第二十六章 乌云密布

　　No.82
　　明水的脖子一直疼，恰好马老师那里有治腰疼的膏药，就弄了帖用上。
　　办公室里的气氛变得更加诡异，明水没进屋的时候欢声笑语，一进屋就降温好几度，刘慧对他的态度也透出了越来越明显的厌恶。
　　其实乡镇的教师中正在疯传明水抢人家帅哥的媳妇。那帅哥如何如何帅，明水如何如何不堪，被臭骂了一下午，脖子都打歪了……
　　教师为人师表，思想正统，是比较单纯的群体，忽然听到这种带颜色的故事，而且是关乎目前的红人和齐大眼主任以及雷人的千金，那就好比一瓢凉水泼了热油锅里，“噼里啪啦”热闹着呢。
　　齐主任也早在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向老师的老公在他手下当会计，吴桐走后半个小时，齐主任就听到了汇报。
　　齐伟加好友不成，爸爸直接提亲也没什么效果，正屈辱得很，忽然就来了这个事，她算是找到了出气口，在办公室就和爸爸开了火：“我说不找老师，你非说杨明水千好万好，还腆着老脸上赶人家。这回好，现原形了，天鹅去吃蛤蟆肉，自取其辱，我还出门见人吧！”
　　齐主任也窝火，想他英明一世，竟被这小子蒙蔽了，吃了苍蝇也没这么腌臜。他直想骂娘，闺女发飙的时候，他气得把一个茶杯摔在了地上。
　　No.83
　　老张自然要挨批了。
　　“张建勋！你花眼了？近视了？你天天夸那个杨明水，到底是人是鬼？回去好好查查他是个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这分量可不轻。发生了什么呢？不会是明水不知好歹，拒绝得太直接太无情，得罪了齐长胜？
　　所以，他上午结束学习，一下车就火急火燎赶往学校。
　　进了门，他就往五年级教室看，明水正站在窗口，看见他来了，非常惊喜地探出身子摆了摆手。
　　没事？
　　“老张回来了！”不知谁低声提醒了下，他迈进办公室的时候，大家都已经做出了伏案的姿势。
　　“回来了，老张。”赵老师站起来，“正等着你呢。”
　　“怎么了？”
　　“你先坐下喝口水。”赵老师拿下老张手里的杯子，去接水了。
　　“杨明水怎么回事？齐主任打电话训我，骂我看错了人，到底怎么了？”老张没等水来，就先开了腔。
　　“还怎么回事？男人会有什么事？除了金钱就是美女。杨明水要是当了官，能比谁都下作！不信走着瞧。”向老师说起话来就透着笃定的口气。
　　“小向，说话客气点！小杨来了三年了，他是这样的人吗？！外人不知道胡说就罢了，你不知道？”赵老师一向看不惯向老师，“当”的把手里的杯子跺在桌上。
　　“哟！还摔上了，老张刚回来，你别把杯子摔掉了底。杨明水是什么人？是个一肚子曲曲弯弯的人，是个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人，是个野心家，你敢说不是？”
　　赵老师本来已经坐下了，听得这话，忽地站起来：“向玉平，你这叫人话吗？你是不是巴不得杨明水倒霉？昨天下午出了事，你就摁着我们不叫问，说小杨害羞，结果你比当事人还当事人，你在朋友圈里传的那都是什么呀，学校里发生点事，我们自己还没弄明白呢，就捕风捉影到处散布，你抹黑小杨对你有什么好处！学校的脸都让你丢净了！”
　　向老师也站起来，指着赵老师的鼻子说：“嫌我不让问！事都明摆着，不就是荷尔蒙过多惹乎人家女朋友吗？都打上门来了，还用问！杨明水就是假话篓子，你想再听点儿假话是吧？我看你也快让他迷晕了！”
　　“向玉平，你！”赵老师气得拿起一本书狠摔在桌子上。
　　向老师还挑眉瞪眼地示威。
　　“好了！”“好了好了好了！”一片安抚的声音。
　　“好了。你们俩一个太相信杨明水，一个太讨厌杨明水，都少说句吧。老张来了，叫老张看看怎么办吧。”刘慧毕竟是年龄大些，也忠厚，关键事上还没有感情用事。
　　“何老师，你去把杨明水替回来。”老张发话。
　　明水小跑着来了，进门就龇着牙揉脖子。
　　“传达学习精神？”他不知就里地问。
　　向老师抱着膀哼笑了一声，身子一颤，透着幸灾乐祸。
　　所有人都看向她，她干脆昂着头出去了：“听鬼说话脏了我耳朵！”
　　
　　“明水，脖子怎么了？”老张这个善良啊……“说说吧，昨天下午是怎么回事，老师们都关心着呢。”
　　“我昨天说了，就是个误会，我被冤枉了。”明水不想把叶溪和吴桐的事散布出去，他觉得这是对朋友的不尊重。
　　“明水，我告诉你，你不说出误会在哪里，就只能等着所有人误会你。你才几岁？扣上个作风不正的帽子，你还找对象吧？还有资格教育学生吧？当老师的有了污点，谁还尊重你！”老张见他不痛快，急得敲起了桌子。
　　“啊？这么严重？”明水无奈，只好把事情又概略地说了一遍。
　　老师们能信多少呢？办公室里静悄悄的，大家互相递着眼色，既没有质疑，也没有安慰。
　　老张说：“你没事就好，风言风语不可怕，一阵风就过了。”
　　老张把明水的话解释给齐主任听，齐主任也说：“鬼话，哪有这么巧的事！”
　　No.84
　　明水接到了一堆短信，齐伟的，先是“立人先立德”，然后是“玩火必自焚”，再是“三角恋是最危险的恋情”，最后竟说“有眼不识珠玉，错过最美风景”，总之，齐伟是跟滥情的杨明水彻底断绝关系了，这倒也是个好事。
　　接下来就是市讲课比赛成绩公布了，三等奖。
　　虽然杨明水也有些失落，但这倒无所谓，他第一次参赛就得好成绩，让那些老选手多没面子。
　　再接下来才有了真让他难堪的事。
　　镇教研室组织了全镇语文教师“语文自主学习策略”的集中培训，点名通报了某位老师忽视践行新策略，在调研中严重失误，造成对乡镇教研室工作的重大不良影响。
　　教研室黄主任发表了措辞严厉的讲话：“我可以毫不客气的说，这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我们众多老师辛辛苦苦的工作就这样被抹杀了！典型的不负责任！这样的事情如果再发生一次，就等着解聘吧！”
　　齐主任亲临大会以示重视，并在会上发言，说老师是个不断学习的工作，谁不学习就要被淘汰。年轻教师要想成长快些，必须理解领导安排的工作，感谢领导给予的锻炼机会，而不是心存抱怨。
　　“如果总觉得是在完成领导交给的任务，总觉得浪费了自己的时间，那你可以提出来，我们绝不把任何机会拱手送给你！”齐主任竖起他的眉毛，瞪起他的一对大眼，用弯起的食指敲着桌面，掷地有声地说。
　　明水的脸都黑了，他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心情该怎么形容。他感到无数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他背上。
　　我错了吗？他晃晃头。
　　No.85
　　晚饭明水吃得稀里糊涂，妈妈又炒了鸡，可他没了胃口。
　　饭后奶奶到巷子口找老邻居拉呱去了，明水收拾完碗筷，妈妈帮他贴膏药。
　　“明水，我这几天老觉得看东西重影，今天去医院查了，说是白内障。拿了些眼药回来。”妈妈一边用热毛巾给明水擦皮肤，一边很平静地说。
　　“啊？”明水扭头看妈妈，然后就遭受了龇牙咧嘴的一阵疼。
　　“不要紧，和你奶奶的关节炎一样，老年病，也不碍命，没事。”妈妈慢慢揭下膏药，打量了半天才贴上。
　　“重影什么感觉？”明水问。
　　“看东西不真。横线竖线都乱七八糟的，下台阶就看着台阶好多，不知道该踩哪里。”
　　“得动手术。”明水想象着那种感觉。
　　“是啊，得成熟了再动。不成熟也能动，但是医生还是建议成熟以后再动。”妈妈用手捋平膏药，端起水盆往外走，“先别跟你奶奶说，不然她又得天天念叨。”
　　
　　明水走进了夜色中。
　　风中喧闹依旧，霓虹灯不知疲倦地闪来闪去，车辆行人川流不息。这是一条名品专卖街，两侧的店铺一个比一个晶光耀眼，一件衬衣一条裤子都是上千元的价格，明水也只能是在路过时瞅一眼橱窗的模特，从来没有进去过。
　　缺钱，就像是一个黑洞洞的大坑，吸走了低门小户人家的快乐和轻松。
　　够用的钱，对明水来说就像是天上的星，他一直在神往，却没找到合适的路通向那里。
　　想起这些，明水觉得浑身燥热。他想起自己那些如火如荼的比赛，那些真真假假的学习，那些一个字一个字敲进去的空间日志，有什么用呢？他还是拿着一样多的工资，一分也没增多。网上做的兼职，都是用时间熬出来的，粘在椅子上反复修改，最终拿到手的也仅够一家人买菜，相对于一所房子不过是杯水车薪而已。
　　他穿过马路。
　　“吱——”一辆箱式快递三轮急刹在眼前:“红灯！没看见啊！”司机抛下这句话赶路去了。
　　明水如梦初醒，立在原地，两侧的车辆呼啸着擦身而过，冷汗伴着车流带来的风席卷了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