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文学网欢迎您! 用户笔名:密码: 【注册】
江山文学网  
【江山书城】 【有声文学】 【江山游戏】 【充值兑换】 【江山社团】 【我的江山】 【返回首页】
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人生百态>城乡结合部>上部 红瓦房 第二章 酸酸甜甜

上部 红瓦房 第二章 酸酸甜甜

作品名称:城乡结合部      作者:烟花初      发布时间:2017-03-15 10:53:04      字数:4936

  6、
  
  那次被父亲刺嘚完以后,绿玉就哑了,有好几天的时间里,就知道坐在院子里抹眼泪。阿黄趴在她脚边夹紧尾巴,下巴紧紧地贴着地面。它不知道主人遇到了什么伤心事,吓得不知所措,像只掉了壳的大乌龟。
  绿玉哭了一会儿,就对着阿黄说话:“没事儿,我就当自己原来是独生女,现在又成了孤儿好了。就算全世界人都不理我也没关系,只要你们不离开我就行了!”
  阿黄欢快地摇了几下尾巴,在院子里掀起半人多高的灰尘,算是同意了绿玉的想法。。
  可话是这么说着,她心里还是难受,又对着阿黄说:“可我毕竟不是孤儿,我有父母,有六个姐姐妹妹,他们都活得好好的,只是离我太远而已。
  父亲问我拿出钱来替他俩盖房子有什么目的,我回答不出来。我也时常这样问我自己:你到底是什么目的?
  父母的地基值钱吗?
  不,不值钱,一万年也不会有开发商看中这个地方。
  我想房子盖好以后据为己有吗?
  不,我在县城有三套房,儿子在外地上班,家里房子多得住不了。
  你打算到老了搬过去养老?
  不,哪儿离县城太远了,我是想过买个农家院子养老,但我不想离县城太远。
  你想逼着你的姐妹们一起拿钱,大家均摊?
  不,我没有这样想过。她们家虽然都不穷,但一旦要她们拿钱的时候就穷了。当然,对她们自己的孩子,她们不小气,这点不会错。
  那你到底是什么目的?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父母的红瓦房里现在住了二姐家的两头大母猪,这是我上次回家时亲眼看到的。当时,母亲抹着眼泪说,他们要盖房子,要不然没地儿住了。橙玉的儿媳妇容不得他们了。我说,好啊,红瓦房早就该推了。她家不让你们住,要不你就来我们家住,要不你们就自己重盖。反正都随你们自己。父亲说,红瓦房不能推,推了橙玉家的猪放到哪儿去?还有那么多杂物。我说,哎呀爸,您二老如今都快没地儿住了,还操心她家的猪?难道猪比人还重要?母亲看了父亲一眼,转脸对我说,你不懂。我说,好,我不懂,我也不想懂。红瓦房随便你们拆不拆。盖房子钱够吗?母亲又看了父亲一眼,说,还差点儿。要等到秋天才能盖。我说,干嘛要等到秋天?冻坯墙不好吧。好了,也不用你们拿钱了。你们那点儿钱留着买点儿好吃的
  ……我的话还没说完,母亲就急着摆手,说,不要不要,我们有。
  但是,母亲说不要,我就可以不给吗?
  不能。
  为什么?
  因为父亲的身体恐怕无法再顺利熬过下一个严冬。
  熬?为什么?冬天不开空调?
  是的,他们舍不得电费钱。
  不是有退休工资吗?
  哦,这个……说来话长!”
  
  7、
  
  “还是先来说说小时候的事儿吧。”绿玉摸着暗黄的头,继续说,“小时候每到夏天,就是我们最快乐的时候。我们都不喜欢睡午觉,各人玩各人的。青玉会抱着个脸盆大的玻璃球,去东边的水塘里睡觉。她极会游泳,所以总喜欢仰面朝天地浮在水面上睡午觉。我呢,会领着黄玉和蓝玉两个妹妹在浅水区学‘狗刨’。对了,那时候还没有紫玉呢!最忙碌的要数橙玉,她或者去开满鲜花的野地里搞侦查,看哪里有鱼虾可以摸;或者一头钻进那个长满芦苇的水塘,眼睛贴在水面上找螺丝——这个水塘,一到芦花满天飞的时候,就干涸见底,只有到了春天才会有一股细细的溪流汇入。溪流自南向北流淌,途中不时会蹦起一两条鱼虾,在空中扭出一道妙曼的弧线后跌进下一个小涡流里。这条溪流会一直这么流淌下去,只是,它有时纤细,有时宽阔,直到芦苇叶由嫩绿变成青绿色,又由青绿变为黄绿为止。”
  “这个水塘离我们家的红瓦房很近,只有三四十米远。于是有一次,第一场春雨过后,水塘里的芦苇叶尖儿还是紫红色时候,我无意中看到一溪春水在水塘深处缓缓地流淌,里面有鱼虾在扭动和跳跃着。我高兴坏了,赶紧回家告诉爸爸,让爸爸淌鱼去。说到这次淌鱼,收获可大了。那天,父亲拿着一张半米见方的芦苇杆编制的席子,一个水桶,一把铁锨,跟着我找到那股细流,并顺着溪流找到一处有较大落差的地方,这个落差其实也没有多大,一尺左右也就够了,再小一点也行。地址选好以后,在溪流两边各打上一小段简单的土堰。土堰打好,踩实,就可以在落差下方插上芦席了。插好芦席,再用铁锨柄子垫在席子下面,压紧。芦席因为是粗粗的芦苇杆子编成的,所以漏水流畅,鱼虾就无一遗漏的被抓到了。这次淌鱼淌了半个多月,直到第二场大雨来临前才结束。那些日子里,整个村子都飘荡着小鱼锅贴的香味。”
  “从那以后,一直到夏天,水塘的水位就不再涨了,芦苇丛里的水会很清,眼睛贴着水面往水下看时,去年落下的芦苇叶子已经变成了黑色,软软的趴在水底,而那些青黑色的大个头螺丝就趴在这些还没有完全腐烂的芦苇叶上,一眼就能看到。鱼肯定是看不到的,它们的警惕性很高,看到人时会‘哗’地在水里打个旋涡,然后‘嗖’地一下子,窜出好远……”
  
  8、
  “在水塘里的鱼儿、螺丝及各种水鸟们各就各位的时候,我家红瓦房门前的小花园里也渐渐地热闹起来。最喜庆的红,最浪漫的紫,最娇羞的粉,最娇艳的黄,最纯美的白,一朵挨着一朵。每天早晨,那些花儿们沾着些露珠儿,那沁人心脾的香味儿,连水塘里那盛开的荷花都要陶醉了。这个小花园不宽,但很长,相当于那三间红瓦房的宽度,大概有二十多平米的样子。因为自小我就极爱养花,因而央求母亲在家门口给我一小块空地,让我种花。花种子都是向同学要的,还有那些譬如秋菊这些可以扦插的,就在春天时扦插了。
  之后就到了秋天,随着水塘里的水渐渐消逝,我那个小花园也会渐渐失去光华,在最后一场霜降之后落下帷幕。但鱼香味也会在这个时候再次浓郁起来。在水塘里丰盈了整整一个夏天的水,在第一声雁鸣过后,开始慢慢撤离村庄。然后,也会淌鱼,也会是半个月左右的时间,水塘里不肯逃离的如乌鱼,泥鳅,鳝鱼等一部分被人抓了上来,一部分钻入含有水分的水塘底部,准备越冬。
  橙玉对抓鱼这件事始终呈现出的高度热情,就让我们小时候吃的鱼格外的多,她整天在泥水里滚,从来不嫌脏。抓来的鱼,大的煮了吃,或是送给邻居,小的就在开水锅里过一下,连同被煮得红通通的虾,留作冬天煮咸菜吃。那时,民间有俗语说,小鱼煨咸菜,不吃不吃弄两块。
  等到了冬天,当阳光从雪花状浮雕的白色毛玻璃窗射进屋内时,整间屋子都显得那么地明亮而宽敞。沐浴在暖暖的光影里,我们的心里也会亮堂起来,感觉暖暖的。
  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与人们菜青色的脸色相映衬的是,村子里的花草树木反倒长势良好,远远看去,整个村子就像一片漂浮在原野上的绿色云朵,而我们家的红瓦房,则静静地站立在这片云朵的边沿,像一只美丽的红蝴蝶。我想,那个时候,我家的红瓦房应该算得上是我们村的一道靓丽的风景吧!”
  9、
  “生了……嗯,四胞胎……嗯嗯,都是男孩……”下午四点十五分,装修一新的县医院走廊里,穿着一身工装的齐宇正气喘吁吁地跟谁打电话。
  他的声音很大,带着颤音,震得走廊里起了一小阵风,将徐再凤所在的那间病房的门,给挤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徐再凤是齐宇的老婆。此刻,她躺在病床上,紧锁着眉头,脸色跟病房的墙一样白。
  四胞胎是早就知道了的,早产也是早就知道了的,早就知道的还有:孩子会很小,很丑,会像四只没睁开眼睛的小狸猫似的在保温箱里待上一个多月。但是,四个都是男孩,这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
  现在,一排溜四个孩子,小屁屁底下垫着尿不湿,在保温箱里面伸手蹬腿,像在妈妈的肚子里那样自由自在。当然,他们还小,不知道烦恼这东西长成什么样子,他们不知道的还有,医院、育儿园、小学、中学直至大学,都会在不同时间段将银行催款单寄给他们的爸爸妈妈。他们更不知道,从他们刚刚开始呼吸第一口空气开始,就得付费了,无论这空气是否洁净。
  病床上,徐再凤叹了口气,她想着躺在保温箱里的四个孩子,想着已经上大学的女儿和读高中的儿子,想着在走廊里长吁短叹的齐宇,咬紧了嘴唇。
  她不能流泪,这一切都是她的错,她得认。从儿子上大学开始,在家无所事事的她就老对齐宇发牢骚,说闷。
  说起来也难怪她喊闷。齐宇常年在外打工,虽说年收入十几万,生活算得上富足;但徐再凤不会打麻将、不会跳舞,再加上脾气不好,跟自己的娘家人基本上断了来往,也没什么要好的闺蜜或朋友,整天一个人在家待着,除了偶尔和儿子、老公通通电话,和外界再无接触。
  “我想再生一个。”
  “不行,你都四十了。”
  “人家四十八还生呢!”
  “再生个儿子怎么办?”
  “又不是养不起,两个儿子不好吗?”
  “好,那就生他十个八个的。”
  徐再凤想到这,再次苦笑着摇头。
  “想吃点什么?吃完好有劲儿奶咱儿子们!”齐宇推门进来,脸上有笑容,但有点僵,那个“们”字,在徐再凤听来拖得有点长。
  “养不起就送人,这世上不能生养的人多了去了,别那副死样子!”徐再凤躺着不动,嘴上在发着狠:“全送了,一个也不留。”
  “送人?你这死妮子,你咋不问问你娘家人同意不同意啊?”
  “啊,妈、爸,你们怎么来啦?”见自己的爸妈来了,徐再凤挣扎着向他们走过来的方向伸着手,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早就来了,一直在手术室外候着呢!你这没良心的死妮子。”胖胖的徐妈妈转身往门外喊,“别藏着了,都进来吧!”
  呼啦啦从门外涌进来二十多号人。
  “大家伙商量了,每家先拿三万,你们先撑着,不够大家再凑。四个小家伙算我们大家伙养的。”说话的是徐家大姐,其他姐妹也点头称是。
  徐再凤抹了一把眼泪,看着几年不见的姐妹们,竟觉得恍如隔世。
  “还有我们,我们每家先拿两万,小五婶子,多退少补啊!”又一群人涌进病房,也是二十多个,也是人未到声先到,“咱们齐徐两家联手,不信养不活这四个臭小子。”
  “对,人多力量大。现在看来,还是孩子多好啊!”被挤在角落里的徐家老爸拄着拐杖,用当年在讲台上那洪亮的嗓音做着总结。
  “汪汪汪”当徐再凤被一阵狗叫声惊醒时,脖子里汪着一窝汗,就像她当年坐月子时一样。醒后,她披头散发地坐在床上怔怔地想着:要不要给爸妈打个电话,她与他们已经一年多没联系了;还有,要不要给姐妹们发个短信,几年不见面也不联系,她都有些记不清她们的样子了。
  10、
  上面这段文字是绿玉梦醒之后写的一篇短小说。而她真实的梦境是,青玉生了个四胞胎,三男一女。小说里将青玉换成了徐再凤,而徐再凤的原形是绿玉。
  梦境里的青玉生了个四胞胎,加上原来的一儿一女,原先生活富裕的青玉就一下子变成穷人。看着并排放在婴儿床上的四胞胎,她一脸焦虑地坐在病床上,不知道该怎么办,全然没有了往日在工厂里决胜千里的风度。于是,焦家众姐妹都坐不住了,从四面八方赶来,每人抱走一个孩子,并撂下一句话:“众人帮一人易,一人帮众人难。”
  梦醒了,绿玉坐在床上发呆。心想,我这是怎么了?想那些在红瓦房里一起长大却好多年不再联系的姐妹?还是想一年多没联系的父母了?
  让绿玉想不到的是,三天后,她正在忙中午饭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一边撩起围裙擦手上的水,一边摸过手机打开看。见是个陌生号码,她本来不想接,但仔细一看,手机屏幕显示号码所在地是紫玉所在的城市,就犹豫着接了。
  电话接通,那头是个男人的声音,说话“叽哩哇啦”的,紫玉不太听得懂,就用普通话问:“你好,请用普通话讲好吗?”对方似乎愣了一下,电话里马上换成了一个女声:“四姐,你听不懂我的声音啦?”
  “啊,是紫玉!你在哪儿?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啦?”绿玉有些奇怪,想起紫玉可能已经有四、五年没跟她联系过了。上一次见到紫玉,还是在她家盖新房的时候。
  “刚才是七妹夫吧?”绿玉问。
  “是的。四姐,爸又住院了,你要不要过来?”她问。
  “你说呢,我要不要过来?”我反问。
  他们总是这样,父亲住院不告诉绿玉,等到快出院了才通知她,还问她来不来?那口气好像绿玉是七姐妹中最不孝顺的。
  绿玉顿了一下,尽量压着火气:“你把爸的病房号发到我手机上,我马上到。”
  放下手机,绿玉想起那次父亲因胃出血而住院的情形。
  那时,焦家姐妹中只有绿玉一家住在县城,父亲生病自然是第一个通知她,也是卫填海雇了辆出租车去乡下接的父亲。那时,其他姐妹都喊家里忙,说没空送父亲来医院。
  父亲住院后,绿玉和老公一天三顿跑医院,送吃的,送喝的。除此以外,绿玉在家里还得招待那一波一波来医院探望父亲的乡邻们。那些天,绿玉和老公忙得团团转,既要招待客人,又要服侍病人。而等到父亲病情稳定,其他姐妹空着手陆续赶来看望父亲时,也是在绿玉家吃的饭。
  吃饭前,她们就像客人似的,坐在绿玉家客厅的沙发上,等着绿玉和老公将饭菜一碗一碗地端上桌子;吃完后,嘴一抹,就各自回家去了。她们走后,卫填海就有点儿生气,对焦家爸妈说:“叫二姐夫回来服侍。他是上门女婿,凭什么不回来!”
  
发表评论 查看评论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分享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