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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作品名称:烟雨人生      作者:周佳磊      发布时间:2017-03-15 11:29:49      字数:11486

  时光荏苒,岁月蹉跎。在浩渺的生活长河里,我这七口之家犹如一叶飘摇不定的扁舟,在人生的惊涛骇浪中艰难前行着,心旅中既有明媚温暖的阳光,更有骤然而至的暴雨和厚重迷蒙的烟云,一不小心触及上暗礁,几乎就遇到了灭顶之灾,让人一下子坐在了风口浪尖上,突感内心的无助和惊恐,甚至是悲观绝望。
  在这后续的两年里,一悲一喜一惊一愁一盼,几乎成了我人生经历的全部。
  按照红妹子临别时,留下的那封信上发出的邀请,我准备在那一年的入秋凉爽之际,带着全家老少北上榆城,一来看望我的红妹子,鼓励她继续寻找自己的人生归宿,早日结束孤单凄苦,漂泊流离的生活;二来给妻子看病,尽快让她恢复正常人的心里,以便更好的投入到她的工作、学习和生活中去,和谐维护我们美满的爱情;三来借机游览沙漠之畔的榆城风貌,领略北国秀美的金秋风光,陶冶大家的美好情操,抒发爱自然的情感。
  十月一日国庆节的第一天早晨,我和玉蓉、周蓉一大早起来,急急忙忙跑到楼下社区的超市里,为红妹子和我二姐买了一些秦城的当地小吃和土特产,又从银行取出了上次去榆城却没有把钱给到红妹子手里的那一万元,一切都准备好了,只等着周蓉到父母那里接他们回来后,就一起出发,搭乘中午十二点到榆城的火车。急得如热锅上蚂蚁的张晓梅甚至急吼吼地不停催促我和收拾东西的柳玉蓉说:“爸、妈,你俩咋这么慢腾腾的呀?干嘛要那那么多东西。我红妹子妈一个人咋能吃得了那么多?一会儿火车都没了,咱们坐蜗牛去吗?”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正当我们满房子的人喜滋滋地等着父母的到来,而且当时,玉蓉还抱着小婧坐在单人沙发上,给她喂小米粥喝,我和晓梅正玩着“跳棋”游戏。就见开车去接父母的周蓉一脸大惊失色地闯进了家里,一头汗水,满眼惊慌、一脸苦相地说:“哥、嫂子,不好了。爸爸出事了。”说到这里,周蓉忍不住“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周蓉的说话和哭声顿时惊得我和玉蓉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玉蓉手里盛满小米粥的小碗也掉在了地上。
  “咋啦?”我和玉蓉同声问。
  “爸爸在锦绣公园晨练时突发脑溢血,晕倒在公园的椅子上。现在秦城第一医院紧急抢救呢。”
  我听的眼冒金星,头汗直流,心跳加速,赶忙叫晓梅看住小婧,让她继续给小妹儿喂锅里还剩下的一些稀饭,我便领着玉蓉、周蓉急匆匆地赶到秦城第一医院。一走进医院内科走廊,我就感到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我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个老女人悲戚的哭声。那是母亲的哭声!回头再看柳玉蓉和周蓉,她俩大概也是听到了。因为她们的脸色都傻白了。
  等到我们赶到抢救室门口,迎面就见母亲抱着病床上的父亲在嚎啕大哭着,床头上的液体架上还挂着没有输完的半瓶液体。我只来得及看到岁月已染成满头华发的母亲的泪眼和雪白床单没有完全盖住的父亲已经没有了血色的苍颜,感到了一阵天旋地转,瞬间倒在了随后扑上来一把抱住我的周蓉的怀里,失去了知觉……
  等到我再一次醒来,已是秋风瑟瑟、秋雨潇潇、秋虫凄凄的夜晚,听到亲朋好友们的哭声和殡仪馆祭奠大厅上的录音机播放出来的哀乐声,我知道,父亲没有等到再看我们最后一眼,还是悄然无声地走了。我挣扎着身子坐起来,穿上周蓉递过来的孝服,对着祭奠大厅上的父亲遗像和后面的棺材,面对着香烟袅袅、哀乐声声的祭堂,一边大哭,一边三叩九拜,寄托我无尽的哀思。
  为了实现生前父亲死后葬在故乡的意愿,我们雇了秦城一家私人医院的小型救护车,连夜冒雨出了秦城,赶天明回到了我的家乡杨柳茆村,在故乡的淅淅沥沥地秋雨里,把父亲安葬在了爷爷奶奶的坟旁。
  请了一个月假期的我单独一人住在三爷的家里,每天给父亲烧纸祭奠,超度他的亡灵,让父亲天国里一路走好。等到七七四十九天孝期刚满,又接到了远在秦城妻子打来的电话,告诉我说母亲在家里突发脑梗,未来得及抢救,也离开了人世,追随我的父亲去了。
  一连串失去亲人的打击,让我万念俱灰。不是妻子玉蓉和妹妹周蓉以及隔三差五来看望我们的万金龙的百般安慰和宽心,我都不知道自己能否挺得过来。
  把母亲安葬在爷爷奶奶和父亲的身边,我们全家人给他们举行了最后的祭奠和告别之后,便在寒风瑟瑟、枯叶飘飘的黄昏,驱车回到了秦城。
  与此同时,远在陕北榆城的红妹子也是疾病连连,几乎都没有再去报社上班,也辞退了扫大街的差事,一直在住院治疗。我想得出来她一个人就诊、取药、输液,在凄凉、孤单的氛围里,心里是一种无奈和渴望我出现的无望期盼。但是,现在的我同样成了卧床不起的病号。
  寒风猎猎,雪花飘飘。时光流逝,转眼就到了一九九五年的元旦。已经来我们家三次提亲的万金龙,这次又登门提亲,把自己的杀手锏都使唤出来了。
  他竟带了只是充当名义上的媒人——安康主任,一身雪花、一脸寒气地来到了我家。
  一进门坐定后,万金龙看到周蓉和他表姐还没下班回来,就对着在家正修改稿子的我哭丧着脸说:“姐夫,这次我来,没有别的事情,就是商量我和周蓉结婚的事。你看,我老爸重病在身,已没几天活头了。人在监狱的医院里,有出的气没进的气。爸爸说,他临死前,别无所求,只希望在临咽气前,能看到我把周蓉娶回到家里,否则他死不瞑目。姐夫,看在我爸过去帮助你的份上,看在我为你帮忙出掉朱游达黑势力的份上,看在我这些日子前前后后跑了这么多趟,为叔叔婶婶的丧事跑前跑后的料理的份上,你就成全了我吧。我知道,你妹子周蓉最听你的话,她也爱我,只要你给她一句话。她就愿意嫁给我,只是她没有来得报答你接纳了她的恩情,不敢自己说出来罢了。你只要答应,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我来看望你,帮助你就更名正言顺了。”
  看我沉默不语,安康主任拍了我一下肩膀说:“周蓉今年二十四了,万记者也是二十五六,老大不小了。更主要的是他俩心心相印,相亲相爱,还有他即将去世的老父亲所提的希望……”
  我笑着说:“安主任既然把话都说大这份上了。再说了,金龙说的也有道理,他和我妹子今生相遇成了人生路上的伴侣,难得的缘分。我没啥,就是他表姐……”
  就在这时,柳玉蓉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一边放下小包包,一边问候了安主任一句,随后扭过头对我说:“我早就没有意见的,只要你不反对,就看你妹子自己的心意如何了?”随着柳玉蓉屁股跟进来的周蓉,听到了她嫂子这句话,脸蛋刷的红了,亲昵地看了万金龙一眼,娇羞地一掀自己卧室的门帘子,含羞带笑地低着头进去了。
  周蓉出嫁了。三月八日妇女节的那天,礼仪场面壮观热闹,气氛祥和吉庆。我和万金龙所在的《秦城晚报》的部分同事和柳玉蓉所在省黄梅戏剧团的部分同事、周蓉所在的省妇幼保健院妇产科的姐妹们都来庆贺了。大家共同聚集在我们社区门前的“汉唐大酒店”里,为万金龙和周蓉这对新人举行了盛大的结婚仪式。当天下午,经过监狱长的同意,我携带柳玉蓉、万金龙和周蓉,一起前往秦城第一监狱看望了万金龙的父亲万山刚。就在万金龙和周蓉按照中国的洞房花烛夜俗规,只来得及给老天爷行了“一拜天地”和给自己父亲行了“二拜高堂”后,还在“夫妻对拜”之中,万山刚就已心满意足、面带笑容地咽了气。
  在晚春初夏之际,万金龙携带妻子周蓉专门跑了一趟东北,寻找了他姑姑万山红,请求到东北工作,顺便给同样无儿无女的姑姑姑父养老送终。就凭万金龙这最后一句话,足以让万山红感动的哭了,她给自己的侄子和侄媳妇很好地安排了他们的新工作。等到我和柳玉蓉最后知道的时候,已是万金龙带着周蓉来我们家做最后告别的时候。
  当万金龙夫妇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紧张地站在我和柳玉蓉的面前时,我和妻子的心已经颇感悲凉和无所谓了。
  “你们还把我当成是你们的嫂子吗?为什么到辽城还要偷偷摸摸的去?为什么变卖家产还要偷偷摸摸地处理?害怕我们什么?害怕我和你姐夫、你哥抱住你们的大腿不让走吗?”不甘心的柳玉蓉眼里含着一股泪花,嘴唇哆嗦着,恼怒地看着他的表弟和周蓉。
  “表姐,您别怪我们。自从我父亲病逝后,我们离姑姑、姑父太远了,他们年纪慢慢也大了,没儿没女,正是需要我们去照顾的时候。你别误解我们。”万金龙胆怯地看着柳玉蓉,“再说了,我们虽然离的远了,可咱们还是亲戚,等你们以后到……”
  看到妻子还要张嘴说,我及时阻止了,苦笑了一下道:“金龙啊,只要你对我妹子好,一生一世爱护她、保护她,肩负起你男子汉的事业和家庭的责任来。只要你们过得幸福美满,就什么都好。俗话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我们和你的姑姑、姑父相比,孰轻孰重,大家彼此心里都明白。今日一别,相互远在天涯,只要你们还能记得这阳世上,还有你们的表姐、表姐夫,我们也心满意足了。”
  “哥!”听到我这话的周蓉一下子流出了眼泪,扑通一声跪在我和玉蓉跟前,大哭道:“爸妈去世了,父母不在,兄嫂为大。今天在这里,我就给哥哥、嫂子行大礼了。请恕我不孝之罪。”说罢,周蓉就给我们一个劲地叩头,险些把头都叩破了。
  见状,我赶紧拉起了周蓉,也眼泪汪汪地说:“快别这样了。虽说咱们兄妹一场只有短短几个月时间,你又要随夫远赴他乡。但是咱们依然还是兄妹。天各一方再见很难,我和你嫂子不在你身边,只希望你在他乡异地,自己要学会保护好自己,冷暖安危都要自己操心……”一瞬间,我想起了红妹子当年站在枫林村口的大槐树下,送我到省城开会时那依依不舍、满含热泪的情景。
  “哥——”周蓉长叫一声,已是泪流满面地大声哭泣起来。顿时,一房子所有的人都眼泪婆娑,低下头沉默了。唯有小婧瞪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不解地看着满房子的所有人。小跑着走过去,把手里的玩具猫悄然塞给她妈的手里,嘴里叫着:“妈妈,妈妈,给……”
  万金龙夫妇自那天与我们告别之后,在以后的岁月长河里,我们再也没有见过面,再也没有了任何联系。
  等到了四月份的晚春时分,红妹子又写了一封信叫我们前往榆城,信上说自己病了好长时间,特别想念我们,特别希望能看到我们一家四口人的身影。读罢这封来信,我和玉蓉一面垂泪,一面如第一次一样,买了许多秦城的名贵好吃和土特产,又拿上那一万元钱,做好了北上榆城的准备。
  我和妻子仔细商量了行车时间、路途注意事项和其他一些事情后,同时离家,前往各自的单位履行请假手续,准备乘坐第二天早上八点整出发到榆城的火车。
  就在我走进《秦城晚报》报社大院时,门房老头一把拉住我叫道:“张老师,社长叫你到他办公室一趟。”
  我一走进社长的办公室,社长满面含笑道:“文雁啊,今天找你是谈你的事。只是这个……这个……不好开口啊!”
  “社长,没啥,你尽管说。”看到社长吞吞吐吐的样子,我就觉得心底涌起了一股寒气和不祥之感。
  “是这样,最近上头来了文件,又一次提出要求,事业单位必须压缩编织,裁减人员,实行经费工资包干。你是进咱报社最晚的,按照先来后到的……”
  我的脑袋“轰”一下就大了。要裁减我!社长这不是已经开门见山地这般挑明了吗?就说明已经召开了报社党总支会,班子成员一致同意把我裁下来。因为我是进报社最晚的一个啊。现在,不裁掉我还能裁掉谁。
  我木然地坐着那里,一头雾水,脑袋木沉沉的,一片空白。我的嘴唇抽动了几下,欲要辩解,却半天说不出话来,精神恍惚中,就见社长站了起来,随手从抽屉里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递到了我手里,“文雁啊,这是你这个月的工资,社总支研究决定,给你的工资里再额外多加了这个月的奖金和补助,共计是五千六百元。上头来了红头文件,你看……”社长把一份文件放到了我前面的茶几上。“文雁……我们也是无能为力啊。这也是做到仁至义尽了。你就好自为之吧。”
  我晕晕乎乎地把那个信封装进随身携带的褐色公文包里,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社长办公室的,是怎么从报社大楼走到了院门口。就在我欲哭无泪、头昏脑涨地经过传达室门口时,那个看门老汉又一把拉住我道:“张老师,刚才黄梅戏剧院打来电话,要你赶快到剧院去一趟。你老婆她……”
  “她怎么啦?”我顿时吃惊的合不拢嘴,脑子瞬间清醒了过来,心里随即一阵惊惧,玉蓉怎么啦?车祸?被害?还是其他意外事故?想到这,我更是心惊肉跳,急忙挡住一辆出租车,火急火燎地来到了省黄梅戏剧院。
  走进气势恢宏、华丽典雅的黄梅戏排练大楼,只来得及刚走到妻子办公室的门口时,只见从里面走出一男一女两位警官。为首的那位年轻的女警官看到我正要往里走,伸手一挡,道:“你好。请问你是柳玉蓉的爱人吗?”
  我不自觉地点点头,就怔怔看着她。
  “你随我们到院长办公室一趟。院长对你有话要讲。”她说罢,领我来到了院长办公室门口,手一指,“进去吧。”
  我小心翼翼地推门而入,但见郭院长一脸的沉闷。他看到我进来了,就挥了挥手,示意我坐在他办公桌对面的那把大皮椅子里,不等我开口,心情沉重地说道:“文雁,玉蓉出事了。刚刚被省检察院带走了。”
  “啊!咋回事?检察院为什么要带走玉蓉?”
  “你知道冷静这个人吗?就是秦岭劳改总场三大队的原副大队长冷静。你家玉蓉污蔑陷害了她,致使省厅错抓,省检察院错审,省法院错判,导致冷静含冤入狱,在社会上造成了不良影响。去年年底,省公安厅在审理秦岭劳改总场赵场长的案子时,又把冷静的案子带了出来。新的审判人员觉得冷静的案子有蹊跷,加之服刑期间,冷静一直在不断绝食,直到头撞牢房砖墙,以死来洗刷自己的清白,强烈要求省法院重新审理其案。今年三月份,经省法院第一审判庭新任法官对冷静已经封了的所有案子材料,重新进行了审阅,发现了破绽,再度深入劳改场调查后,玉蓉和席永贞的所谓举证材料百分之七十是人为伪造的。省检察院前几天已对《秦城晚报》原主编席永贞和柳玉蓉提出了上诉。鉴于退休的席永贞前几天在老家河南牡丹城已突发疾病死亡,免于刑事处分。现在就剩下玉蓉这娃娃可要遭罪了啊。”
  “啊!我的天哪!玉蓉——”我一下子软瘫在皮椅子上,险些晕了过去。
  老院长一时老泪纵横,“我是看着玉蓉娃娃一天天地从小长大。这娃娃看上去是多么的清纯美丽、乖巧懂事、聪明伶俐,谁见了不夸她、不亲她、不抱她?多好的一个娃娃,这怎么大学刚一毕业,走上社会还没几年,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后面,我还想着让她接班呢。”
  “这到底是咋回事,柳玉蓉把冷静咋了?”我抬起泪痕斑斑的脸颤抖地问,浑身禁不住一阵哆嗦。
  “文雁啊,刚才,省厅的马副厅长临走时,给我把玉蓉的事情全说了。现在,你听我慢慢道来……”
  在郭老院长的叙述中,我的眼前出现了一副这样的情景。
  就在我即将刑满释放,离开秦岭劳改场的前几天,从宜州县城回到单位的冷静亲耳听到了红妹子的不幸遭遇,又看到了一直在劳改场陪我坐牢的柳玉蓉依然如前一样,表现出唯我独尊、盛气凌人和目无一切的女霸王样子,一直压抑在心底深处的怒火便不可避免的猛然爆发了。冷静起初之所以对我和柳玉蓉照顾到位,体贴有加,关怀备至,一来是她不知道我和柳玉蓉对红妹子做了那样伤害的事情,二来是她内心有助于万山刚厅长的提携,急欲离开劳改场到秦城大都市工作和生活,三来知道我们和红妹子是至亲至爱的姐妹关系,碍于情面,拉不开面皮,忍声吞气地应付着柳玉蓉的那种态度和语气。在万副厅长东窗事发,我们的权利大厦倾塌,成了真真正正的阶下囚时,冷静面对柳玉蓉的不思悔改、不肯低头、不肯认输的一贯傲人的样子,终于发起了雌威。在那日对我的一天劳改情况例行完检查之后,把我们狠狠地训斥了一顿。从那日起,柳玉蓉便一直怀恨在心,耿耿于怀。回到宜州县城不久,就开始四处收集和整理冷静的黑材料,在真正的腐败分子赵场长和受恩于她养父柳主任提拔重用的席永贞的大力帮助和积极参与下,几乎是以莫须有的罪名加害了冷静,才鼓捣出这个骇人的冤案来。
  在还没有正式宣判暂且羁押妻子于拘留所的那半个月里,我想尽一切办法,到处托人找关系、找门路。在四处碰壁,身心疲惫,万念俱灰时,庆幸拘留所的女警官在给新进的女犯体检时,发现柳玉蓉怀孕了。便暂时实行了监外执行,由我签名后领回了家。一个女法警住在我家里,对柳玉蓉实行二十四小时全天候的监视。
  我看到一夜之间的妻子消瘦了不少,人也沉默寡言了许多,见到我就是无声流泪,一副悲痛懊悔的样子。幸亏是晓梅的无意一句话,提醒了我,才我们转危为安。记得那晚,晓梅在她的被窝里探出头,看到我把小婧哄睡着了,就爬进我的被窝里悄然道:“爸,我记得安爷爷在咱家的那次宴会上说,我妈在县城打朱游达时出力最大,功劳最大,贡献最大。他还说了,组织是不会忘记我妈的。你换记得吗?”
  只剩下了安康主任这根最后的救命稻草。成功与否,在此一搏,我必须和安主任好好说一次了。我一直静候在安主任所在家属楼前的林荫道上等候他回来,一看到安康主任手拉着从生态城回来的妻子——陆书记,我就含着一汪热泪,急忙迎了上去。
  在安康主任的家里,我把玉蓉犯下的事情告诉了他,又细说了玉蓉在宜州县打黑除恶中历尽艰险的种种情景,他听的蹙起了眉头,低头半天沉默不语,最后眼里闪着泪花道:“棘手啊棘手。这公是功过是过,一码归一码啊。”
  “安伯伯,你不看玉蓉就要被宣判后要关进大牢了。柳家对你的恩情你难道忘了?玉蓉现在处于危难之际,正是需要你也只有依靠你才能去解救。你只要稍微的扶持她一把,我们就能安然地渡过难关,求您了。安伯伯!”我一下子跪倒在地大哭了起来,显得是那样的伤感和无奈。
  我一边乞求一边哭泣,又把柳家、安家两家之前的交情真挚地再度渲染了一番,充分调动我那三寸不烂之舌和口若悬河的口才,一番打动人心的倾诉,终于让安主任起了恻隐之心。第二天,他亲自跑了一趟省公安厅、省检察院和省法院,煞费苦心,几经周折,终于把柳玉蓉的即将要宣判的罪行变换成了她是被赵场长愚弄、欺骗、诱惑后,稀里糊涂地协助席永贞陷害了冷静,变成了席永贞是主犯,赵场长是主谋,柳玉蓉是被胁迫参与的定论。同时又审问出了赵场长原本欲要长期霸占冷静,因阴谋没有得逞而怀恨在心,便借助了柳玉蓉这个“刀”一下子“砍倒”了冷静。安康主任又以柳玉蓉在参与宜州县的打黑除恶与反腐行动中,战功卓著,贡献最大为由,恳请组织从轻发落。最后,组织的处理下来了。黄梅戏剧院党委做出决定并上报省文化厅党组批准,取消了柳玉蓉预备党员资格,撤销其黄梅戏剧院院长助理职务,开除公职,遣出秦城,遣返回宜州县自谋职业。鉴于我的特殊情况和地处山区的宜州县当地人才缺乏的实际情况,我随妻一块回宜州县城工作和生活。
  冷静出狱后不久,在她的哥哥冷云山的帮助下,很快办理了出国护照后,立即飞往加拿大。从此,我们再也没有见到过这对兄妹。
  在安主任的帮助下,我和柳玉蓉变卖了秦城的所有家产,把我们结婚的那套家属楼住房交付社区的售楼交易所,给他们放下了一份房产证副本和一个银行账号,上交了房屋交易费,由交易所负责出售我们的房屋,给我们转账对方的付房款。一切事情做完后,我带着妻子和两个女儿,提了一些必要的生活用品,乘坐大巴车又回到了阔别四年之久的宜州县城,开始了我们第二次于宜州县城从此永远成为小小老百姓的日子。
  在回县城的那天,我低头看了看手机上的日历。正好是公元一九九五年七月十五日,也是那一年开始实行周末“双休日”制度的星期天。
  当我抱着小婧、晓梅,妻子提着大小包包的必须生活品一块儿从汽车上走下来时,一眼看到了接待我们的张琼、张婕和卿远光夫妇,却没有见到平日里的张文雁局长。当我不经意地随口一问张婕,竟然惹得她眼圈红了,低头垂泪不语。东倒西歪的张琼赶紧走过来拉我到一边说:“她那口子越来越不像话了。这不,领着司机昨天一大早就跑到临县的仓吉庙游玩去了,也不准张婕同去,至今都没回家。说不定又去幽会那个小狐狸精戏子了,现在县城闹得风风雨雨,谁不知道。我看我妹子和这个张家的官宦公子算是缘分走到头了。我当初真后悔把妹子匆匆忙忙地嫁给这个花花公子。我妹子的命咋就这么的苦啊。”
  我看到站立不稳的张琼好像害了什么病,脸蛋一直潮红,娇喘微微,精神颓废,神情倦怠。我瞅了个机会,悄然问身边的卿远光,他说:“还不是这几年被那个张文雁给气的。这两年下来,她到生态城、秦城、芙蓉城甚至是京城,到处治疗,花了不少的冤枉钱,却没有任何治疗效果,反而越来越严重了。所有的大大小小的医院都查不出是什么病,医生都不知道该怎么治这个病。”
  刘阿秀紧跟着凑过来,低声道:“据我了解,张婕和那个张文雁不知道吵了多少次架了。我看,他们的夫妻缘分却是是到头了。”
  我们在张琼、张婕、卿元光夫妇的陪同下,到事先他们给我购置好的县城景苑小区一号家属楼三层我的房子看了看。张婕一个电话叫来了县城搬运公司后,大家帮我们在城西街的家具城购买了所有的家具和厨房用具。我们一家四口就这样开始了宜州县城的新生活了。
  在平平淡淡的那几天里,我和柳玉蓉给远在榆城住院看病的红妹子接连写了两封信,安慰她好好看病,安心治疗,静待我们诸事处理妥善后尽快赶来。为保险起见,我又给二姐打了电话,说明我们暂时来不了的缘由,让她转告给红妹子。
  很快,我们就收到了红妹子的来信。我打开后那封信后,只见上面是几行寥寥数语。
  雁飞哥、玉蓉妹:
  接到来信来电,很欣慰。自去年国庆节至今,我断断续续生病住院,隔三差五往返于报社、医院之间,一直难于彻底治愈。治疗期间,看不到你们的身影,甚为思念。
  望哥哥和妹子能在百忙中来趟榆城,一切事情待见后详叙。
  爱你们的红妹子
  1995年7月30日
  手捧着红妹子的这封来信,我和柳玉蓉坐在沙发上都沉默了好一会。还是我打破气氛,担心道:“玉蓉,从前你姐写信都是几大页,好似有说不完的话。可这一次,显然话少了许多。我想,可能是你姐病的已很厉害了,估计是医生不叫她劳累。咱们……”
  柳玉蓉的眼里泛起了泪花,颤声道:“我何尝不是猜想到了?现在,家里所有的东西和食材都基本购置齐全,也能正常做一天三顿的饭了。再说了,咱们的购房费也已一次性付清,就等着过几天办理房产证手续。至于安装暖气的事情,现在天气还不冷,我想过些日子吧。咱们的事再忙也要缓缓。明天,咱们全家人都去看望我姐,你看好不好?”
  “好,一定去。”我话音未落,玉蓉手里的手机响了。原来是张婕的声音,只见电话那边的她哭泣道:“我家文雁出事了。你们快来帮我一下啊。”
  我和柳玉蓉飞快赶到县医院太平间,才知道张婕那口子在从从仓吉庙返回来的路上,在翻越雁崖山时,车子突然失灵,连人带车翻到了几十米的深沟,当场车毁人亡。
  在我和妻子、卿远光夫妇、老王叔与县上的领导以及很多部门、单位的领导、同事还有张家的亲朋好友们都来殡仪馆悼念。张文雁的父母哭的死去活来,一度被人抬出了祭奠大堂。县医院医务人员在县政府古月县长的指挥下,一边全力抢救,一边把他俩直接拉到县医院抢救去了。与此同时,张文雁的同父异母哥哥——生态城公安局副局长兼刑警支队队长的张文卓,正在出出进进地跑着,全力以赴料理自己弟弟的后事,而身穿孝服的张婕显然是消极冷淡,始终处于被动应付的状态。那些知情人都知道张婕这一次算是彻底被解放了,她再也不是张家的美艳花瓶和靓丽摆设了。
  料理完张婕爱人的后事不几天,卿远光夫妇来我们家串门,无意中就说起了张琼、张婕姊妹俩的一些事情后。我才知道,这两姐妹是宜州县柳镇刘家集子村人,祖籍金陵人士。在张琼才十岁,张婕仅有两岁时,其父母先后因病去世,是本村的本家亲戚——一位同族同姓的堂叔养育大的。为了养活自己的亲妹妹,让她成才。张琼在高中毕业就放弃了考大学,匆匆忙忙地嫁给了江凯。而江凯的母亲是解放前雁崖游击支队的地下交通员,解放后一直担任柳镇镇长职务,后来这位老革命患上了白内障,不得已退了下来,就推荐江凯担任了柳镇的镇长。江凯看上漂亮如花的张琼后,帮助她也在柳镇参加了工作,以后又推荐自己的老婆担任了柳镇计划生育服务管理站站长。“六四”风波的第二年十月份,江凯在一次意外的脑中风和心血管病中去世,留下了寡妇张琼和一个未满五岁的女儿,张琼就一手拉扯着女儿,一手养活着这个小于她八岁的妹妹。从那时至今,张婕一直都很听张琼的话,把她视为自己的亲娘。姐妹两相依为命,在人生旅途中一路走来,直至遇见于柳镇挂职锻炼的张文雁助理,知道了这个挂职助理家是官宦之家的情况后,当年的张琼因仰慕张家权势,为使自己能继续升迁,早日进到县城,也为了找一个权利靠山,以免她姐妹俩受世人的欺凌,就百般劝说张婕,迫使张婕在不得已中与这个花花公子结了婚。可是婚后不久,张婕就发现那个张文雁没有生育能力,觉得自己命苦,与其大吵大闹了几次,那个张文雁始终不相信是自己的问题,在张婕提出要离婚的时候,打了一顿她,以后就外出寻花问柳,以求得证明自己具备生育能力,那个张文雁的举动反而惹得张婕大怒,提出了同家分室,各睡各的房子,互不侵犯对方的私生活,最后就演变成了在外面看起来和谐风光,是令人羡慕的一对,其实在家里则是各揣苦闷的名存实亡的夫妻关系。现在,那个张文雁突然离世,她姐妹俩顿时和张家的关系出现了巨大的裂痕。张婕的婆婆——那个县档案局局长怒骂正是由于儿媳常年与自己儿子不合,才导致自己的亲生儿子心情苦闷,情感失落,以至于出现车毁人亡的悲剧,儿媳才是变相害死自己儿子的真正“凶手”。几天之后,竟然就把张婕赶出了家门,使得走投无路的张婕只好寄宿在与女儿相依为命的姐姐家里,日夜垂泪,痛不欲生。
  送走了来串门的卿远光夫妇后,我和柳玉蓉来不及分析张婕和她老公之间的谁对谁错,因心中时刻挂念红妹子,共同决定第二天早上立即前往榆城。可是,临近黄昏时分,张婕又打过来电话,哭说自己的姐姐病的已不行了。她姐有话要对我说,要我立即赶到县医院的内科病房。
  这不是才看望了张琼么?她不是当时还好好的么?病情一直很稳定么?怎么才过了一天就病入膏肓了?我脑子闪过一连串的疑问,放下了电话,来不及告诉和晓梅、小婧坐一起在阳台上看街道西洋景的妻子,立即往县医院跑来。远远看到张婕泪眼婆娑地站在医院大门口等我。张婕看到我后,一边催促着我,一边领着我来到了内科。我们一前一后刚走到病区的拐外处,我就看见新一轮抢救张琼的那组医护人员正推着药车,拿着输液架子和记录本,胸前挂着听诊器,手里拿着测压计,从我前面的挂有113号字样的病房里,一边神情肃穆地底语交谈着,一边不住地摇着头走出来,从我们的身边走了过去,几个认识我的和张婕的还和我们打着招呼。我和张婕顾不上那些人的招呼,奔进病房,跑到张琼的床前。
  一直闭着眼睛的张琼觉察是我进来了,立刻睁开了一对明亮漂亮的眼睛,颤抖地伸出一只素手,在我伸过来手来的同时,死死拉住我,凄惨道:“文雁,我快不行了,刚才医生已放弃给我治疗了。我就要死了,临死前,我有话对你要说。这些天,我妹妹一直伺候我脱不了身,是我专门叫远光兄弟给你们说了我的家事和我妹子的一些情况。你看,我姐妹俩一旦失去了他们张家的权力庇护,就一个人都不来看我了。我们姐妹相依为命到今天,看起来表面上是风光了一场,到头来却落了如此凄苦的结局。现在,我别无他求,唯一最大的牵挂就是我妹子张婕和我女儿佳婧。她俩现在举目无亲,孤苦伶仃,处世正在艰难时候。这几天,我细细想来,满县城看过去,茫茫人海里,唯有你和玉蓉才能照顾她俩,才能让我放心地死去。文雁弟弟,我就把我女儿和妹妹托付给你和玉蓉了。你答应我,行吗?”张琼说罢,已是咳嗽不止,竟吐出了一大口鲜血,溅在了病床的地板上。一旁紧紧抱着张琼的张婕已经哭的泪流满面,哽咽不止,她一边无助地看着我,一边又伤感地看着她姐。
  “张姐,咱们就是一家子。这是在柳镇你的家里,你亲口对我说的。今日,你有难了,我和玉蓉定当鼎力相助,我们会把张婕当做自己的亲妹子对待,会把佳婧当做自己亲生的女儿看待,姐,你就放心吧。有我张文雁一口饭吃,我就绝对不会叫她们饿着。”
  张琼哆哆嗦嗦地从枕头底下拿出来一封信,递到我手上,断断续续道:“文……文雁,听……听你此言,我……我已经……经放心了。我的一切……切话全在这……这里面了。在我……我死后,你再打……打开。我……我……”话未说完的张琼突然头一歪就断了气。
  “姐姐!姐姐!我不能没有你啊!姐——”张婕一下子死死抱住已经咽了气的张琼,哭得死去活来。这时,闻讯赶来的柳玉蓉、卿远光夫妇、老王叔和教育局的华局长夫妇、于国政、于国英等人都围在了张琼的病床前,低头为她默默哀悼。
  病房里传出了张婕那悲痛欲绝、撕裂人心的哭声……
  因为张琼看病花费巨大,又借了不少同事、朋友的钱。我们和张婕在安葬了张琼之后,可怜的张婕已是囊中羞涩,再也无力还债。那些人一看到张琼突然病死,还在张琼尸骨未寒,张婕悲痛不已的时候,竟然催命鬼似地就给张婕当面张口或委托他人前来逼债。张婕万般无奈,只好变卖了张琼仅剩下的一套近六十平方米的住宅楼,勉强才还清了她姐的债务。一时无家可归的张婕在我和柳玉蓉一而再再而三的请求下,才抱着佳婧来到了我们家,暂时居住在我家里。
  这一切纷纷扰扰的事情过去之后,已是八月二十六日了。
  “赶紧去看红妹子吧。”我和柳玉蓉的心里都同时迸发出了这个非常强烈的愿望。
  第二天,我把房门钥匙交给了即将要开学的张婕,让她带着侄女江佳婧,看护我们的家门。我带了一家四口终于踏上了去榆城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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