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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过年

作品名称:《阡》      作者:稻田小强      发布时间:2017-02-23 19:27:09      字数:19233

  瑞雪兆丰年,屋外时不时飘起指甲盖大的雪花,但很快就会融化,外婆还未扫完院子的雪水就感到头晕,上炕歇了会,身体的不适越来越加重,“妈,你怎么了!”福堂看着外婆难受的样子问到,“头疼!”外婆略带呻吟地轻声说到。
  福堂急忙说到:“我给你喊大夫去!”“不用不用,哪里有药吃点就行!大夫来又是打针又是开药,太贵了”外婆回复了福堂,她节约到连病都不愿意看的程度,这也是农村家境不好的表现形式之一。小病养,大病扛,重病等着见阎王,要是小毛病,绝对不会看医生。
  此时的福堂良心发现,看到母亲的疼痛,他心里也不是滋味,万一严重了,他不仅没法给自己交代,而且在姐妹面前也不好交代,脑子里过了很多想法,顿时拎起电话喊了大夫,“王大夫吗?我是马球,我妈头疼,麻烦你来看看!”
  村里多数青年男子的姓氏后面都会加个“球”字,方便记忆又显得亲切,这也是附近乡村的一种风俗,后来因为有个邻村的朋友“王球”出车祸死亡,因此每次别人喊他马球时,都会心生一丝忌惮,不到十分钟,大门外就有摩托车熄火的声音。
  外婆心怀惬意地说:“福堂,摩托车在响,可能是王大夫来了,把座椅板凳收拾整齐,不然别人笑话。”福堂迅速地挪开凳子,出去迎大夫,农村的赤脚医生很受尊重,福堂递了中华烟,泡了被外婆藏起来专门为贵客准备的好茶叶。
  每个村里人都很尊重大夫,都希望家里人生病时来的快些,赤脚大夫总比医院便宜,大夫按照流程,给外婆把了脉,输了液,开完药后就走了,还没等大夫走出大门,外婆就问福堂:“花了多少钱?估计一两百又没了!”精明的外婆把钱看得很重,胜过自己的身体。“没事,没事,人重要,一共一百多块钱。”福堂小声回应到,生怕大夫听见,也怕自己的语气影响外婆,放大外婆不良的情绪,外婆嘴里嘟囔着:“贵......贵........”在药水的催化下外婆慢慢睡着了。
  福堂一直守在屋子里,留下来换吊针,拔针,若是有其他懂拔针的人在,他一定不会这么耐心的坐着,急促的电话声吵醒了外婆,“哪位?”外婆略带呻吟地问到,听不到对方的话语,只听到外婆说到:“改玉!,我头疼,正在打吊针。”“不用来,不用来!”外婆略带命令地说。
  改玉是外婆的五女儿、福堂的五姐,外婆看着屋子里无聊的福堂边抽烟边看电视,也没有再三坚持说服自己的女儿忙自己的事情,一个小时后,五女儿骑着电动车到了外婆家,拎着市场买的蔬菜、牛肉以及饼子,知道外婆病了家里的人都得挨饿,所以买了些饼子,便于及时填饱肚子。
  五女儿瞪着地上抽烟的福堂,心里的火还是爆发了出来:“你准备打光棍吗?媳妇不要,妈这么大岁数了还给你做饭,都做不动了!”福堂只能听着不敢顶嘴,因为家里的很多东西都是五女儿买的,给了他很多支持。外婆被五女儿大声呵斥福堂的声音吵醒,似乎精神了很多。
  “改玉,马上过春节了,你在市里帮我买点瓜子、花生、糖果,给客人吃,不然家里来个人也没啥东西给他们吃。”外婆说完便从棉絮低下拿出了一沓面额一元的钱,都是平时的小生意积攒起来的,五女儿看着外婆叠放整齐、包裹严实的钱后,实在不好意思伸手去拿,“妈,算了,就几十块钱,你存着,还给福堂娶媳妇哩!”五女儿边看着福堂边调侃地说到。
  外婆再三坚持,五女儿也没有收下,“那你闲了就给我买,没时间拿上来,捎给别人也可以。”外婆给自己的女儿也是请求的语气。她知道福堂懒惰,办事不利,“家里还有些衣物,被褥需要洗,到时候我喊你大姐下来帮忙。”外婆说道。
  当地农民家里较穷困,很少买洗衣机,即使有,也洗不掉下地干活弄脏的衣服,所以宁愿手搓,也不愿用洗衣机,费电又不一定能将衣物洗干净,外婆家里家外都操持的很好,虽然自己行动不便,但是很爱干净,最怕别人笑话。
  五女儿临走前炒了很多菜,够吃几天,擀的面也是合着福堂的胃口,她知道外婆在乎福堂胜过她自己,离春节还有三天,外婆似乎越来越精神,在外地上学和上班的孙子都陆续回来了,都喜欢呆在外婆家,因为每逢春节,外婆家格外热闹。
  几个人聚在一起围着火炉烤火聊天,聊累了就看看电视,福堂拿着遥控器在新闻、音乐、电视剧频道不停切换,放佛没有适合他胃口的节目,“延红,你骑自行车去买一斤大盘鸡,家里有啤酒,我们一起吃!”福堂吩咐到,延红是福堂的大外甥,很多事情都是靠延红帮忙,福堂言语一出,就传到了一直听他们说话的外婆的耳朵里,“买啥大盘鸡,嘴里没味了吗?这里这么多零食都可以吃,大盘鸡那么贵,你这么浪费,看你拿啥钱娶媳妇!”外婆责备道。
  。
  延红傻傻地望着福堂,摆出听候指示的姿态,一言未发,他知道外婆节约甚至精明惯了,突然的高消费固然会引起责骂,“那算了,你去租碟子的店租几张碟子我们看!”福堂吩咐延红。四十分钟后,延红回来掀开大门,“舅舅,舅舅!”急促的声音拉紧了外婆的神经。
  电视的声音遮盖了福堂敏感的听觉,外婆喊道:“福堂,福堂,快去看看,延红在喊你!”福堂以为出什么大事了,矫健的步伐跨出门外,“舅舅,舅舅,快点,塑料袋烂了,在露汤!”延红着急喊到,福堂靠近一看,原来是大盘鸡,嘴里的涎水咽了又咽,福堂拿到屋子放在大碗里,没等及延红放好自行车进来就已经用手拿起鸡大腿啃了起来。
  俯卧在炕上的外婆看见是鸡肉,心想一定是大盘鸡,延红刚掀开门帘进来,外婆就问:“大盘鸡多少钱?那么贵,没必要!”“没事,大家一起吃!”延红随口答到,看见福堂已将鸡大腿啃的还剩骨头,还时不时用舌头舔舔嘴唇上、嘴角边的肉油,延红责备到:“你给外婆拿一点嘛!”
  福堂听见延红的指责,觉察到自己不孝顺的行为不受欢迎,于是应付似的笑着说到:“谁拿都一样,把嫩的部分给你外婆!”外婆虽然嫌贵,但是当延红拿着一碗香喷喷的鸡肉在她面前时,还是表现出了常人对美味的品尝欲,对着延红笑眯眯地说:“还是你好,外婆平时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就是为了给你舅娶媳妇,我的心都操碎了,没有你,我还吃不上这么香的鸡肉。”外婆用假牙慢慢嚼着,等延红倒垃圾时,骨头上都看不见闪亮的肉油......
  到了睡觉的时间,外婆说到:“今晚延红睡炕,福堂睡自己的床。”“妈,我今晚也睡炕,床上实在太冷,冻得头疼。”福堂用请求的语气对着外婆说到,外婆呵斥到:“你那么脏,脚都不洗,到处是你的臭味,我这都是新换的被褥,你睡一晚上又弄脏了!回你床上去睡,你想怎么倒腾我都不管!”在福堂在执意坚持下,外婆无奈地让他上了炕,扔了床旧被子,让他睡在炕的最后面,福堂脱鞋的那一刻,延红受不住了,说到:“舅舅,去洗脚,你的脚好臭。”
  福堂不好意思地端起脚盆把袜子和脚一起洗了洗,平时福堂很懒惰,不洗脚也不勤洗澡,即使卧榻紧缺也没人愿意和他睡在一张大床上,福堂习惯性地在炕后面抽烟,外婆和延红拉起了家常,“你看外婆的手,指头都很短,前面都磨平了,我生了七个孩子,为了养活他们,年轻的时候打工,受尽了苦难,你舅舅还不懂世事。”外婆如数家珍地倾诉着心里的苦,这些事情只有女孙会像听故事般地耐心地听完。
  “眼看土都淹到我和你外公的眉毛了,还没有亲孙子!”外婆哽咽地说到,“我们比你的亲孙子还亲,还能照顾到你,你的亲孙子还早!”延红安慰到,外婆的脸上慢慢形成了酒窝,“你今年挣了多少钱?要攒起来娶媳妇,别乱花......”外婆还在问,此时的延红已经鼾声如雷,白天做了那么多事情,也累了,外婆心里的苦水比井水还多,但是没有几个适合倾诉的人。
  到了第二天,天麻麻亮,延红和外婆都起得很早,外婆每天起来第一件事就是理货柜里的货品,像整理屋子一样已成每日的必修课,看着延红起来也没事干就说到:“延红,马上过年了,你还是骑自行车去进些货回来,过年这段时间零食,香烟会畅销些。”延红惊讶地问到:“现在都没几个人买东西了,你还进啥货?”“虽然铺子的生意不行了,但是这几天可能会好些,如果没人买,大不了当新年礼物送给来拜年的小孩!”外婆的一句话将延红疑问的语气压了下去。
  延红赶紧洗了脸,咬着干巴巴的饼子就着白开水一口一口咽了下去,平时节约甚至精明被人称为“老太太”的外婆看着被她催的慌张吃干饼子的延红,心里不是滋味,自己的儿子啥都不管还在睡觉,每次都是喊外孙进货,在擦货柜的她顺手拿出了五角钱一袋的榨菜,喊到:“延红,来把榨菜打开,下饼子吃,看你吃的好无味道!”延红伸手接过榨菜,激动不已,知道外婆非常节约,平时即使很想吃,也开不了口。
  延红随手拿出了五角钱准备给外婆,外婆生怕别人说她吝啬,将延红的手推了回去,“你拿着,攒起来娶媳妇!”外婆调侃性地笑着说到,福堂随后醒来了,咳嗽声将外婆和延红的目光吸引到了炕上,“延红,你要去进货吗?顺便拿两条烟,过年时抽!”福堂说道。。
  延红还未开口,外婆气急骂到:“把你抽死,赚的钱还不够你抽烟!你起来自己进货去!”“哎呀!过年要来客人,给客人要发烟嘛!”福堂假装委屈地解释到。谁都知道,他的烟瘾最大,“延红,你们年轻人麻利,下去路上吃碗牛肉面,一会就来了!”福堂对延红吩咐道。
  外婆气急败坏地瞥了福堂一眼,延红无奈地出了门......临近中午,帮外婆刷墙的女婿将要来,有大女婿,五女婿,六女婿,先是大女婿进的门,外婆想着时间临近中午,于是问到:“吃饭了吗?”“没吃,我出门较早,还没吃!”大女婿答到。
  外婆的脸顿时像天气一样乌云密布,听到别人来家里吃饭就不高兴,一方面自己行动不便怕麻烦,另一方面为了节约钱给福堂娶媳妇,五女婿和六女婿陆续来到家,在外婆的追问下,依次都说还没吃饭,“我这几天不舒服,那今天中午就吃酸菜挂面吧!”外婆用请求性的语气说到。
  “能行,能行!”几个女婿回应到,外婆为了方便,托自己的女儿花了三百多块钱买了一箱挂面,逢黑白喜事时充当礼品,同时没力气擀面的时候就直接下挂面吃,方便不费力。吃完面后都互相分工,大女婿负责厨房,五女婿负责外公睡的屋子,外公睡的屋子更需要刷石灰,整个墙壁和房梁被炕烟熏得乌黑,六女婿负责大屋子,福堂负责搅拌石灰。
  由于请了亲戚,而且都是外婆的女婿,因此福堂即使想睡觉,也得干活,不敢太怠慢,干活前每个人都穿上了军用绿色迷彩服,迷彩服有外婆在部队垃圾里捡的,也有退伍军人作为留念送给外婆的,迷彩服耐脏耐磨,因此干活的人都喜欢穿。
  在几个大男人的帮助下,屋里屋外的墙白如纸,每个人看到洁白如雪的墙壁,心里顿时喜悦起来,外婆像慈禧太后般摆着一副运筹帷幄的架势,心里乐开了花,免费的劳动力,随叫随到的态度让外婆很有满足感,若是请外人,一个人至少一百块工钱,别人还不一定愿意干。
  活干完了,外婆给他们泡起了茶,让福堂摆放了茶几,凳子,“来喝茶,这是上等的绿茶,专门给你们备的!”外婆看着干完活有些疲惫的他们,嘴像抹了蜜一样说到。她随后去厨房准备晚饭,几个人聊的话题从儿女转到了修房子的事情上,外婆的六女婿是村干部,他知道第一手的信息。
  福堂、五女婿和大女婿都注视着六女婿,尤其是福堂,希望六女婿提早放点风,能够搭上政策的列车捞点钱,“听说窝驼村和姚庄村要占,现在还不知道具体时间!”六女婿小心翼翼地回到,他们几个人都朝着对方望了望,想必有很多想法过了脑子。
  “你们没问题,政府占的道,我们在山沟里,没希望!”大女婿略显沮丧地笑着说到,“现在还不确定,该干啥干啥!”六女婿镇定自若的对着他们说,生怕他们寄希望于这件事,万一不征也免了胡言乱语的责骂。
  一股寒风携着外婆的菜香味溜进了屋子,“妈,饭好了吗?”福堂及时的反应打破了尴尬的气氛,“好了,赶紧来端菜!”外婆激动地喊到。含鸡蛋的面疙瘩汤,青椒炒土豆,香喷喷的油葱饼,这种代表地区风俗,做法独特的晚餐顿时吸引了他们的眼球,像很久没吃饱过饭一样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外婆虽然年迈,但是做得一手好菜,外孙、儿子、女儿、女婿对她做得饭都是赞口不绝,福堂只吃得下外婆的饭,若外婆生病,他去别人家蹭饭吃时,经常嫌弃别人的饭菜,任何事情都激不起他的感恩之心。
  夜幕慢慢遮住了回家的路,他们夹菜的速度越来越快,农村的马路没有路灯,没有那么多手电筒可供使用,他们既着急又不想错过美味,外婆只有人多的时候才会大显身手,平时没外人时做饭经常凑合,怎么简单就怎么来。
  外婆想通过这次的饭菜获得更多的价值感和认同感,还没等他们吃完,外婆就拎着大包小包进来,“这些葱花饼和菜你们每人拿一份回家,让他们也尝一尝!”外婆兴高采烈地给他们讲,每个人面带笑容,带着感恩的眼神望着外婆,“能行!好!金玉最喜欢吃葱花饼了!”先是六女婿回应到,金玉是外婆的六女儿,平时忙于生意很少来外婆家,但经常吩咐自己的儿子和女儿隔三差五送些菜或者其他生活用品给外婆。
  大女婿和五女婿嘴里还在嚼菜,“嗯!嗯......”地做了回应。吃完饭,几个女婿有的走路,有的骑摩托车,陆续回了家。福堂和外婆送他们出了门,还未等他们的踪影模糊,福堂已经准备奔向赌博场,边抽烟边说:“妈,我出去玩一下,晚点回来!”
  “你又去赌博,你不长记性吗?难道你不知道他们怎么抢我们生意的吗?”外婆呵斥到,“我不去,我去其他地方!”福堂回应到,看着不听话的儿子走远,外婆无奈地回到屋子,屋子里茶几,凳子乱哄哄一片......后来外婆才知道福堂撒了谎,外婆在邻居口中得知福堂在赌博场输了钱。
  到了除夕,晚饭后,外婆家显得格外冷清,福堂去了赌博场打麻将,每逢春节,外出务工的年轻人拿着辛苦赚来的积蓄都聚集在麻将桌前挥霍,回家后又来外婆家玩的延红和从家里来的丹丹去了他们三阿姨家。
  他们的三阿姨也是外婆的三女儿,住在离外婆家一百米远的地方,房子修在山丘腰的一块平地上,山脚驻守着一个解放军连队,因为有部队的驻军,因此整个村落的民众都比其他村落的人更有安全感,外婆的三女儿家人气超旺,往日里有邻居,休假的军人,亲戚来来往往。
  外婆的三女儿是个非常健谈,大方,好客的人,临近晚会开始,都有住在村尾的人来凑热闹,“大家吃好,喝好,该上厕所的上厕所,吃完喝完腾空就好好看晚会!”外婆的三女儿风趣地喊到,晚会开始了,她拿出招待客人的瓜子、花生,每人一把依次分了起来。
  她的大方、热情让客人感受到了异常的温暖,若是被外婆看到,准骂她穷大方,外婆一直认为三女儿家是几个女儿家最穷的,因此平时有一些用不到,吃不完的东西都会给三女儿,比如鞋子,餐具,多余的蔬菜,新鲜牛肉。三女儿也经常得到姐妹的接济,外婆经常舍不得吃和穿,知道三女儿好吃,在外孙面前称呼三女儿为“吃穷”。
  看联欢晚会的人你一言我一句地谈论着节目的内容,其乐融融,外婆的三女儿忙里忙外地烧炕,给火炉添煤,烧水,生怕炕上炕下的人受冷,“来来来,喝茶!”麻利的三女儿给每人递上了热茶,嘴里还喊着村民的名字说到:“建明,小军.....去炕上嘛,炕上很暖和!”“不用,没事,暖和的很,你家的炉火烧的很旺,我们都很热!”建明感激地回到,其他人也异口同声说:“就是就是,没必要!”。
  三女儿看着他们都心怀惬意地看节目,自己上炕暖了起来,节目慢慢到了尾声,村名都陆续回了家,留恋不已可生怕被家人责骂。留在家里的亲戚延红和丹丹以及三女儿的家人热情未减,围在炕上,准备以枕头为牌桌打扑克牌,谁输了就喝啤酒。
  三女儿将村民送出了门外,望了望外婆家的房子,鸦雀无声,漆黑一片,一阵冷风袭来,将三女儿撵回了家.......
  大年初一那天,外婆家里来了好几个亲戚,都是外婆的女儿,女婿,孙子,曾孙,每个人手里都拎着大大小小的礼品,外婆看见这一幕,甚是开心,“太太,太太!”可爱的曾外孙活蹦乱跳地到外婆面前喊到。
  “太太”是当地对外曾外祖母的称呼,外婆的几个女儿知道外婆精明,不敢空着手来,有时候甚至当着外婆的面说外婆是只收礼不待客的人,外婆迎着他们走到屋子里,“赶紧烤烤火,都冻惨了吧!”外婆招呼地问到,说完后一瘸一拐地从厨房拎回了两个热水瓶。
  “福堂,给他们把茶泡起。”外婆有点劳累,将泡茶的活吩咐给了福堂,平时慵懒的福堂看着客人来家里,还是不敢表现出一丝怠慢,茶泡了一会儿,外婆靠近看了看,既没有茶香也没有将茶叶泡开,“福堂,你倒的哪个热水瓶的水?我不是刚从厨房提了水壶来嘛!里面都是刚烧的新鲜开水,你看到了的!”外婆质问到。
  “哦,没事的,反正不是凉的就行!”福堂语气轻松的说到,“茶叶都没泡开,你倒的水是隔夜的,不热了,他们也不能暖手,重新泡!。”外婆责备到,坐在一边的外婆五女儿看着表情尴尬的福堂,立马解围,说到:“没事,没事,不是太凉,刚好能马上喝,开水还得凉会才能喝,第二道水再泡也可以!”
  “能行!”福堂应着五女儿的话说到,随手拿出一包中华牌香烟散了起来,五女婿嘲讽似的调侃:“哇,中华嘛!还没抽过!”六女婿,孙子以及福堂应着五女婿调侃的氛围笑着,“昨晚赢了吗?”五女婿问到,“才赢了几百元!”福堂语气低调地回应到。
  他们都知道外婆家里除了小卖部和农田收益没有其他经济来源,农田收益不稳定,而小卖部微薄的收益都由外婆掌管着,福堂大手大脚花钱的时候一定是赌博赢了钱,赌博赢回来的钱花的时候不懂珍惜,外婆在炕上仔细地听着他们间的谈话,一听到福堂赌博赢了马上对着福堂说:“赢了多少?给我拿点,我交电费,买菜用,你每天都要吃好的,吃新鲜的菜!”
  福堂生怕外婆纠缠,还没等外婆强势地再三要求,就马上答到:“妈,没赢多少,买了几包招待亲戚的烟后没剩多少,我还准备买件棉衣穿!”外婆望着地上坐着的女儿,女婿以及孙子,不好意思再次张口要求他。
  “买棉衣?小王部队复员时,给了件棉大衣,很暖和,你看不上了?”外婆质问到,“有点小了!”福堂加重语气说。这么多年,外婆家里用的很多餐具、衣物、鞋子都是退伍军人送的,有的作为留念送给外婆,有的是看到外婆家里贫穷,作为接济物给的。
  由于部队里全是男士兵,因此只有福堂是穿迷彩衣,绿军鞋长大的,外婆的几个女儿只有干农活时才穿穿绿军鞋,因为耐脏耐磨。平时穿的鞋子下地干活很容易被草木划破。大家乐滋滋地一只手端着热茶,一只手暖着火炉,时间临近中午,外婆询问到:“中午吃什么?我准备!”
  “我们去三姐家吃韭菜牛肉扁食,你不管!”五女儿对外婆说到,这也是其他人的想法,扁食在南方也叫饺子,外婆有六个女儿,三女儿的饭菜做的最好吃,尤其是冬天包的扁食人人爱吃,他们都愿意去三女儿家,除了三女儿的饭菜好吃外,气氛热闹也是吸引他们的另一个特点。
  一帮人拎着大小包朝着三女儿家走去,因为要路过部队检查岗,士兵正在询问时,外婆的三女婿朝他们走来迎接,对着士兵说:“他们是我家的亲戚,是去我家的!”士兵看到互相熟悉、为人较老实的外婆三女婿,才放松了警惕,让他们过了检查岗,看着这么多人吃饭,几个姐妹挽起袖子包起了扁食,一锅接着一锅煮,锅里的还没熟,大家碗里的都已经吃完了。
  此时的外婆家只有外婆,外公和福堂,煤炉的火焰逐渐微弱,福堂坐不住了,给外婆说到:“妈,我去三姐家转转!”外婆知道他的心思,语气严厉地说:“那么多人上去,他们包的扁食肯定不够吃!”“嗯!我知道,我就是转转。”福堂回应到。他刚走,外婆就下炕给她和外公做起简便的酸菜面。
  福堂平时嘴馋,只要听说三女儿家里做好吃的,一定会上去蹭饭,饥肠辘辘的他跨着大步,生怕被他们吃完了,一进屋,屋子的人都笑话他,觉得他脸皮厚,福堂笑了笑,头也没抬就自己捞起了锅里的扁食,“还没熟,还没熟!”正在案边和面的三女儿喊到,福堂着急地回到:“没事,熟了,都快煮烂了!”,随即拿着一碗扁食加了调料就吃了起来,他们都拿着空碗望着福堂,看着他夹进嘴里的扁食又被他吐在碗里,神态绷紧的他们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给你说还没煮好,你不听.......”大家都七嘴八舌埋怨着他,他正要将碗里剩余的扁食往锅里倒,被三女儿拦住了,呵斥到:“你碗里吃过的,怎么能倒在锅里!让大家怎么吃,等他们吃完了你再倒进去煮煮!”福堂自私无礼的行为被三女儿阻止,再不好意思先捞,无奈地拿了新碗,等别人都盛满时才将碗递给了三女儿,其他人都吃饱了三女儿才将未煮熟的扁食倒进锅里帮他煮,福堂一共吃了三碗,作为不速这客,本来该由三女儿吃的扁食被他吃个精光。阳光洒满院子,个个吃饱后在院子里打起了扑克牌,只见三女儿拿着挂面进了厨房......
  鞭炮声、鼓乐声点缀着村子的过年气氛,伴随着欢闹声他们玩了一下午。北方的冬天天黑的早,夜幕已悄悄降临,吃完晚饭后,在院子玩的亲戚有的住在了外婆三女儿家,有睡炕的,有睡床的,福堂吃饱饭已像上班一样奔向了麻将场,只有外婆的五女儿和女婿要求回自己的家,外婆家门口的路是他们回家的必经之路,他们俩进去后看着孤孤单单的外公及外婆自娱自乐,为了让他们开心,五女儿陪他们说起了话,其实外公及外婆在家也没闲着,更没感到无聊,他们津津有味地欣赏着歌舞。
  外公听说邻村晚上有花儿表演,带着关切的目光对外婆说:“我想去看看花儿表演,你看完节目早点睡!”外婆和五女儿鉴于过年,也没多说什么,只听见外婆说:“注意安全,路上黑的很,手电筒充好电。”五女儿也顺着外婆的话说到:“爸,路上滑的很,你慢点走路。”外公听了后说到:“好!好!”,脸上的笑容将内心的温暖显露无疑,花儿是流行于西北地区的一种民歌,深受乡村老人的喜好。
  外公一个人照着手电筒,拿着一根木棍当拐杖摇摇晃晃去了邻村,五女儿和女婿陪外婆看完节目,也准备要走了,临走时外婆叮嘱:“把院子的灯关了!”原本黯淡微亮的院子漆黑一片,他们也理解外婆节约持家的心理,因此应她的要求关了灯,拉紧了大门,骑电动车回了家。
  第二天早上,阳光洒在了每个人的衣服上,温暖如火,从外婆三女儿家吃完早餐的亲戚陆续走到了外婆家,推开厚厚的门帘,屋子里呵气成霜,外婆语音微弱地问大家:“你们吃早餐了吗?”只有敏感的延红感觉不对,望着外婆泛白的脸色问到:“婆婆,你怎么了?身体不好吗?”“不是,不是,昨晚你爷爷看完花儿回来的路上摔了,躺在马路上,是他弟弟背回来的!”外婆沮丧地说到,外婆的孙子平时都喊外婆“婆婆”,喊外公“爷爷”,“怎么搞的?”大家异口同声的问到,问起缘由外婆似乎显得很气愤,“每年都去,还没看够,让小心一点就是不听!”外婆的指责声充满了屋子,“没请大夫吗?”延红着急问到,还没等外婆回答,他就大步跨出了门槛,朝着外公睡的屋子迈去,其他人也没顾得上问候外婆,跟在延红后面朝着外公睡觉的屋子走去。
  看着外公在睡觉,延红使劲摇醒了外公,揭开被子看了看伤势,外公说到:“没事,就是当时头晕了一下,摔倒了,腿上就是有点擦伤,没事!”外公知道自己的儿子懒惰,不孝顺,他也表现的很坚强。福堂一夜未归,此时的他趁着过年的气氛还在麻将馆玩兴正浓,外婆生气的主要原因是怕摔严重花钱,延红怕老年人身子弱,得以防万一,甩了句:“我喊大夫去!”延红没询问外婆意见,自己拿主意骑上自行车去请大夫,大夫来后看着外公气虚,打了吊针,输了葡萄糖以及其他营养液体,屋子的人都责备起了外婆,责怪她没有及时打电话告知几个女儿和福堂,也没有喊大夫。
  她自己不说,女儿和孙子们也知道外婆不愿花钱、不愿招致麻烦的心思,看着大家都在责备她,这才拎起电话打给五女儿改玉,“改玉,你爸爸摔了一下!”其他人听不清对方的话语,外婆就只说了一句,电话就被挂断了,“嘟嘟......”响了起来,改玉是外婆的五女儿,因其有出色的社交能力和为人处世方面的优势,因此外婆家一旦有大大小小的事情,她都会出面解决,外婆也依赖她。
  四十分钟后,五女儿慌张地进了门,“福堂去哪了?”看着外婆问到,“估计在麻将馆,昨晚去的,到现在还没回来。”外婆紧张地对着五女儿说到,听外婆一说,五女儿气得满脸通红诅咒到:“死在麻将馆了吗?不回家!”,气急败坏的五女儿拨通福堂的电话骂到:“往回来滚!死在麻将馆了吗?你心里还有没有父母?”福堂不知情况,但是平时很听五女儿的话,急溜溜回了家,看着打吊针的外公,小声地朝着延红问到:“你爷爷怎么了?”“摔了下,昨晚被他弟弟背回来的!”延红用指责性的语气对着福堂答到。
  “没大碍就好,打个吊针就好了。”福堂说到,着急的五女儿谩骂到:“幸亏没大碍,严重的话你能靠得住吗?”一小时过去了,外公在睡梦中醒了过来,看着炕边坐着的女儿和孙子,沮丧地说到:“我咋没死,死了大家就轻松了!”女儿、孙子都七言八语地回应着他,让他不要说不吉利的话,外公虽说年迈,但是内心很坚强,不喜欢看别人脸色,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他也觉得年老的人活着也是年轻人的负担,这也是他说那些不吉利话的原因。
  看着外公缓过了神,五女儿安慰到:“好好活着!六个女儿把你还养不活,福堂不管的话我们管!”外公笑了笑,起身大口喝了杯水,看着输液瓶里没有了液体,五女儿拔了针,和外公聊起了家常,紧张的外婆下炕后也没闲着,菜香味随后弥漫到了屋子,“吃饭了!”外婆边喊边往外公屋子走,看着大家都在守着外公,她说到:“走,吃饭去!”饭菜色香味俱全,看得出外婆辛劳的付出有安慰大家,将功补过的意味。
  他们都拿起碗筷,接着外婆用铲子盛过来的饭,“先给你爷爷端过去!”外婆给延红吩咐到,延红放下碗筷给外公送去了外婆特地做的稀饭、葱花饼和炒菜,难得有这么美味的佳肴,延红看着丰盛的饭菜,心想要是天天如此该有多好,外公屋子的炉火慢慢失去了火焰,五女儿还未吃完就放下碗从院子里夹了煤球进来,添进火炉抬头的一瞬看见吃完饭的外公已经用打火机点起了香烟,五女儿生气地说到:“你能不抽烟吗?身体不好该戒烟了!”外公最听五女儿的话,急忙说到:“好,好!”说着就把烟掐灭了。
  屋外想起了开门的声音,六女儿和四女儿闻讯赶来,他们家里比较忙,没有赶在初一来外婆家,四女儿住在市区里面,当年嫁给了做煤炭买卖的生意人家,算是有了好归处,她从市区赶来,下车的地方就是外婆六女儿的麻辣烫铺子,六女儿一听自己的爸爸摔了,关了铺子和四女儿一起疾步走到了自己的娘家,外婆的其他女儿也赶来了,加上福堂,兄弟姐妹七个齐聚一堂,外婆看着来的女儿提着礼物,甚是欢喜,精明的脑子促使她将收到的礼物一一藏在了柜子里,生怕外人看见索要。
  他们放下礼物后都不约而同地到了外公的屋子,外公脸上露出儿女齐聚一堂的喜悦,他们脸上的忧愁也消散了很多,六女儿开玩笑地说到:“人老人,还到处跑!”语音未落,其他姊妹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了外公,似乎在对六女儿的讲话表示赞成,“哎.......”外公笑着叹息到,其他姊妹七嘴八舌地谈论了起来,有的在抱怨福堂,有的在抱怨外公,但抱怨福堂的人最多......
  时间过了几十分钟,延红看着外公眨巴着眼,连忙说到:“爷爷瞌睡了,快睡着了,让他睡一会,我们去婆婆屋子!”“好!好!好!”大家一一答到,外婆看着几个女儿,女婿和孙子来自己屋子,脸上露出一丝不耐烦的神情,“妈,有没有什么好吃的!”三女儿问到,外婆将身子挪下炕,走到柜子前先是打开柜子,再拿开做掩盖的衣物,伸手掏出了橘子和表面带黑点的香蕉,一看就是放置了很久,藏东西是外婆的生活手段之一,怕别人讨要,也担心福堂全部吃完,没有招待客人的食物。
  “来!一人一根香蕉!”外婆如数家珍般将泛黑的香蕉递给了女儿们,平时三女儿是最喜欢吃东西的,三女儿一家人不仅饭量好而且喜好吃零食,有点积蓄,大部分都会花在吃喝上,每次来娘家都会询问有没有好吃的,因此外婆给她起外号叫“税务员”或者“吃穷货”,有时候外婆听见脚步急匆的人走进院子,都会说:“税务员来了,快把东西藏起来,她一来,很快就被吃没了。”六姊妹在屋子里烤着火炉聊起了家常,老大说村里人谁家娶了媳妇付的礼金贵,老二说村里王家占了李家的便宜......几个人聊着聊着互相争论了起来,其他人静静地烤着火炉听他们说话,喜欢安静的外婆被吵闹声搅得烦躁不安,大声呵斥到:“不要吵了,都早点回家,吵得头都疼!”
  大家稍作停顿,二女儿说到:“你暖你的炕,我们姊妹几个好久没聚在一起了,说说话!”外婆也没吭声,但是每次人少的时候就会说二女儿是“吵穷货”,因为二女儿说话声音大,爱说话,人多的时候闲不住嘴,每次来娘家的时候外婆都有点后怕,怕打破自己恬静的生活,但是平时若接不到二女儿的问候电话或者她不来娘家,外婆又会说她没良心,不孝顺,外婆还给二女儿起了个外号叫“洗穷货”,听外婆以前讲,二女儿洗衣服要洗很长时间,花费比平常人洗衣服多一倍的水和洗衣粉,吃完饭的碗筷放在水池里,任由水龙头不间断地冲,至少得冲一个小时,有时候甚至忘记关掉,因此外婆有时喊她“吵穷货”,有时喊她“洗穷货”。
  姊妹几个人看着天色已晚又将话题转移到了晚餐的做法上,屋子的人有的想吃蒸面皮,有的想吃面片,还有的要吃玉米糊,“我给大家做土豆烩豆腐!”自信的五女儿说到。大家都知道几个姐妹里面,五女儿的饭菜做的也比较香,因此都做了回应:“能行!能行!”其余的人有的扫地,有的擦桌子,有的准备烧炕,最脏的活是往炕洞里添燃料烧炕,需要将干麦草或者干牛粪填充到炕洞里烧着,晚上睡觉才不会冷,整个院子烟雾蒙蒙,有炕洞冒出的烟,有厨房透出的柴火烟。
  “妈,哪里有肉?”厨房传出五女儿的声音,外婆急忙回答到:“我好久没吃肉了,你看看冰箱里有一块冻着的牛肉,专门给客人准备的。”五女儿跑到冰箱前翻腾了一会儿没找到,喊正在烧炕的大女儿帮忙找,几分钟后,大女儿用被炕烟熏得黑溜溜的手将冻牛肉递给了五女儿,五女儿看着大女儿手上、脸上以及衣服上的黑灰,笑着接起了牛肉。
  麻利的五女儿很快做好了晚餐,一边喊他们来厨房拿碗筷一边将菜锅端到了外婆的屋子里,放在了煤炉火上保温,“延红,你爷爷能下炕吗?如果能下炕,你扶过来到你婆婆屋子吃饭!”五女儿大声喊到。外婆和外公以及他们的女儿、女婿、孙子、福堂其乐融融地吃起了热喷喷的土豆烩豆腐,福堂给自己盛的菜里含肉最多,“改玉,牛肉味道怎么不对?”福堂神情难堪地问到,还没等大家回应,一股冷风裹挟着浓浓的炕烟透过门帘飘了进来,有慢性气管炎的三女儿立马咳嗽起来,其他人也被熏得难耐,程度不一地咳了起来。
  “怎么不对?挑三拣四的!”五女儿边问边夹起自己碗里的牛肉片尝了起来,不堪的表情应验了福堂的猜疑,牛肉果然问题,“妈,这牛肉放了多长时间了!”改玉将头转向外婆质问到,外婆听到女儿的语气犀利强硬,吞吞吐吐回到:“两,两个月......”他们知道外婆勤俭节约,为了整个家付出不少,也为了给福堂攒钱娶媳妇,因此没有严厉指责外婆,只是大眼瞪小眼,看着一个人在认真地吃,再难咽其他人也要吞下去,“吃吧!吃吧!吃不死!就一点味道而已,可能没有冷藏好,没有完全变质,吃了没事的!”五女儿说到,虽然大家为了不辜负老五的辛苦,在高兴的吃,但能看出来都将肉留在了碗底,都知道外婆家院子里养着狗,还有未归家的猫咪。
  福堂的一碗菜吃完了,几片看着鲜嫩的牛肉附着在碗底,“不吃的牛肉拨到我碗里,我去喂狗。”福堂说到,只有少数人的碗里仅剩几片牛肉,平时节俭的外婆不舍得将牛肉倒掉,只将吃剩的两片留给了随之而来的猫咪,小猫是外婆的伴儿,吃完食物就挨着她睡,而只有平时以细致节约著称的大女儿吃的精光,福堂平时的饭量可以吃三碗,但今天只吃了一碗菜,随后自己泡起了茶,拆开柜子里的礼物,拿出酥饼吃了起来,嫌弃饭菜,挑好吃的东西也是福堂平时生活的习性。
  晚饭过后住的近的六女儿一家人和三女儿一家人都回了自己的家,五女儿也为了照顾自己的孩子骑车赶回了家,四女儿、大女儿和二女儿决定睡在外婆的炕上,外婆家的炕,人多的时候可以睡七个人,既暖和又舒适,但是炕上的烟和土泥巴的味道很多人都不习惯,爱干净的四女儿神情犹豫,目光投向外婆问到:“妈,有没适合我穿的旧衣服,我换件衣服,我怕我穿的衣服弄脏了,没法见人!”“有!”外婆说着顺手将旧式木箱打开拿出了旧衣物,但外婆沮丧的神情暴露出她吞下了很多想说出来的话:“你们怎么长大的,现在嫌这嫌那!”
  四女儿也在想,若睡床,怕电热毯不热,但是睡在炕上担心自己的衣服被熏,担心衣物附上难闻的土炕味,外婆的炕烧的特别热,他们怕上火,睡的位置离外婆隔了两个人的距离,有的斜着睡,有的姿势端正,挨着外婆的只有小猫咪,外婆经常开玩笑说:“我没有亲孙子,我把小猫当自己的亲孙子,每天他陪着我。”“延红,你只能睡床了,赶紧过去打开电热毯!”外婆急忙说到,平时来的亲戚外婆都会安排他们睡炕,她觉得开电热毯是很费电的事情。
  记得平时福堂看完电视机若没有关掉电源指示灯,外婆只要半夜醒来看见电视电源开关上亮起小点红光,她都要跳下炕关掉,生怕浪费电,孙子和福堂就此事告知过她,解释过那样并不费电的事实,但她还是坚持己见,觉得只要亮着的东西,无论大小,都会耗电。看着自己的阿姨都上了炕,延红拿着手机进了隔壁的屋子,这屋子是福堂当年的婚房,地上铺满白的似霜的瓷砖,冷冻如冰,延红关紧窗户,眼睛围着玻璃扫视了一圈,生怕哪里不严实,漏风,随后盖上被子,被子上覆盖了一件军用大衣就逐渐入睡了。
  大年初三早上,天麻麻亮,延红听见外婆和几个女儿谈话的声音,赶紧拾起身子跑到了外婆房间,“婆婆,把灯拉开!”延红喊到,外婆看着打哆嗦的延红问到:“电热毯不热吗?”“不是不是,冻得头和脸疼!”延红答到,外婆打开灯,延红看着火炉里还有零星火种,捡了些木柴和煤球倒进了火炉里,一会儿火焰升腾,延红冻得发紫的脸终于露出了原来的红润,外婆和女儿们在炕上谈话,暖着身体,延红已经泡起茶,吃起了饼子,村里人的早餐基本都是早茶和饼子,这些看起来并无营养的搭配对他们来讲是很惬意的事情,因为他们知道有些村民连茶叶都买不起。
  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多,自行车、摩托车、拖拉机的声音越来越多,福堂吐痰的声音也夹杂在一起,上完厕所的福堂掀开门帘往屋里望了一眼,看着延红说:“早上我们去剪苹果树枝,剪下来的拉回家以后烧火!”说完便回了自己睡的屋子,打麻将一夜未归,早上才回家的他衣服也没脱,一头扎进了延红睡过的被窝,延红烤着火炉,直到早上十点半,路上走亲戚拜年的人越来越多,可是福堂还在睡觉,“福堂,挨炮的!都几点了还在睡!”外婆隔着屋子喊叫福堂,“好!起来了。”福堂答到。虽然及时地做了回应但半天不见人影。
  延红不耐烦了,气愤地喊到:“舅舅,快点,中午了!”福堂生怕延红撂挑子,几分钟后拾起身子,匆匆忙忙拎着茶杯,啃着饼子和延红出了门,苹果树栽好后几年才能结果,今年正值挂果之年,福堂也盼望着售卖苹果的钱能成为今年和明年的经济来源,而结果之前得修剪,福堂负责剪,延红负责捡拾树枝,不仅要将旧的捡起来,还要将新剪下来的树枝拾起来一起捆绑。
  三九寒冬,霜铺满田地,纵使带着手套,捡起被霜覆盖的树枝,手也要冰冷一番,福堂边抽烟边剪,延红已将树枝绑成了十几捆,“福堂,是不是你?”邻居建堂喊到,建堂忙完自己的活,看见福堂在地里,走过来和福堂搭起了话,两个人坐在田埂上抽起了烟,时间过了半小时,延红实在看不下去了喊到:“舅舅,中午吃饭的时间了!”这才将两个人拆开,福堂发愁似的问延红:“几点了?”“还剩十分钟就十二点了”延红心平气和地回到,四十颗苹果树才剪了十五颗,而今天早上到现在剪了六颗,福堂自己心里也很清楚,不然不会一脸忧愁,因为延红起得早,福堂没有吃好早餐,因此福堂带着延红回了家。
  福堂回到家中看到屋子空空如也,外婆在厨房烙饼,外婆的几个女儿都已经各回各家,“回来了!”外婆面带微笑的问到,以为自己的儿子福堂早上干了很多农活似的,“有啥吃的?”福堂问到,外婆看着福堂的表情,一定是饿了,本打算不做饭的她,还是匆匆忙忙走进厨房下了挂面,外婆知道福堂不吃酸菜面,于是在冰箱里拿出了炒鸡蛋让福堂活着面吃,延红看着仅剩一小块的鸡蛋被福堂抢了先,于是自己舀了酸菜活着面吃了起来。
  他们边吃边聊,福堂自豪地向延红说:“现在村里种桃子的人太多了,邻村的人也多,市场上桃子过剩,没有好价钱,但是苹果现在没人种,价格很高,今年我们就靠苹果!”福堂给延红阐述着自己智慧的选择,外婆也听到了自己儿子的话语,听到今年苹果能卖个好价钱,外婆的嘴笑不合拢,延红也赞成性地点点头,刚还在笑的外婆突然话锋一转说到:“价格再好,你这么懒,不好好培育,也不一定能结出好果!”福堂没有回应,延红说到:“就是,就是!”
  福堂吃完饭打开电视机,已经到了今日说法的时段,外婆刚要睡觉,听见院子一阵脚步声,掀开窗帘一看,四个外孙走进了屋里,屋里又欢闹了起来,有四女儿的两个儿子,有六女儿的儿子和女儿,外婆六女儿的儿子骑电动三轮车将他们拉到了外婆家,“舅舅,有没有文文的电话,你拨通,让他下来玩!”四女儿的儿子问到。没过一会儿,屋子里挤满了外婆的六个孙子,其乐融融,外婆看着孙子们个个长大成人,由衷的开心,外婆给他们倒了热水,为了让炉火更旺,屋里更暖和,外婆一边添煤,一边拿起铲子将煤灰做了清理,以免堵塞炉膛。
  屋外冬风凛冽,外婆又长长叹息了一声说到:“哎,孙子多得很,就是没有亲孙子!”“不要吵,不要吵!”不耐其烦的福堂阻止到,生怕外婆唠叨。外婆上炕暖着身子,时而将目光投向他们,时而低头沉思,过了片刻,外婆看见外孙们热闹的谈话消停了下来,于是见缝插针的说:“福堂,你趁他们都在,去买几袋煤,他们还可以帮你的忙!”一向聪明的外婆懂得用人之道,也知道福堂平时懒惰,只有借助外孙们才能将事情快速办好。
  福堂弹完烟灰,使劲将剩余的香烟抽完,命令到:“延红,你去骑三轮车,让你婆婆找几个袋子,带上他们拉煤去,一会儿就来了!”延红是外婆的大孙子,所以很多事情都会交代给他,福堂平时惰性足,依耐性强,因此亲戚和街坊邻居喊他“翘脚少爷”或者“大少爷”,外婆听见儿子福堂的指令,很快找好了装煤袋子,生怕耽误事儿,外孙们临出门时精明的外婆叮嘱到:“去窝驼买,不要村里的煤!”
  外婆说的售煤店在临村,一个叫窝驼的村庄,离外婆家八百多米,自己的村庄也有售煤店,可是煤球里杂质多,燃烧时黑烟缭绕,既呛人又容易将屋子熏黑,时不时还会出现石头,平时只有没人帮忙时才会在村里买,省心省力,但是每次只买一袋,盼望着女婿或者孙子有机会帮忙从邻村拉一车回来,福堂翘着二郎腿,一手拿着烟,一手端着茶,延红喊到:“舅舅,快走,回来的时候很吃力,有个大坡,需要帮忙推一推!”
  “你们去吧,你们六个人可以的,我怕遇到村里售煤店的老板会很不好意思,我和他是朋友,我怕他说我不照顾他的生意,跑去邻村买煤。”福堂回应到,听完福堂的解释,延红气急败坏的态度有些好转,本来准备了一肚子的话语又咽了下去,语气平和地说到:“你好好歇着!待会儿你下来在大坡前等,推上坡你就先走,你朋友不会看见你和我们在一起的!”福堂答到:“好,能行!”延红骑着三轮车载着他们一路飞驰到了邻村,似乎心中压抑的怒火全部发泄在三轮车上变成了动力。
  煤球装了二十分钟,八个袋子压得三轮车胎扁了很多,延红脚踩踏板蹬着链盘,其他人推着,马上上坡了却不见福堂的身影,回到家,延红质问到:“你怎么没来帮忙?”福堂假装内疚地说到:“昨晚没睡好,刚才睡着了!”延红没有再去责备而是命令似的说:“你去卸煤吧,我们喝点水,好累!”福堂乖乖的换上脏衣服一袋一袋地将煤卸了下来。看着福堂额头的汗珠,延红及其他人心中平衡了很多。
  外婆的用人之道常人难比,但由于过年的原因,因此不会过分要求外孙干农活,但是卸完煤喝茶的福堂心里却有打不完的算盘,看着炕上的外婆没有入睡,叮嘱到:“妈,晚上做米饭吃,多炒几个菜,不要煮面!”外婆满脸忧愁的答应到:“好,我看看有啥菜,没菜的话就骑自行车去市场买。”西北地区产小麦,乡村的人每天都吃面,大米价格比面粉贵,做米饭也要炒几个菜,因此米饭被视为奢侈的餐饭,只有家境好的人才会经常吃,才会舍得吃。
  外孙们猜测着福堂的动机,是出于感恩,嘴馋,还是另有事情安排?他们和福堂其乐融融地看着电视,炉火很旺,烧开的水由于没有多余的水瓶灌,一直在壶里翻滚,他们一边聊天一边喝茶,喝茶的速度赶不上水烧开的速度,福堂用锐利的目光扫视了周围一圈,看着每个人都笑容灿烂,于是借兴说到:“苹果树地里还有些树枝没拉回来,大家再辛苦下,不然我一个人,没人帮忙。”前半句说的斩钉截铁,后半句带着恳求的语气。外孙们互相对视了一番,没人发出言语,但许久的沉默代表同意。
  “反正你们回家也是无聊,没事情干,在我这儿自由些,活不多,大家可以好好玩!”福堂语气舒缓的说,菜香味随一阵冷风穿透了门缝,炒鸡蛋,土豆炒蒜台,豆芽统统被外婆端进屋,虽然没有肉,但是他们看着外婆做的色香味俱全的素菜,也是垂涎欲滴,平时被面条吃怕的福堂没等急盛饭就已经夹起了碗里的菜,这也是他日常的劣性行为。
  外婆看着他们吃兴正浓,说到:“吃好,平时你们都吃不到这么香的饭菜!”外孙们嘴里塞满了蔬菜,齐齐点了头,“要不是你们帮忙,你舅舅啥都干不了,马上立春了,需要播种、施肥,茅坑的粪土也该掏出来晒干施在地里了!”外婆说到。“好!好!好!现在吃饭别说了!”延红略带指责的喊到。
  精明的外婆也知道吃饭时间说粪土不合时宜,但她也知道福堂自身的说服力不足,若没人帮忙,不但茅坑里水涨船高没人清理,而且还会耽搁庄稼收成,延红作为大外孙,年龄最大,其他人只能顺从,晚饭过后,几个外孙结成一帮去了人气旺盛的三女儿家里,福堂随后也出了门,家里只剩外公和外婆。三女儿家里有邻居建明,建明看着外婆的一帮外孙羡慕至极,兴致勃勃地朝着他们说到:“你外婆,三阿姨好幸福啊,这么多外孙,侄子!”三女儿笑不绝口给侄子泡了茶,让开了位置。
  延红说到:“今天我们不走了,住几天!少爷让我们明天拉柴,掏粪!”屋里的人听见延红喊福堂少爷,都哈哈大笑了起来,建明说到:“你舅舅懒人有懒命,遇到你们这些外甥帮忙,干脆不要管,不然越来越懒了!”“就是就是!只知道睡觉,赌博,不要管!”三女婿回应到,三女儿怕几个侄儿回去后告诉外婆这些是非评论,也担心自己的侄儿听后不开心,急忙气愤地阻止三女婿,呵斥到:“你少管,把你管好!”
  “丫丫,你别吵,姨夫说的对,不能老惯着,我们主要是觉得外婆可怜,为家里的大大小小的事情操心,我们不帮忙,外婆也会不开心,因为外婆指望不上舅舅能把事办好!”延红给三女儿解释到。“丫丫”是方言,是当地人对阿姨的称呼,三女儿听了延红的话后情绪平复了很多,但大家还是急踩了刹车,将目光投向了电视的小品节目上。
  三女儿拿出了麻子,手心握了一把分给每个人,大家边嗑边看电视,麻子是当地的特产,颗粒微小,成圆形,比黄豆小一倍,香味十足,过年要是谁家不嗑麻子就没有年味儿,节目演到了晚上十一点,看着大家都打盹儿,三女儿给侄儿安排了房间,邻居建明也回了家。
  又是新的一天,鼾声如雷的延红被柴烟熏了醒来,睡眼惺忪,三女婿起得早,已为大家点燃火炉烧喝的开水和洗脸水,他们也不好意思再睡,不约而同穿上衣服下了炕,三女儿看到他们个个起床,说到:“我给你们炒土豆丝和鸡蛋,烙葱花饼。”听到三女儿的话,他们乐开了花,他们知道三女儿的菜最好吃,“好!”延红代表他们做了回应,三女儿在外婆看来是穷大方,喜好吃,当地早上吃土豆丝,鸡蛋和葱花饼的家庭确实屈指可数,即使他们帮外婆家做事,也没有那么好的待遇,这也是外婆喊她“吃穷货”的原因之一。
  延红他们还未放下碗筷,三女儿就接到了福堂的来电,催促他们早点下去干活,他们没听见福堂的话语,只听见三女儿责备到:“吃好了才能干活,人家是亲戚,就你不懂事!”走到外婆家后他们换上旧衣服推着三轮车朝着田地走去,福堂一个人跟在后面,像黄世仁又像工厂的监工,他们将覆满冰霜的乱枝先整理,后捆绑,最后拉到了外婆家里的大门口堆了起来,好似一堵墙,为的是来年有烧饭的柴火。
  大清早,他们吸吮着冷气,踩踏着冰霜,面迎着寒风,回到外婆家时,手脸冻得像红苹果,延红捡起脸盆将半壶开水倒了进去,搓了搓手,烫热毛巾朝自己的脸和耳朵敷去,其他人有的手握烟筒,有的挪开水壶不顾烟熏将手放在焰心上方烤了起来,过了十分钟身体渐暖,大家才坐了下来,围着炉火喝起了白开水,外婆一瘸一拐走了进来,脸上挂着欣慰的表情说到:“我的娃儿,辛苦了,赶紧喝点水暖暖身子!”
  中午外婆做的臊子面,阳光渐渐洒满了院子,几个孙子都端着面条坐在了院子,边晒太阳边吃面,福堂一个人坐在高高的台阶上,狼吞虎咽地吃着午饭,延红他们半碗还未吃完,福堂就喊到:“延红!”延红转过头的同时福堂下巴尖指到了洋瓷碗,这是福堂在示意让延红帮他盛饭,“婆婆!面条熟了没?我舅舅吃完了!”延红问到,外婆慌张的回应到:“等会儿,这锅面条煮的时间太长了,有点软,让他等下一锅!”
  外婆将煮的软面条挑给了自己、外公和外孙们,给福堂单独下了一锅,外婆从小惯养福堂,知道福堂吃饭挑剔,盛好后延红端了过去!福堂过着少爷般的生活,外孙们吃完饭看着洒满院子的阳光这般温暖,于是对着福堂说到:“趁下午天气晴朗,阳光暖和,我们把茅坑的粪掏出来,我们也要早点回家!”福堂的嘴笑不合拢,没想到自己难以启齿的话被他们自己说出来了,表达了自己的心声。“好!没问题!”福堂积极地回应到。
  外婆听到福堂“没问题”几个字也好奇地问起来:“什么没问题?”“他们帮我掏粪,你把开水烧好!我们要喝!”福堂说到。“哦!”外婆乐滋滋地刷起了碗,像往日干活一样,他们换上了既旧又脏的衣服,唯一不同的是他们这次连内衣穿的都是脏的,生怕粪土味附在衣服上。当地农村,每户家里的厕所建的简便,在地上挖个正方形的土坑,四周围起土坯墙,墙上开道口,镶个木门或者围个帘子就成了乡村人的厕所,土坑的大小依据家里的人口而定,人口决定排泄量。
  延红拿铁锨捅开了墙上预留的排粪口,准备顺着排粪口一锨一锨往外倒,外婆拉开厕所的帘子说到:“把鸡笼子搬出来,免得挡你们的路!”鸡笼在厕所的墙边放着,圈养着一只大母鸡,好几次福堂馋性发作时想宰了吃肉,都被外婆阻拦,外婆希望母鸡不断地下蛋,好有做饭的材料,延红和福堂将鸡笼搬到了院子里,费力地倒着茅坑里的粪土。
  从茅坑里将粪土挖出来倒出去需要很大的力气,在很多人看来,掏茅坑是败风水的事情,还有很多人嫌脏不愿意干,但是外婆的这帮外孙并无太多怨言,因为都出生在农村或者在农村长大,不嫌脏,更重要的是了外婆的心事。外孙们自己家的厕所都是喊外人掏的,从来不自己动手,而且也没干过这么苦累的农活。
  不一会儿,延红及其他人额头上露出了汗珠,没等急福堂发号施令让大家休息,延红就号召大家停下了,让大家歇会儿喝点水,邻居建生走进了院子,看着穿着破烂干脏活的延红,嘲笑地说到:“你舅舅好幸福......”延红只是淡然一笑,外婆生怕他们鞋底不干净急忙喊到:“你们等会儿,我把水和杯子给你们拿到院子,屋子别进去!”臭味弥漫了整个院子,外婆说完便顺手将各个屋子的窗户及门紧紧关闭了起来。
  掏完已经到了下午四点,延红说到:“我们洗洗回家了!苹果树枝你抓紧剪,我们又不会,也帮不上忙!”外婆和福堂盛情劝说让他们留下多住几天,但他们觉得应该回家了,他们拿着收拾好的衣物准备回家,延红代表他们对着外婆说:“我们走了,回去吃晚饭,你不用麻烦了!”对于行动不便的外婆来说,为那么多人做饭的确是富有挑战的事情,外婆知道延红用心良苦,看着他们去意已决,外婆将他们送到大门口,挥着手说到:“闲了来耍!”“好!你回去吧!”外孙们依次回应到。
  回到屋子的外婆看着偌大的房间,怅然若失,只有福堂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抽着烟,她自言自语到:“人都走了,好冷清!”说完话后一只手伸进被窝试了试炕的温度,对着福堂说到:“你看看炕洞里的柴是没燃烧还是烧光了?”“哦!”福堂语气低沉的回应到,外婆上炕盖上了被子,又将孙子盖过的一床覆在了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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