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偷豌豆延津狠下毒手 看春联柳谦暗使坏心
作品名称:东南乡往事 作者:一代枭雄重出江湖 发布时间:2017-02-21 17:53:57 字数:6550
上
渭北县地处关中平原腹地,周秦汉唐之时为京畿之地,东通西京,西接陈仓,南临眉户,北抵乾州,地理位置十分重要。母亲河渭水日夜奔流不息,用她那宽广博大的胸怀滋润着渭北大地,养育了芸芸众生。渭北县东南有一镇名曰青龙镇,古称青龙关,相传殷纣王时,名将黄飞虎率领军队曾经在此驻守。青龙镇中心小学内还保留一座古庙宇,传说就是黄飞虎庙,古香古色的大殿雄伟壮观,至今保存完整。殿前有一棵古槐,四个大人都合围不过来,虽然半面已经腐朽,但是依然枝繁叶茂,郁郁葱葱。古槐上挂有一口大铁钟,夜深人静的时候,钟声可传四五里地。青龙镇因地处渭北、眉户与槐里三县交界,远离县城,自古以来就是一个三不管的地方,因此治安混乱匪患猖獗,是方圆百里有名的土匪窝,尤其是二十世纪三十年中期达到了顶峰,当时地方国民政府也奈何不得。
话说当时东南乡出了四个有名的大地主:柳谦、林斋奇、赵策和黄名扬,有民谣为证:柳谦赵二黄名扬,他们的日子比人强。十字三,林斋奇,处处都有粮食集。西北风(赵策的绰号)一刮,黑霜(柳谦的绰号)一砍,铁扫帚(黄名扬的绰号)一扫,就没穷人的活头了。当时的土地兼并已经十分严重,极少数的地主手里拥有大量的土地,而绝大多数的农民却了失去土地,最终沦为佃农,成为受地主剥削的工具。遇到风调雨顺的好年景,农民辛辛苦苦一年,尚且可以填饱肚皮;要是碰上年馑,农民只能成为地主案板上的鱼肉,任其宰割。民国时期军阀混战,赋税徭役沉重,导致民生凋敝,广大百姓生活在一片水深火热之中,苦不堪言。
且说渭水北岸边有一个村子名曰津口村,此地自古以来就是勾通渭水南北两岸的重要渡口,艄公早晚摆渡,码头一片繁忙,村西大道上每天都有客商来来往往,车水马龙络绎不绝。村中有一户佃农,兄弟二人和老娘相依为命,老大名叫牛西武,老二名叫牛寻武。兄弟俩租种了十字家的四亩土地,一年到头勤勤恳恳,方可勉强糊口度日。去年因为秋旱,玉米未能及时升浆,颗粒都是秕的。屋漏偏逢连夜雨,秋收季节又是连日阴雨,导致收成大减,除去交租就所剩无几。农历三月三过后余粮就不多了,这时半菜半粮还能勉强凑合。可是捱到了四月中旬,已经扫净了瓷瓮里的最后一把粮食,这让兄弟俩一筹莫展。眼瞅着断粮两天了,娘亲老眼昏花,瘦得皮包骨头,奄奄一息,兄弟两人也已经面露菜色,这可到底咋办呢?兄弟俩凑在一起合计,牛寻武说道:“哥,活人还能让尿憋死,难道咱要等着饿死不成?麦子才刚刚升浆,现在只有豌豆能吃了,咱们为啥不弄点豌豆暂时来填一下肚子呢?”
牛西武紧锁眉头,忧心忡忡地说道:“唉,现如今像咱这样境况的人家多得很,何止咱一家?大家都是揭不开锅了!”
牛寻武道:“难道咱们要去赊黑霜家的粮食?那可是驴打滚的账,弄不好会栽进去的!”
牛西武道:“你应该清楚得很,豌豆地这几天看守特别严,保长茅延津就像一条疯狗,见谁咬谁,谁敢去打这主意?”
“他妈的!”牛寻武怒吼着站了起来,“老子就敢去打这注意,看他茅疯狗能把我怎么样!”
牛西武摁住弟弟的肩膀,让他坐下,思虑半晌才说道:“这样吧,你在家里照顾好娘亲,今晚半夜我去弄点豌豆来。”
牛寻武一听又霍地站了起来:“不行,要去也得我去,我腿脚比你利便!”
“不,你做事毛里毛糙,我不放心!”
“我都二十了,你还有啥不放心的?你腿脚不如我麻利!”
“你二十咋了?我是你哥,长兄如父,你知道吗?今晚你必须听我的,呆在家里照顾好老娘!”牛西武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八度,他的口气不容争辩,牛寻武有些惊异,因为哥在他跟前说话从来没有出过大声。牛寻武知道哥已经拿定了主意,再没有更改的余地,只好默不作声,垂下了头。
深蓝的天空中挂着一轮皎洁的圆月,凉风习习,月光柔和地洒在豌豆地里。这段时间由于雨水不错,豌豆长势旺盛,一串串绿莹莹的豆荚饱满鲜嫩,煞是可爱。田野里静悄悄的,偶尔传来几声虫子的叫声,抑或猫头鹰凄厉的啼鸣,让人不禁毛骨悚然。这时,不远处忽然闪过一个黑影,蹑手蹑脚钻进豌豆地里,接着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过了不一会儿,响声消失了,只见那黑影抱着一捧豌豆秧,飞快地钻出豌豆地,穿过地畔,准备从田间小路撤离。就在这时,突然间响起一阵急促的锣声,紧接着就听见有人喊道:“抓贼了,抓贼了,有人偷豌豆,有人偷豌豆!”
黑影一听锣声和喊叫声,慌了神,东躲西藏,慌不择路,急忙折过头奔跑起来,没想到一头撞进迎面汉子的怀里,摔了个趔趄,还莫来得及爬起来,就已经被扑过来的几个汉子死死摁住。“拿火镰来!”一个汉子大声喊道。“刺啦”一声擦燃火镰,点着了火把。火把举到黑影的面前,跳动的火苗顿时映红了小偷的脸庞,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牛西武。
“啊哈,好你个牛西武,狗胆包天,黑天半夜的竟敢跑来偷豌豆,我看你活得不耐烦了,弟兄们,给我打!”领头的汉子恶狠狠地下了命令,他就是津口村的保长茅延津。
茅保长一声令下,几个保丁扑过来,拳头和脚如狂风骤雨一般落在牛西武的身上。牛西武抱着头,痛苦地在地上翻滚,哀求道:“茅保长饶我了我吧,我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迫不得已才偷点豌豆,只想填饱一下肚子,保长饶命啊!”
茅延津一听怒吼道:“你没东西吃就来偷豌豆?都像你这样,豌豆还没成熟早就被偷光了,这还能成!给我狠狠地打,看他还敢不敢再偷了!”
牛西武苦苦地哀求道:“我再也不敢了,茅保长,你就饶过我这一次吧!”
茅延津哪里肯听,理也不理,只是大声叫道:“弟兄们,给我狠狠地打,打死这家伙!”
哀求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只见牛西武的鼻子、口里流出殷红的鲜血,他再也无力挣扎了,只有呼的气,没有吸的气。一个保丁小心翼翼地提醒道:“茅保长,不能再打了,会出人命的!”
茅延津鼻子哼了一声,手一扬道:“停!”众保丁停住了手,“我看也教训得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先把此事报告给十字三林三爷,请他老人家定夺!”说完,茅延津扔下牛西武,带着一帮保丁扬长而去。
锣声刚一响起,牛寻武的心里就克腾了一下,他就知道一定是哥出事了。他急忙奔向豌豆地,老远就看见地畔边灯火通明,听见一片嘈杂声。当他跑到豌豆地边时,其他人已经不见踪影,只见哥躺在地上,鼻嘴是血,已经奄奄一息了。
“哥,你醒醒,哥!”牛寻武扑过去抱住哥,使劲地摇晃着。牛西武慢慢睁开眼睛,看见弟弟,两股浑浊的泪水顿时涌了出来,嘴角翕动了一下,没有说出话来。
“哥,哥!你怎么被这帮疯狗打成这样了?”
牛西武一阵剧烈地咳嗽,突然感觉喉咙一热,胃里有股咸腥的东西往外涌,“哇”的一声,一股鲜血喷涌而出。
牛寻武一看,惊慌失措地喊道:“哥,你怎么了?哥,你怎么了?”
牛西武大口大口的喘息着,两眼圆睁,双手紧紧地抓住弟弟的身体,指头深深地陷入了肉里。
“哥,你怎么了?哥,你别吓我啊!”
牛寻武抱住哥,耳朵凑近哥满是鲜血的嘴巴。牛西武用尽力气说道:“记住,茅……茅延津打……打死了你哥,你……你要替哥报……报仇啊!”说完,头一歪,鼻子里气息越来越微弱,眼睛圆睁——牛西武死不瞑目!
“哥,你死得好惨啊,哥……”凄厉的哭声划破了黑夜的宁静,在渭水边空荡的原野上回荡着,久久无法消失。
下
在年馑岁月里,牛西武这样的事情并不能引起人们十分的关注,因为饥饿,人们的神经已经近乎麻木,在强烈的求生欲望的驱使下,人们只能拼命地在黄土地里劳作,没黑没明。牛西武被匆匆地埋葬后,这件事情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的在人们的记忆中模糊了。上天似乎有意在考验人们生存的意志,今年秋收闹蝗灾,入冬之后又是连续降了几场暴雪,积雪深达半米之厚,这对老百姓来说无疑又是雪上加霜。日子还是要过的,生活依然要继续,只要能生存下去,能想的办法都要想,能走的路都要走,生存的欲望大过一切。
入冬以来可忙坏了黑霜柳谦。柳宅门前门庭若市,前来赊粮的人踢坏了门槛,账房里叮叮当当的算盘声一直就没停过。总管张万一屁颠屁颠的跑前跑后,指挥伙计从仓库里取粮、过称、记账、开票,从早到晚忙得不亦乐乎。柳谦对自己的这个大管家还是挺满意的,家里家外被他打点的井井有条,顺利顺当。每当到了夏忙罢秋忙罢收租子的时候,张万一就带领几个伙计套上三辆大马车,夹着一把算盘一个账本就出发了。傍晚回来的时候总是满载三车上等成色的粮食,过称对账,万无一失,分厘不差。就这样天天早晨空车出门,傍晚满载而归,回来的时候,柳谦总是面带微笑说道:“张先生和伙计们都受累了,快去厅堂吃饭,晚上回去好好睡个囫囵觉!”
这几天放租子着实累坏了张总管,每天从天麻麻亮睁开眼到三更半夜才上炕,一天到晚几乎不眨一眼,铁打的汉子也吃不消。张万一忙完一天的活计拖着疲惫的身子准备回家的时候,柳谦踱着步子走过来,亲切地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张先生辛苦了,回家好好休息!来,把这个东西拿回去,这是你二爷从河南捎回来的土特产。”
伙计马上拿来一份包好的礼物,柳谦接过来递给张万一,张万一推辞不过,只好接下了:“这是我份内之事,大爷何必客气——嗯,二爷最近可好?”
“你二爷刚刚荣升营长啦!”柳谦眉飞色舞,得意洋洋。
张万一赶忙道贺:“呀,恭喜二爷高升营长!恭喜恭喜!大爷您今后更是高枕无忧了,在这东南乡,咱还怕他谁呀!”
柳谦喜形于色,但脸又一沉,捋了一把短髭,正色道:“在这东南乡,我柳谦以前怕过他谁呀?”
张万一自觉失口,忙不迭道歉:“是呀,咱从来都没怕过他谁!大爷这黑霜的绰号可并非浪得虚名呀!”
柳谦瞬间又转阴为晴,手一挥:“回去吧,老早休息,明天还要继续放租子呢。”
柳宅门前每天熙熙攘攘,好不热闹。柳谦粗略算了一下,就光今冬放出去的租子就可以稳赚一大笔了,然后用这笔钱把西北畔大井边的十六亩地买下,就可以将这里的地连成一片了。这是他多年来的夙愿,没想到今日就要实现了!想到这里,柳谦心里不禁一阵狂喜:在东南乡,可没有第二个人拥有这连片的五顷地了,我柳谦就是东南乡第一人!
一眨眼年关临近,虽然很多人家都是赊来的粮食,但是老百姓过年的兴致并未减退。辞旧迎新,老百姓满怀对来年美好生活的憧憬,高高兴兴地准备踏进新的一年。磨面、劈柴、请神、炒年货、蒸年馍、祭灶等等,年气逐渐在升温,除夕这天将年气推向了高潮。
张万一总管料理好一切,提前向东家拜了个早年就回家去了。鞭炮声已经此起彼伏的响起,家家户户门前扫得净光,门前挂起大红灯笼,贴好了鲜红的春联。柳谦闲来无事,反背着双手,叼着翡翠旱烟锅到村里去溜达。他从城门东头踱到城门西头,东瞅瞅西瞧瞧,吧嗒吧嗒吸着二弟从河南捎回的上好烟叶,徐徐吐出一圈圈白色烟雾,眼睛眯成一条缝。凡是跟柳谦碰面的乡里乡亲无不点头哈腰,老远向他打招呼“东家过年好呀!”他只是略带微笑,稍稍点头表示回应。不管穷家富家,家家户户的春联是必不可少的。柳谦挨家挨户看过去,时不时驻足吟诵,略加品味。忽然间,大槐树旁边一户门前的春联吸引住了柳谦的眼球,这副春联太出众啦,柳谦的步子再也挪不动了。
说这副春联出众并不是字写得有多好,而是出众在内容上。只见上联写道“有酒有肉有豆腐”,下联是“无事无非无账户”,横批“安心过年”。柳谦不看则已,一看倒吸一口冷气,暗自思忖:是谁这么大口气,竟敢在我柳谦的门前说自己没有账户?我柳谦不怕别人欠账,就怕别人无账!嘿,你李明华好大的口气,我今天就让你领教领教欠账的滋味!想到这里,柳谦再也无心溜达了,迅速赶回家,前脚还没跨进门就喊道:“二槐子,快去请张先生,说我有紧事寻他!”
柳谦刚坐下没一会儿,就见张万一气喘吁吁地赶来了,脚刚迈进门槛就慌忙问道:“大爷,你找我啥急事啊?”
柳谦就把刚才看到的情形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张万一,然后问道:“李明华这小子口气也忒大了,我柳谦就不信这个邪!张先生,你给想想办法,咋样才能整一下这个小子呢?”
张万一接过下人递上的香茶,呡了一口,沉吟半晌,一字一句的说道:“既然李明华说他没有账户,我们就从这上面下手!”
柳谦问道:“怎么个下手?”
张万一道:“我记得老爷(柳谦之父柳天齐)在世时曾说过,李明华他爷殁了后,他爹李东生没钱安顿他爷,借了咱一贯半钱,后来只还了一贯,还欠半贯。咱家老爷宅心仁厚,看他三十好几还没娶上媳妇,就免了他那半贯钱。”
柳谦一听心花怒放,拍着桌子叫道:“太好啦!张先生,欠条还能找到吗?”
张万一有点为难道:“这事当年并不是我经办,再说离现在少说都四十多年了,能不能找到很难说。”
柳谦一听生气地说道:“不管多少年,只要是他李明华欠我柳家的,就必须找出来——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找出来!”
张万一一看东家已经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慌忙应道:“大爷,你放心吧,我一定找到那张欠条!”
张万一说干就干,他马上带领几个伙计打开账房里落满灰尘的大木箱,开始查阅尘封多年的老账本。张万一不愧是管账的行家里手,经过两个时辰的紧张忙碌,在掌灯时分终于找到了那张尘封近乎半个世纪的欠条。柳谦拿到欠条,拿在手上仔细端详,他满意地笑了。只见上面写道:欠条,今欠柳公天齐钱一贯半,利息三分,一年后还清欠款。借款人李东生,某年某月某日。后面注明:还钱一贯,余下全免,柳天齐批,上面还有柳天齐的印章和李东生的红手印。
“张先生,你算一下,连本带息一共是多少?”柳谦把欠条丢给张万一。
张万一是津口村有名的“金算盘”,只见他右手快速地拨弄着算珠子,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后,张万一仰起头答道:“大爷,不多不少,正好折合银元八十块!”
“太好啦张先生,麻烦你现在就去给我把这帐讨回来!”柳谦向张万一摆摆手,然后接过下人递来的浓茶饮啜了一口,微微一笑,“我等你好消息,张先生!”
张万一走后不久就听门外有人喊道:“大爷,我爹什么时候欠你的账了,我咋一点都不知道呢?”一阵冷风扑面而来,然后就见一个衣裳褴褛的庄稼汉子慌慌张张闯了进来,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李明华。
柳谦嘿嘿一笑,热情地迎上去:“哎呀,是明华老弟呀,快坐,快坐!”然后朝下人道:“给老李头看座!”
李明华哆哆嗦嗦地坐上椅子,正要张口,柳谦一摆手,张万一拿出一张欠条,递给李明华道:“老李,请你看看这个东西!”
柳谦慢条斯理地说道:“这件事你不知道也不足为怪,我以前也不知道的,今天翻帐时才发现了。那是你爹手里的事了,埋你爷那会儿你爹还没成家呢。”
李明华扬了杨欠条道:“大爷,下面写着余款全免呀!”
柳谦面带难色说道:“你看,明华老弟,我们家老二为了晋升营长,我可是倾其所有呀。现在要过年了,家里上上下下都要开销,我也是没办法啊。当然我爹说了余款全免,那是因为他老人家那时候手头活泛。你看,现在兵荒马乱的,不要这个帐我怎么过日子呢?我也是没办法的办法,老弟你要谅解我哟!”
李明华一脸的茫然:“我爹从来没有告诉过我这件事,我真的一无所知啊!”
柳谦脸色一沉道:“怎么,你怀疑我这欠条有假?”
李明华急忙道歉:“不敢,不敢,欠条千真万确!”
“父债子还,天经地义!”张万一在一旁厉声喝道。
李明华哀求道:“大爷,我一年到头勉强糊口度日,现在哪里来的八十块现大洋啊!”
张万一冷笑道:“老李头,你甭在这里哭穷啦!你家门口的春联不是明明写着‘有酒有肉有豆腐,无事无非无账户’吗,怎么能说没有钱呢?这钱再拖到明天,不,是明年,又得再翻一番啦!”
李明华一听,浑身打颤,“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大爷,我李明华犯浑,春联只是图个吉利,那都是胡说八道的!你就可怜可怜我吧,我以后一点一点给还给你!”
柳谦向张万一使了个眼色,张万一马上会意,上前搀扶起李明华:“老李头,难道真的就没有一点办法呀?”
李明华一脸迷茫:“请张先生给我指一条明路!”
“你家线线今年也十七了吧?”
“是啊,怎么了?”
“让你家线线给我们家大爷做个小,抵八十块现大洋的账,保管她一生享不完的荣华富贵,你看怎么样?”
“啊,啊……”李明华目瞪口呆。
“怎么,这样的美事你还不答应?”
“我……我……”
“这事你要是不答应,恐怕——”张万一做了个上吊的姿势。
李明华什么都明白了,他浑身无力,一下子瘫软在地上,老泪纵横仰天长叹:“老天爷,你要杀我李明华呀!”
过了几天,一辆大红花轿就在唢呐鞭炮声中被抬进了柳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