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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节: 樱桃捎信(上)

作品名称:人间三视      作者:思魁      发布时间:2017-01-19 21:34:45      字数:4985

  村支书张好山强奸妇女被人家男人追到家去连砍三刀,死活难保的丑闻,不但很快传遍了天吉村,就连周围几十里路外都传开了。而且,越传越传奇,越惊心动魄,有趣味性。张好山成了人们漫话中的“采花大盗”。与此同时,好山与田樱桃的隐情秘事也不异而飞了。
  这秘事,在夲村,虽不像前一个丑闻传得那么公开、随心所欲,传的人似乎都说得小心翼翼,甚至有点怕旁人听见的样子,悄悄地说,说后甚至还叮咛:“别乱传说!”其实只增加了神秘感和传播速度。
  这天,冯欧州和邻村几个人一块在新建在他们村土地上的厂里干临时工。大家边干活边闲聊。一个泥水匠边粉墙边问欧州:“听说你们村支书很好玩女人,干人家女人,被人家男人砍了三刀,缝了近几十针,其中头上一刀差点连脑髓都砍出来了,竟然没死,还活过来了。听说他老婆竟然开膛破肚的为他献出一片爱心,被阎王叫去训了一顿,念她对男人一片忠心才放回来了,也没死。现在两人都还在医院里没回去是吧?”
  欧州笑着回答:“听说没事了。说不上哪天就回来。我们书记,命大福大。“
  另一人说:“他老婆冒死救他,说明多么爱他,而他这人竟背着老婆搞女人——不说他年轻时节有多风流,只说这回,已经上一把年纪的人了,而且听说这回就干了一个又一个,简直是粗不择口,死猫烂猪,只要是女人,拉住就上……你们这个支书,简直让他把你们村人的脸都踢光喽!”
  “他一下子就干了几个?”欧州不知道的问。
  “你还不知道?”
  “可不,听说你们支书先偷吃了什么甜桃,被姓刘的女人碰见了,他又找到了姓刘的家里,不管三七二十一又强吃了姓刘的。姓刘的不依,喝药上吊的寻死揽活,闹个不行,才逼得她上门的男人摸黑寻到你们支书家,一家伙就砍了他三刀,捎带了他的老婆。”
  “——啊,原来是这样……”欧州倒吸了一口冷气——怪不得村上的人谈论此事时,每每看见他都不说了……他马上紧张的脸色都变了。只是各自忙着,没人注意他罢了。
  一个运灰的小青年赞赏说:“风流!死了都比咱们这些出蛮力的人风光!”
  “你眼红啦?”
  “咱眼红不顶啥。”
  “他这小子只怕就算有那个贼心,还没那个贼胆哩。”
  “哈哈……”大家开心地都大笑着。
  只有欧州疑心的进一步问:“那个甜桃是谁?”
  “听说那女的姓钱还是田,名叫什么桃,所以,干脆叫她甜桃或者烂桃好记……怎么,你们村的事,我们都知道,你反倒还不比我们清楚?”
  “我……”欧州听后,差点惊叫了。这-霎间,他只觉得血涌脸烧,不能自己,又怕人看见,装着干别的背身走开了。他避开了人们关于这个话题的谈笑,怕听人们再提一个桃字。他只觉得心潮翻涌,烦躁气愤。他不敢再听下去了。无奈间,只好装着上厕所走开。他清楚村上绝少有姓田的,全有谁姓田也多属外边嫁进来的妇女,而年轻媳妇中他几乎还想不出第二个,更不要说姓田名叫什么桃的了!他心里气恨得很想不干活就回家去,问她个张赵李胡子!
  终于,又忍又盼到了天渐渐暗下来——下班时间到了。他闷闷不乐,心情沉郁的独自回家。
  家——这个曾经使他倍感温馨、亲切的安乐窝,今天,一提起来,却蒙上了一种异样、变味的灰暗感,甚至引起他某种不快。他无法想象:当初两人像燕子一样衔草和液,辛苦筑成的爱巢——家,在一瞬间却失去了它一往的意义,变得龌龊不堪,使他悲痛难言。一个好好的家,眼看着就要土崩瓦解了,这到底怎么啦?冰雪般纯洁、冰莹玉丽般美丽的爱妻,竟然背叛了自己……外村人都知道了,只有他蒙在鼓里!他仿佛觉得眼前的世界,一下子变得慌谬虚幻起来,真实的一切在离他渐远渐淡……
  在这阳春三月的傍晚,他没有春的感觉,反而感到生活是这般的令人厌厌烦烦。他走在自己家门口了,却一下子觉得无处可去了。
  他在自家的门口站住了,犹豫起来:他怕自己现在这样火三火四地回去,冒然提起那事,现在,自己这么坏的心情,必闹得不可收拾,闹不好,就怕轻而易举的将他们这个家闹没了!从内心说,他是很珍惜他们这个来之不易的家,是他心灵的慰藉。他知道现在所面对的将是这个家庭一件极大的大事,他得慎重。他当怎么处理这个问题?他一时心乱如麻。
  欧州坐在门外的石墎上,想了很久——既然他知道了这件事,若是不闻不问,那将会在他心头压上一块巨头,会越压越沉,最终会酿出更可怕的炸蛋,炸毁一切的。而此刻,他心里的憋气,已到了怒发冲冠的地步,他怕自己一旦提起就控制不了自己,怕自己一旦发泄出去,让自己的火气毁了一切。
  为了更好的克制自己,为了避开自己今天情绪过激,他决定:今天坚决不提此事,装出他什么事也不知道的样子——改日自己情绪平缓了再谈。
  于是,欧州反倒强装着笑脸回了家。内心感情起伏,看什么都异样,在家里感到憋扭。生活一下子变得这样烦躁乏味,毫无趣味。人,要是真这么活着多累!
  这晚,他躺在床上,白天干活的劳累也不能使他入睡。他长久地睁着眼睛,毫无睡意的静瞅着灰暗的屋顶。“甜桃”就睡在旁边,发出均匀轻微的呼吸、已经睡熟。散漫着她温文尔雅的异姓气息。孩子也早就沉睡,家的温馨依然如故,而他此刻的感觉全变:他不禁担心起这急巨变化的生活,会把他推入什么样的命运?他心生悲凉,潸然落泪伤心。
  第二天他照常上班,象往常一样照样一字不提。但是,他明显感到他的心里愈来愈加沉重,郁怒越压越怒——心情并没有平缓反而在加重。于是,在第二天晚饭时他决心捅明!
  之前,他首先一再提醒自己:尽力避免家庭悲剧发生,必须控制好自己,适可而至,就是点到为止也好!只要她认错,或有特殊原因,他当马上宽容大度,永不再提起。
  当他用直截了当的方式说出了这个越来越压迫他的话题——他目光瞅着墙壁,聊天似地说:“昨天干活时闲扯到了张好山,说他这次差点让汪小亮砍死,是因为他先偷吃了什么甜桃,被小亮的女人看见了,他欲盖弥彰的又强吃了小亮的女人。那女人搁不下,寻死揽活的不行,逼着小亮才砍了好山三刀。”欧州以说别人事的样子说着,又偷着瞟了妻子几眼。
  樱桃似惊非惊,似听非听的目盯着别处,不置一词。
  欧州以为没有刺痛她,便更进一步说:“这个甜桃也真是的,贱到了象有人说的‘死猫烂狗’的地步了,和‘粗不择口’的张好山搞上了……我真不懂她到底为的什么?”他不由得加重了语气,还补了几句:“连外村人都知道那个和张好山搞到一块称作甜桃的女人,姓田名叫什么桃!”他睄了-眼田樱桃,见她并不很惊慌,反倒似乎还有点佯装不采、二五不挂的架式,欧州不由火气大发,声色俱厉起来:“你今天必须得当着我的面,给我解释清楚:这到底怎么回事!”
  她回过头来,吃惊的,眼睛瓷勾勾直对着欧州,一动不动,慢慢地溢满了泪水;嘴张了张,却没有说出什么,只似露出了点恼怒的冷笑,却又不象在笑;她本来白嫩的脸皮,刹时红了又白,神情复杂、激烈而冲动。半天,她才用颤抖的声音反问道:“你真的不懂——她为什么要那么贱吗?”
  “为什么?”欧州奇怪而迷惘地看着她问,口气缓和了。
  樱桃恼怒地撇了撇嘴,眼里噙着委屈的泪花,同时含有不可遏制的怒火,乜斜着他,嘴角挂着讥诮的笑意,脸上流露出蔑视的神情,带冤带恨地说:“你还问我‘为什么’?好,我告诉你:她——因为那个不争气的男人,带公款买机器时却私自用公款炒股,一下子就赔了二十一万元之多的公款……又为了补这个空缺,又憋出去了村里的一百七十万之多!村镇两级来调查,‘姓田名叫什么桃’的女人,不忍心看着她那不争气男人坐牢受死,不惜以牺牲自己为代价,原想救那捅了大祸的男人不死,她哪想到,到今天,那男人不但不感激她,反过来斥责她……他……他恩将仇报——这男人还有一点人心吗?”
  “停!停——”欧州大为惊骇地打断她的话,大惊失色地问:“你说我炒股啦?并且说我赔了二十一万公款?还有什么一百七十万的话……这些是不是全是马平川反说给你的?是吗?你说呀!他妈的马平川,你太不是个人啦!这么丧良昧心,猪狗不如,我宰了他!”他暴跳如雷,发了疯似的马上就要找马平川去。
  樱桃惊愕地看着欧州,更为震惊的,面无人色的厉声惶问:“这事你没干?全是假的?是他在无中生有?说的反话?”
  欧州转回身,疾言厉色的怒叫:“是他贼喊抓贼,把他作的事全嫁祸在我身上了——这老贱……用这样卑劣的手段哄骗了你!我为他卖命保他,他却反而利用了我的诚实,背后捅刀子、挖墙角,酿就了今天……之地步……置你、我于今天——马平川,你禽曾不如!我,我找他去,我一定削了他的皮,挖了他的心!”欧州发疯的吼叫着。
  这时,樱桃两眼直直地瞪着欧州问:“那我一次又一次地问过你,你为什么不肯对我说-句实话?”
  欧州痛心疾首地说:“都因为我答应过马平川,对买机器的事绝对保密……都因为我对人心眼太实,说出去的话太当回事,把人太当人了,才反遭了这奸人暗算……我操你奶奶的马平川……”他气得发疯。
  “啊——”樱桃长长地惊叹了一声。
  这时,欧州无意间瞥了樱桃一眼,只见她两眼向上白翻,一动不动。他用手试推,她便象木头人一样斜倒在低桌上了——
  欧州大惊,连忙手在她鼻孔前试试,连呼吸都似乎没有了……他一下子慌了,大声叫她摇她:“樱桃——樱桃!”叫不应,摇她也不见苏醒。
  他不懂得怎样才能救她?他慌了,急得一时恨不得放声大哭……跑到门外喊人了:
  “快来人了,樱桃晕过去了……”
  欧州的惊叫声,惊来了邻里人。大家不知出了什么事,都忙来看——有说快捏人中,有叫快握住气的,忙乎了一阵,不见效应,大家才主张马上送村医疗站。
  幸亏离不远,更有人马上回家发动车……很快便弄到了。
  ……田樱桃苏醒了。
  但是,她总是不说话——一切看似都正常,就是人们怎么问她,无论如何都不再说话了!医疗站查不出毛病,只好有待于她自己恢复或上大医院检查。
  一种无可名状的悲恨与失落,愈来愈强烈地压迫着欧州。他越来越异常焦躁不安。回到家,他不断在屋里走出走进,走来走去,既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思想一片混乱,无法冷静。和谁也不说话,别人和他说话也总似无心交谈,似乎通往外界的心灵大门紧紧地关闭了。
  一天过去了,又一天过去了,樱桃还是不说话。
  有不少人都对欧州说:在大医院给樱桃看看,防止误了病,万一以后真的说不了话。趁新医治。
  樱桃不去。张说王劝才勉强同意了。
  第二天,两人一块进了城——结果,不久就走散了……
  欧州东寻西找,找了多半天,直到天晚,竟然没能找到。
  晚上,欧州回到家,希望樱桃能提前回到家里来……可是,没有!晚上没有回来,一夜也没有回来!
  次日,欧州又和几个人一同进城去找——也没有音讯……
  大家商议报案,商议登寻人启示,商议着——如何进一步去找……
  所有人都为樱桃着急,想办法出主意,唯有欧州神情冷漠,苦于若有所思,不参预一句。当大家一定再三催问他的意见时,他磨蹭着说出了出乎所有人预料的话:“我说:到现在为至,我们算是尽力了!所以,不必再找了!再找也不会找到她了。我了解她——她要是想回来,只怕早就回来了;她不想回来,咱们无论怎样找,也都是白找!我有预感:这回她是有意走失的——她不会再回来了!我甚至感觉到:她这次苏醒过来后,不是她不能说话了,而是她装住不说话了——是她不愿意说话了!所以,我主意已定——不再找了!没必要再麻烦大家啦。”
  他坐在那儿闷闷恹恹,完全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懊丧、倦怠的样子。大家说了几句劝慰他的话,都走了,让他一个人安静。
  这晚,他很早就灭了灯,将自己置到一片黑暗中去了,倒在床上,用被子捂住脸和嘴,悲惨地嚎哭:“樱桃——樱桃!”一阵压抑不住的,山崩地裂般的,催人下泪的低哭嚎啕、饮恨吞声,只有从来不曾如此恸哭的人,才会如此。这种发自内心的哀痛,这种带有倔强、压抑不住的情感迸泻,听着让人倍加感伤。他哭,连他四岁的儿子也吓得大哭起来。——这一家不幸的人家,在黑黝黝的夜晚,传出哀伤的哭声,召出黑夜间无数嘁嘁喳喳的议论。
  几日后的一个下午,一个骑三轮车游村卖鞋的女人,给欧州捎来一封信。
  欧州见信,便知道是樱桃写来的。他马上追问那卖鞋的女人,女人说:“是樱桃叫捎给你的。早上九点多钟,我在东口镇那里见她的,她问我上不上你们村,我说朝那方向转,她便把信交给我捎来。我转了四、五个村现在才到你们村。要问她现在她在哪里?就很难说了。”
  欧州听后,二话没说,拿着信急忙回家去看。
  信很厚,大约写有十多张。欧州迫不及待的拆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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