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命悬一线

　　半夜时分，大郎从昏睡中醒来，觉得口干舌燥，喉咙里似乎有一团烈火在燃烧，浑身燥热得就像被人架在火上炙烤着一样。他想坐起来喝口水，可身子骨却像散架了似的犹如一滩烂泥，无论如何用力最终也没能坐起来，于是他张嘴想喊爹娘过来帮帮忙，可喊了几声喉咙里除了“啊，啊”之外却发不出声来，在艰难地挣扎了片刻之后不知不觉又昏昏沉沉睡去。
　　昨夜武秀元一直陪大郎到很晚才睡下，虽说躺在了床上但心里还是一直惦记着大郎的病情，辗转反侧一宿也没睡好，一大早便早早起来去看大郎。当他来到大郎的房间里一看，惊得几乎要失声喊叫，只见盖在大郎身上的被子掉在地上，身上的衣服也被撕扯得凌乱不堪，此时他直直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见此情景武秀元一个箭步奔至大郎跟前使劲推了推他。大郎动了动身子却没有醒来。他发现大郎手上，脸上已经密密麻麻起满了米粒大小的红点儿，就伸手摸了摸大郎的头，这一摸他的心惊得几乎要从胸膛里蹦出来，大郎的头烫得就像烧红的铁块儿，于是他失声惊叫道：“小玉，小玉，快过来，大郎快不行啦！”
　　正在迷迷糊糊睡觉的石小玉被丈夫的吼叫声给惊醒了。她手忙脚乱的急忙把衣服穿上也顾不得洗漱直奔大郎房间。进屋后她看见丈夫正在抱着大郎连晃带喊，见此情形她几乎被吓傻了，站在那手足无措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见妻子进屋愣后着，武秀元几乎是用咆哮的语气冲石小玉吼道：“愣着干嘛，还不快去取钱！”
　　石小玉闻言惊慌失措的去取来钱后，武秀元背起大郎就走。夫妻二人慌慌张张一路上几乎是小跑着奔进了县城。当他们来到清河县城里，最有名的大夫王保安开设的“同济大药房”门前时，天刚麻麻亮。见药房的门还紧闭着，武秀元冲上去照着大门就是一顿猛拍。过了好大一会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条缝儿，从缝儿里探出一个睡眼惺忪的伙计冲武秀元嘟囔着：“大清早的吵啥呢，还让不让人睡觉啦？”
　　石小玉见门打开了，急忙上前朝伙计施了一礼说道：“这位小哥，俺这孩子病得很重，烦劳小哥快快去请你家大夫为他诊治，他的病情耽误不得，救人要紧！”
　　伙计看了看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武秀元，和趴在他背上昏迷不醒的武大郎，虽然心中不快但也不敢怠慢，于是连忙说道：“烦请二位在此稍等片刻，我这就去禀告我家大夫。”说着便匆匆离去，不多时就返了回来，对站在门外的武秀元夫妇说道：“我家大夫已在药房内等候，二位快随我来。”
　　夫妻二人跟着伙计急忙来到了药房之内，王保安在对大郎的病情一番望闻问切之后，面色凝重的叹了口气，对呆立一旁满脸焦虑的武秀元夫妇言道：“想我王某悬壶济世几十年，各种疑难杂症也见过不少，可今日怎么也瞧不出这孩子到底所患何疾。恕老夫无能，烦请二位还是赶快去另请高明吧，切莫在此耽误了孩子的病情。”
　　闻听王保安如此言说，夫妻二人一下子傻了眼，怔怔的站在那里不动。片刻之后，石小玉眼泪婆娑的向王保安哀求道：“王大夫，您可是咱这清河县里最有名的大夫，您一定有办法救这孩子的，对不对？俺求求您救救这孩子吧！俺给您下跪磕头了。”石小玉说着就要给王保安跪下。
　　王保安急忙伸手拦住就要下跪的石小玉，面露难色地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我王某人不肯救治这孩子，实在是我回天乏术。要不这样吧，在这孩子的病未确诊之前，我先给他开两剂清热解毒的药，你们回去之后赶紧给他煎服，先把他这烧给退下来再说。不过你们得必须尽快去寻找名医给孩子治病，否则这孩子恐怕性命堪忧。”王保安说着开了一张药方。随同前来的那位伙计赶紧照方抓药。
　　武秀元夫妇接过伙计抓好的药后，付了钱冲王保安说了声“谢谢！”便背着大郎转身离去。从“同济大药房”出来后他们又去了另外几家药房，结果大夫一个个对大郎的病同样是束手无策。
　　就这样他们背着大郎扑向一个又一个地方，希望从内心一次又一次升起，结果很快又被残酷的事实一次又一次给击破。直到日头偏西，跑断了腿他们也没能找到一个可以为大郎治病的大夫，在极度疲惫与绝望之中，他们只好决定先把大郎带回家中再另作打算。接下的日子，武秀元和石小玉为治大郎的病四处求药问医，腿跑断了，钱花干了，结果大郎的病就像是扎下了根似的时好时坏一直不能痊愈，为此武秀元愁的头发都白了许多，石小玉也是整日里愁眉不展。这个原本幸福美满温馨快乐的家，因大郎这病一下子便陷入了死气沉沉的苦愁之中。
　　一日将近傍晚时分，武秀元从外面给大郎抓药回来刚走到自家门口，恰好碰到迎面而来的本族中年纪最长的爷爷武天成。
　　武天成见武秀元手中拎着药包儿，知道他这是又给大郎抓药去了，便关心的问道：“秀元，大郎这孩子最近病情咋样啊？”
　　“唉！”，武秀元重重叹了口气说道：“天成爷爷，就甭提了！你说我这上辈子是做了啥孽啊，让大郎摊上这么一个怪病，三天两头高烧不退，动辄昏迷不醒。现在已经快两个月了，这大夫我也找了个遍，药也抓了个全，什么偏方土方都用上了，可大郎这病情仍旧时好时坏不见好转，简直把我和小玉都快愁死了。”
　　“秀元，这种事你愁也不顶用。孩子的病咱该治还得治。前段时间你宝田婶儿回了趟阳谷县她娘家，无意之中说出了大郎的病情，结果就有人向她说前几年她那个村子里，也有一个孩子得了和大郎几乎一模一样的病，那家人为此病花了不少钱财，结果孩子的病也没能治好，后来他们不知从哪儿得了一个偏方，把孩子的病就给治好了，于是你宝田婶儿便找到那户人家，抄了那张偏方给带了回来。”武天成说着从怀里摸出一张折叠的纸，递给了武秀元接着说：“你宝田婶儿打听过了，这方子上的药也不贵，在药堂里就能买到。不过其中有一味叫‘望生草’的药不好弄，必须得去踞咱这儿往东一百余里的燕子山上的石人沟去采。听说这种‘望生草’只有石人沟里才有，别的地方不长。可是很多人都说那石人沟里古树参天荒草丛生，各种凶猛野兽来回出没，就算是神手猎户也不敢独自一人轻易擅自入内，所以这种药就很少有人去采。”
　　武秀元从武天成手里接过药方一脸感激地说道：“谢谢天成爷爷，谢谢宝田婶儿！只要能治好大郎的病，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在所不辞。”
　　“我给你说秀元，采药这个事儿是很危险的，你回去和小玉好好商量商量看看行不，如果不行的话就算了，你千万不可牛脾气一上来由着性子胡来。”武天成知道秀元的倔脾气，所以才郑重其事的向他叮嘱道。
　　“我知道了，爷爷。走，咱们回屋喝杯茶去！”武秀元说着拉起武天成欲进家门。
　　“喝茶就算了，我还有事先走了。你可一定记住我的话，采药这事回去和小玉好好商量商量再说，千万不可贸然行事！”武天成再次叮嘱武秀元后转身离去。
　　待武天成走后武秀元进到家中见妻子石小玉正在生火做饭，便随口问道“小玉，大郎咋样了？”
　　“刚刚服罢药在屋里躺着呢，你去看看。”石小玉说着只顾低头忙活手中的活。
　　武秀元轻轻“哦”了一声算是回答便自行进了屋。
　　吃过晚饭小玉把一切家务都收拾妥当之后，便坐在灯下开始做针线活。武秀元把铁铺里收拾停当之后，回到屋内随手搬了一把凳子坐在了石小玉面前。石小玉抬起头对丈夫说：“哥哥奔波了一天也够劳累的，还是早些上床歇息吧，不用陪我。”
　　“小玉，我想和你商量个事。”
　　“啥事？你说吧哥哥，我听着哩。”小玉边忙着手中的活边问。
　　“小玉，你知道嘛，大郎的病有救了！”
　　闻言石小玉抬起头来看着一脸喜色的丈夫疑惑的问道：“哥哥，你有啥新法子吗？”
　　武秀元从怀里掏出武天成给他的那张偏方，得意的在石小玉面前晃了晃了说道：“你看这是啥？”
　　看着丈夫手中晃动的纸片儿，石小玉迷惑不解的问道：“是啥？”
　　“这是我回来时天成爷爷在门口送给我的偏方，说是宝田婶从阳谷县她娘家那边给带过来的，能治好大郎的病。”
　　听丈夫这么一说，石小玉也是一脸喜色，连忙说道：“那明天咱们赶紧照方抓药给大郎治病呗！这还用得着和我商量？”
　　“可是，这里面有一味叫‘望生草’的药在药堂里是买不到的，必须得去燕子山上的石人沟里采。听说这‘望生草’只有石人沟里有。”
　　听到丈夫此言，石小玉惊得跳了起来，一脸诧异地看着丈夫说道：“哥哥，你是疯了吧！那燕子山可是一片老森林，里面悬崖峭壁古树参天蔽日，各种凶禽猛兽多不胜数，进去的人没几个能活着出来的，所以就连附近最勇猛的猎手一个人都不敢轻易冒然进入，难道哥哥是想去那里采药吗？不行，说啥我也不让哥哥去冒这个险！”
　　“小玉，我这不是在和你商量吗？”
　　“商量也不行，我不同意！”
　　见石小玉态度坚决，武秀元心中有些窝火，不由提高嗓门儿说道：“小玉，这可是救大郎性命的大事，这药我必须去采。”
　　见丈夫有些生气，石小玉只好用缓和的语气说道：“哥哥，我知道你一直为大郎的病情着急上火，可采药这是一件九死一生之事，除此之外我们能不能再想想别的办法？”
　　“好，不让我去也行。那你有能耐你给我想一个更好的办法把大郎的病给治好！”
　　“不管咋说，我就是不同意你去石人沟采药。如果你去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让我可咋活嘛？”石小玉说着眼泪不由簌簌而下。
　　看到妻子落泪，武秀元这心里也很难受，便用温和的语气说道：“小玉，我这不是还没去嘛，你哭个啥？大郎这病已经快两个月了，我们啥办法都用了可就是不见起色，我这心里急呀！只要还有一线希望在，我们都不能放弃，知道吗？这采药之事咱不亲自去试试，咋就知道不行呢？再说了，我又不是三岁的小孩不知深浅，去了如果真的不行我就再折回来，这还不行吗？”
　　“哥哥，我知道你救大郎心切，可你想想，这个家全指望你撑着，你说你去了如果万一有个闪失啥的，咱这个家可就算毁啦！别的啥事我都可以依着哥哥，但这采药之事我坚决不同意。如果哥哥强行要去，我这就去死！”石小玉说着说着不由伤心的哭了起来。
　　见说服不了妻子，武秀元这心里也不是个滋味。这个药说不定就是救大郎性命的唯一机会，他不能放弃，可小玉说的也有道理，这个家全指望他哩，他不能出任何的差错。去，还是不去？在这种纠结与矛盾的状态下，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要崩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