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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一首老歌

作品名称:岁月无边      作者:南柯二梦      发布时间:2017-01-05 18:57:13      字数:3296

  我师兄阿狗,荷尔蒙分泌过盛,天生多动症,和养猪场豆腐佬养的发情了的猪郎(种猪)一样,喜欢往野地里跑,晚上常常找些不知正不正经的女人,跑胶林里“打雾水”。我师傅恶狠狠地骂他:“你个大憨傻狗,还不知死字怎写,变成没节操的猪郎了,捉你阉了再去浸猪笼!”
  什么叫“打雾水”?用粤西乡语来解释就是“做白鼻”,直说了就是偷情。这在岭南粤西可不是什么有面子的事情,要是在旧社会,捉住了就要被扔进水里浸猪笼。在我家附近,有一张很大很深的山塘,我小时候常常跑去游水。大人们吓唬我,说里面有水鬼。因为在万恶的旧社会里,有一男一女同时被装进一个大猪笼,就是扔这山塘里浸死了的。
  晚上吃饱了饭,我师兄阿狗有时也拉上我在银沙队里闲逛。但也没啥可干,除了一边走一边放屁,一边数着天上的星星,最多就是偷偷看一眼晚上出来倒尿壶的靓女。至于“打雾水”,阿狗是不让我跟着的。所以,要捉人浸猪笼轮不到我,阿狗就保不准了。
  其实,相对于时下,我师兄阿狗也算个十足的正人君子,毕竟,男婚女嫁人之常情,他还未有老婆。况且,他也不想做猪郎,老要付出,太吃亏了。但他也不想成为第二个我师叔阿孖乸,因为阿狗家族也要传宗接代。
  再说说我复姓司徒的大师兄。我大师兄外号叫“台山堆”(台山仔),平时寡言少语,但做事坚决得近乎固执。他认为他高高在上,不屑与我们这几个师弟说话,也从不和我们一起跑外面游荡。他的观点和我师傅其荣叔一样,认为我们都是大憨,很有教育之必要。此外,他还是个目不斜视不近女色的斯文人,平时见个女人也会脸红,被我师傅其荣叔称赞为道德模范,堪为我们学习的好榜样,要我们认真向他学习,就差着没有让他给我们演讲了。
  说实话,虽然我大师兄也将我归入大憨之列,我认为缺乏科学根据,不可能正确,但我还是打心眼里佩服他的。
  我师傅对司徒和阿狗两位师兄,不可同日而语,一个青眼一个白眼。与阿狗师兄老挨骂不同,我师傅其荣叔从来不骂我司徒大师兄为大憨。如果我师傅哪天脑袋发热了,要明证道德,改造这个世界,扭转世风日下,对变成了发情猪郎的阿狗师兄实行阉刑,那么,执行者非我司徒大师兄莫属。
  在银沙队蔚蓝的天空底下,白云悠悠,风也柔柔,日子如水泻地,缓缓消逝。我司徒大师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干活就干活,吃饭就吃饭,睡觉就睡觉,没人和他那样有规律。之所以如此,就因为他是道德模范,是我们学习的好榜样。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难道不是么?
  忽一日,司徒大师兄向我师傅请假,说是回家乡台山讨老婆。这个谁也想不到,他这个目不斜视的“台山堆”,在家乡居然有个等了他许多年的“台山囡”。可见,食色性也,目不斜视之道德模范如我大师兄者,也不能免俗。
  那天黄昏收工后,我大师兄便勿勿地脱衣走下鱼塘,离屎楼远远的洗了个澡。然后回工棚换了干净衣裳,背着装了些衣物的蛇皮袋,戴顶草帽,晚饭也没来得及吃便上路了。他要赶到县城坐班车。
  其时,我们正蹲在路边泥地上享用晚餐,吃的是死猪肉,喝的是一毛五一斤的糖啤酒,很幸福。因为养猪场又死猪了,这回是一头特立独行、渴望了解世界的不安分守己的小猪。偷偷跑出猪栏在野外闲逛,英勇地掉山崖下摔死了,豆腐佬按惯例要我师傅负责。
  可见,做人万万不可行差踏错,安分守己最好,就算你生而为猪也不例外。活在世上就要循规蹈矩,不要胡思乱想,特立独行很不好。要不,必成人的盘中餐。
  我师傅其荣叔席地而坐正在吃猪小肠,吃得满脸冒着如油般的汗。那猪小肠长长的一条,我师傅用手将肠子里的蛔虫一条条扯出来,扔地下给狗吃。然后将扯干净了的肠子放进大嘴,一边往里塞一边嚼得有声有色,很享受。
  我师傅指着肠子对我说:“憨啊,别说师傅不教你哦,认准了,这叫虫肠,是猪肠里最好吃的。旧社会的地主阶级真坏,他们专吃肠,我们贫下中农就只能吃蛔虫。”
  我不知道我师傅这样的说法是否属实,因为我是生在红旗下,长在甜水里的幸福新一代,没法印证我出生以前的事。我只知道听我师傅说后,生理上有反应是无疑的。我师傅这样搞法,弄得我吃不下饭,就更别说肉了。
  我师叔阿孖乸默默地听我师傅说着,吃饭也从来是低头默默吃的,规规举举,老老实实,吃旳是“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这时也不例外。我发觉,我师叔这顿饭没有吃肉。
  不知什么原因,阿狗师兄一边端着饭碗吃肉,一边放下筷子骂娘。我师傅骂他没事找亊,多管闲亊,只管吃饭就是了。
  这时,我司徒大师兄春情勃发,归心似箭,在夕阳底下拖着长长的身影,穿山过岭,急急地沿着大路走出很远很远了,然后回过头来对我们挥一挥手,不带走西天的一丝儿晚霞。
  晚风、夕阳、落霞,那山,那水,那人,这世间没有不好,只有更好。也就是说这世上的一切没有理由不美好。我司徒大师兄就是这样认为的,他是个理想主义者,也是个现实主义者,所以,无人如他那样有幸福感。
  在他回家乡娶了我师嫂“台山囡”,回来后我司徒大师兄便开始转性,人也开始变得兴高采烈,不再寡言少语,一反常态有事没事热情地找我们进行思想交流。常常给我们讲些举案齐眉之类男欢女爱的无聊故事,用来论证人世间就是天堂,有着令人十分幸福的无比美好:
  “夫君,贱妾这厢有礼了!”我大师兄一裣衽便说。然后再一转身抱拳道:“娘子,愚夫这厢有礼了!”他时男时女扮两个角色,演示得一本正经。
  我不知道他说的和演的这些古古怪怪的东西,是从哪儿听来和学来的,又有何用?大师兄还是原来的大师兄,就是话多。我认为他十分滑稽。这些讲的和演的对我一点儿也没用,但对我师傅我师叔和师傅他们这些老前辈震动很大,认为是传统文化之复兴,很有传承的必要。
  我们这儿民风十分淳朴,老公叫老婆“憨婆”,因为是憨的,所以要打;老婆叫老公“死佬”,因为被老公打,所以真该死!
  假如,将我大师兄所讲和所演,改为我师傅和我师母的对说:“憨婆,死佬这厢有礼了!”“死佬,憨婆这厢有礼了!”想想,是不是更有味道?
  粤西自古流行打老婆,不知这算不算传统文化。
  像我这样无脑的年轻人,就是大憨,不愿接受教育,老犯错误,要常常检讨反思,改造思想。所以,我对司徒大师兄的所作所为不以为然。反而是老同志最容易受教、感动、赞同、支持、学习。因此,我师傅和我师叔伯们一致认为,我大师兄是位好同志,堪当建厕重任。其荣班下一任班长,非他莫属。
  我大师兄娶了我师嫂台山囡,后来又过了大半年,便将我师嫂带回了工地。这时,己经走进八十年代,我们便成了八十年代光荣的新一辈。
  有一回收工后,我大师兄夫妻俩在工棚里关了门用台山话练习大声说话,声震天地间。台山话说的似唱的,我师傅师叔们在外面听不懂,以为他们是为了实现四化振奋革命精神,正在对唱:
  “花儿香,鸟儿鸣,春光惹人醉,欢歌笑语绕着彩云飞。啊,亲爱的朋友们,美妙的春光属于谁?属于我,属于你,属于我们八十年代的新一辈!”
  我大师兄从工棚里走出来时被我撞见了,我拦住他说:“你死啦,打老婆!”
  我要向我师傅告发他,别以为“憨婆”“死佬”换成了台山话,关起门来打老婆,我就听不懂和不知道。
  司徒大师兄,这个我师傅树立的,我师叔和师伯们认可的,作为我们学习的好榜样和道德模范的光辉形象,在我面前碎了一地。这令我有一点儿伤心,也有一点儿高兴。
  其实,作为光荣的八十年代新一辈,我也会唱这首《年轻的朋友来相会》,只是受我师兄阿狗吃饱了撑的影响,不好好唱罢了:
  “再过二十年,我们来相会,送入了火葬场,全他妈烧成灰,你一堆,我一堆,谁都不认识谁……啊,亲爱的朋友们……先烧你?先烧我?”
  我老爸生前曾经吩咐过我,说他死后就烧灰,埋在橡胶树下做肥料,为祖国的国防事业作最后一点贡献。因为王震曾经赞誉他们这些五十年代初即扎根祖国南疆,参加橡胶种植工作的第一代橡胶工人为国防建设的英雄,死后还要为他们树碑立传。只是,我老爸死后我没将他埋在橡胶树下,我将他送回了他出生的老家。
  作为光荣的八十年代新一辈,我在银沙队吃饱了撑的,快快乐乐地唱着这首《年轻的朋友来相会》,到如今也早过了二十年,三十年,但我还未被烧成灰。那么,再过二、三十年,那又会怎样呢?唉!人啊人,你永远也讲不清楚,也说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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