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王献瑞深山找救援

　　就在王献瑞和王兽医暗中较劲僵持在门口的时候，李扁头一挥手，特务们押着富儿一路向北走了。
　　“这，这怎么回事？”王兽医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惊魂未定的问。
　　“二鬼子疯了，乱咬人了。”
　　“哦，你可害死我了，启明大早的遇上这倒霉事。唉，等我一下，我去拿药箱！”
　　王献瑞一把拉住王兽医，悄声说：“老王，今儿的事谢谢你了，客商的马没事，不用劳烦你过去了，这点小意思，还请你收下，吃个早点。”王献瑞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票子塞到王兽医手里。
　　“这是做甚了，谁没有点事，活在这个乱世，大家都是好兄弟，能帮个甚了。晓得了，你快忙去！”王兽医边说边把钱又塞回到王献瑞手里头。
　　王兽医把门紧紧地关上了，王献瑞心里涌起一阵难以名状的感受，这时，紧闭的门又开了一道缝，“一会儿我背着药箱去一趟成城村吧，或许真能做点生意呢。你放心办事去吧！”门缝里传来王兽医的声音。
　　“在这苦难的日子里，把大家的心都裹拢在了一起，多好的人啊！他想得太周到了，万一那些狗特务知道王兽医没去成城村，还真不是耍的。”王献瑞眼里涌出晶莹的泪水。他不敢耽搁，他担心着富儿，他紧了紧裤腰带，一猫腰，从墙角下一溜烟往西奔去。
　　王献瑞几乎是从茆头梁一路小跑直奔申家圪垛村。
　　他一拐过牛头山下的文昌爷庙，就看到了毋翠兰，她正蹲在门前的核桃树下，一手拿锤子，一手拿凿子，“叮叮当当”的把一块脆瓜大的石头敲打的火星直冒，在凌晨的山谷里回声响亮。他疾步跨过东沟，爬上一道土坡，突然出现在毋翠兰身后，着急地问：“翠兰，八路军首长在哪？快带我去！”
　　毋翠兰只顾专心给石雷钻孔，听见有人说话，猛然一惊，锤子差点砸在手指上，“哎哟，老哥哥，你吓死我了，什么时候上来的？”
　　“快别说了，赶紧带我去见首长。”
　　毋翠兰放下手里的锤子凿子，捋了捋额前的头发，这是一个在苦难中挣扎大的女人，在她的身上总能体现出坚毅的力量。但是王献瑞还是不敢把富儿被捕的消息告诉她。他现在就一门心思想着赶快找到八路军，让他们赶紧想办法去救人。
　　“老哥哥，发生什么事了？这么着急忙慌的，你看裤腿都让露水打湿了，湿气袭人，我去拿富儿的裤子你赶快换上。”
　　“没事，没事，我得赶紧找八路军同志！”王献瑞自己都觉得这句话说得太矛盾了，他的心悬了起来，害怕翠兰打破砂锅问到底。可是，看起来毋翠兰好像没有产生怀疑。
　　“他们昨天连夜撤退了，听说去了葫芦川集训。”
　　“唉，真是急死人了，那武工队的同志在不在？”
　　“也相跟着走了。”
　　“那我得赶紧找他们去！”王献瑞转身就走。
　　“甚事急成你这样？看你的衣服都被汗拓湿了，好歹喝口水，缓口气再走。”
　　“不用不用，真是急死人了！”
　　“既然老哥哥你真有急事，那你稍等一下！”毋翠兰一溜烟跑向自家南房，那是她家的厨房。一眨眼功夫，她拿出一沓用油纸包着的还散着热气的油摊摊，塞进王献瑞的捎马子里。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从这儿走到葫芦川一百多里地呢，不吃点东西能受得了？拿着，路上吃！”
　　王献瑞拿着热乎乎的油摊摊，噙着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赶忙掉头就走。他知道这些油摊摊是毋翠兰知道丈夫今天要回来，早早烙好了给富儿路上吃的。可怜的人啊，她不知道自己的丈夫现在身陷囹圄正遭着什么罪呢。可是，她等不到富儿回来一定要着急的。
　　“翠兰，我忘了跟你说了，富儿还有任务，让我转告你，他今天不回来了。”王献瑞走了几步，回过头来说。他分明看到翠兰眼里泪水在打转。可是他不敢再多说一句话，他怕翠兰要知道了富儿被捕的消息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他知道翠兰的性格，一旦知道了这件事，一定会自己冒着生命危险去救富儿的，她一个妇道人家，不是羊入虎口吗？想到这里，他现在恨不得多长两条腿，一步探到葫芦川去。
　　他不知道自己一路上是怎样磕磕绊绊来到葫芦川的，衣服被圪针树枝扯得褴褴褛褛的，活脱脱一个叫花子。他好不容易打听到八路军驻扎的地方，这时夕阳已经西下，山影模糊，他摸索着进了村口，“谁？干什么的？站住！”突然一声低喝，他两腿一哆嗦，回头一看，一支枪管冰凉的顶在他胸前，树后站着一个矮墩墩很壮实的八路军战士，面熟，一时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但是看到八路军战士他一颗心终于放下一半了。
　　“我要找首长，快带我去！”
　　“你是成城村的吧？开骡马店的掌柜，是不？”
　　“你认识我？”
　　“咋不认识？割线的时候咱两分在一个小组，想起来了没？”
　　“徐矮子，是你啊！”经徐矮子一提醒，王献瑞马上认出了这个四川小伙子，因为他个子小，从小人们就叫他矮子，他也习以为常了。王献瑞想不到在这里还能遇到熟人，喜出望外。
　　徐矮子收起枪，背在肩上，朝树后做了一个手势，对王献瑞说：“走，我带你去！”
　　徐矮子带着王献瑞进了村，村里大部分的房子是石头垒成或土坯砌成，曲曲折折如绕迷宫，尽是石头台阶，他们来到半山坡上的一座小院子里，院子里整齐的码放着一摞一摞一人多高的劈柴，如院墙般围在房屋四周。
　　屋子里已经点上了灯，窗棂上糊的麻纸跳跃着光亮。
　　徐矮子把门帘一挑，王献瑞走了进去。
　　“哎，献瑞，你怎么来了？”献瑞一进门，油灯昏暗，他定醒了一下，顺着声音看了过去，怪不得这么耳熟，原来是成城村村长张敏曾。说起张敏曾，这话就多了，他清末出生，读过私塾，后来私塾改成完小。毕业后，他在县城“德信诚”皮坊做过学徒，1927年交城师范成立后，他考中并学习一年，翌年夏又考入太原育才炼钢厂学徒，在此期间他受到革命影响，同年冬天加入“马列主义信仰小组”，初步接触了共产主义思想，1929年春工厂停产，他回到家乡到杜家庄做了一名小学教员。“九•一八”事变后，他与爱国学生石思明、郭萱等人组织发动了轰动全县的抗日游行。他和工人代表吕昌福领头冲散伪警，打得国民党县主任丁效伊负痛逃走，他们砸烂了国民政府的牌匾，成立了交城县抗日救国会。事后，他被开除出教师队伍。只好回到村中继续发动群众进行抗日活动。1934年被选为成城村副村长，翌年被选为村长。此后，他与豪绅乔万程、夏廷栋等展开了斗争，他有礼有节，除去了豪绅强加在农民头上的捐赋，减轻了农民的负担，受到全县农民的赞扬。在村内，他组织农民兴建水利，并把原来的5个村公所合并为一个，以此减少了村民一半还多的不合理负担。1936年，成城村700余户村民自发组织敲锣打鼓赠送了他两块牌匾两杆旗。抗战开始后，他秘密加入交城抗日组织——牺牲救国同盟会，积极收集国民党溃军遗留的枪支弹药，并筹集粮食，帮助武德中组织抗日武装，维护百姓利益，惩治汉奸恶霸。1938年春，八路军东渡黄河进入山西，120师特务团进入交城，张敏曾说服武德中，把这支抗日游击队编入120师特务团，并组建了武工队。在各村成立了军民抗日联合组，由他与武美臣负责，为了掩人耳目，在张敏曾的安排下，武美臣到成城村村东的文昌庙看门作掩护。他们建立了交城、文水平川各村情报网，在敌人的据点内也建立了秘密情报点，并担任交一区敌区工人团团长。这时，日军对根据地实行了全面的封锁政策，造成八路军边区政府生活物资极端困难，军队的供给用品如布匹、火柴、煤油、药品等严重短缺。为了打破敌人的封锁，军队委托张敏曾利用成城村有利地形和“丰亨店”的招牌开展红色市场，为我军转送战略物资。
　　这些事情都是张敏曾在村里秘密进行的，村里的人知之甚少，王献瑞当然也不例外，所以他不免有些疑惑，“你怎么会在这儿？”张敏曾从炕楞上站起来才要说话，门扇被推开，门帘挑起，进来两位身着灰布军装的首长。
　　还没等首长说话，献瑞就赶忙迎上前去，把富儿被抓的事简单的说了一遍，只见其中一位首长拉过一张凳子来，“来，坐下，喝口水，慢慢说！”徐矮子已经从温壶里倒了一碗水递了过来。“首长，着急啊！”献瑞急得拽着首长的袖口不放。
　　“徐矮子！”
　　“到！”
　　“现在命令你，带一个班的战士，协助武工队端掉安定老爷庙的炮楼救出申运。”原来，这次会议其中一个问题就是要讨论如何端掉这个炮楼，撕开敌人的封锁线。首长听了献瑞的汇报，来不及做详细战斗部署，命令徐矮子马上出发，仔细侦查，制定营救方案，拔掉这个据点。
　　首长亲切地招呼张敏曾和王献瑞坐下，他也坐下来，对他们积极支持抗日进行了表扬，在征得他们的同意之后，首长谈了谈八路军在平川采购军需物资的计划，希望得到他们帮助。
　　“就选在我们成城村吧，离县城近，交通方便，往北不远就能穿过翠屏山运到根据地。村里人也齐心，大家都痛恨日本鬼子，没有人会告密。这地利人和都占了，你就下决定吧！”张敏曾情绪激动地说。
　　“我们也正是这个意思。献瑞，谈谈你的看法。”
　　“收购转运军需的任务就交给我吧！”献瑞话不多，却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好，贺云志！”首长招手叫正在炕头上给敏曾献瑞铺被子的中年军人。贺云志一步跨下炕楞，站在首长身后，精干利索。
　　“大家认识一下，贺云志，在120师后勤部工作，这个任务将由他直接领导完成。”敏曾、献瑞激动地与贺云志握手。随后，他们商讨了一些具体细节。
　　夜静了，献瑞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忐忑不安，这山里的夜咋就这么长呢？
　　辗转反侧，富儿的往事一页一页在他脑海里翻过。
　　那是去年冬天，富儿接到一封鸡毛信，要送到西冶川根据地。在战争年代，鸡毛信不是普通的信，插着鸡毛的信必须迅速送达。
　　富儿知道这鸡毛信非常重要，脱下鞋，把鸡毛信藏在鞋垫里就出发了。他戴上草帽，拿着镰刀，赶着毛驴，装着割草的样子，专拣沟里的小路走。沟里净是乱草、荆棘，两腿被拉了几道口子，富儿顾不得这些，挥着鞭子，抽打着毛驴，爬过几道山岗，很快经过落子岭来到了野则河。野则河是山脚的一个小村庄，距离根据地就不远了，但鬼子也常在这一带活动。
　　富儿急急忙忙走着，正要穿过一片小树林，一抬头看到前方一个土坎上有两个鬼子在望着他。躲开吧，怕鬼子生疑心，也来不及了。不躲吧，那该怎么办？他往四周看了看，正好一头驴正拉下一堆粪。他走过去用脚使劲踩了一下那驴粪，稀稀的驴粪溅了他一身。他也顾不得脏和臭了，任由驴在树林间的草皮里啃草，他不慌不忙的蹲下身割起草来。
　　两个鬼子跑过来，刺刀架在富儿脖子上，大声叫道：“八格牙路，举起手来！”
　　富儿装作傻呼呼的样子，呆呆的站在那里。
　　鬼子横眉瞪眼叫道：“八路的探子？抓起来！”
　　富儿装作惊慌的样子，说：“我是放驴的，顺便割点草！”
　　鬼子将富儿从上到下搜了一遍，什么也没搜出来，驴粪的臭味薰得鬼子直捂鼻子，尤其鞋上面，全是驴粪。
　　这时候，有个鬼子在远处叽哩哇啦的叫喊，两个鬼子转身要走，打了富儿一枪托，厉声喊道：“赶快滚，这里，不准放驴！”
　　富儿忍着疼痛，赶着驴迅速出了野则河，沿着山川把鸡毛信送到了根据地。
　　“富儿应变能力强，他会没事的。”献瑞内心忐忑，“小徐他们也快赶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