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简单良缘

　　已经是夜阑更深，武秀元早已在西厢房睡去，田氏和石小玉仍旧并肩坐在正房里田氏的床上闲聊。她们身后是大郎在酣睡中发出的轻微而均匀的呼吸声。
　　昏暗的灯光下，小玉低着头，手中不停的在为武秀元缝制着衣衫。
　　田氏一脸慈祥关爱的神情看着小玉轻声问道：“小玉啊，你看你在咱这个家呆了也这么长时间了，家里是啥情况你也一清二楚。今晚我想和你商量个事，不知你可否愿意？”
　　“娘，如今我们已经是一家人了，您干嘛还这么客气？有啥事您尽管说吧！”小玉没有抬头，嘴里说着手中继续忙自己的活。这段时间她从娘和秀元哥的神情举止与言谈中，已经猜出了二人的心意，所以她知道今晚娘想说啥，她等的就是让她们开口而已。
　　“小玉啊，你看娘这身子骨已经是一天不如一天了，说不定啥时间就会被阎王爷突然给叫走了。你嫂子下世的早，撇下你秀元哥一个大男人家又不会过日子，而且还要照看大郎这孩子，万一哪一天我走了，你说剩下他父子二人，这日子可咋过呀？所以我寻思着，在我临死之前如果能看到你做我的儿媳妇，能和你秀元哥把这个家共同给撑起来，了却一直压在为娘心头的这块心病，娘我就是死了也会在九泉之下含笑为你们祝福。”田氏轻声向小玉说出了自己的心意。
　　“娘，瞧您这话说的多不吉利。我和秀元哥哥可都是盼望着您能长命百岁哩！别整天说啥死不死的，多晦气呀！我的命是您和秀元哥救的，在这世上我举目无亲四处流浪无处栖身时，又是您和秀元哥好心好意收留了我才能有今天，您和秀元哥就是我的恩人，是我最最亲近的人，我石小玉岂是忘恩负义之人？既然娘有这心意，我岂有不允之理？一切事情全凭娘做主就是。”石小玉说着抬起头来看着日渐苍老的田氏，满怀深情地说道。
　　见小玉爽快的应允了此事，田氏神情激动的一把抱住小玉，轻声呼唤道：“小玉，你真是娘的好闺女啊！娘谢谢你了。”
　　“娘！”小玉甜甜地叫了一声，放下手中的活转身依偎在了田氏怀中，一脸的幸福状。
　　田氏搂着小玉，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秀发说道：“你秀元哥他比你大十多岁，而且还有一个孩子，你嫁给他可委屈你了，娘这心里觉得有些对不住你。”
　　“娘，你这话说的我可不爱听。秀元哥哥心地善良为人耿直，勤快能干又知道体贴人，能嫁给他那是我的福气，你咋能说是委屈我了呢？”石小玉对田氏说道。
　　“既然如此，赶明儿为娘去请个先生给你们选个黄道吉日，把你们的婚事给热热闹闹的办喽。咱们一家人从此好好的过日子，你说成么？”田氏对小玉说道。
　　“娘，这事你和哥哥看着办就行了，咋样都成，我没意见。”小玉满脸笑意地说道。她此时觉得心中甜甜的，暖暖的。她终于有了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有了疼爱自己的丈夫和婆婆，再也不用去过那种颠沛流离的乞讨生活而遭人欺辱和白眼。
　　清清凉凉的月光从窗子里射进来，将整个屋子照得明明亮亮的。
　　油灯泛出一点微弱的光芒映着小玉那张清秀的面颊。她的面颊上漂浮着两团红晕，使她在朦胧的灯光下显得更加妩媚动人。她正忙着为自己和秀元赶制嫁衣。本来这些活儿秀元是要吴裁缝给做的，她没应允。她觉得，拜堂成亲那天如果穿着自己亲手缝制的嫁衣和心爱的人步入洞房，在朦胧的烛光下喝着交杯酒，那该是怎样的一种甜蜜和幸福啊！至此，彼此把自己交给对方，相濡以沫地携手同老，这该是何等的温馨和浪漫？那一行行细细密密的针线里，逢着自己一生的幸福和向往啊！正当小玉沉浸在幸福的温馨之中时，一阵轻轻地敲门把她从沉醉之中给拽了回来，只好起身去打开门，见武秀元手中端着一碗汤满脸笑意地站在门外。
　　“快进来吧，哥，还傻愣着干嘛？”小玉说着把武秀元让进了屋里。
　　“小玉，娘怕你这几天忙，累坏了身子，特意为你熬了一碗汤让你补补，赶快趁热喝了吧！”武秀元说着将手中的汤捧到小玉面前，憨厚地笑着，两眼直直地看着她。
　　小玉被武秀元给看的有点不好意思了，温柔的嗔怪道：“瞧你这幅谗相，瞅啥哩，还没看够么？”
　　“咋会看够哩？就是看一辈子我也看不够。”武秀元打趣道。
　　“啥时间学会耍贫了？”小玉接过武秀元手中的汤说道：“你快试试新郎官的衣服，看看哪不合适我再给改改。”然后她轻轻地抿了一小口汤，觉得自己时时被关心和疼爱包围着，已经快沉醉其中不能自拔。
　　“小玉做的衣服，肯定没得说，我看不用试了吧？”武秀元看着小玉，一副不情愿的模样。
　　“你快去试试嘛！每一次让你换衣服，你都一副不情愿的样子，是嫌弃我还是咋滴？”
　　“妹妹这话说的让我简直无地自容，我巴结妹妹还来不及呢，怎么敢嫌弃。只是当着女子的面换衣服有些不习惯。”武秀元说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听到此话，小玉“咯咯”地笑得更欢了。在小玉的笑声中武秀元一脸窘态终于将做新郎时才穿的衣服穿在了身上，内心满是欢喜和激动。
　　小玉看着身穿新郎衣服的武秀元左瞅瞅右瞧瞧“咯咯”地笑了个前俯后仰。
　　武秀元一时被小玉给笑得莫名其妙，好奇地问：“你笑啥哩，小玉？”
　　“你看你的纽扣系到啥地方去啦！”
　　武秀元低头一看，原来扣子系错了位置，弄得衫子一边长一边短。
　　小玉放下手中的汤碗，帮武秀元重新系衣扣，边系边说“哥，小玉现在已经是你的人了，说话你可别不爱听，这几天你既要忙着收拾屋子又要在铺子里赶活，可一定要当心身体，你如果万一累坏了身体，让我们娘俩去指望谁啊？”
　　“我知道。但有小玉在，就是再苦再累，我也不觉得。”武秀元说着爱抚的将小玉搂在了怀中，趁势将嘴压上了她那红润柔软的朱唇。
　　小玉在他怀里挣扎着用力推开了他。
　　自从那次桃花林之后，每次和她亲热她从来都没有拒接过，可今天怎么会？武秀元正在闷纳。
　　小玉一脸娇羞的红晕说道：“哥，别这样，妹妹我有喜啦！”
　　武秀元一听小玉说她有喜了，心里甭提有多高兴了，一脸兴奋地问道：“多久了，你咋就不告诉我一声？”
　　“我也是才知道不久。自从那次我们在桃花树下恩爱之后我就一直没来那个，当时也没往心里去，可后来我发觉老是想吃一些酸东西，我也不知道这是咋回事，就悄悄地将此事告诉了娘，娘领着我去找了一个郎中把了把脉，郎中说是有喜了，而且还是个男孩！”
　　听到小玉的话，武秀元不由想大郎满月时抱着他去找“神算瞎子李”合八字是说的话，心中不觉感慨万千，觉得这一切都是冥冥之中上天注定的，小玉就是上天特意赐给他的，他一定要好好珍惜。
　　时间过得真快，今天就是武秀元和石小玉的大喜之日。在小玉的坚持之下，婚礼操办的有点儿简单。他们只邀请了最亲近的亲戚，挚友和村中几位德高望重的乡亲。小玉说婚礼操办的再怎么热热闹闹，风风光光都无所谓，重要的是能嫁给一个自己心爱的人。嫁人是为了过日子而不是为了讲排场，婚礼即使再简单，只要两个人能真心的相亲相爱比什么都好。
　　可结婚毕竟是人生中的一件大事，也不能操办得太过简单寒酸了，这样武秀元和田氏觉得也太对不住小玉了，于是在他们的坚持之下婚事办得不算风光但也热热闹闹。因为小玉在这世上已经寻不到最亲近的人了，而且她的家又距这里千里之遥，所以小玉昨天被武秀元送到了距武家村五里之地的何家堡他姑姑家里，让他姑姑家作为她的娘家把她给打发出嫁。
　　今天一大早，去迎亲的队伍便从武秀元家里出发，一路吹吹打打热热闹闹向何家堡直奔而去去迎娶小玉。快到良辰时，小玉被花轿迎娶回来停在了院门之外。
　　听到主婚人的一声吆喝：“花轿到！”，武秀元满面春风的从院子里大步流星的来到了花轿之前，当他刚准备伸手要去掀轿帘时，却被站立在轿子一旁的娶娘菊婶给拦住了。菊婶冲武秀元道：“我说大侄子啊，你是真不懂规矩呀还是给我装糊涂？我大老远辛辛苦苦把新娘子给你娶回来，你不拿红包就想接人，门儿都没有！那首迎新娘子的歌是咋唱来着？花轿落地，新郎迎出。娶娘收到红包轿门打开。新郎上前给新娘呈上红包，抱起新娘。谷草点燃，礼炮放开。新郎新娘，跨过火海迈过刀山，步入喜堂，情深似海。相互结拜，恩恩爱爱。”
　　经菊婶这么一说，武秀元这才恍然想起忙乱之中竟把备红包之事给忘了。他冲菊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对不起，菊婶，忙乱之中竟把这事给忘了，我这就去拿。”说着又急急地折回了院中。
　　看着武秀元慌忙离去的背影，菊婶笑着说道：“看把你个猴崽子给急得火烧屁股似的，没娶过媳妇是咋滴。”
　　在清河一带结婚盛传着这样一种习俗，当新娘被迎亲队伍迎接到新郎家时，花轿必须落在大门之外等待新郎官出来迎接。新郎官从院子里出来后必须先给娶娘送上红包（俗称辛苦费）之后方可掀开轿帘。轿帘被掀开之后，新郎官再给新娘子送上红包（俗称下轿费），然后才能把新娘子从轿子里抱出来，抱着跳过燃烧着的谷草火（俗称跨火海）跨过狼牙滚（一截圆木上订有许多木棒，状似狼牙棒。俗称过刀山）。经过头门时，众人开始拼命往新郎头上身上塞切碎的谷草（俗称沾谷运），经过了这些程序和关卡之后新郎才能在众人的拥簇之下抱着新娘来到喜堂前开始拜堂成亲。
　　武秀元折回去拿了红包之后重新来到花轿前给菊婶递上了红包。
　　菊婶在接过红包之后眉开眼笑地说道：“大侄子，你好福气啊，娶了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媳妇，让菊婶我都有些眼馋了。”
　　“菊婶你真会说笑。你眼馋，赶明儿你也娶一个去呀！”武秀元冲菊婶说笑道。
　　“去你娘的腿。如果我能娶媳妇那还不成了妖怪啦！”菊婶嬉笑道。
　　武秀元在众人的哄笑中来到轿门前伸手掀开了轿帘，把给小玉备下的红包递上之后伸手把她从轿子里抱了出来。
　　小玉盖着大红盖头，脸上飞着幸福甜蜜的红晕，用双手紧紧环住武秀元的脖子，把头贴在他宽厚的胸膛前。
　　武秀元抱着小玉来到了燃烧的谷草前运足气力准备跳过去时，村里几个调皮的孩子在大人们的教唆下又抱来了许多谷草放在了火堆上，一时火势熊熊，他只好抱着小玉赶紧往后退，谁知在后退的过程中不小心踩到了长衫后襟，害得他趔趄了几趔趄差一点摔倒，惹的看热闹的众人一阵大笑。他在稳住身子之后待火势小了，运足气力抱着小玉跳过了“火海”来到了“刀山”之前，村里几个年轻的小伙子把“刀山”使劲的在地上滚来滚去，害得他跨了几次都没能跨过去，却被累的额头冒汗气喘吁吁。
　　“秀元大哥，抱着新媳妇跳火海跨刀山的滋味还可以吧？”村里有名的捣蛋鬼武秀田看着气喘吁吁的武秀元问道。
　　“好兄弟，你就别在这折腾了，让哥哥我过了这一关吧！完事了哥哥我好好敬你几杯酒。你看现在哥哥我已经累的快要趴下了。”武秀元向武秀田央求道。
　　“哥哥，你平白无故捡来这么一位如花似玉的媳妇，就这么急着拜堂成亲呀？你现在累趴下了还行，洞房花烛夜千万可别累趴下了。”武秀田嬉皮笑脸的向武秀元取笑道。
　　众人被武秀田取笑的话给惹的轰然大笑，然后又有几个青年拦住武秀元嬉笑着刁难他。
　　武秀元在众人的嬉笑刁难之中终于跨过了“刀山”刚走到头门，却又被村里许多同辈晚辈的妇女给塞了一身的谷草沫，在经过诸多刁难和关卡之后他才抱着小玉精疲力尽来到喜堂前，放下小玉之后，他这才顾上掏出手帕擦了擦满头满脸的汗水开始大口喘气。
　　主婚人见新郎新娘到来，便站在喜堂之前高声唱道：“鸣炮奏乐！婚礼开始！”霎时之间炮响乐奏好热闹。在拜过天地高堂诸多礼节之后，小玉终于和武秀元走进了洞房。小玉默默地端坐在床沿上等待丈夫掀开她盖头来。武秀元轻轻走到小玉跟前缓缓掀起了她的盖头，看着一脸绯红娇羞的妻子喃喃地说道：“小玉，你真美！”
　　小玉羞嚇的笑道：“哥，累坏了吧！喝杯酒解解乏，一会我们还得出去给亲朋好友敬酒哩！”说着她起身走到桌子前为丈夫倒了一杯酒，双手捧起端到丈夫面前含情脉脉的看着他喝掉。
　　武秀元喝罢杯里的酒之后，看着小玉深情的说道：“小玉，我们终于成亲了。能娶到你，是我一辈子的幸福，就是再苦再累我心里也是甜如蜜。”
　　“能嫁给你，纵使吃糠咽菜我心里也似甜若蜜。”小玉说着轻轻地抱住了丈夫。
　　夫妻二人紧紧的相拥着，沉浸在幸福之中。
　　武秀元和小玉结婚之后，夫妻二人恩爱有加，不久小玉便生下了一个男孩，取名叫武松。夫妻二人勤俭持家，辛勤劳作，小日子过得顺风顺水，不知不觉之中几年过去了。这几年之中除了母亲田氏的病故让他们心中偶感伤怀之外，日子虽说过的不是很富裕，却也生活得有滋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