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念父女 上广武 成义被捕（6）

倒是奚琴看出点原由来，她肯定面前站着的这个容貌美丽，身材娇小的异族女子就是侯爷的胡妻。于是上前施礼说道：“民女王奚琴冒昧给侯爷夫人见礼了！”兰氏道：“不冒昧，不冒昧，奚琴姑娘一眼就看出哀家，真是聪颖灵慧呀！”张成这才明白夫人拉他的原因。
张骞也走上前来表示谦意，偷偷地瞟了一眼奚琴，而奚琴正看着自己，四目一闪，奚琴的心中化去了所有的怨恨，当着众人的面，她忙收拢了眼光。这时冀成义也过来向王家父女陪礼，一切都已过去，事情也有了满意的结果。兰氏和张成一起送王家父女回家，张骞问冀成义道：“你为何不在山上，而从阳城西面归来？”冀成义道：“暴氏在南阳城的孔家打制了一批兵器，说是用孔家新炼的一铸钢打造，这兵器锋利无比，于是我就带人抢了下来。得手回山在这里遇到了侯爷您！”张骞道：“宛城孔家冶铁，早有耳闻，但不知这冶技如何？”冀成义命人取来兵器让侯爷观看。张骞接过一把大刀，拿在手中便觉十分应手，他对着阳光仔细看了又看，点点头说道：“好刀！这真的是宛城孔家所制？”冀成义肯定地点点头。
张昌上前来说道：“爹爹，看这把刀与您的青龙剑哪个更锋利，”张骞道：“青龙剑是铜金打制，是件宝物，比这刀贵重却远不如这刀锋利，我在伐匈奴时，曾用过匈奴人的弯刀，那弯刀轻而薄，虽也是用好钢打制，但与这把刀也没法相比！”张昌道：“怎得没法比？请爹爹告知！”张骞道：“一把兵器的好坏与所用的钢铁密切相关，这把刀所用的钢铁与一般的钢铁不同，这铸钢不仅刚劲而且要比普通的钢铁重些，所以才锐利无比！这孔家能炼出如此好钢，想必冶炼技艺也是全国首创，有机会真该去孔家一看！”张骞放下刀对冀成义道：“冀义士，既然你已同意下山，那就把这些抢来的兵器交于官府处理吧！”
“尊侯爷命！”
冀成义对手下道：“大家把抢来的兵器放在左边，把自己的兵器放在右边，各自先回山寨吧！”杨氏一听忙说道：“儿啊，你还要上山吗？”冀成义道：“娘，我上山去是要料理山上的事务，众兄弟于我患难这么多年，我们好聚好散，您和侯爷先回阳城，午时我便会去驿馆找娘。”张骞赞同，说道：
“冀义士，一言为定，驷马难追！”
“一言为定，驷马难追！”
冀成义拱手向张骞告别，然后上山而去。事已圆满，众人准备回阳城，张骞见夫人去王家未归，就留下仆人牵马在屯口等候，自己带人先回阳城去了。

兰氏把王家父女送回家中，拉着奚琴的手问这问那，奚琴彬彬有礼，如实回答。兰氏更是欣喜，说道：“奚琴姑娘真是惠心芳兰，你今年二十有九，我今年三十有九，年长姑娘十岁，今日我与姑娘也是有缘，就算我们‘一见钟情’吧！我愿于姑娘结为异姓姐妹，不知奚琴姑娘是否愿意？”张成听着暗自好笑，夫人这是着了哪门子邪，她也要和人家姑娘一见钟情，真是的！比侯爷见到奚琴还‘痴情’啊！奚琴一听说：“不，不！您贵为侯爷夫人，怎么能和我这山野贫女结为姐妹，请夫人收回刚才的话语吧！”奚琴不肯。兰氏又说道：“王老伯曾救过侯爷，且你们父女又为这场误会差点遭歹人祸害，是我们心里难安呀，什么贫富差别，高低贵贱的，我们都抛到一边吧！以后我们只做好姐妹！”奚琴还是不肯，兰氏没有办法，对在一旁的王老汉说道：“老人家，您就帮我说句话吧！我是真心想和奚琴结为姐妹的呀！”王老汉对兰氏突如其来的要求也不知所措，心想这天上掉下来的好事，我王家从此也要改换门庭了，这侯爷夫人如此殷勤，会不会有什么用意呢？不过看她是一片诚意，再说能与侯爷张骞这样忠厚之人做夫妻，应该不会有什么恶意的！王老汉对女儿说道：“琴儿，夫人一片诚意，你就答应她吧！”见爹爹发话，奚琴也就不再坚持。
兰氏见奚琴同意，就急忙取下左手的玉镯，揽过奚琴的右臂，带在了她的手腕上，然后说道：“妹妹，以后我就叫你妹妹了！”奚琴也大大方方地叫了一声“姐姐！”兰氏高兴地合不拢嘴说：“妹妹，这对玉镯就是你我姐妹的见证之物。”说着她伸出了右臂，将右腕与奚琴的右腕放在一起又说：“妹妹，我们不拜天，也不跪地，以后你我姐妹同心同德，同荣同辱，这玉镯就是见证！”奚琴也说道：“愿于姐姐同心同德，同荣共辱！”
王老汉看着眼前的贵夫人与自己的女儿结亲，隐隐觉得，她好像知道了些什么！可她为什么不气恼，反而要与奚琴结为干姐妹呢？
张成见夫人对奚琴如此康慨，两个女人又有豪侠之风，心中也是高兴。兰氏道：“妹妹，等我去到博望封地，一定会来此接妹妹的！”奚琴道：“姐姐尽管去吧，有用到我的地方，派人来传话就是啦！”
两姐妹又谈说一会儿，兰氏便离开了王家，来到屯口，见仆人牵马等侯，知是侯爷已先回阳城，便和张成分别上马回阳城。路上张成问道：“夫人见到奚琴姑娘为何如此喜欢？”兰氏答道：
“因为喜欢，所以喜欢嘛！”
“那夫人就没有打翻醋瓶子，溅出一点醋来？”
“醋意是心胸狭隘人的，夫人我心胸狭隘吗？”
“夫人心胸宽广似草原！可是夫人为何要与奚琴结为姐妹呢？”
“我们来时匆忙，什么都没带，只有用这种方式来表达情宜了？”
“那夫人为什么要送奚琴姑娘手镯呢？这手镯不是侯爷给您的最珍贵的礼物吗？怎么舍得给了别人？”
“我刚才不是说了，我们来时匆忙，什么都没带吗？”
“恐怕夫人想的不止这些吧！”
“就你猴精——”
兰氏不再和张成说了，她打马向前飞驰而去，张成和仆人紧紧跟随其后。

张骞回到阳城，张昌把冀成义抢劫暴家的兵器交给了左尉史解钟。解钟问其原由，张昌就把侯爷劝山贼下山为民的事讲说一遍。
自从那日解钟和张昌带人去到广武山下，惹得侯爷愤怒离开后，解钟对于侯爷家的事便不敢再多问，生怕自己再惹什么麻烦。现在解钟知道了那天侯爷发怒不是针对自己，也非常开心说道：“侯爷收山贼下山为民，也是为阳城解去盗患，我当去驿馆当面言谢！”他便备了礼物来到驿馆，张骞见解钟前来非常高兴，首先说到那日自己失态，不该迁怒众人，寒宣了几句后，张骞道：“今日午时，那冀成义下山后，我当离开阳城去往封地，多日来在阳城繁劳之处还望担待！”
“哪里，哪里，侯爷住阳城是阳城的荣耀，今侯爷又为阳城消除了盗患，当感谢侯爷才是啊！”正说着兰氏回来了，夫人今天特别开心，见解钟和侯爷正在厅堂谈话，直接走入厅内，解钟给兰氏见礼，兰氏受过直言道：“侯爷今日应该设宴庆祝才是呀！”张骞看着兰氏道：“夫人是有什么喜事吗？”
“有啊！我——以后你就会知道的！啊——难道那冀成义下山为民，侯爷就不该为他接风吗？”兰氏话语突转。
“是啊，侯爷今日还要离开阳城去往封地，是应该摆宴！”解钟接着道：“侯爷、夫人，今日这宴就由属下来设，其一为冀成义接风；其二为侯爷送行！”兰氏轻声问张骞道：“怎么今天就要离开阳城吗？”张骞说道：“我们已在阳城多日，今我收山贼的心愿已了，那封地离此不过三四十里地，还是早去早安的好！”兰氏对于张骞临时的决定有些手足失措，心道：“侯爷的心愿了了吗？！我还有事要做呢！”她忙回房，从张骞的袍服上取下一块佩玉，然后叫来张成，在屋内交待一番。张成道：“夫人不再多带点物品？”兰氏道：“你是偷偷前去，带多了东西不就漏馅了吗？”张成称是，转身出了屋子，溜进马棚，牵马悄悄出了驿馆，直奔广武山。
张成和兰氏走后，王老汉便向女儿贺道：“恭喜民女王奚琴与侯爷夫人结为姐妹！”
“爹爹，人家侯爷夫人与我结亲，不知是何用意，您老莫要取笑啦！”奚琴抑制着内心的喜悦说道。
“管她是何用意，反正我女儿今生受多了磨难，定会有好的前程等着的，爹爹真心希望你能和侯爷……”
“爹爹——”
奚琴不让王老汉说下去了，她回屋去查看袋中的药草，发现一些未干的药草都已发霉，赶忙喊爹爹来看，王老汉把草药倒入簸箕之中，惋惜地说道：“这些药草够我上山挖几日的呀！”
“晒晒还能用吗？爹爹。”
“不行了，给病人服药岂能用这发过霉的，那样会伤及人命的！把这些都倒掉吧！下了两天的雨，原来晒干的也都反了潮，都拿出去晒一晒吧！”
“好的！”奚琴与爹爹开始晾晒家中的草药。
刚刚晾晒完毕，父女俩人正在院中休息，张成便来到王家门口，他不进院只在门外向奚琴招手。奚琴见是张成一人前来，又不进院，不知何事？就起身出了院子，王老汉也已看见张成，见他样子神秘，只向女儿招手，也就装作没什么事似的回了屋。
奚琴到了院外，问道：“管家大人，您有何事？”张成道：“您以后就叫我张成吧，您现在可是侯爷夫人的妹妹呀！我该叫您——”张成话语停顿了，奚琴道：“我看你我年龄相仿，以后就叫我奚琴。”奚琴很爽快地说。
“啊，好好——啊，不行，以后您要是和侯爷——”张成话语又停，心想这姑娘迟早是要嫁给侯爷的，到那时也是侯爷夫人的。
“什么行不行的，你就这样叫就是了！”
“好吧奚琴姑娘，我家侯爷让我来办一件事情，与你有关的，你知道是什么事吗？”奚琴心想这管家又要耍贫嘴，前几日还欺骗自己说侯爷张骞没有儿子。就没好气地说道：“想说就说，不想说就走人！”张成见姑娘突然面如冷冰，就装模作样叹了口气道：“侯爷呀，你看人家要赶我走啊！我完成不了你的心愿啦！”说着假装要走。
“站住，你这骗人的管家！”张成急忙站住。奚琴又道：“你说侯爷身边没有孩子，那身高马大、口口声声称侯爷爹爹的男子又是何人？”张成一下子明白了姑娘的心意，于是他便把侯爷探杜氏母子，收堂邑昌为义子的事说给奚琴听，听完姑娘脸上怒气消了。说道：“说吧，你找我有什么事？”张成也不在卖官司，从腰间慢慢取出一块佩玉来，奚琴看得真切，这玉小巧玲珑，晶莹剔透，几日前侯爷张骞来到自己家中，佩带的就是这块宝玉。
“侯爷只说让我把这块佩玉送于姑娘本人，其它的我就不知道啦！”奚琴心想这管家说话还挺风趣的，于是问道：“真的？”
“当然是真的！”
立刻，一股幸福的暖流流遍全身，相见之时相痴相呆，无以为信，今天这佩玉才是相爱的证物啊！奚琴的心中这股暖流变成了幸福甜蜜的甘露，心中诗意荡扬：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
在隐隐的诗中，奚琴取下了自己的荆钗，递到了张成的手中，又从张成手中接过佩玉，奚琴捧着佩玉放到胸前，幸福的泪水打湿了眼帘。她转身跑入院中，又从院中跑回了自己的房内，她要自己静静享受这思爱的情流。
张成骑马走在回家的路上，完成了夫人交给的使命，他心中自是高兴，夫人心胸宽广，无处不为侯爷着想，奚琴姑娘人美心善，对侯爷一往情深……这一切都是侯爷修来的福气……他想着走着，不知不觉阳城北门已在眼前，这时突然有一队人马出现在自己眼前，看样子是官府的兵士，他们绕过阳城，直奔身后的广武山而去，张成也没有多想就回了阳城驿馆。
午时已到，解钟在阳城驿馆内摆好了宴席，侯爷张骞只等冀成义下山而来，可是午时都已过了，怎么也不见冀成义的影子，张骞心想这冀成义怕是又反悔不成？杨氏更是着急万分，恼怒道：“这个不孝的逆子……”众人开始怀疑冀成义下山的诚心，这时有北门的管事来向解钟报说，南阳郡都尉宁里亲自带人在广武山下捉到了贼首冀成义，让人来通报左尉史大人。解钟道：“那人呢？”管事回道：“已经离去！”众人吃惊，议论纷纷，本以为一场欢庆宴，现在都没了兴致。
张成此时才明白自己回城之时所见的人马，应该就是郡署来捕捉冀成义的，当时要是明白，让侯爷带人去还为时不晚，这宁里是什么人？知侯爷在阳城还不来拜见，竟敢不吱声掠走冀成义，坏了侯爷的好事，真是胆大妄为！张昌道：“爹爹，让我去追他们回来！”张骞道：“事已至此，大家先吃饭，等回到封地，我要亲自去南阳郡署救人！”

再说冀成义，回到山寨，知那尖嘴猴腮死有余辜，便命人把他埋了，然后把众弟兄都招集到厅堂之中。他派人去山中挖出藏匿的钱财，冀成义高声道：“众位兄弟，冀某今日蒙博望侯张骞救母之恩下山为民，谢谢众兄弟多年来对我的抬爱，今日在这里我要解散众弟兄，我们好聚好散，多年的积蓄都在这里，现在每人一份，开始分发！”说完背过脸去，众人都流泪不舍，说什么的都有，但冀成义就是不回头。管事的喽啰把钱财分下去，特意为冀成义留了一份。冀成义道：“这些都分给弟兄们把，要下山为民了，带着这些心里不宁！”这时有个叫张八的小伙子站起身说道：“大哥，把我的也分了，我愿跟随大哥！”这张八话刚说完，又有三人站起道：“我们愿跟随大哥做一辈子好兄弟！把我们的钱也分了吧！”冀成义用颤抖的声音道：“分吧！”管事又将五人的钱作了分配，冀成义道：“时间不早了，请大家收拾行李下山各奔前程吧！”众人一起跪倒厅堂内说道：“大哥，我们都不愿走啊！”
其中一个泣道：“我被富豪逼得走投无路，是大哥收留了我，我才活到今日啊！”
又一人哭道：“大哥带我们劫富济贫，我们深得穷苦百姓的爱戴，我常常以大哥为荣，以山寨为荣，我不愿走！”
……
冀成义声泪俱下，他背向大家挥了挥手，众人静了下来，他说道：“弟兄们，我们尚有一线活路，谁也不想当这个贼呀！可是当贼容易，不当贼难呀！如今我知遇博望侯张骞诚心相请，请众位兄弟成全才是！”停了一下继续道：“当贼的日子终结了，大家应该高兴才是，祝兄弟们前程似锦，一路好走！”依旧背着脸向众人摆手示意离开。众人见大哥决意下山，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各自回去收拾了行李，陆续下广武山而去。
最后只剩下冀成义和那四个愿意追随的弟兄，他们洒泪放火烧了山寨，下了广武山。

那暴家兵器被冀成义所抢后，管家暴终立刻反回南阳郡报官，宁里听了便亲自带人前来广武山捉拿冀成义，当然这宁里也知侯爷张骞在阳城，并且昨日带走了冀成义的老母，要劝冀成义下山之事，所以他绕过阳城，直向广武山而来，谁知还没到广武山，就撞到了手无寸铁要下山为民的冀成义五人。宁里一声令下，士兵一拥而上，捉住五人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