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节: 算不清的糊涂账(上)
作品名称:人间三视 作者:思魁 发布时间:2016-12-26 18:48:58 字数:6617
半夜两三点钟,胡一民媳妇尤艾雯被一阵猛烈的打门叫骂吵嚷哭喊声惊醒。
外边,人声活闹乱喊,大呼狂叫着开门,威胁着再不马上开门就要破门了。铁门被砸得震人耳膜,尤艾雯在房里不知出了什么事,只听外面人很多,指名道姓叫骂一民,她吓得心惊胆颤,不敢出声,也不敢开灯,黑摸着半天穿不对衣服。不一会,小儿子也被惊醒了,吓哭了……她并不完全知道外边这么多人深更半夜打门叫户到底要干什么——屋里只有她一个女人和个孩子,更使她惊骇。
哐——哐——外边门被砸得响声震耳,更夹杂着叭——叭——的窗玻璃被打碎的爆响声,还不断有人在叫喊恐吓:“再不开门,等砸开了门,不光屋里东西全都砸个稀巴烂,人,一个也都别想逃脱!”同时有女人哭天嚎地同时碰死碰活的哭叫着景超,死得好悲惨,又有人似乎哭断了气或是别的怎么了,引起了不少人-阵惊乱……
尤艾雯黑摸着穿好衣服,又哄孩子也穿好,颤颤惊惊摸到窗边,从已经被砸了玻璃、残破的窗格和已经变了形的防盗网向外窥看——外边有好些人正从停在门外的一辆大卡车上抬着一口看似棺材的东西……艾雯心里豁然一惊:莫非张景超果真死了……昨天她就听说张景超在医院里已花了三万多元了还不保性命……现在一定是人死了,拉到她家来报复、闹事来了——这个家是保不住了,随便他家人想怎么闹就闹去,没办法了!但她和孩子必须逃脱,免得东西吃亏,人再吃亏!那家人一定要打人拼命——尤艾雯怕极了。
她搂住惊恐的孩子,捂住孩子欲哭不敢的嘴,不知所施的对孩子说着“别哭”,觉得无处可藏,无法走脱。她再次从窗窥望,猛觉得趁外边人正忙着卸车和有人哭着寻死揽活昏闹得很乱的这时候,正是逃出去的难得时机。她一横心,一下来了勇气,嫌孩子走得慢,抱上孩子,摸黑开了门,趁着天黑,几步跑出去了。
尤艾雯惊恐失色的和孩子从暖和的棉被窝逃出来,来到寒风料峭、黑咕隆咚的街上,方才如释重负。
她连打了几个寒噤,不一会就浑身打战,儿子对她喊着:“妈,我冷……”她将儿子抱在怀里,躲在一家门外墙角黑处,这里风还能小点,孩子还小声哭叫着冷,她没有一点办法。她也冻得直哆哆,打着寒战哄孩子:“有妈抱着你,马上就不冷了。你睡,睡着了就不冷了。”
半夜里,无处可去。无处避风躲寒,只好抱着孩子蜷缩在别人家门楼下的墙角,忍受着一月天夜晚冰凉彻骨的寒冷,她心情恶劣的期盼着天亮,盼望着这——让人一刻钟都挨不下去的严寒酷夜快快过去。
阵阵寒风,冻得人只觉得每一分钟都难忍难熬。人冷,只觉得衣裳单薄,全身都象浸在冰水里一样难于忍耐。她浑身发抖,怀里的孩子也索索直抖着,终于忍不住的哭了起来。她心里不由得也一阵难忍,哽噎起来,同时哄着孩子“别哭……”而自己先忍不住咽咽抽泣起来了。
熬了一阵后,她疲惫困倦得要死,四肢麻木僵硬酸痛,如同不是她的肢体一样的不灵便了。她抱着孩子想起身活动一下,结果几次腿都抬不动。她赶快努力活动,防止冻僵。这时,由于一下动作用力过堪了-点,她麻木的腿麻抽筋了……一下痛得她失声叫了,孩子几乎“扔到地上”,自己也跌坐在冰地上,腿疼得,半天连微动一下都不行。她忍无可忍,终于掩口大哭起来。
孩子见她哭,马上也跟着大哭起来了。她又马上强忍着哭,并哄孩子:“不敢哭了”。
在这可怕漫长的冬夜里,今天她才深深领教到了时间的一分一秒,说慢时,是这样的漫长难熬,她第一次深感寒夜里盼望天明是这样令人心憔难耐。平常,坐在暖和适舒的屋子里,晚上看看电视喝茶聊天,然后一觉睡到天亮,原来是那样的幸福。那种平时并不经意的“幸福”,此刻都成了她母子俩可望而不可及的奢望。
不知她咬牙努力活动了多长时间,才终于忍痛站起来了试走,前后最少只怕折腾过了-个小时,才能重新抱起孩子。
漫漫长夜里,孩子在她的怀里困倦不堪,终于睡着了。她心里悲愁,转思作想,只把一民怒恨。
自叹人生的命运——在一些重大抉择时,也常常只因当时的一念之差,却改写了她一生的命运——
想当初:
——陈于健,是她高中同学,到后来以身相许,差点嫁了那个她尤艾雯所魂牵梦伴的男子……但是,仅仅因为当时的一念之差,后来,没有嫁他。再后来,她流泪嫁给了胡一民,才发现,这桩婚姻并非她当初以为的——也可以流光溢彩。而是……从嫁-民后就没有让她真正如意过。尤艾雯夲来报着嫁随鸡的悲观认命心里,好歹嫁了-民就死心塌地作女人,过日子算了……谁知——到今天,把她撂到了这-步,再顶上一个杀人犯妻子的恶名……她今后咋办?
几天前,她作了一个梦,很可能预兆着她今后的命运——梦中,她不知怎么就糊里马虎掉到了悬崖中间,向上望不着顶,向下深不见底,她上攀不去,又下不来。在原地又无立足之处,她只好两手紧抓着草草和树根,还觉得草草随时都有被连根拔起的可能,想换一下手都不可能……
尤艾雯觉得,这梦也许就是她今后悲惨命运真实不幸的写照。
在此刻这个悲愁的时候,她不得不又一次想象:当初,她要是坚决嫁给陈于健,而不是胡一民,她今天的命运会怎么样呢?
可惜,人没有个早知道。现在,却把她整个一生和不幸联结。所以,她的心灵里总抹不掉曾经那些美好动情的记忆——
她知道陈于健这个名字是她上高一那年。在一件震惊全校的新奇事件中,震出了个“陈于健”——这个名字。全校几千名莘莘学子中,同级中竟有一个叫陈于健的男同学,破天荒的在中国《青年文学》杂志上发表了一篇上万字的短篇小说。这在本校乃至全市中学生的历史上都难找!一时间,陈于健的名字在全校师生中皆口传赞,不但男生,连女生也都津津乐道。关于他的话题,是那样牵动人心——他是哪个村人,家里穷富,他有什么爱好,有什么兴趣等等鸡毛蒜皮之亊都一下子成了使人感兴趣的话题。听说他除了语文课学得好外,别科学习成绩也都平平,英语更是一塌糊涂。她听后总要百思奇想:这个学业并不算优秀的同学,怎能写出这样缠绵悱恻,情真意切的《愿随春光照流君》那样美丽动人的文章?写在生活和爱情漩涡中所闪现出来的:人的人性、品徳、尊严和追求,读来别开生面感人至深。连多少老师都连口赞叹,称奇不已,视为全校的骄傲。在同学中间自然成了了不起的传奇人物。
尤艾雯第一次看到陈于健是在只有十分钟的课间活动时,和她同走的一个女生悄悄指着一个手拿乒乓球拍跑着去占乒乓球案子的男生说:“他就是陈于健!”尤艾雯看到一个乒乓球打得并不高明的身材单薄细条稍高的,相貌也并非出众的男生,却成了一个超常的成功者……她注意看他,却从他身上并没有发现一点什么超乎常人之处,看到的只是平常和平俗。她觉得:这个陈子健是一个值得研究的怪物!
从此,尤艾雯除了一心只读圣贤书,渇求金诚所致、金石为开的金榜题名外,还暗地不动声色地关注着大家口中羡慕嫉妒的陈于健。她希望能从他的身上有所发现,能有启发。
从那次看到陈于健,“认识”陈于健后,每每看见陈于健时,她总不由自主想多看他一眼。有次被于健发现她在专注地偷看他时,他竟不好意思的反倒脸红了,朝她一笑。她马上回之一笑,也红了脸。之后,碰见他,她便主动先打声招呼,从此就认识了。她用闲暇后所有时间想象,期盼能多遇见陈于健几面,以解开这个“怪物”之谜。但是,虽说在一个校园,有时十天半月也难单独碰上一面,更不要说能交谈了。而有时常常在没有预备的时候又能遇面,总因之前没有充分的思想准备,猛一相见,一时又找不到适当的语言而匆匆错过。
怀着难于解说的,而是牵魂挂肚的期望和挂念,尤艾雯进入了高二。
那年四十天的暑假期间,别人不知道都在忙乎了些什么就过去了,而陈于健在这四十天里又在省文学刊物上成功发表了一篇很长、很有份量的小说《西部大开发序曲》,主要写一个村在征地卖地时,在金钱闪烁下读者看到的一伙人的心灵和素质,将几颗活托托的人物灵魂,剖析和展现在读者面前,读来感触万分,其中涉及到的悲喜剧情,更是催人下泪。尤艾雯又一次深受震撼——陈于健确实是个不平凡的人才!
艾雯又一次从女生们私下津津乐道的那个“天生才子”身上感到迷茫:近看他那毫无引人注意的平常相貌,反复证实的各门学科皆都平平的学习成绩,就连他最擅长的语文课也未见得考试拔尖,更不要说他那常让老师批评的外文了。尤艾雯真搞不懂他那一篇又一篇不得不让人佩服得五体投地的小说,又是凭什么写出来的?只听说他看文学课外书特用功,是一个严重的偏科生。只凭这点,也使她觉得他身上有好些不为人知的秘密,诱发她更有一种想真正解开这个怪物的欲望,也许能得到某些方面的启发和益处,对她这个莘莘学子能有某些别的启示。
直到高三开学报名的那天下午,尤艾雯远远看见陈于健一个人站在空旷的操场上对着夕阳,走来踱去,似乎在背书还是在想着什么。艾雯远远看着于键,也看着越来越低的夕阳,和夕阳下那群打篮球玩得痛快的人们,终于感到了于健的离群、脱俗和超凡。——她终于一次又一次的鼓起勇气,最终朝他走了过去——
远远就微笑着和于健搭腔:“你还在想你的《西部大开发序曲》?那真是篇了不起之作,亏你能写出这么感人的农村题材小说,真是奇人奇作!”
“是吗?”于健慢慢扭过身来,相当冷淡的问了一句。
艾雯敏感地觉得他对此类恭维的话已听腻味了,马上改口说:“不过,你写的农村人,似乎个个都那么有心机,以至老谋深算,诡计多端,内中好似还不乏谋略奇才,出奇制胜者。看后虽让人佩服一些农民的才智,避开了以往农民只有忠厚老实,以至有点笨和愚的传统模式,但是,过甚了就多少给人一点三国里的人物之感。我感到,你有些过高的拔高了你的人物,加强了给人以虚构感。农民有那么高的谋略嘛?”
于健听后,不由以奇特的目光看着她——大约同学中间,或者说他至今还很少听过关于他文章的这类别出生面的独特见解。所以,他对她提出的问题想了很一会才说:“‘时代造英雄’,三国之前的秦国跑了一只鹿,于是,天下人物纷纷涌起,为‘鹿死谁手’大显身手。于是,历史上便有了韩信、张良、陈平等永载史册的杰出人物——是因为时代造就的。再说三国最了不起的人物——诸葛亮,要是没有当时天下争雄的局势,他就算是一条再怎么样的什么龙,也只能默默无闻的卧在他那个不知名的什么冈上,又怎么能成为人们所说的‘智慧的化身’呢?而《西部大开发序曲》的背景,虽不是‘秦国跑了一只鹿’的争雄天下之势。可有的是——头上吊着大捆票子这个背影。在这个背景下,挖空心思,绞尽脑汁的人必然群涌而起。……为什么农民的智商就一定底下呢?写农民的特点就一定要写出忠厚老实,甚至愚笨呢?要知道:被中国人称之为‘智慧化身’的诸葛亮也是一介村夫!何况我写的是两千年后今天的‘村夫’、‘村妇’呢!”
“高见!”尤艾雯发自内心的赞了一声。“不过,我还要问个问题:你写的大开发,理应给这里的人们从经济,文化各方面都带来推进,而你写的却并非如此,甚至相反。这作何解释?你用意是什么?”
于健看着她嘿嘿一笑后说:“你问的这个问题,正好鲁迅先生可以回答你。”
“真的?”尤艾雯惊奇的问着。
陈于健慢漫地说:“鲁迅在《我怎样做起小说来》中告诉我们:说到为什么做小说?必须是——为人生,而且要改良这个人生。他还进一步说道:‘所以我的取材,多采自病态社会的不幸的人们中,意思是在揭出病苦,引起疗救的注意。’那么,我们今天写小说,为什么不能着眼于让社会变得更美好呢?为了追求美,写写组成社会实体的——人,心灵世界的美与丑,如你所说的:夲应该推进社会进步的亊情,结果却没有,甚或相反……这难道不发人深思、引人总结,使社会汲取,向鲁迅说的;‘引起疗救’从而推动社会进步……这愿望,我以为是可行的。”
“嚄——是这样?今天,听你这一说,我好象才真正认识了小说到底是怎么回亊了。之前,我常听人说:小说是‘闲书’是人们闲了没亊时,用来消遣、解闷、打发时间的书——一句话:没用处。今天,你才让我知道了:原来是‘为人生’、‘为社会’的,真了不起!”
陈于健听了尤艾雯的这一赞扬,不好意思的微红了脸,笑着说:“让你见笑了。”
尤艾雯慌忙摆手否认道:“千万别这样说。你对小说的见觧,我是真心赞同的,你若这样过谦,反让我不好意思呢。”
“也好。请问:你看了那篇习作后,感受最强烈的是什么?”
“不应该是那样?”
于健追问:“应该是什么样?”
“应该是愿望和现实成正比!”
“怎样才能成正比?你在阅读之时,之后,想没有想过这些问题?”
“想过。而且我不由自主的想了好多好多。过后我又觉得自己太有些好笑:自己平民一个,为什么要为决策者的事,自不量力去瞎操心,闲费神呢。”
于健一下子高兴的说:“对!我要的正是这样的效果。试想,大家要是都能为大开发的事操心费神,岂不是民心所向了?还愁社会不能前进?”
“噢——经你这么一说,我才算读懂了你的文章了。我想起了一篇评论《毁灭》里的一些话,其中有些和你说的大致相同的意思。只是我从没读过那本书。”
于健不好意思的笑笑说:“你真会联想。”
太阳慢慢落到西山背后,晚霞映红了天边。夜幕悄悄撇向天间大地——又一个郎朗的夜晚及将到来了。尤艾雯觉得这是一次难得的和于健单独在一起畅谈的机会。她很珍惜,于是,又问:“你写的爱情故事,那样感动人,是真有其事吗?”
“是真实生活的假象。”
“假象?可能吗?能写出那样感人的爱情来,是不是作者——你本人就非得自身体验过,感受过,那种牵魂挂肚的感情,才能写出如此打动人的感情来?”
他脸微红着说:“别人怎么样写,我不知道,反正我是没有什么感情经历的。所写的那些情意,全凭我的揣摸和想象。也许因为没有经历过,就如同没有上过华山,只听人说,就越能产生远不是华山的情景想象。要说我有什么感情经历,确实谈不上。因为至今为止,我还没有发现有那个女生看上我,我也没觉得我被哪个女孩子深深吸引住了。”
尤艾雯听到于健这样一表白,心里不由得微微一紧张,马上躲起脸,怕他看。她对着深蓝的天际,轻叹了口气。星星过早的跳了出来,一颗颗镶嵌在广漠的天幕空间,是那样的遥远,遥远,可望而不可及。星星只是无动于衷的注视着人间大地,不在意有人在仰视着它……呵,星星。她心里微觉着一丝淡淡的冷意一扫而过,心里有种星星离她太远了的念头……于是,她便不无喻意地说:“是因为你的眼睛总盯着天上,只看月中的嫦娥,没看地上的凡人。”
“是吗?”于健好奇的回头看她,笑了。
她从他的眼神和一笑中感觉到了些什么,回者说他得到了某些错觉,使她不安。一时间,她不知道怎么去应对。她只是目视着远处的城市——夜间,人类文明的灯光色彩,衬托出人类文明建筑群体的层次和立体,勾勒出白天所不敌的人间现代生活的夜之美。她突然问道:“那么你选择对象的标准是什么?”
“我不要小香槟,也不要茅台酒,只要红葡萄酒。”
她为他的回答惊讶,不解的看着他。
“小香槟甜而没有酒劲,不过瘾;茅台酒很有力度,入口绵柔、粘稠适口,很有均匀的内劲和后劲,有力量征服人,可是,本人服不动它。虽它甘味无穷,无愧为上等好酒,但终因它太名贵,不是我这一档次的人能喝得起的。红葡萄酒有小香槟的甘甜美味,又有一点茅台酒的酒力,也不名贵,能喝得起。”
“什么样的女人才是象你说的‘茅台酒’呢?”她进一步发问,不惜打破砂锅纹(问)到底。
“林黛玉”。
她笑着问:“是焦大不爱的那个林妹妹?”
“不爱林妹妹的、未必焦大一个人。鲁迅称焦大是贾府里的屈原,你把我和焦大扯在一块也算抬举我了。只是象林黛玉那样的千金小姐,只会衣来伸手——还得有人服侍,伸手都用不着她。饭来连口还巴不得人替她张呢,就还喊‘一年三百六十天,风刀霜剑严相逼。’爱情是她唯一支柱,对这种不顾生死去追求爱情的女子,就是放到今天的社会环境下,无视人间的衣食住行,只为爱情而生生死死,也必然会酿出悲剧。悲剧虽说极有观尝价值,但生活不是只为了给人们制造观尝的。我是凡人,自知受不了那样的爱情,也不爱那种娇贵千金。”
她笑问:“王熙凤挺能干的,她就是你所说的红葡萄酒式的女人?”
“王熙凤是泼妇的代名词。是掺了假的劣质酒,喝了就上头。是喝不得的假冒伪劣酒。”
“那……”她欲言又止,之后,又小声似乎胆怯地问:“什么样的女子才是你希望的红葡萄酒呢?”
他看了她一眼,诡秘的笑了。拖长声调说:“你——说呢……现在,我眼里就只看着的是你……何必还问!”
尤艾雯一下子心跳聚加,脸上火烧火燎。她正要抬脚走时,于健伸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