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你们怎么才出来啊？说什么了？”何相如果然早已不耐烦，见辛鸣和木芯出来，便迫不及待地问。　　
　　“没什么。”木芯笑着说，“只是讨论了下谈易翔的一些事，好有些准备。”　　
　　“哦。那快走吧，早救了人早解脱。”何相如欲转身，却被辛鸣叫住。　　
　　“相如。”　　
　　“什么？”　　
　　“我想要不，先送你们回去？人，我们来救就行！”辛鸣提议。　　
　　“不行！此事因我而起，我必须看着人平安才行，还有你！”　　
　　听完何相如的话，辛鸣沉下来脸，木芯则赶紧圆场：“好了，时间不多了，我们快走吧。”说着就拉着相如上了车，辛鸣也只好上了车。西西、融崽则留下看家。　　
　　“你们可一定要救出相如哥哥啊！我要相如哥哥！哇哇……”他们一走远，西西坐地便哭。融崽瞅瞅四周，看没人，马上跑进屋，拿球出来，自顾自玩起来。　　
　　且说辛鸣一行来到了谈易翔的科研室，自然，是木芯带领大家进来。　　
　　主厅，桌上，赫然放着那块手表。见此，何相如急忙向前护着辛鸣。　　
　　“辛鸣，我的朋友，是你吗？”手表里突然发出一个声音，是谈易翔。　　
　　“谈易翔？”辛鸣推开何相如，走上前，看着这块手表，难以置信。
　　“放心，这里面对你有害的物质，我已经全都提取出来毁灭掉了。”手表里的谈易翔继续说。　　
　　“什么？”“啊？”何相如、木芯，包括航叔，都个个目瞪口呆。　　
　　“那你？”辛鸣皱起眉头，轻声地问。　　
　　“辛鸣，你总说我不如你。现在，我把我全部的智力都封存在这块表携带的镶元素里，只有A-三维空间的谈易翔才可以开启，到时候，我们二合一，胜你，哈哈，小菜一碟！”　　
　　“你就为了胜我？”辛鸣有些愤怒，“谈易翔，我们科研，为的是给全人类谋福，你，就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名次，就，就毁了自己，你有没有脑子！”　　
　　“辛鸣，稍安勿躁。这是我的选择，我无悔。你知道，我与A-三维空间的辛鸣定下协议，可我既不愿害你，也不愿白白浪费这么好的机会，所以只有奉献了我自己。”　　
　　“你，你简直是……”辛鸣终于忍不住怒骂道。　　
　　“哈哈！难得听到你这么愤怒，我心甚慰！不过，你放心，屏障即将生成，以后再没人会来打扰我们L-三维空间的生活，这是我的研究成果，是保护这个空间的最佳方法。至于救人，就靠你了。我们分工，不好意思，我帮你做主了！”　　
　　知道这个屏障是谈易翔所设，木芯简直想立刻冲过去把表摔碎，但碍于辛鸣在场终究还是忍住了。　　
　　“同时L-三维空间的人也休想再到别的空间去！真是好屏障！好研究！好成果！”辛鸣半是赞叹半是讽刺。　　
　　“我很喜欢这样的你，只能干巴巴地骂人。”谈易翔颇有些得意，“但是我还是要提醒你们，今晚22点整之前，何相如，芯芯，你们要是不回去的话可就永远回不去了！　　
　　“为什么？”何相如问。　　
　　“笨！我刚才不是说了嘛，屏障生成，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L-三维空间，永远安全，永远无人打扰。今晚22点整，屏障正式生成！”　　
　　何相如突然感到一阵害怕，他赶紧拉着木芯的手，却发现木芯的手心全是汗，他还以为木芯也在害怕，就索性抱住了木芯的肩膀给她安慰。　　
　　辛鸣转身看着俩人，又转向手表，谈易翔，不屑一顾地说：“这我知道，不用你提醒！”　　
　　“那最好！”谈易翔忽然转了语气，既温柔又恳切，“辛鸣，我的好朋友，你送何相如走的时候别忘了让他把这表带走，给那边的谈易翔。看在我们多年的朋友份上，这是我最后的请求，万望恩准，多谢！”　　
　　辛鸣什么也没说，快步向前，抓住手表，气冲冲地离开主厅，何相如等也随之一一离开。　　
　　“辛教授，那，谈易翔博士他，现在在哪啊？”路上，何相如仍耐不住性子问。　　
　　辛鸣突然停止了脚步，害得何相如差点绊倒。辛鸣闭上眼睛，深呼一口气，说：“谈易翔，他，不，准确的说，应该是，L-三维空间的谈易翔，已经在宇宙消失了，简单地说，就是，死了！”　　
　　“那，那表里是？”　　
　　“他全部的意识，包括智力。”　　
　　“那，他的尸……身体呢？”　　
　　“科学家向来自负，自己的身体要有一个光荣的、不同寻常的结束，岂能让凡人知晓？”　　
　　“那，是怎样的光荣的、不同寻常的结束呢？”当何相如问出这句话后，辛鸣直愣愣地盯着他了五秒。木芯赶紧拉拉何相如的衣袖。何相如自知失言，边说“我们快走啊，有人等着我们去救呢”，边牵着木芯的手绕过辛鸣走在前面。辛鸣则在背后不禁噗嗤一笑。　　
　　而在科研室外，航叔一直在等着他们出来，焦急又气愤，不住地拍打着车子。他实在是没有勇气和辛鸣站在一起，却丝毫没想到，这也许是他与这个何相如的最后一次会面，待会出来的，就是他原来的主人，L-三维空间的何相如。　
　　辛鸣、何相如、木芯三人转过三条走廊，又下了两节吊梯，终于来到了谈易翔的冰窖处。这里晶莹胜雪，彻白如昼，各种浮雕交错林立，一眼望去如同人间仙境，几无一丝污垢，而中央冰床上，则躺着一个与何相如一模一样的人，那就是他们此行要救的人，L-三维空间的何相如。
　　辛鸣缓缓走过去，将一粒药丸小心地塞到了躺在冰床上的那个人的嘴里。这个人，是他从小到大的朋友，可如今，却成为科学疯狂的牺牲品，但愿今后一生平安，再无波澜。辛鸣这样想到。　　
　　“好了，过不了多久他就会醒来，他醒了，宇宙自存的力场就会自动把你拉回你原来的空间。”辛鸣转过身对何相如说。　　
　　“这我知道。只是，你怎么帮芯芯回去呢？”何相如万分恳求道。　　
　　“她回不去了，趁还有时间，你们赶快做下诀别吧。”辛鸣毫无表情地说。　　
　　“什么？！”何相如难以置信，刚想揪住辛鸣问个明白，却被木芯及时拉到了一边。　　
　　“相如，到今天这个地步，我们谁也别怨，是我们自作自受。我已然至此，可你一定要好好的。”木芯噙着泪恳求道。　　
　　“可是为什么？”　　
　　“因为那边也有一个木芯代替了我，我回不去了。”　　
　　“可我回去后可以说服她与你互换啊。”刚说完，何相如就自己否定了自己，一时垂头丧气起来，“对了，他说过，今晚22点整之前回不去的话就再也回不去了，来不及了！”　　
　　但木芯一直忍着泪说：“相如，我知道，你心里还在埋怨我那次跟你吵架是不是？”　　
　　“芯芯，其实我……”　　
　　“你听我把话说完。对你的心我从没变过，只是不甘心，想知道当年谈易翔为什么要跟我分手，在A-三维空间我找不到答案，所以才来了这里。可其实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最好的，所以，请答应我，回去以后，千万别自暴自弃，只要你好好努力，就一定会有出头之日。虽然我看不到了，但你一定要好好的，好好的生活，别再想一步登天，踏踏实实地一步一步来，好吗？”　　
　　何相如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木芯，说：“你告诉我，那边的木芯，是不是这边的谈易翔弄过去的？手表里的那个？”然后他愤怒地冲着辛鸣手里的手表吼道：“你现在怎么不说话了啊？你满意了？”　　
　　木芯紧紧拉着何相如，眼泪终于流了下来，嘴里却喃喃说道：“不重要，这都不重要了，相如！答应我以后一定要好好的，好吗？”而何相如，则紧紧抱着木芯，他第一次希望，冰床上的那个人永远不要醒来。　　
　　“相如。”辛鸣终于走了过来，他举着手里的手表说，“相如，我思来想去，觉得这手表你还是暂时不要带回去了。”　　
　　“我想撕了他！”何相如愤愤地说。　　
　　辛鸣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虽然有的人期待，有的人不期待，但冰床上的人还是慢慢醒了过来，而何相如，也在与木芯的拥抱中慢慢地消失，回到了自己的空间，A-三维空间。而木芯，却只有被无情地抛弃。而和木芯一同被抛弃的，还有手表。　　
　　“你为什么不让他把手表带回去？我是我用生命换来的！你对得起我吗？”手表里的谈易翔怒问辛鸣。　　
　　“我是怕他在半路上把你给捏碎了，朋友，我是为了保护你啊！你难道不谢谢我吗？”　　
　　“你……”手表里的谈易翔不再说话，周围死一般的寂静。　　
　　其实，辛鸣是有自己的打算。他越来越看不清，他的这个朋友，谈易翔，究竟是舍身救人还是另有目的。科学如果没有善心做引领，那将会造成无法估量的恶。何况宇宙间每个空间都有自己既定的规则，若一旦外力侵入，掌控不好反会遗祸无穷。至少他辛鸣自认为他是个有良知的科学家，既然无法确定，这个手表是善还是恶，那还是放在自己这里的好。可是，他这一举动，却彻彻底底地让谈易翔白白牺牲在了手表里，谈易翔对他，自是恼恨异常，竟带动手表不停地抖动，但饶是如此，辛鸣也不为所动，仍紧紧地握着手表，不言不语。　　
　　且说回到A-三维空间的何相如，这几天他一直恍恍惚惚，随处游荡，大街上，公园里，草坪上，反正就是不肯回家，他在逃避，他不想触摸任何与木芯有关的东西或者气息，只要见到他就会锥心挫骨地痛。　　
　　多少次，他一遍一遍地梦想自己能够功成名就，坐拥豪车名房，过着上层社会的日子，享受着上层社会的舒适，却从不曾想过，那也是汗水和奋进的代价。所以，当A-三维空间的辛鸣，有一点儿邪恶的那个辛鸣，诱导他可以不通过任何付出，只要简简单单地交换身份就可以拥有梦寐以求的一切，这个时候他心里不劳而获的思想突然被唤醒，明知不道德但还是情不自禁地跳进了辛鸣早已设定好的圈套。
　　多少次，当他在L-三维空间意外遇到了他的木芯，他真的不止一遍地想，什么都不重要，只要他们两个能回来，能在一起，好好的生活，只要这一个愿望，其他的都不重要。　　
　　可是结果呢？从贪婪开始，却以绝望告终。他究竟是该埋怨A-三维空间的辛鸣，还是L-三维空间的谈易翔？一个以帮助他实现愿望为借口调动了他的贪婪，以致于万劫不复，一个却一会儿谋害一会儿舍己为人，但最终打碎了他对未来的所有美好期待。没有木芯，未来还有何趣？　　
　　然而他该埋怨他们吗？其实仔细想来，无论是他还是木芯，该埋怨的终究还是自己，若不是他何相如有贪心之因，怎有如今之果？若不是木芯于过去耿耿于怀，又岂会轻易落入圈套，成为他人实验的牺牲品？　　
　　这些道理何相如都明白，只是如今，他与他的木芯，硬生生地隔在两个宇宙空间，老死不相往来，更无处两相望，此痛说与何人听！　　
　　有时候，他真的想知道，在这个空间内，到底是谁代替了他的木芯，以致于他的木芯不能回来，他真的想暴打几下这个替身，但却始终没发现这个替身究竟现在何处。何况，以他一向温吞的性子，即便找到了，怕最多也是多骂几句而已。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自责。　　
　　现在，何相如就平躺在一处郊外草地上，看着天地间的一切，越来越感到自己的渺小，也越来越觉得与其漫无目的地生，还倒不如轰轰烈烈地死。　　
　　“何相如！终于找到你了，你可真难找！”　　
　　听到这个声音，何相如猛地坐起来，回头一看，不是别人，正是谈易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