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下水寨的故事

　　一段往事浮上心头，刘强彻夜沉思难以成眠，故乡、恋人似乎成了永久的思念。
　　古老的中国西北之地，大山荒林深处生活着不为人知的人群，或是大山之巅、或是群林深处、或是平滩河流。其中延河两岸生活的人群最多，没有人知道他们从何而来，何时而来，他们只是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着，凭着一双手勤劳的自耕自种、自给自足。没有人知道这里有多少人，因为山外还是茫茫的大山。
　　就在这西北之荒，有一个美丽的寨子，此寨名为下水寨，地处数坐大山之心，地势平坦。寨中有很多各种高大的树：飘逸的柳树、垂直的杨树、木棉树、桃树、杏树，还有各种无名的树。这里生活着三百多人，同样没有人知道他们是何时来到这里的。传言他们祖先来自山西某个地方，当祖先漂泊至此，看到此处地势平坦、而且河流环绕便定居下来开荒种地，传宗接代。经过无数沧桑才有今天的情形吧。
　　此寨三面环山，东边唯一的通道确有一条河相阻，还好河面仅有十来米宽，水也不是很深。只是一到春夏河面变宽变深，来去集市很不便。下水寨人便在河上搭了一座小桥便于人们生活之需。
　　下水寨静静的躺在大山深处，大风吹不到、地震海啸没有，这里人贫穷落后。他们没有见过高楼大厦，但是善良纯朴，一家有事全寨帮忙。最纯真的人性，没有太多的功利计较。只是为了更好的生活，便相亲相爱，互帮互助。
　　这里人同样迷信热诚。下水寨供奉着一座神像，此神像为脸红身高的一男子木质雕相，名唤“八海龙王”。
　　他们深信龙王可以使得风调雨顺，保佑他们多福多寿。所以每一年的五月十二与新年中，便要举行庙会，为八海爷唱戏放炮，杀猪宰羊，一报神恩，也许愿忏悔。
　　总之下水寨的人是热诚善良的，也是愚昧无知迷信的。但更是一群与世无争，自误自乐的大山中人。
　　清晨的空气显得格外的冷，被车马辗过的泥土路显得很坚硬。这条足有三四丈宽的泥土路曲曲折折的蔓延在寨中，青色的仿若一条长蛇。三三两两的人群陆续走出家门，有学生背着书包去镇上上学去的学生，因为去镇上必须过河走木桥，年纪小的家长不放心便携手相送过河；有扛着农具下地干活去的人；有背着蔬菜之类的农产品去赶集的人。若互相照了面必热情地闲聊几句，“姐姐这么早就去赶集阿，看来今儿个必卖个好价钱呢。”“早了能占个地方，妹子这么早就下地了”……
　　只有刘强每日上学独自去，从不让家人相送。一则因为家人很忙，阿妈要准备赶集，阿爹下田地干活；二则他认为自己已经八岁长大了，可以照顾好自己的。烈日寒暑也依旧如此，其实他不是什么都不怕，当夏日水涨桥低他也害怕。当冬日放学归来天色暗下来后，听到风吹草动声、看到树荫摇晃总是心惊肉跳，此时他便唱歌，一遍一遍地重复着那句不知从哪里听来得歌“书上侠客万般神通，成人童话美女爱英雄，你有情，他却无恨”，有时也唱《中国人》，不过他同样只会唱几句。他为什么要唱歌呢？因为当放开嗓子唱歌时便可忘记一半的恐惧。
　　他是个有骨气的人，当镇上的学生要求与他比试拳脚时他便勇敢的接受，因为他认为人不可，人不可以瞧不起自己，更不能丢失尊严。
　　在学校里刘强很不自由，他认为在寨中时可以无拒无束：当山上漫花盛开时，奔跑在花海中海，比蝴蝶还要自由快乐的。那花香、那微风真是妙极了。不过他对功课从不敢马虎，因为她阿妈管的很严，他怕她生气的样子。不知为什么，也许阿妈生气了会拿柳条抽他。在他记忆中阿妈只抽过他一次，原因是他偷偷下河面滑冰落在水中，被她逮住。
　　刘强每次放学回家一进门便能闻到阿妈做得香气四散的面条，不可否认阿妈的厨艺很不错，要不然寨中人过婚丧等事何要请她帮忙。
　　刘强喜欢冬日晒在太阳底下听老头们听他们说毛爷爷的事迹，薛任贵的壮举、还有更多琐碎之事。
　　有时他坐在山顶上望着天上一片一片的云，这些云飘的快，变换的更快，真是美的让人浮想联联。有时他望着一座座大山，不知道山外边是什么？他说要走出大山，看看外面的世界。
　　岁月无痕，刘强今年已是十五岁了。一双清澈的眼睛，一张清秀的脸，高高瘦瘦的身体真是英俊洒脱。他上了初中，离开家住在学校里。不过总割舍不了对下水寨的思愁，隔三差五总要回去看看下水寨的人，看麦浪潮起潮落，看山间牛养成群，野花吐香……
　　傍晚时分风高柳翠，最后一丝残阳也落了下去，夕阳烧红了一大。如今正是读书的好时辰，校园中无数学子正努力记诵着课文，姿势不一。有坐在长凳上抱膝而读的、有蹲在地上边写便读的、有来回走着小声默诵的。
　　刘强则抱了好几本书，他走出校门来到校园左侧的一座大山脚下，爬到山腰，爬上了一棵斜长得柳树上，坐在树杈中间翻开了国文书阅读起来。四周只有风吹动树叶的裟裟声，还有清翠的鸟鸣声，夕阳笼罩着山上的花草，还有树中的读书少年。这一切显得生动而怪异，清泉喜欢宁静与山野，这一切能使他静心读书，效果更好。也只有刘强才能想到在大山中的大树上读书吧，别的人还怕摔下来呢
　　突然一种声音打破了这种宁静，他抬起头搜寻何人而闯入他的领域，打扰他读书。见左侧山腰一块大石头上正坐着女生放声读书，此时见她背影清晰，长发飞飘。
　　“真扫兴，哪来得女娃子，这么大声音。”刘强“嘭”一下跳下树，虽说声音不大，却吓得那女生猛然转过身，望着这从天而降的陌生男生不知所措。刘强见着女生一张秀气的脸吓得绯红，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你是谁啊，你，你想干嘛……”
　　听此一言刘强心生一计，心想“不妨吓吓这女娃子，让她以后不敢再来”。便假出一副坏笑，拍了一下女生肩膀：“你说呢，这荒山野林的，我拽爬在树上等候女娃们尼，哈哈……”
　　“你、你别乱来，我、我……”女生真是吓坏了，她从未遇过这种事，一时话也说不清了，只觉心惊肉跳，双手抱着自己，一双大眼睛已是眼泪汪汪。
　　看着这女娃子吓成如此，刘强真是悔不当初，忙收起假笑正色道：“对不起，我刚才吓你只是希望你以后不要来这里，莫想到你当真了。”
　　“那你是？”
　　“我叫刘强，下水寨人，是明泉中学七年级二班学生。”刘强尽量说的温柔一些，怕又吓到女娃。
　　女生慌然大悟，却也不好意思承认自己被吓到：“谁说我害怕了，只是突然从树上跳下来一个人，只是好奇。”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却拉开了话匣子。
　　“那你是哪里人啊？”
　　“我是保中村人。”女孩双颊微红，声音低低地说道。
　　
　　刘强听女孩说自己是保中村人，不觉来了兴趣，因为下水寨与保中村仅有一条河相隔。虽说保中村人是延一条公路而居，少了下水寨的清幽宁静，也算的上环境优美之地。便笑着说：“没想到我们还是邻居呢，你是哪个班的学生？”
　　女孩听这陌生男孩提到自己的村子，而且还是同一年级的校友便不觉中少了几分羞涩：“我叫赵润菊，是七年级五班的学生。”
　　两人坐在山腰大石头上，府视学校，一切尽在眼里。他们聊学习、谈理想、刘强讲一些下水寨的风土人情。一个讲得尽情，一个听得投入，不觉天色暗了下来，几颗星镶嵌在如墨喷泼的苍穹中。风轻抚着女孩的长发，在月光下，刘强不禁看的入迷。当女孩发现他长久注视她的时不觉转头，此时四目相对，两人痴痴望着对方，满是柔情似水。最终女孩还是避开了这对灼热的目光，她的脸早已羞红，忙低头说了声：“夜深了们回去吧！”
　　说罢便先起身向山下走去，刘强紧随其后。
　　从此之后，黄昏时女孩便常来这个山间和刘强一起读书、聊天。从此刘强泉平静的生活被彻底打破，他内心深处多了份思念、多了份牵挂。是的，每当黄昏时他便等待女孩的出现，而深夜里脑海中总有个清晰的声的身影。而每逢周末时，当他漂泊在下水寨的山间时，听到那鸟鸣声多像女孩的声音，那舞动的柳条多像女孩的发丝。不见时总有千万言语，相见时确却没了头序。
　　刘强终于发现自己喜欢上了那个叫做赵润菊的女孩子，美丽又害羞的女孩，他不知道原因，也许，这一切并不需要原因。在校园刘强总在茫茫人海中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那个有些高高瘦瘦的身材，有着长长的麻花辫子、明萌浩齿的女孩，一颗心似乎已不属于自己所有了。
　　
　　秋日的夜来得太迟又太早。刘强躺在宿舍单人床上，总难以入眠，他刚刚与润菊在宿舍楼口分手。两人似乎比以前更默契了，润菊看他的眼神是那么的温柔，她那双眼睛含笑而不露，有害羞还，有什么呢，有爱意吗？刘强不知道，他好烦，翻来覆去的，窗外圆月如昼，若我与她漫步在如此圆月下，在下水寨的山林里那该是多么幸福的啊！
　　终于，刘刚向润菊写了一封求爱表白信，如坐针毡的等了两日，终于得到了润菊的答案“我喜欢你，喜欢你诗人一样的浪漫，喜欢你的一切……”
　　这一刻刘强是那么的幸福，他看什么都是美好快乐的，他真想向全下水寨的人诉说自己的快乐！可惜在传统思想尤在的相邻里，爱情是陌生的东西。
　　从此以后两人便开始约会，或在校园中、或在学校旁的大山上，有时两人到下水寨的山林中，听泉水从山间流出的缓缓而奔放，听鸟儿在枝间跳动歌唱。看那缤纷的野花满天，赵润菊总像个小孩子，快乐的在林间奔跑，说：“强啊，你从小在林间玩大，不孤单吗？我们保中村咱的就没有这么大的林子……”两人在累了躺在树林里从树枝的缝隙里看天上的白云和飞鸟，这时刘强总是看着润菊温柔地说：“你知道山外面是什么吗？它一定比这里更美，有一天我要带着你走出大山，像天上的飞鸟一样寻找快乐。”
　　可惜好景不长，学校便放寒假了。两人匆匆见了一面，万般不舍的分开了，彼此知道有千言万语，却也不知从何说起，便糊里糊涂的分别了，只待开学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