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奉 心 化 赤

　　最后的结果，就像俗话所说，自然是功夫不负有心人。也就是说，小魏是在探得他们的确切藏身之处——金陵旅馆301、302房间之后，才飞快返回夫子庙，然后开车一路飞奔徐继平家，到了徐家，小魏顾不上喘口气，就立即将自己所得到的这个重要情报，向局座大人作了详详细细的汇报。
　　徐继平得到这个重要情报后，自然是喜出望外。他立刻让小魏开车将自己送回局里。到了局里后，他马上命令所有值夜班的警察，全体出动，跟随他一起去金陵旅馆抓捕盗贼。
　　因为金陵旅馆是南京最高档的旅馆，来南京公差的外省甚至包括外国的达官贵人，一般都入住其中，加上当时又已经是下半夜，万一惊了什么大人物的尊驾，那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所以徐继平带领手下弟兄来到这里后，不敢把动静搞得太大，而是命令大家悄悄地把守好各个出口，尤其是二楼、三楼与四楼的楼梯通道，一定要严防死守。紧接着，他又亲自带领剩下来的弟兄，直接来到三楼，然后用手势指挥张三李四和五五赵六，分别把守301、302房间的两端，等到这一切都布置完毕之后，他才对饭店的侍应打了个手势，让他上前敲门。然而，无论侍应怎么敲，里面都没有一点反应。徐继平把侍应叫到楼梯口，然后问他：“你能不能保证这两个房间的客人都在里面？”
　　侍应不假思索地回答：“这一点我敢保证。”
　　“行了，你可以走了。”
　　徐继平再次来到301门口时，他一边敲门，一边说：“我们是南京警察局来办案的，我是南京警察局的徐继平，我命令你们立刻把门打开。”
　　这时候，301房间的门打开了，302房间的门也跟着打开了。其中301房间的一个人开口道：“你就是鼎鼎大名的徐继平？”
　　这人四十开外年纪，留着几根稀疏的山羊胡，穿一件羊皮夹袄。
　　“正是。”徐继平回答。
　　一旁的小魏接口道：“既然知道我们局座的威名，还不赶快束手就擒！”
　　“呵呵，差爷要是这么说的话，那，你们就公事公办吧，不过嘛——”
　　“不过什么？你还能反了天去不成？”
　　徐继平感觉那人话里有话，忙摆手制止小魏：
　　“你跟其他弟兄暂时都退到一边去，让我跟这位好汉先聊几句。”
　　“局座！？——”小魏脸上表示出了明显的担心和忧虑，其他几位弟兄也都是一副面面相觑，不知所措的样子。
　　“我叫你们都退到一边去，难道你们都没有听到吗？”
　　徐继平这么一说，小魏他们也就只能照办了。
　　小魏他们退到一边之后，徐继平转身问那个人：
　　“这下我可以进去了吗？”
　　“请！”
　　经过一番交谈之后，事情就全部清楚了。此人就是飞天锦毛鼠，姓赵，名树生。他说他的名头在江湖上、尤其在天津北平石家庄一带，不说数一起码也是数二的。如今是飞天帮的掌门人。他这次带着几个徒弟一路南下，主要有两个目的，一个就是让他的徒儿们经经风雨，见见世面；再一个就是要寻访一部流失了几十、甚至上百年的千手神功独门秘笈《形意心法》。因为这是他师父的临终遗愿，他必须在他的有生之年了却师父的这份心愿。他说他一开始其实也不相信有这么一部独门秘笈，但是他师父说，前不久发生在武汉的那件用移花接木、借刀杀人的妙手空空之计、最终揪出一个禄蠹、一个蛀虫的惊天壮举，你听说过了没有？你知道不知道，那个高手所采用的那些技法套路，就是《形意心法》的集中体现，或者干脆说，那个人肯定得到了《形意心法》的真传。
　　武汉。禄蠹。形意心法。徐继平暗暗发笑。他的师弟庄义杰在武汉揪出了一个禄蠹胡富国，这件大事，早已家喻户晓妇孺皆知，但是这部《形意心法》，却是子虚乌有啊。徐继平心里虽然这么想，脸上却是一副静若止水的表情。
　　那个飞天锦毛鼠接着说，正是因为带着这个目的，所以他们每经过一个大城市，要么不出手，要出手就一定是能够惊动地方当局的。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够“钓”出他们想要的那条“大鱼”。换句话说，他们这次在南京瞅准机会拿了汪精卫夫人陈璧君的那块玉佩，就是想达到这个目的。现在，说误打误撞也好，说机缘巧合也罢，无论怎么说，总而言之一句话，他们的目的达到了。
　　听到这里，徐继平不免暗暗心惊：看来这个飞天锦毛鼠，还真不是一个浪得虚名的等闲之辈呢。不过有一点徐继平想不明白，他又是凭借什么来确定自己的真实身份的呢？然而未等徐继平开口问这个问题，那个飞天锦毛鼠自己就说了出来。他说，有一句老话说得好，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还有一句话叫作，鼓不敲不响，话不说不明。既然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我就干脆竹筒倒豆子都说了出来吧。陈璧君的玉佩丢失后，你们是不是派人去过山东？你们原本是想知道这桩买卖是不是燕子李三所为对不对？殊不知，燕子李三的师父跟我的师父私交甚好，所以，你们的人一走，山东方面就立刻把这个消息传递给了我。我呢，得到这条消息后，自然更不能等闲视之了。简单一点说，就是经过多方打探，我这才知道，原来大名鼎鼎的徐继平徐局长，还有这么一位名震江湖的好师弟呢。
　　这时候，徐继平自然全都明白了。他不由哈哈一笑道：“虽然我们之间的年龄相仿，但是按照江湖规矩，我得叫你一声赵前辈，并且还应该给赵前辈行个大礼。只是继平现在公务在身，行这个礼呢，恐怕多有不便，还望赵前辈海涵。看得出来，赵前辈为了那本所谓的秘笈，可谓是用心良苦，殚精竭虑，不遗余力，不由继平感佩至之。诚如赵前辈所说，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继平也就不用藏着掖着了。在武汉揪出那个禄蠹的，的确是继平的师弟，他的名字叫庄义杰。不过继平可以非常负责任地告诉赵前辈，不论是继平，还是继平的所有师兄师弟，我们投入师门后，只记得恩师说过，他无门无派，更没有什么独门秘笈，如果非要说有什么秘笈的话，那就只有‘形意心法’这四个字。他说因为他所教授的全部技法，只能用形、意、心、法这四个字来加以概括，因此，如果谁能够真正参透这四个字的精髓，那谁就是他真正的传人了。继平所说，句句属实。假如这就是赵前辈所说的独门秘笈，恐怕有点贻笑大方了吧。”
　　徐继平的这番话，那叫一个以礼相待，坦诚相告，推心置腹。可是那个飞天锦毛鼠，却认为徐继平在敷衍，在搪塞，在打他的马虎眼。他竟然冷冷一笑道：“如此看来，徐局座很会韬光养晦啊。”
　　“请恕继平愚钝，赵前辈此话怎讲？”
　　“大局长何必大象鼻子里插葱——装蒜呢？你无非就是想对赵某来个先礼后兵罢了。不过我想提醒徐大局长，赵某人没有金刚钻，不敢来揽这个瓷器活，无论你来软的还是来硬的，赵某人这次都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
　　有道是听话听声，锣鼓听音。那个飞天锦毛鼠表达的意思已经非常明确了，你徐继平要是敢来硬的，你不但休想得到那块玉佩交差，你另外一个身份，恐怕也要大白于天下了。孰轻孰重，你自己去慢慢掂量掂量吧。
　　这时候，徐继平哭笑不得，却又束手无策。几个小时之前，当他的司机小魏赶到他家，向他报告发现盗取玉佩的窃贼的藏身之处时，他欣喜若狂，原本以为这已经是一只煮熟的鸭子了，不料最终却是拣了一只烫手山芋。说起来真叫一个晦气。可他还有什么办法？还有什么选择？
　　他只能孤注一掷了。
　　“既然赵前辈不相信继平所言，又把话说得这么满，硬要把继平逼得无路可退，那继平也就只能铤而走险了——请赵前辈这就跟继平走一趟吧。”
　　徐继平这么一说，那个飞天锦毛鼠反倒楞住了，但他很快甩出这么一句话：“难道你就真的一点都不考虑后果了吗？”
　　“赵前辈可以不计后果，继平为什么不能舍生取义？”
　　“呵呵，听南京人说，徐继平的骨头很难啃，现在看来，果然名不虚传啊。”那个飞天锦毛鼠突然狡黠一笑：“咱们现在各退一步怎么样？”
　　“此话又怎讲？”
　　“让赵某会会你师弟。但地点必须由我来定。”
　　“然后呢？”
　　“如果你师弟给出的答案跟你一样，我会立刻奉还那块玉佩。”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知道那个飞天锦毛鼠提出的地点在哪里吗？上海。　　
　　吴健生一口气说到这里，说到上海两个字，才仿佛一只脚恰到好处地踩住了刹车踏板，叙述的轮子自然而然地到此嘎然而止了。
　　庄义杰听完这段叙述后，心里却多少有些失望和失落。失望是因为，这件事情的难度系数竟是这么低，低得远远超出了自己的预期；失落是因为，还有两天就是农历新年了，每逢佳节倍思亲。小的时候，直至包括到上海读大学，他心里唯一的牵挂是扬州乡下的爹娘。现在则不同了，爹娘虽然永远都是做儿女的牵挂，但它毕竟有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一脉相承的血缘维系，这一纽带是没有任何力量可以打破打断的；而爱人之间，却只是心与心的一种情感维糸，好比鲜艳的花朵，是需要不断的浇灌和培育的。所以他现在最牵挂的自然是广州的方素馨，因为那不仅是他最心爱的人，更是他一生幸福的源泉。还有就是广州东山门附近的那座二进院落，那可是除了扬州乡下那个他生于斯长于斯的家之外，他漂泊人生的第一个温馨甜美的幸福港湾啊。
　　唉，“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如此种种，都是庄义杰此刻内心的真实写照。
　　什么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此刻庄义杰对这句话，算是领悟得刻骨铭心了。
　　“喂喂喂，老兄，你一言不发，又在想什么呢？”
　　“噢，”吴健生的提问，让庄义杰收回了对方素馨的思念情愫，“他们在上海的具体时间地点定了没有？”
　　“定了，时间是明天下午的3点钟，地点是城隍庙的乐圃廊茶楼。”
　　第二天下午2点58分，庄义杰和吴健生来到了位于城隍庙九曲桥畔的乐圃廊茶楼。走进指定的包间，就见那个留一把稀疏山羊胡、名唤飞天锦毛鼠的，已经带着他的弟子一一就座。吴健生上前一步，正要开口，坐在中间主位上的那个飞天锦毛鼠手一挥，然后再手一指，指着吴健生旁边的庄义杰说：“如果赵某没有看错的话，这位器宇轩昂一表俊朗的小哥，就是江湖上如雷贯耳的庄义杰了。”
　　“赵前辈果然眼力非凡。”
　　说这句话的同时，庄义杰已经跨前一步，然后双手抱拳，中规中矩，像模像样地给飞天锦毛鼠行了一个拜见礼。
　　“哈哈哈哈！好说，好说。庄英雄快请坐，快请坐。”
　　一番虚礼俗套就这样在一片嘻嘻哈哈的笑声中完成了。
　　双方都一一落座后，吴健生叫来堂倌，要他把桌面上原来的东西全部撤下去，然后把乐圃廊茶楼最好的茶点送上来。堂倌自然一一照办。很快，新的茶点就一一搬上了桌面。茶是西湖龙井，点心是眉毛酥、萝卜丝酥饼、枣泥酥。这些糕点的显著特征就是一律微型小巧，松软酥脆。
　　茶点上齐，吴健生是东道主，照例先开口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悦乎。赵前辈，各位在座弟兄，请允许我先做自介绍，敝人姓吴名健生。我受南京徐继平的委托，在此招待各位，不周不当之处，还恳请各位多多包涵。咱们今天就以茶会友，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好说，好说。”
　　飞天锦毛鼠还是这么一句。坐在他右首的一位年轻人接过话头道：“庄先生功夫盖世，享誉华夏。今日能够得以一睹尊容，实属万幸。不过，小弟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就是想借此良机，劳烦庄先生一展身手，以饱我等眼福。当然啦，如有不便，还请恕小弟冒昧。”
　　庄义杰不由微微一笑，然后双手一拱道：“请问这位兄弟贵姓？”
　　“不敢。小弟免贵，姓王，单名一个聪字。”
　　“王聪兄弟既然开了金口，义杰自当献丑。”庄义杰边说边起身，他先去堂倌那里，从他手里取过白布巾，然后转身来到王聪面前，只见那条白布巾往王聪戴手表的那只胳膊上轻轻一搭，再轻轻一挪，整个动作，就是眨眼之间的功夫。然而，王聪胳膊上的那块手表，已经到了庄义杰手上。在大家一片错愕的目光中，庄义杰呵呵笑道；“王聪兄弟，这是不是你胳膊上的那块手表？”
　　“正是，正是。”王聪看得眼睛发直，连连点头称是。
　　“雕虫小技，在赵前辈和各位弟兄们面前班门弄斧了。”
　　说话之间，庄义杰再次将那条白布巾往王聪戴手表的那只胳膊上轻轻一搭，再轻轻一挪，整个动作，还是眨眼之间的功夫，但那块手表，已经重新戴在了王聪的胳膊上。
　　“对不起，现在要麻烦王聪兄弟把胳膊抬起来，让各位看一下，刚才在我手上的那块手表，是不是已经重新回到王聪兄弟的胳膊上了？”
　　这时候，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转向了王聪。
　　王聪抬起胳膊一看，喝，奇了，真是奇了！就这么转眼之间，就这么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其动作之快，之捷，之疾，简直——简直没有办法形容了。这不是真正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了吗？这不是真正的眼睛一眨，老母鸡变鸭了吗？如此手段，让人不得不服了啊。王聪惊叹之余，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投向了他的师父。
　　那个飞天锦毛鼠嘿嘿一笑道：“庄英雄果然好身手，赵某不得不说佩服。赵某想趁此机会，跟庄英雄切磋一下牌技，不知道庄英雄肯不肯赏光？”
　　“赵前辈不吝赐教，这是义杰的荣幸，义杰理当领教。”
　　“痛快。那咱们就玩21点如何？”
　　“悉听尊便。”
　　于是，作为东道主的吴健生，就马上站起来吩咐堂倌，快去拿几副扑克牌，另外再搬一张桌子进来。
　　客人是爷叔，这是他们的店训。爷叔的话，堂倌不敢不听。很快，扑克牌来了，另外一张桌子也搬进来了。庄义杰和飞天锦毛鼠也一东一西坐了下来。
　　“为公平起见，咱们一人一次轮庄，好不好？”
　　“好说。”
　　“谁先来？”
　　“您是前辈，当然您先来。”
　　于是，飞天锦毛鼠照例先洗牌，庄义杰照例起一下牌，然后由做庄的飞天锦毛鼠开始发牌。一明一暗两张牌发过后，庄义杰的第一张明牌是Q，按照规矩，该庄义杰先看牌，再决定是不是继续要牌。于是他一点一点地挪开那张暗牌，就像一个窥视者偷看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一般，好不容易的，终于看到了是一张什么牌，然后，先作思索状，过了好大一会功夫，才终于做出了决定，不要。
　　这下轮到飞天锦毛鼠了，他虽然是做庄的，但如果他的牌大不过对手，他就输了。他的明牌是一张9,暗牌是一张10，两张牌加起来是19点。一般来说，19点就是大牌了，可是，万一对手是20点呢？不，为什么不能认为对手只是17点或者18点？他妈的，这玩意儿的随意性太大了。到底还要不要了？想想，再想想，想好究竟要不要再做决定。想来想去还是想不好。算了，不想了，就是它了。翻牌吧。于是双方同时翻牌，结果，庄义杰是一张Q，一张A，21点。不用说，第一局庄义杰赢了。
　　第二局，轮到庄义杰做庄，一明一暗两张牌发过后，飞天锦毛鼠的第一张明牌是K，这下该他先看牌了。也是一点一点地、犹如挪一座山一般艰难地翻开了那张暗牌，他妈的，竟然是一张5。两张牌加起来才15点，15点的胜算太小了。要，还是不要呢？要是来一张5或者6，最好是6，那就是肯定胜券在握；可是万一来一张7或者8，那就寡妇死儿子——一点指望都没有了。怎么办，究竟要还是不要？奶奶的，要！
　　于是庄家发牌，结果偏偏就来了一张7,15加7等于22，又输了。
　　第三局，飞天锦毛鼠要求重新换一副扑克牌。
　　结果这一局还是飞天锦毛鼠输。
　　接下来的几局仍然没有一点转机，仍然都是飞天锦毛鼠输。
　　庄义杰问他还玩不玩了？他摇头不语。
　　包间内一片沉默。
　　飞天锦毛鼠把两副扑克牌都拿到自己手里，他一会儿看手里的牌，一会儿抬头看坐在他对面的庄义杰，那种眼神，那种姿态，仿佛已经明明看出两者之间的秘密，只是还没有寻找到那个连结点而已。包间内的气氛变得有些压抑起来。就在这时候，他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你们知道赵某此刻心里想起什么了吗？赵某想起了一句话，这句话叫作‘是真英雄自风流’。不过呢，虽然如此，赵某仍然想听一听，坐在我对面的这位英雄，是不是真的没有听说世上曾经有过《形意心法》这部秘笈？如果是真的，那你又是如何参悟你师父所说‘形意心法’这四个字的。”
　　“呵呵，赵前辈谬赞，义杰诚惶诚恐。不瞒赵前辈，义杰确实听师父说起过，说世上曾经有过这部秘笈的。但他同时又说，因为咱们这一行，毕竟属于旁门左道或者说歪门邪道，不似少林拳岳家拳等等等等，是咱们中华民族的瑰宝，是可以而且应该发扬光大代代相传的。所以我师父说，当年他在茅山与他师父——也就是我师爷爷柳宗阳——的那段奇缘，很可能就是《形意心法》这部秘笈的终结时代。也就是说，我师爷爷柳宗阳在决定是不是要毁掉这部秘笈的时候，心里一定很矛盾。毁吧，这毕竟是前辈多少代人的心血之作；不毁吧，多少江湖恩怨甚至血流成河的仇杀绵延不绝；并且还有最最担心的，就是万一落到一个心术不正的人的手里，那又会祸及多少无辜。我师父后来回顾说，他们在茅山初遇时，他说‘佛渡有缘人’这句话的深意，恐怕就是他做出一个折中决定的契机：这门绝技可以传人，但秘笈必须毁掉。
　　“这就是我所知道的关于这部秘笈的来龙去脉。
　　“下面就来说说，我是如何参悟我师父所说‘形意心法’这四个字的。所谓形意心法，先说‘形’，《庄子•天地》有‘物成生理谓之形’；《易•屯》有‘雷雨之动满形’；《礼记•乐记》有‘在天成象，在地成形’；《孟子》有‘形色天性也’；《史记•太史公自序》有‘形者，生之具也’；还有《孙子•虚实》的‘形人而我无形，则我专而敌分’；《战国策•赵策三》的‘赵王不悦，形于颜色’；清•袁枚《黄生借书说》的‘归而形诸梦’；
　　“再说‘意’，《说文》有‘意，志也。’；《春秋繁露•循天之道》有‘心之所谓意’；《史记•项羽本纪》有‘今者项庄拔剑舞，其意常在沛公也’；《世说新语•雅量》有‘意色举止，不异于常’；又如：意大（傲慢）；意小（小气，气量小）；意局（气度）；意脉（气质；情态）；意量（气度）；意貌（神色）；意调（意境）；意界（意境，境界）；《楚辞》有‘用君之心，行君之意’；《聊斋志异•狼三则》‘一狼洞其中，意将隧入以攻其后也’、‘其一犬坐于前。久之，目似瞑，意暇甚’；《魏校曰》‘从心从音。意不可见而象，因言以会意也’；
　　“接着再说‘心’，首先，有形之心乃人体器官也；无形之心则是灵魂的另一个名字，也称‘心灵’，属于神主生成的非物质活体。身心健康的人就是指生命构造健全而灵魂也同样拥有完全神志的健康人。亦指一个人的精神世界与情感表达。
　　“心的主要生理功能是主血脉，主藏神。由于心的主血脉和主藏神功能起着主宰人体整个生命活动的作用，故称心为‘君主之官’、‘生之本’、‘五脏六腑之大主’。心的生理特性是为阳脏而主通明。
　　“心在体合脉，其华在面，在窍为舌，在志为喜，在液为汗。手少阴心经与手太阳小肠经相互属络于心与小肠，相为表里。心在五行属火，为阳中之阳，与自然界夏气相通应。心主血的另一内涵是心有生血的作用，即所谓‘奉心化赤’。主要指饮食水谷经脾胃之气的运化，化为水谷之精，水谷之精再化为营气和津液，营气和津液入脉，经心火（即心阳）的作用，化为赤色血液，即《素问•经脉别论》所谓‘浊气归心，淫精与脉。’清•唐宗海《血证论》说：‘火者，心之所主，化生为血液以濡养周身。’可见，心有总司一身血液的运行及生成的作用。若心火虚衰，可致血液化生障碍。
　　“心的生理特性是：为阳脏而主通明。心位于胸中，在五行属火，为阳中之阳，故称为阳脏，又称‘火脏’。火性光明，烛照万物。心喻为阳脏、火脏，其意义在于说明心以阳气为用，心之阳气有推动心脏搏动，温通全身血脉，兴奋精神，以使生机不息的作用。心主通明，是指心脉以通畅为本，心神以清明为要。心脉畅通，固需心阳的温煦和推动作用，但也须有心阴的凉润和宁静作用。心阳与心阴的作用协调，心脏搏动有力，节律一致，速率适中，脉管舒缩有度，心血才能循脉运行通畅。心神清明，固然需要心阳的鼓动和兴奋作用，但也须有心阴的宁静和抑制作用。心阳能推动和鼓舞人的精神活动，使人精神振奋，神采奕奕，思维敏捷；心阴的宁静作用，能制约和防止精神躁动。心阳与心阴的作用协调，则精神内守，既无亢奋，也无抑郁。因此，古代医家把心喻为人身之‘日’，如清•高士宗《医学真传•头痛》说：‘盖人与天地相合，天有日，人亦有日，君火之阳，日也。’唐宗海《血证论》也说：‘心为火脏，烛照万物。’实际是强调心以阳气为用，以及心阳的温通血脉和兴奋精神的作用，并非忽略心阴的作用。若心的阳气不足，失于温煦鼓动，既可导致血液运行迟缓，瘀滞不畅，又可引起精神萎顿，神识恍惚；心阴不足，失于凉润宁静，可致血行加速，精神虚性亢奋。
　　“最后说一说‘法’，首先必须明白，此法非彼法，用我们的俗话说，就是这里的法是方法之法和办法之法，所以《孙子•九变》有‘凡用兵之法，全国为上’；宋•沈括《梦溪笔谈•活板》‘其法，用胶泥刻字’；《梦溪笔谈•采草药》还有‘古法采草药多用二月八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