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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移 花 接 木

作品名称:豪杰无恒      作者:谢卫      发布时间:2016-12-03 19:18:31      字数:10357

  可是,到现在还没有见到李国豪的身影,他们又不免牵肠挂肚起来。倘若这边救出了丁宝根,那边却将李国豪搭了进去,那这笔买卖就做得太窝囊了。何况说救出了丁宝根,也只不过是八字才见到一撇,那另一撇,毕竟还是个未知。这样想过,庄义杰忍不住开口道:“黄兄你说,胡富国是不是已经嗅出了什么,故尔将我大师兄扣下了?再或者就是你的手下压根儿就没有见到他?”
  黄海涛点点头,又摇摇头。他沉吟道:“胡富国究竟是狐狸还是猎手,这个很难说。但要说我的手下没有见到你大师兄,就回来谎报军情,这一点却是绝对不可能的。至于他为啥子到现在还未露面,我还真有点拿捏不定呢,……,”
  恰好就在这时候,黄海涛的手下来报,说外面有一位自称广州来的先生点名要见你,问是不是让他进来?一听这话,黄海涛不加思索地说了句“快快有请!”话音未落,他就与庄义杰俩人一起迎了出去。
  来人正是李国豪。
  三人见面之后,首先互道了辛苦,紧接着就将各自所做的事情一一讲述了一遍。李国豪在讲到自己如何脱身的时候,诡谲而又自嘲地笑道:
  “知道我缘何迟迟脱不了身吗?你们肯定以为是胡富国从中作难的吧?其实不是,恰切点说,是我自己给自己套上了紧箍咒。说来话长,为了稳住——不,毋宁干脆说为了牢牢粘住胡富国,我察颜观色,巧施计谋,最终让‘冷美人’激情燃烧。对于女色这道莱,那胡富国虽然来者不拒,百吃不厌,是个活着的‘西门大官人’。但任凭是谁,每天都是大鱼大肉的吃,多少都会有些起腻的,他胡富国当然也不可能例外。所以冷不丁给他上了一盘既精致更可口的凉拌什锦儿,那他吃起来就更有滋有味,也更爱不释‘口’了,你们说是不是?你们也许要问了,既然他‘吃’得天皆地暗,你不正好趁机开溜吗?可是世上的事情从来都是有得必有失。我在用美人计套住胡富国的同时,也套住了自己。简单点说吧,如果不是胡富国的随从赶去传达市党部的命令,让他十万火急地赶去市长办公室的话,我们此刻恐怕仍然围着石榴裙,在玩着‘芙蓉帐暖’的快乐游戏呢……。”
  听了李国豪的这番话之后,黄海涛和庄义杰先是面面相觑,接着便哈哈大笑了起来。黄海涛边笑边道:“那他胡富国这下不就成了名副其实的风流鬼啦?”
  “黄兄此话怎讲呀?”庄义杰显得有些懵懵懂懂。
  “不是说‘石榴裙下死,做鬼也风流’吗?”
  黄海涛这么一说,大家再次哈哈大笑起来。
  “可我,还是有点不明白——,”庄义杰字斟句斟道:“我的意思是说,记者见面会真有这么大的威力吗?”
  “恰切点说,记者见面会只是摆渡一下。真正发挥威力的,或者换句话说,威力最大的还是记者手里的笔杆子。这么跟你说吧,只要明天出来的报纸将那颗栽赃陷害的夜明珠及胡富国的罪状一公布,那么首先,咱们蒙冤受屈的宝根兄弟就会立刻重见天日;而那个作恶多端的胡富国,则就会从此在劫难逃,回天乏术了。总之一句话,这次他是真的死定了。”
  然而第二天,他们除了见到了他们日思夜想的丁宝根之外,这一天出来的所有报纸上,只有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也就是“那颗丢失的夜明珠在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侠义之士的鼎力相助下,如今已经失而复得……云云”。对于胡富国,所有的报纸都只字未提。
  也就是说,他们没有见到他们翘首期待的文章内容。
  第二天仍然如此。
  第三天还是未见只言片语。
  这就奇怪了。
  报纸对胡富国瞒天过海、栽赃陷害、勾结黑帮私贩烟土、祸害百姓等等一系列罪状只字未提,却又将丁宝根放了出来,这其中必有蹊跷。
  但问题究竟出在哪呢?
  难道当天参加记者见面会的所有记者都被他们收买了?
  如果说,有些地方小报的记者,因为本身素养的局限,有可能为了一点蝇头小利,而置职业操守于不顾,最终出卖自己的良知和灵魂的话;那么,像《中央日报》这样的大报记者,难道也会见利忘义而出卖公权和公理吗?
  通过这番仔细的推理分析之后,李国豪神色冷峻地对大家说:“如此看来,事情似乎远远没有我们所分析和想象的这么简单。所以咱们眼下要赶紧做好这样两件事,第一,立刻派得力干将去各报馆打探事情真相;第二,为预防万一,咱们这些人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为什么?
  大家都对此表示疑惑不解。
  “你们想一想,仅凭一个胡富国,能同时收买得了十几家报馆吗?”
  这还不简单,有钱能使鬼推磨啊。
  “呵呵,不错,有钱能使鬼推磨。但鬼也是有大鬼小鬼之分的,换言之,即便是鬼,也不是都可以用钱就能买动得了的。譬如《中央日报》驻武汉的记者,他们可以随便出入市党部省党部,他们是真正的无冕之王,不,毋宁说,他们就是那种不是随便用钱就能买动得了的名副其实的大鬼。”
  既然如此,那他们为什么不在报纸上公开揭露胡富国的滔天罪状?
  “这就是我刚才所说的,事情远不是我们所分析和想象的这么简单。虽然我还很难说清楚这其中的奥妙,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无论大鬼小鬼,都得听从阎罗的差遣,你们说是也不是?”
  嗯,这倒是真的。
  “所以我说咱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因为海涛兄弟这里已经很危险了。”
  对于“海涛兄弟这里已经很危险”这一点,大家都无异议。但说到必须马上离开这里,黄海涛和丁宝根都不同意。黄海涛说,请你们想一想看,如果我这时候离开,不就等于是不打自招了吗?所以我这时候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动的。丁宝根的理由更直白:事情皆因我起,一切的麻烦都是我惹出来的,我怎么可以屙了屎让你们给我擦屁股?再说我跟胡富国已经不共戴天,他现在是必欲置我于死地而后快,我也一样。无论于公于私,我们之间都只能是有他没我,有我没他。说这番话的时候,丁宝根一脸掩饰不住的激愤和怒气。丁宝根说,自从我穿上这身老虎皮之后,地痞、流氓、强盗、土匪、恶霸、包括各种帮会之间的你争我斗,可谓三百六十行我“行行”都经见过、遭遇过、较量过,他们利欲熏心,无法无天,无恶不作,尤其在残害无辜百姓的时候,其手段残忍到令人发指。可是,让人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是,同样穿上了这身老虎皮的胡富国,他却比那些地痞恶霸们更贪婪、更凶残、更疯狂、更卑鄙也更有恃无恐。为什么?因为他是一个执法者,他掌控着一个警察局,国民政府赋予了他这个权力。所以,这龟孙子比那些地痞流氓和恶霸更可恶、更可怕也更该杀……。
  “行了行了,”李国豪打断他的话头道:“现在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千言万语一句话,这次你必须跟我们一起离开武汉。”
  丁宝根摇头道:“请你们认真想一想看,如果我这时候离开,那不是太便宜他啦——不,那不等于承认我丁宝根是个胆小鬼、是个懦夫了吗?所以,不管你们怎么劝说,我这时候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离开武汉的。”
  “但你要明白,以你现在的能力去跟胡富国较量,无异于以卵击石。”
  一直没有说话的庄义杰这时候开口道:“我倒不这么看,正所谓寸有所长,尺有所短。譬如《水浒传》里的浪里白条张顺与黑旋风李逵,如果他们只在岸上厮打,那张顺早叫李逵摔成烂柿饼子了;因此张顺就扬长避短,将李逵那厮诱到水里。如果不是神行太保戴宗及时赶到相劝,则李逵性命休矣。同样的道理,那胡富国虽然有权有势,藐视强大,但我们只要找准他的软肋,照样可以将他打得一败涂地。正是有鉴于此,所以我也决定留下来,助丁师兄一臂之力。”
  黄海涛不愿离开的理由毋庸置疑;丁宝根更是“留”意已决,现在庄义杰又表示要留下来助丁宝根一臂之力,李国豪知道再怎么劝说也都无济于事了,于是便也不再勉強,交待了一应注意事项并各自互道了珍重之后,他就在黄海涛的周密安排下,迅速悄悄地离开了武汉。
  送走了李国豪之后,庄义杰说出了自己的计划:第一步,巧施妙计,也叫移花接木;第二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就是说,他胡富国当初对丁宝根用的是栽赃陷害借刀杀人之计,我们现在正好来个反其道而行之。
  听了庄义杰的这番话后,黄海涛云里雾里,丁宝根却心领神会,他微微笑道:你能不能说得更具体一点?
  “可以。”庄义杰点头说,“那天晚上,我在市政厅的那间密室里寻找夜明珠时,望着那么多的奇珍异宝,就曾经想过要将那些不义之财洗劫一空的,但当时急于找到那颗夜明珠,好尽快还你一个清白,也就放弃了这个念头。不过现在看来,这岂不是一个天赐良机么——!”
  这时候,黄海涛和丁宝根几乎同时拍手叫道:“哈哈,好一个移花接木、借刀杀人之妙机,妙,真妙!”
  说干就干。黄海涛和丁宝根立刻变得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庄义杰笑着摆摆手说,且慢且慢。计是好计,但在付诸实施之前,咱们还必须先周密研究和安排一下具体的行动步骤,你们说是不是?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
  “首先,”庄义杰将两只茶杯分别摆在桌子的两端,“这两只茶杯分别就是市政厅和胡府。这两处的情况,你们都很清楚。也就是说,这两处的戒备都很森严。接下来我想说的是,如果像上次那样,我们从市政厅的那间密室里仅仅拿个一件两件东西,然后再将这一件两件东西摆到胡府,对于我来说,那是最简单不过的事情。但这样做,能不能真正达到移花接木、借刀杀人的效果和目的,就很难说了。所以,我的想法是,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它个轰轰烈烈,惊天动地。并且也只有这样,才能让胡富国和他的主子们都骑虎难下;同时也逼迫他的主子们只能做出一种选择,那就是丢卒保车。明确了这一点之后,咱们接下来还要考虑的就是,第一,如何才能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将市政厅那间密室里的奇珍异宝全部悄无声息地摆到胡府,这是成败的关键。第二,如何才能避免像上次那样,请了那么多家报馆的记者,最后却没有一家报纸出来公布事情真相。所有这一切,都要请俩位仁兄认真研究,周密布置,以最终确保这次行动计划的万无一失。”
  俩人不约而同地点头称是。
  经过一番设身处地的认真思考之后,他们不得不承认,要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将市政厅那间密室里的奇珍异宝全部悄无声息地摆到胡府,难度实在太大。因为很显然的,那市政厅和胡府的森严戒备,就不啻于龙潭虎穴,再加上那些奇珍异宝又不同于光洋现钞,在运送时可以任意搁置摆放——它们只能轻拿轻放。因此,要在如此险恶的环境当中,用最短的时间,隐蔽而又安全地给它们来一次“大搬家”,简直如同在空中走钢丝,中间只要稍有不慎,都将给参加这项行动的人带来灭顶之灾。
  这样一想,俩人不由面面相觑。
  草船借箭,计是好计。但那东南风不是我等凡夫俗子所能随意“呼唤”的。万一有个闪失,岂不落个“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下场?
  不行不行。还是重新想一个更稳妥更行之有效的办法吧。
  丁宝根首先犹豫了起来。
  黄海涛则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咱们少搬一点行不行?”
  “那等于隔靴搔痒。”庄义杰不加思索地摇了摇头。
  可是,几个人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一个更稳妥更行之有效的办法来。换句话说,经过反反复复的仔细思考之后,他们不得不承认,没有什么能比这移花接木、借刀杀人之计更能一劳永逸地除掉胡富国这颗毒瘤的了。
  然而真要实施这项计划的话,其风险又实在太大太大。
  怎么样才能确保这次行动计划的万无一失呢?
  丁宝根说:“实在无法可想的话,老子豁出这一百多斤,跟他龟孙子拼了。”
  “师兄稍安毋燥,稍安毋燥师兄。”庄义杰笑道,“我认为,世界上任何事情,都只有想不到,而没有做不到的。换句话说,既然我们都已经想到了,还怕做不到吗,俩位兄长你们说是也不是?”
  话是这么说,但怎么做到,毕竟还是一个未知。黄海涛双手一摊,做了个一筹莫展的表情。丁宝根也颓然瘫坐到那把圈手椅上,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这一天,他们最终什么办法也没有想出来。
  第二天同样如此。
  第三天上午,庄义杰独自一人再次悄悄来到了市政厅对面的一个隐蔽场所,这一次,他要将这幢红砖砌墙、红瓦覆顶、占地约30亩的红色楼房的外部结构、包括周围环境全部都仔仔细细、反反复复地观察研究,直至最终全都刻进自己的脑海之中。当他的注意力最后全部集中在二楼那间密室的外窗时,他突然眉头一皱,心里有谱了。很明显的,在戒备如此森严的地方,想要独自一人在一夜之间,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里面的财宝洗劫一空,当然不可能。但是如果有一个得力助手接应和配合,那就犹如囊中探物一般啦。这个得力助手是谁?当然是丁宝根丁师兄啦。我怎么偏偏就把这一茬给忘了?
  这么想过,他立刻转身赶了回去。
  见到丁宝根之后,庄义杰连忙将他拉到一边问道:“师兄,你在警察局当了这么多年的差,是不是已经将师父当年所教的功夫,统统都还给师父了?”
  “辞别恩师这么多年,师弟要是问我有什么长进,那自然只有惭愧二字;但要说忘了恩师所教,那是断不可能的。”
  听了这句话,庄义杰立刻拍手笑道:“这就好这就好。”
  “不是,——”这时候丁宝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你突然屁颠屁颠从外面跑回来,就为了问我这句话呀?”
  “是的。”
  庄义杰接着就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丁宝根。
  庄义杰原本以为,丁宝根听了自己的想法之后,会一扫愁云,会喜笑颜开,甚至会变得欢欣鼓舞,不料他却露出了一脸的苦笑。
  庄义杰打量丁宝根的眼神,不由迅速凝聚成了一个带弯钩的问号。
  “师兄是不是认为我的这个想法不可行?还是因为如今身份的原故,而不愿或者不屑为之?”
  “不不,师弟千万别误会。师弟有所不知,愚兄追随恩师那些年里,之所以不成气候,原因很多,其中资质禀赋低下是一方面,还有一个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说出来肯定让你见笑:我当年在练习攀援技能的时候,无论恩师如何指教和点拔,我始终都像一头笨熊那样不得要领。这是我的一个软肋啊,师弟。”
  “那,这是不是你后来改行跻身警察行列的原因?”
  “关于这一点,说来话又长了。想必师弟一定知道,恩师当年是被逼无奈,才走上这条道路的。但走上这条道路之后的恩师,却始终秉承这样一个宗旨,那就是杀富济贫,行侠仗义和扶危济困。可是话又说回来,在这个天道不公,弱肉强食的现实世界里,仅仅依靠和凭借我们这种方式来扶危济困,来帮助弱小,其所发挥的力量和效果实在太微不足道,更何况像我,像广州的李国豪,还有南京的徐继平,洛阳的姜利民,开封的刘海华等等、等等这些师兄弟们,因为资质禀赋不足,虽苦学五年,有的甚至八年,却最终都只学得恩师所传授技能的一些皮毛,也就是俗话说的三脚猫功夫。这种功夫,能够保自己一个平安温饱就算万幸,想要像英雄武松一样醉打蒋门神,无异于痴人说梦。真正认识清楚这一点,并正式安排实施走这一条道路,是在我们一帮弟子和恩师亲眼目睹了那件事情之后。
  “那一天的情景,我至今还记忆犹新、历历在目。那是在河南开封的一个闹市街头,我们师徒几个当时正坐在一家饭馆吃饭,就见街对面,一个穿长衫的青年在一个水果铺前,先是在那里挑挑拣拣,没过一会儿,水果铺里的人就对那个穿长衫的青年指手划脚起来。再过了一会儿,突然就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冲出来几个大汉,开始围着那个青年暴打起来。那场面充满血腥,实在触目惊心。围观的老百姓越聚越多,但他们却都站得远远的。可以看得出来,他们望着这种倚强凌弱的暴行,一个个恨得咬牙切齿,却又一个个都敢怒不敢言,没有一个人敢走上前去说一句公道话。最可恨的是,巡街的警察明明就在附近,只要他们及时过去加以制止,那人也就不至于会被打得死去活来。直到眼看着就要闹出人命官司了,他们才装模作样地赶了过来。后来经过打听,我们才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这家开水果铺的,是当地一霸,他们做生意从来都是强买强卖。附近的居民因为尝够了苦头,知道他们不好惹,就都躲避瘟神一般绕开了他们。那个穿长衫的青年,显然是个过路客,哪里知道其中的过门关节,他遭遇的这顿毒打,肯定是认为他们卖的水果价格太高、高得简直太离谱,因此就不免要跟他们理论一番,谁料到理论的最终结果是自己被打得皮开肉绽,死去活来。
  “这些人为什么敢于目无王法?敢于在光天化日之下横行霸道?难道他们不知道头顶七尺有神明?难道他们来到这个世间就是为了作恶?为了欺负弱小并且无所顾忌的?不,不是的。答案其实很简单。试想一下,如果他们没有权势作后盾,作依靠,那么,即使他们照样作恶,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甚至肆无忌惮。
  “正是在目睹和了解了这件事情之后,我们的恩师才突然做出了这样一个大胆的决定。一开始,我们都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老人家怎么突然做出这样的一个决定?莫非是嫌我们一个个不成器,开始厌倦我们了?我们所有的眼睛都呆呆地、傻傻地、既满腹狐疑又不知所措地望着恩师。见我们一个个都是这副表情,他老人家笑了。他老人家说:‘你們此刻心里肯定在这样想,这怎么可能呢?干我们这一行的,与警察之间,那就是老鼠和猫的关系呀。老鼠和猫,那是一对天敌,是永远都形同水火,都势不两立的。让老鼠变猫?或者让老鼠和猫化敌为友,那这个世界还不乱了套?’
  ‘是啊。’我们众师兄弟异口同声道。
  “‘那你們说说,水果铺里的那些人究竟是老鼠还是猫?’
  “‘这个应该也算——充其量也只能算是老鼠吧。’
  “我们这次的回答有点参差不齐了。
  “‘那你們再说说,今天你們所见到的那几只猫跟那些老鼠又是什么关系?’
  “‘……?’
  “这个问题,我们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了。
  “‘你們是不是觉得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其实这个问题很好回答。如果那几只猫跟那些老鼠不是已经化敌为友,那么那个穿长衫的青年在无缘无故惨遭毒打的时候,那几只猫就不可能不及时上前制止,你們说是不是?再反过来说,如果那几只猫要都是好猫,他们够能容忍那些老鼠这么明目张胆地为非作歹吗?’
  “‘这倒是的。’
  “对于这一点,我们都不加思索地点了点头。
  “‘所以佛偈曰,一切皆有可能。’
  “说完这句话,他老人家再次呵呵笑了起来。
  “我们众师兄弟却仍然感到云里雾里,不得要领。二师兄姜利民向来快人快语,见众人都不开口,他便率先说道:‘我明白师父的意思了,开封的老鼠和猫已经化敌为友,所以开封的街头就乱得没了王法,我们呢,正好趁乱改变自己,怎么说,这也是一个好的归宿。’
  “‘不,二师弟,师父给我们所指的这条路,不是简简单单的归宿二字,而是剑走偏锋。’大师兄刘海华脑子灵活,思维敏捷。在我们众多师兄弟中,他的涵养和学问都是最高最好的。他在纠正了二师兄姜利民的看法后,随即转身面对我们的恩师,开始字斟句酌道:‘师父,请恕海华愚钝。师父让老鼠变猫的禅机,海华虽然有所领悟,但怎么个变法,海华却仍然破解不了,还乞祈师父明示。’
  “‘哈哈,你们的祖师爷说过:佛度有缘人。咱们今天就让海华先尝试着做一做这个有缘人吧。不过有一点,我要提醒海华和你们大家,无论是利民说的归宿也好,还是海华说的剑走偏锋也罢。总之,我要说的是,变猫其实很容易,但要成为一只好猫、一只永远都能让老鼠们闻风丧胆的好猫,却很难很难。因此,我对你们提出的唯一的希望和忠告就是,即使做不了一只永远都能让老鼠们闻风丧胆的好猫,也决不允许你们去做一只与老鼠化敌为友甚至狼狈为奸的烂猫,这一点是你们任何一个人都不能违背的,大家都听明白了没有?’
  “‘听明白了!’
  “我们众师兄弟异口同声地回答。
  “就这样,在恩师的巧妙安排下,大师兄刘海华率先走进了开封警察局,穿上了这身老虎皮。紧接着,通过恩师的几次精心设计布局,发生在开封的几起重大盗窃案,都由一个名叫刘海华的巡街警察带人成功告破,大师兄刘海华的名头也就很快在整个开封警察局响了起来,并很快得到了上峰的赏识和重用。大师兄刘海华在开封警察局站稳了脚跟之后不久;我们师徒迅速移师洛阳,用同样的计谋和手段,让二师兄姜利民也顺利地走进了洛阳警察局;再后来就是五师弟徐继平在南京警察局谋上了差事;我和广州的四师弟李国豪你早已清楚,就更不用细说。经过十几年的跌打滚爬之后,在我们这几位师兄弟当中,除了我的官职最小——只当了一名刑事科长之外,其他几位都当上了局长、副局长。说到这里,还有一个小插曲。就是在洛阳的二师兄姜利民,自从他一步步爬上副局长的宝座之后,人就开始‘飘’了起来,成天跟各种帮派势力眉来眼去,谁给的好处多就帮谁说话,帮谁办事,至于老百姓的利益,以及恩师当年的忠告,他几乎都抛到了脑后。恩师听说这一情况后,感到非常气愤和震怒。但毕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所以,他老人家专程赶到洛阳后,并没有立刻召见姜利民,而是用了几天的时间进行暗中打探,当一切都得到证实之后,他老人家这才突然出现在姜利民面前。师父突然从天而降,二师兄姜利民的心里自然打起了乱鼓。不过一开始的时候,他多少还抱有侥幸心理,直到师父脸色铁青地发问他‘你还知道你姓甚名谁吗?你知道人在作,天在看这句古训吗’?姜利民这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并连声表示说:‘弟子知错,弟子知错了。’我们的恩师见此情景,脸色才稍稍有些好转。他老人家最后说:‘请你给我牢牢记住了,你是用了这么年的时间,费了这么多的功夫和心血,才得到今天这一切的,但我要是想剥掉你身上穿的这身老虎皮,让你再变成个穷光蛋,甚至清理门户——让你在这个世界永远消失,却只要一句话就行了。希望你好自为之。’说完这番话后,我们的恩师就立刻离开了洛阳。
  “完全可以这么说,如果不是恩师及时警告,今天的姜利民跟武汉的胡富国一样,早已成为了一只与老鼠化敌为友甚至狼狈为奸的烂猫了。”
  说到这里,丁宝根不由长长叹了一口气。
  听了这段故事,庄义杰也是感慨万千。原来他的师兄们改行当警察,中间还有这样一段渊源。回顾师父此生,虽难以彪炳青史,但说他生当为人杰,死亦为鬼雄,却是一点不为过的。这样想过,对于师父,庄义杰的心里又增添了一份爱戴和景仰。与此同时,在他的心里,坚决铲除胡富国这颗毒瘤的决心和信心也变得更加坚定了。是的,还是那句话,这个世界上的事情,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做不到的。就在他举起拳头狠狠一挥的刹那间,一个新的行动方案迅速在他的脑海里形成了。于是他一把拉住丁宝根的手说:“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走走走,咱们赶紧去见海涛兄。”
  丁宝根像个牵线木偶似的被庄义杰一起拉到了黄海涛面前。当庄义杰将自己刚刚形成的一套行动方案一五一十地和盘托出来之后,丁宝根还有些犹豫不决,黄海涛却当即拍手笑道:“好计策!我举双手赞成!”
  “我觉得这事还须从长计议。”丁宝根一字一顿道:“你们想过没有?第一,突然调那么多警察过去,万一那些丘八(当兵的)不买账怎么办?最后双方发生冲突又怎么办?第二,一旦行动失败,别的不说,这擅自调动警察的罪责,海涛兄弟又怎么承担得了?”
  “哈哈,一向敢作敢为的丁大炮,怎么突然变得畏首畏尾缩手缩脚起来了?”
  “事情由我而起,我不能不为你、为这么多弟兄的生命担心啊!”
  黄海涛沉思片刻后说:“你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但舍不得羊羔套不到狼。宝根老弟你就不要再犹豫了,就按照义杰老弟说的那样去做吧。”
  “我还是那句话,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这么看来,师兄是信不过小师弟了。”
  “师弟千万别误会,我不是信不过你,而是——希望大家再冷静考虑一下,尽可能做到万无一失。”
  “得失得失,师兄。得就是失,失就是得。没有得也就无所谓失,没有失也就无所谓得。你所说的万无一失,其实也只是一个相对的概念。这么跟你说吧,除非你提出放过胡富国,否则的话,我这次想出来的就是唯一可行的最佳方案。”
  “是的,我也是这么认为的。”黄海涛随声附和道:“首先,你必须明白,当天晚上被派到市政厅执勤的警察是奉了武汉市警察局局长胡富国的命令,真要追究责任的话,也只能追究到他胡富国的头上;其次,当第二天的某个时间里,市政当局刚刚对外公布惊天盗窃大案之后不久,就有大批的警察奉命去胡富国家进行搜查,搜查虽然没有取得预期的结果,但那颗曾经失而复得的夜明珠,却‘意外’地出现在了胡府。当执行使命的警察,最终从胡府捧着那颗夜明珠出现在公众面前的时候,他胡富国可就真的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啦。”
  听了黄海涛的这番描述,丁宝根也不由自主地咧嘴笑了起来:“真要是这样的话,那他胡富国可就是必死无疑了。”
  “这么说,宝根老弟,你也认可这套方案啦?”
  丁宝根点头道:“你们这么坚持,我独木不成林,当然只有‘屈从’啦。不过具体细节,咱们还是再认真仔细地推敲一下,尤其对将要派去帮忙的弟兄,海涛兄长一定要精挑细选。”
  “这个请老弟放心。海涛这次是抱着杀身成仁的决心来干这件事情的,借用老弟你的话说,我当然要确保万无一失。”
  就这样,在经过了较长一段时间的精心准备之后,他们终于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开始行动了。
  应该说,这个时间点选择得非常巧妙。当大雨下得一阵紧过一阵,当守备队的那些丘八站在风雨中牢骚满腹而又叫苦不迭的时候,突然开来一队警察,而且口口声声说是奉上峰的命令,前来协助他们加强市政厅警戒的。这是瞌睡遇上枕头——求之不得的好事情,他们哪里会想到这是一个阴谋、一个陷井?尤其当他们每个人的怀里都揣上了一瓶酒,两盒“哈德门”(烟)之后,别说都是上命差遣,就是真的有阴谋,就是真的图谋不轨,他们也顾不上去想那么多了。
  庄义杰和丁宝根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那幢市政厅大楼的。根据事前的分工,庄义杰悄悄潜入二楼那间密室,丁宝根则动如脱兔般登上了楼顶,然后由他从楼顶放下一只事前特制的黑色吊袋,只要庄义杰将那间密室里取出的宝物一件件装进那只黑色吊袋,然后轻轻拉动一下吊绳,守在楼顶的丁宝根就会立刻心领神会地收起那只黑色吊袋。对于他们师兄弟而言,做这一切本来就是轻车熟路,再加上浓重的夜色和雨幕的双重掩护,他们很快就把该干的事情,干净利落而又悄无声息地全部干完了。
  雨,还是下得一阵紧过一阵。
  雨夜的武汉显得沉寂静谧。
  成功得手后的庄义杰和丁宝根迅速从市政厅悄悄撤了出来,然后又迅速与守在外围接应的黄海涛汇合。
  紧接着,按照计划,丁宝根和黄海涛带人迅速处置得来的全部财宝。庄义杰则带着那颗夜明珠向胡府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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