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活着得有信念

　　两块不计后果的板砖拍下去之后，我的情绪依旧变现的十分愤怒。如果不是弟弟当时死死地抱住我高高举起来的第三块砖头，我想我的后半生也许就需要在监狱中度过了。
　　弟弟死死地抓着我的双手，他用惊恐的眼睛看着我，我在那双充满紧张的眼睛中看到了哀求。我最后狠狠地把手中的那块砖朝着自己的脑门拍了下去，我知道自己的头上流血了，但在这个让人愤怒，让人悲痛的时候，肉体上的那点疼痛几乎可以被忽略掉了。
　　那两个孩子是和我一起被送到镇上的乡镇卫生站的。我躺在颠的厉害的担架上，头脑开始变的十分清醒，清醒的大脑中一遍遍袭来的是那难以忍受的疼痛。还好，我们都还算被送的及时，那两个小孩都没有什么大问题，经医生仔细检查之后，他们只是说这两个孩子和我一样都在砖头的击打下有点轻微的脑震荡。我在后来一直回忆那天的情形，我一开始一直没有怀疑过那天我的力气，我想应该是人的大脑真他妈太结实了吧，我当时真的是使劲全身力气拍下去的；原以为他们会脑浆飞溅，当场死亡，结果阎王没见到，只是见了一次医生就好了。
　　后来我多次试验过自己的力气，结果我发现，原来这一切都是天意，他们两个命不该绝，再就是我不该为他们两个的死背负一辈子的罪名。因为我发现我的力气其实完全可以让一头牛的头颅变形。过了这场劫难，我的胆子反倒小了起来，但我的心开始明白了起来。人在必要的时候，该信命这个玩意儿。信命不是说忍其摆拨，而是要有一个信念来做支撑。
　　信念这个词在这个时候恰到好处地走进了我的生活，被我牢牢地刻画在了我的脑子之中。就在这一年，我有了支撑自己活下去，而且是很好地活下去的信念，那就是我得活出个人样来，这个概念还是有点宽泛，那么我就把它细化成为我必须好好念书，只有知识才能改变我的命运。而且在那次逃过大难之后，我一直深信上帝绝对是在暗处帮扶我的。有了这样一个无形的东西作支撑，我的生活好像突然有了质感。
　　初二结束的时候，我被老师列为县重点高中的培养对象。其实在那个年代，高中对好多人来讲都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生在农村的人么都深深地信仰着中专的快速就业说。他们一般在初中毕业之后都是首选中专，如果考不上中专他们才会去考虑高中。这主要是因为高中毕业的升学率都比较低。辛辛苦苦念完三年的高中结果没考上大学，只能回家种地了；而那些上中专的同学却个个出来，当了工人或者到了一些学校任教，甚至有些靠关系走进了政府大院，当上了正儿八经的公务员。我那时候知道被老师定为重点高中的培养对象的时候，我的心情其实并不愉快。我那时候想的是将来毕业了赶紧考一个中专，再上两年我就可以毕业工作了。
　　我上学的资金基本全部来源于我的姑姑，我觉得这件事还是得找他们商量一下。回家后我就把上高中然后将来考大学和上中专两年之后就业的这两种选择摆在姑姑面前，让她帮我做个抉择。姑姑皱着眉头看了半天她也就糊涂了起来，一时间也你不知道应该选哪一个。因为在她的眼中上大学固然是好的，但是上大学肯定要花很多钱，而且也是一个比较冒险的选择，万一将来高考考砸了，那这几年学基本上就是白上了；但是如果选择中专的话，虽然看起来比较有把握点，但是前途就太局限了。
　　就在姑姑也无法拿出一个很好的方案的时候，一直在一旁抽闷烟的姑父说话了，他清了清嗓子说：“这其实是一个不用纠结的选择，从当今社会的发展局势来看，选择中专基本就是画地为牢，而且把自己圈在了一个土壤贫瘠的荒地上，用不了多久，中专生也许就和现在的初中毕业生没有太大的区别了。当然你看这个上大学就不一样了，只要有这个基础，将来国家在发展，如果大学生不值钱了，我们可以继续读研究生、博士、博士后，都可以。”姑姑听完之后沉默了片刻，然后她一拍大腿说：“嗯，有道理，那就这样吧，考高中，就按老师说的，上重点高中。”
　　后来的很多事实证明了姑父帮我做出的选择确实是正确的。我特备佩服他，他虽然天天抱着一本佛学书籍在看，但他的眼光其实很远很远。我甚至有时候会想，如果把姑父放到国务院去做经济决策，是不是国家的经济也会有所不同呢？当然这些都是只在我的心中想一想而已。
　　上了初三，大家都变现得比较忙，只有个别几个学的实在差的没有办法的，整天就钻在墙角抽烟或者躲在最后面一排睡觉；也有几个在看不见任何希望的时候，本着同命相连的理由光明正大地谈起了对象。老师一天也忙着管理那些有希望考上中专和重点高中的学生，对那些一天已经混天度日的同学，他们都装作看不见。这样一来，一个班就形成了两种极端。
　　初三第二学期，我的成绩不知为什么突然下滑得厉害，我开始怀疑我的智商了，我天天担心自己是不是傻病又犯了。这样一想自己有过这么一个前科，加上那次使劲的一砖，估计真的又傻了吧。
　　其实人就是这样，喜欢自己吓唬自己，我那时候想着自己有可能是又要变傻了，这样的念头把自己的吓得不轻。直到最后我的成绩在我的努力下开始慢慢回升，我才悄悄地吐了一口气。我想自己应该没有傻彻底，竟然在这个紧要关头还能够回光返照。当然我最后知道了，人的这个学习期一般都会有一个瓶颈期，这个瓶颈就想是一个筛子，它会把那些意志力坚定，能不畏艰难的人留下来，然后把那些心理薄弱的，没有毅力的人筛下去。我是一个没有太大的意志力的人，但是我却侥幸逃过了这一劫，走过这一劫，你就会看到后面的路竟然是一路的百花斗艳。
　　最后，我如愿以偿考到了县里最好的高中，也就是所谓的重点高中。
　　上了高中之后，我的情绪一下子变得特别低落，以前我一直用我的成绩掩饰着我的贫穷；然而上高中之后，班上的好多学生都是城市里来的。我在暑假帮着姑姑家做农活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在那些补习班上学习知识了，开学后，他们知道的就已经远远超过了我，在第一学期我的成绩就远远地落在了班上同学的后面，当然就更不要提年级了。一时间没有了引以为傲的成绩，我的那点自信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我整天蹲在教室里看书，我像在小学时一样，很少和那些看起来光鲜照人的城里孩子讲话，我把那些发到手里的书本从前翻到后面，然后又从后翻到前面，看了好多遍。我好想懂了那么一点点道理，但是打开练习簿，我就又陷入到了迷茫之中。
　　这种苦恼让我有点不知所措。没有新衣服，我在班上同学的面前显得就像一个小丑，同学们也很少和我玩。我的同桌是一个学习比较靠后的城里孩子，他叫王森，他长得白净，一口标准的普通话，他是对我讲话最多的一个同学；他好像也不嫌弃我，常常和我讲一些我从来都没有听说过的话，他的作文写的特别好，老师经常拿他的作文作为范文在班上读，我特别佩服他的文采。有一次我看到他拿着一张报纸，偷偷地塞给我说：“启明，看，我的作文发表在了晚报上了。”我拿过来一看，果然发表了。
　　我笑着没说话，只是给他竖了一个大拇指。他看我没有太大的反应，就又说：“省报上呢。”其实我那时候真的不知道文章发表在省报上有什么不同寻常的意义，我觉得王森的文章写得好，他的文章就本应该被发表在省报上。但是当王森最后一句话说完之后，我的心思就被他勾了过去。他说：“省报上发表文章可以赚稿费的，一个字五分钱呢。如果你写一千字就可以拿到五十元钱呢。”我用一种他期待的眼神看着他，半晌才说：“我可以吗？”王森点了点头说：“你可以试试，试试又不要钱，就只要掏个邮费和稿纸费就可以了。”我当时就开始在心中盘算开了，我想我如果学会写文章，我就可以和王森一样在省报上发表了，这样我就能自己挣到钱，我就可以买辅导书和新衣服。”
　　这样想着，我晚上就开始想着构思我的作文了。周末，我趴在教室的桌子上苦思冥想写了一篇一千五百多字的作文，作文题叫《我叫韩启明》，我用流水账的形式讲了好多我遇到过的事情。稿子写好之后，我就急匆匆地跑到邮局把它寄给了省报副刊。然而这一片作文就像一块石头掉进大海中一样，再也没见到它的回音。
　　我等着这篇稿子被发表，天天做着同一个梦。我见我拿到了一百多块钱，脸上的笑容堆积在一起就像一朵花儿似的。时间长了我对这漫长的等待渐渐失去了信心。转眼就到了期末考试，我知道我不能把太多的时间花在这个事情上了，我得好好复习考试，我只知道学习现在对我来讲很重要。
　　期末考试结束之后，我们在家里待了几天时间，然后回学校办理放假手续。那天我心情很不好，因为在我的身上已经没有了一分钱，我耷拉着自己的小脑袋走进校园，朝着自己的宿舍走去。就在在我经过公告栏的时候，我看见在那个地方集聚着好多人，我不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名事，于是就凑了过去一看究竟。等我挤到公告栏下面的时候，我看见在公告栏中央贴着一张大红纸，在那张大红纸上，赫然地写着期末考试成绩优异个人名单几个大字。我沿着大字往下看，我的心“砰砰”地跳个不停，我其实想在那个上面找到自己的名字，然而就在我顺着名单往下找的时候，我看见在高一（8）班的那一栏中，一个熟悉的名字深深地映入了我的眼帘。王晓晓，什么？王晓晓也上高中了？我一激动，差点叫出声来。
　　我在光荣榜上面最终还是没有找到自己的名字，但是看到王晓晓的名字之后，我着实兴奋了一番。我不知道我为很么会这么兴奋，但我就是无法压抑住自己的内心感情，无法压抑内心感情的结果就是在我的脸上开始展现着傻乎乎的笑容。
　　办理完手续已经到了下午了，我肚子饿的厉害，就在我走出校门的时候，我看见了王森，他手里拿着篮球。他看见我笑着朝我扬扬手说：“嗨，启明，走一块去打篮球。”我心想，我现在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我哪有力气陪你打篮球。但我是一个爱面子的人，我没有这个赤裸裸地说自己，我只是朝他笑了一下说：“不了，我天黑还得回家。”王森也就不再说什么，他朝我再次扬了扬手就朝着操场走了过去。
　　晚风肆虐着，寒意瞬间席卷我的全身。为了抵御寒冷，我就开始尽量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我开始想我的学习，我想我为什么就不能在学习上超过那些城里的孩子呢？这个我想了好久，给自己的落后找出了许多理由，最后我还是觉得这些理由都显得有些苍白。我咬了咬牙想，不管怎么，只要我努力，我就不信考不好。想到这儿时，我就想起了王晓晓，王晓晓她竟然和我上了同意个学校，如果我这次能上光荣榜的时候，她也就能在上面看到我的名字；但我这次考的实在有些差，特别是我的英语，竟然没有及格，我一想到英语，心情就又沮丧了起来。为了不让自己沿着这条沮丧的道路把这种不好的情绪无限地延伸下去，我立即开始想另一个问题，王晓晓现在还记得我吗？噢，对了，光荣榜上的那个王晓晓到底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王晓晓呢？毕竟现在这个社会上同名同姓的人实在太多了。这样想着，我的心情又开始失落起来了，看来我还是无法摆脱这种失落情绪的干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