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丽达真心忏悔

　　五年之后小海伦七岁有半。　　
　　“克吕泰涅斯特拉哥哥，卡斯托耳哥哥，波吕丢刻斯哥哥。”小海伦在识字，是丽达妈妈教的。　　
　　小海伦的三个哥哥们都在大院子里练功夫，小家伙们每个人手中都拿着一块大砖头，两脚平肩站马步桩，手中拿砖与肩平直。　　
　　“站好了吗？”廷达瑞奥斯问小男子汉们说。　　
　　“站好了！”小家伙们一口同声地说。　　
　　“一。”廷达瑞奥斯在叫着节奏，指挥练功方法。“二。”　　
　　小男子汉们听爸爸说一，就把右手收回来以拳头靠肩的姿势把手中的砖头用手托着握紧拳头，握紧手。　　
　　“三。”　　
　　一是收回右手，二是收回左手，三是把右手旋转握砖打出去。　　
　　“四。”　　
　　四是把打出去的右手再旋转收回。　　
　　“五。”　　
　　五是把左手旋转打出去。　　
　　“六。”　　
　　六是把左手收回。以一到六为一个单元，每做完十个单元小歇一会儿。　　
　　这是下午半下昼时分，丽达吩咐小海伦在写哥哥们的名字，一个名字写一百遍，而她自己却在坐一石头上，背靠着墙睡着了。　　
　　“新妈，新妈。”丽达站在东厢房门口叫喊，新妈已经病了好几天了，丽达不知道自己这是第几次站在东厢房叫喊新妈吃饭。　　
　　丽达早有估计新妈这一病可能会不行，因为新妈已经把好多有关后事告诉了丽达。　　
　　“妈妈，妈妈。”小海伦也来了，小海伦见自己叫了新妈可新妈还没有起来把房门打开，便自己推开房门进去看看。　　
　　“妈妈，新妈睡着了。”小海伦说。　　
　　丽达进得房门来一看，不由得打了一个好大的冷颤，新妈脱像了。　　
　　关于脱像一词，就是形容一个人快要死了，或者刚死不久，或者已经死了，但是看到的人还没有确切证明这人是否真正的已经死了，但最起码是到了死亡的边沿，就像古代的油灯一样，灯盏里面已经是完全没有了油了，但灯还在着的，只等烧到最后灯芯草上最后一丝油质。　　
　　还有脱像的说法是，这人已经是鬼上身了，陡然之间以后让人看得可怕，样子还能让人认出是这个人，但已经脱得没有了头脑，眼神和面部表情都让人可怕。第一是没有血色，其次是面骨突然如蒙上了一层灰色纸，把整个面骨都捅在纸上，让人看上去这人就是已经死了的人变得鬼，是原人变得鬼。　　
　　丽达伸手一摸新妈的脸，余温中感觉还是有些冰凉，新妈死了。丽达的双眼顿时含满了眼泪。　　
　　“新妈已经死了。”丽达告诉小海伦。　　
　　小海伦听了吓得快速地抱住妈妈的身了，哇地哭了起来。　　
　　“哥哥，哥哥。爸爸，爸爸。新妈已经死了。呜呜……呜……”小海伦一边大哭一边大声叫喊，告诉哥哥们和爸爸，新妈已经死了。　　
　　很快哥哥们和爸爸都来到了东厢房新妈的身前，都哗啦啦地在哭喊着：妈妈，妈妈……　　
　　丽达一个人走出东厢房去把水打来给新妈洗尸，但奇怪地看到新妈是从西厢房提着一个好重的包袱，跑出来从大院子跑出去了。　　
　　“不好！”丽达心里说。　　
　　新妈是在装死，等人都到东厢房去了她就来到西厢房，把地窖中的宝藏袭卷一空。但问题是，地窖中并没有好多金银财宝，而被新妈卷走的是丽达生孩子时娘家人来“贺篮子”送的给孩子们的生活费，和将来长大了读书上大学的金砖，那是给孩子们读书的专款专用呀。　　
　　丽达心想：爷还以为你已经死了，来井里打水为你洗尸，可你却把爷从逃荒爷娘家贺篮子的钱也一起捆走，爷今天非把你追回来不可，最多让你拿一半走，全作当是租你的房屋费。　　
　　丽达撒腿就向新妈追了出去，当丽达出得大院子的门口来，只见远处的不远处有一个身影钻进了一堆小树丛，就是新妈。　　
　　丽达站立在大院子门口犹豫不决了一下，她在考虑要不要把廷达瑞奥斯也叫来一起把新妈追回来？　　
　　丽达，她的大脑已经失控了，就像柴油机跑风一样，在打飞车。丽达的脑袋在打飞车，她在用，用一秒钟去考虑平时用一年时间才能考虑完的事。　　
　　“不行！”丽达心里说。　　
　　尽管新妈卷走的是自己娘家的钱，而并非地窖宝藏中有这么多钱，但是还是不能把廷达瑞奥斯也叫来和自己一起把新妈追回家，就自己一个人去追。　　
　　丽达的意思是，人家新妈就算是把你的钱卷走了，就你自己一个人追去也行，何必要让廷达瑞奥斯晓得曾经发生过这样一件事？如果追到了就把这些从逃亡时娘家送的财产，就分给人家新妈一半，也还是把新妈带回家住在大院子里，或者自己搬出去，免得新妈以后会难为情。　　
　　就在这秒秒钟的时间里，丽达还想到了，干脆就这样让新妈把自己生孩子，娘家贺篮子送来的钱让新妈带走算了，这就如夫妻协议离婚，谁出了问题谁就光屁股走人。新妈这样做的道理是不是在采取这种措施？房屋对她已经是毫无意义了，她一个人也占用不了这么宽，以其拱手让给别人住，还不如干脆把钱卷走去别处买一个小楼，养一个小男人看看是否自己还能不能当上一个妈妈。一个属于自己的真正的妈妈。　　
　　丽达在想，虽然这些被新妈卷走的钱远不如只能买下这个大院落，但新妈要到别处去建立新的家庭，一边要买房屋一边还要养一个小白脸，这些都是少不得钱的事呀。　　
　　是的，新妈已经是一个有一把年几的女人了，有一个如此大的院落也算是一笔不小的财产了，按常规嫁一个男人靠老她是不会死心的，丽达在将心比心。　　
　　然而，新妈现在是一个已经没有年龄再去找得工作到的人了，弄一个小白脸在家纯属是吃老本。所谓小白脸当然只是吃现成的，如果是一个愿意去寻找工作的人那还叫小白脸？　　
　　就算世界上有这样的小白脸新妈也不会要，因为这根本就不现实，一个四五十岁的女人弄一个二三十岁的男人，如果这男人会是一个好男人，那根本就是世界上没有的事，新妈不会傻到连这一点都不清楚。　　
　　身为男人，有上面的功夫就没有下面的功夫，这是天地安排，你不要不信这个邪。　　……
　　可是，将来孩子们的学费从哪里来？丽达一边想做好人，而一边又要从实际考虑。就这样把新妈放走也不是不可以，问题是，以全家人的性命来换得自己的行善，去救一条性命，这行吗？　　
　　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丽达迈出门去把新妈追赶，也许不单是要把钱追回，我还要问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做，是有什么特别的难处？丽达想。　　
　　新妈毕竟比丽达老了几个年龄，不到一会儿丽达就在丛林中把新妈给追上了。只见新妈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背着一个沉重的兜兜，蹲在地上头发把脸遮得一点也看不到。丽达有些纳闷儿，这好像已经不是新妈了，难道是自己追错了人吗？非也。前后只有几十步远的距离，怎么会把一个人追丢？眼前蹲在地上的人比新妈个子要小好多。难道是因为病瘦了？　　
　　“新妈！”丽达想干脆叫一声看，如果是她她会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她肯定是会把头扬起来的，这是为人的最基本反应。　　
　　“丽达！”新妈扬了一下头看了一眼丽达，并又快速地把头低下说：“放了我吧丽达！”　　
　　“你有什么难处？”丽达问。　　
　　“我还年青，自从你们来入驻这大院落，看到你们如此亲热，又是那么的男欢女爱，就让我也想有一个自己的男人。我被这家男人抢来不久，王族就发生了一场战争，我男人是贵族，是国王的旁亲，从出去打仗起一直没有音讯，我要去把他寻找，如果寻找不到我就不会回来了，这大院落你就接管吧。”新妈说着说着眼睛里流出了红色的眼泪，让丽达看得好心痛，想开口问出新妈的卷款一半，在一个**面前丽达又从天上掉下一个慈悲。　　
　　为什么她的眼泪是红的，难道是悲痛至极所至？　　
　　丽达刚想说出你走吧，却从新妈的头发缝中看清了这女人的脸，原来这不是新妈，只是有点儿像新妈的样子而已。她快速地伸出手去把这女人的头发一抓，出鬼，这女人的脸不见了，手只是提着血淋淋的死人的头，没有眼睛没有脸。但它会叫，像鬼一样哇哇地叫，叫声尖得让人听得毛骨悚然，是鬼，丽达想。　　
　　正在这时丽达眼睛的偏光看到了一个影子，是她，是新妈，刚才看到的和抓到的都是新妈在为自己脱身在变的花样，丽达想。　　
　　这个世界为什么就不会有好人，你走就走吧，为什么还要变鬼来吓人？你是在怕我不会放你走，这也难怪，以小人之心渡君子之腹，常理也。因为君子脸上没有贴字。你说谁不是君子？　　
　　“大事者问路杀人也。”丽达也常听妈妈讲过这样的故事。　　
　　善何为善，恶何为恶？　　
　　指路者是自己杀死自己，还是要问路者来杀自己？这是在无奈何的情况下，利弊权衡选于利，逃亡者问路因为后有追兵，你是一个逃亡的国君，你是一个逃亡的特大组织工作的头，你被抓了会死好多人。　　
　　或者天下大乱等你来收，或者你被抓了即将天下大乱。在这样的情况下杀死一个路边草民，难道这不是一个极大的善事？　　
　　因为问题是，你不把这个路人杀掉，那后背的追兵来了也会问这个路人刚才的那个逃亡者走哪里去了？　　
　　世界上的事情，只要你摊上了你就没有办法。　　
　　丽达想到这里把牙关一咬，大业在身何以为善也，追。于是丽达又开始向着刚才出现的影子追去。　　
　　穿过一遍树林丽达把影子追上了，这回可真的是新妈，丽达伸手就是一抓，把新妈的小兜兜扯开了，从里面掉出的是一些破瓦片。气死我也，丽达把手中的破兜兜往地上一扔。新妈调包了？　　
　　“我想回家！”新妈坐在地上大哭起来，“我好久了没有回家，我不知道家在哪里，我是被一个名字叫丽达的女人撵出了自己的家。”　　
　　丽达仔细一看，这人还是不是新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自己变了样子还说不认得别人，也许吧，自己变了样子正好反应在别人脸上，把别人不认识自己而正好是自己不认识别人。也许这一逻辑还没有被人类发现。”这话是一个不是新妈的人口中说出。　　
　　丽达让这话把自己听糊涂了，莫非真正的是自己变了样子而已经把自己弄得不认识别人？难道她真正的是新妈，现在我认她不出来并不是她变了样子，而是我自己变了样子，是我已经变得忘恩负义，是我已经把新妈撵出了她自己的家？我这样做了吗？　　
　　丽达在静心回忆，自己到底曾经做过对不起新妈的事，还是曾经说过对不起新妈的话？也许这些我都没有，但是可能我的行为是比较恶劣，光没有做出或者说出对不起新妈的事还不够，就这样也不能等于自己的行为不恶劣。　　
　　这就好比人用手去摸自己的脸，从这种感觉中根本就体会不出自己长得丑恶还是美善。自己的行为也是如此吧，自己总以为自己很合理，而这就像是自己用手去摸自己的脸，是丑是美得不到最真实的反应，而只有与人相处，让别人去用心感受，如镜子把自己照映出来，是美是丑由她人说了算。　　
　　“我还没有死就把我张进棺材里去埋，这就是丽达，这就是我引火烧自己的身的丽达，我的房客。”　　
　　听到这里丽达猛然记起新妈死时，记得自己是真正的没有再仔细看过，只怕真的是还没有完全死亡，就草率从事地把她张进了棺材。　　
　　也好像曾经听到过有八仙把棺材抬去埋时里面有响声，就在盖土时也有人听到了棺材里面有好沉闷的咚咚声，但这都是事后才说出来的，丽达在想，这只怕是新妈的鬼魂在害我，是我亏欠了她。　　
　　新妈是病死的，在起病时丽达就在好好地照顾她，但是这种好好地也只是好好地而已，好到什么程度在于质而不是在于量。　　
　　想到这里丽达扪心自问，当时只是在敷衍自己的良心，有偏于一家人的真心照顾。把油就是油看，把水就是水看，现在新妈在用鬼魂在说出这样的话，怕日后自己还会遭到更可怕的报应。“我要回家去！”这声音来自一把草丛深处，难道这就会是新妈的魂魄，丽达听这声音真的有些耳熟，是不是新妈人尚未死魂魄先散了。　　
　　“新妈，你不要躲在草丛中了，你快出来吧，我背你回家，以后我会好好对你，如同亲姐妹或者母亲。”丽达在想赎罪，虽然她不明白自己是否曾经做错过什么，自己想不出曾经做错过什么，但不能代表自己就是真正的不曾做错过什么。　　
　　新妈是不是早已经死了，但是不对呀，刚才自己是去为新妈打水抹尸时看见新妈卷钱跑出门的。　　
　　但是这也不对呀，新妈在这之前早就已经死了呀，莫非我这次看到的是在梦中，新妈卷钱也是一种虚幻？　　
　　总而言之，自己是亏对了新妈，孤孤单单一个人守着一个这么大的大院落，刚刚认了干儿干女，到了享福的时候便是一病离世。　　
　　丽达想到自己是在梦中，便快速走回家去，然而两条腿却好像是在被鬼拖着了，就是一步也迈不出去。丽达想到了小海伦还在东厢房哭，新妈早死被埋了，那床上的死尸是假的，是鬼。　　
　　自己为什么就是两只脚挪不动呀，我要快点回去把小海伦保住，否则这鬼会把小海伦掐死的。可这两条腿就是已经到了一步也走不动了。“我要回家！”　　
　　丽达又听到了鬼的叫声，这鬼就是在自己的背上，怪不得自己一步也走不动了，原来自己背上还背着一只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