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助朋友

　　
　　在书城，家家户户都十分安分地执行计划生育政策，家家户户也只生一个孩子，不论男女，皆大欢喜。可是到了下一代的婚事时，却也常怀焦虑之心，女方家庭希望招上门女婿，男方家庭又希望取媳妇入门。所以，许多本地人都不大愿意和本地人联姻结亲。
　　书城以前没有工业区，外来人员少，缺少选择外地人的条件。男女双方都会做出让步，会约定双方都认可的条件。比如孙女跟哪家姓，子女不能长期住在婆家，应在双方的家庭中各住一段时间，这在书城叫做“两头跑”。如今书城对外开放了，已进驻了许多工厂，一个个工业区把市中心圈围了起来，侵占了农田，菜畦，鱼塘，河流。这一切使书城变得更为热闹拥挤，也使人们变得有了各种机会。
　　教师是土生土长的书城人，他一直在努力寻找外地的姑娘作妻室，也一直在极力回避和本地异性发生恋情。他这么做，也是为了自己多一份轻松，少一份纠结。
　　以他现在的家境，可以不出来工作，也能衣食无忧，温饱不愁。然而，他为了有更多的机会寻找对象，也为了将来继承父亲的产业，广交朋友，挖掘人才，锻炼必要的管理能力，选择了在太子福科技公司上班。他在这个公司上班的时间不是很长，对他的人生是一种锻炼，他没有讨厌这个公司，反而喜欢了这个公司。
　　在米粉出现之后，教师每天下班回到宿舍里，总要问一点点关于米粉的事儿。教师会问：“今天给她安排了什么任务？”
　　大夫回答：“扫地。”
　　教师问：“觉得她做的如何？”
　　大夫回答：“很认真，尽责尽力。”
　　教师问：“有没有哪个男生和她接近过？”
　　大夫回答：“没有。”
　　教师问着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情，大夫也愿意回答他。
　　教师除了在大夫这里获取米粉的信息，也会从他自己的班组里获取米粉的信息。米粉有同学在他的班组里上班。当然，他在指导米粉时的谈话中也得到了她的信息。
　　经过一段时间，教师掌握到了米粉不少的信息。米粉分配在大夫的班组里工作。他每天可以远远地观望到她，而近距离见面，或者和接触的机会却很少。他们在培训过程中已经熟识了，却没有确定恋爱关系。所以他不方便和米粉同坐一张桌前吃饭。
　　在上班中，教师有时一整天都很忙碌，如果想看米粉，就没有机会。在有闲余时，教师经常借故去找大夫沟通工作，然后在大夫的班组里看米粉一眼。那时候，大夫会领着教师从米粉面前走过，偶尔也会驻足在米粉的作业处，装作检查她的作业情况，或者问几句什么话，也给教师提供了机会。教师也不会放弃发言的机会，他会表现自己的能耐，和米粉逗笑。
　　大夫常常为教师提供和米粉见面、沟通的机会。大夫也会尽可能地协助教师完成终身大事，不论是在精神上，还是在行动上，哪怕是在物质上，只要能做到，他会不计报酬，毫无厌烦地帮助他。
　　最近，教师一直托大夫去向米粉要手机号码。大夫也答应一定去给他要到米粉的手机号码，只是目前时机还不成熟，所以一直没有办成。
　　在这一段时间里，教师每天晚上回到寝室，总会在大夫的耳边嘟囔这事，使得大夫听了厌烦，就不大理会他。
　　大夫没要到米粉的电话号码，反被米粉要去了自己的电话号码。大夫一直都在琢磨那天的对话错在哪里了。
　　那天，大夫来到米粉作业的岗位面前，轻声地说：“小米，你怎么没有把手机号码写到文员那儿呢？公司要你们的联系方式，是为了方便和你们建立生活上、工作上的沟通渠道，也不是什么坏事啊。”
　　“我是学校那边办理的电话号码，在这里属于长途，话费挺贵，其实住在公司里，也挺容易找到我。”米粉羞涩地笑着回答。
　　“嗯，也是，刚从学校出来工作，也该节省，到时候换了本地号码，请告诉我吧，今后在工作上，或者在生活上，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方面，只要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一定会伸出援助之手。”大夫郑重其事地说。
　　“好的，”米粉微笑着说，“班长，你的手机号码是多少啊？先给我吧？等我换了号码以后，直接发送给你。”说着，她丢下了手中的任务，抓起了笔，准备写在手掌上。
　　大夫见了她那阵势，报出了自己的手机号码：“1505002XXXX。”
　　“这组号码挺吉利，又顺口，又好记。”米粉称赞。
　　大夫笑了笑，转身向其它区域巡视去了。
　　两个月后，米粉发短信到大夫的手机上。大夫盯着手机荧屏上的短信，既高兴，又犯愁。他一口气念了两遍：“班长，你好！我是米粉，这是我的新电话号码，以后多多关照！对啦！可不许告诉别人哦！”
　　长久的等待也消磨了教师急迫的期待，从以往滔滔不绝的唠叨，变成了一触即溃的请求。那种彼此揶揄的对话依旧响在大夫的耳边。
　　“有没有问一问她啊？别光这么干等吧，你看她来公司都半年了，再等下去都要过年啦。”教师满脸浮躁地说。
　　大夫为难地说：“她跟我说好了，我也把自己的手机号码给了她，她说会发短信告诉我。你别再追问了，若是我经常追问她，那样多尴尬啊，别人还以为我对她有什么不良企图呢？”
　　“你看你，没要到她的手机号码，反给她要去了自己的手机号码，那事做得多失败啊。”教师略微停了一会儿，又接着说：“你怎么就不把我的手机号码也报给她呢？就说有两个手机号码呀。”
　　“那不是欺骗人吗？”大夫白了教师一眼，“我不干！”
　　教师挑了挑眉说：“得了吧！还假装文明！”
　　大夫又横了教师一眼，以示抗议。
　　“我说你就不能在和她交谈时，从话中套上那事儿问一问，这么等待下去，说不定她早就忘记了这回事，总该提示一声还要多久嘛！”教师还在唠叨。
　　大夫倒在床上，闭上眼皮，合上嘴，不再言语，对他的话语置之脑后。
　　“你看看！就你这副胆量，都不知道领导当初是怎么看中你了，升职比我还快！”面对大夫的冷淡，教师又急又痒，心里头，脸面上，话语里，净是浮躁。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没必要把自己的想法强加于人，也没有必要拿自己心里的那把标尺去测量大众，让大众接受自己。或许自己认为很简单，可对别人来说，却未必能做到。
　　听了教师那些尖酸的话，大夫从床上一跃而起，坐直了身板，脸上露着一丝佯怒，冷冷地说：“你胆大？自己怎么不去问呢？断了我这条路，就活不了啦！还天天向我这个胆小的人求助！”
　　“好了，不说这些啦，我们还是合计合计吧。”教师迈步到了大夫身旁。
　　“去、去、去！”大夫挥着手，驱赶教师离开，“没有商量余地，慢慢等待吧！”说完，又倒在了床上。
　　每当这时候，教师只能失落地躺在床上苦思。
　　大夫走在回寝室的路上，心里盘算着如何给教师说自己有了米粉的手机号码。
　　“自己也不想看到他期盼的眼神，略带脆弱的声音，又和往常一样，问一句‘电话号码有没有要到啊’，自己还要不要像以往一样说‘没有’呢？让他期盼的眼神迅速冷却，直至绝望。”大夫想。
　　“如果告诉他已经有了，就是不能给他呢！”大夫想。
　　“唉！还不如不说呢！”大夫想。
　　“似乎撒谎是最佳的选择，只不过那不是自己的作风，也决不能打破了自己的处事原则。”大夫想。
　　“一旦打破了，就会像瓷碗上的缺口，永远也修复不了，也抹不去，只能彻底地将它破碎，那样不成！”大夫想。
　　大夫一路上想着心事，不觉之中，已经回到了寝室里。
　　教师和往常一样，关上502寝室门的第一句话就是：“有没有要到了米粉的电话号码？”
　　“我没忘记这事，别天天提醒，都听腻耳了。”大夫也不回头，迳直往床铺上走去。
　　“不提醒你，说不准她没有忘记，你却忘记了呢？都两个多月了，你……”教师说着，已经坐到了床沿上。
　　“都说过了，不能急！”大夫马上打断了教师的话，也坐到了床沿上，“你若是再催问，我即使要到了电话号码，也要拖延几天给你。”
　　教师心急火燎地说：“这种人生大事能不急吗？若是被别人抢先了，我再去追求她，不是要被别人说闲言碎语吗？”
　　依着传统思想，明知道女方有情侣还去争取，多多少少会遭受别人的白眼，这种现象着实让人头痛不已。在现代社会也不至于让人说是非，因为这种挖墙脚的事情见得多了，也就变成了平常事。平常发生的事，就成了正常事。只要教师隔一天不洗脸，就能达到那种厚脸皮的程度。
　　大夫望着教师那张急躁的脸，挖苦似地说：“你鼻子上的镜片早就肮脏了，还装文明！去洗一洗吧。”
　　“好了，不扯这些话，你明天问一问她吧，要什么时候才能拿到手机号码？”教师也回望着大夫那张长脸。
　　大夫严肃地说：“问什么问啊！你们没有缘分，她今天把电话号码给了我，还特别嘱咐了不要给别人。”
　　“你答应了吗？”教师木然地问道，“是怎么说的呢？”
　　“我说：‘谢谢’。”大夫微笑着说。
　　“得了吧！别吓人了，报！”教师从床上跃起，摸出裤袋里的手机，脸上绽放着兴奋的笑容，像劫匪似的嗷叫了一声，两步跃到大夫的跟前。
　　“去！去！”大夫挥着右手，“去洗澡！让我想一想！”
　　“想什么啊？你当初就是为了给我要手机号码才去问！你犯什么糊涂！你给我去洗澡！赶快冲醒过来！”教师理直气壮地说。
　　“或许吧，我先去洗澡啦。”大夫站起身来，脱去外衣，取了衣物用具，向卫生间里走去。
　　教师坐回到自己的床铺上，躺倒在床上，却是笑容满面。
　　喷头上撒下的温水没有浇醒大夫怎么应付教师，倒是浇醒了他已中了教师的计策。洗过澡，出了卫生间，朝浅青色漆的钢管床走去，大夫忍不住瞥了教师一眼。
　　教师侧躺在床沿上，也正巧笑着看大夫，他神秘的目光一掠，又回到了手机屏幕上。大夫清楚，他正在和米粉发着短信。
　　“你的行为也该检点一些，再这样下去，我就不理你了。”大夫严肃地说。
　　“我不自己取，等你给我，又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教师嬉笑着说。
　　大夫一边走，一边说：“都已经等了那么久，还差这么一天两天吗？”
　　“你和她商量下去，可能永远没个结果出来，与其那样，还不如现在这样，你既没有背信，也没有负义，而我也有了她的电话号码。”教师说。
　　大夫略思索了片刻，说：“这是一方面吧，这足见你的行为不端正，人品有缺陷。”
　　教师无所谓地说：“就这么一次，再说了，若不是你答应了帮我去要电话号码，我怎么会从你手机里去找呢？”
　　大夫说：“你还说得理直气壮啊？”
　　教师说：“不说这些啦，你又没答应她什么，脑子拐个弯就过去了，别愣着，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没必要那么认真。”
　　“记着！下不为例！”大夫穿着上衣。
　　教师笑了笑。
　　大夫穿好衣服，看着教师问：“是你先去洗澡？还是我先洗衣服？”
　　“你去洗衣服吧。”教师未抬眼皮，盯着手机屏幕，手指灵活地按着按键。
　　大夫笑着说：“怎么？得到了一个手机号码，就像牵了她的手似的，不想洗澡啦？”
　　“去、去、去！”教师不耐烦地挥着手，语速急快地说，“快去洗衣服，等会儿我要洗澡！”
　　大夫捡起换下的衣服往卫生间走去。
　　“周末我请客吃饭，感谢兄弟给我要到了她的手机号码，也庆祝我有了更进一步发展的机会！”教师以不容分辩的语气大声地说。
　　大夫问：“是中午，还是晚上？”
　　教师一时兴奋，高声说：“一整天！”
　　“叫上班长吧？多一个人热闹一些。”大夫提议。
　　“没问题！”教师爽快地答应。
　　大夫没有说再什么，卫生间传出哗哗地放水声，和唰唰地刷衣服声，仿佛大夫在奏着快乐的乐曲，又像教师在唱轻快的歌词。这阵声音很短暂就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