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节： 高平儿碰墙求速死（下）

　　经过这次折腾，高平儿考虑问题的思路有所改变了，人也象变蔫不唧了，这几天时间整个人似乎都瘦了、变老了，眼眶也深了一圈。
　　第二天，平儿极不高兴的和妹妹分手，赌气回到了天吉村的家。
　　李向上和她离婚开庭的日子就要到了。
　　这天午饭后，向上正在睡午觉，高平儿关上了前门，不声不响的进去，用绳捆住了向上的手和脚。此时，铃铃上幼儿园不在家，他爸也打牌走了，家里只有她和向上两人。她把向上捆好后，嫌向上高声叫喊，怕外人听见，便把电视打开，并将音量调到了最大。
　　向上从梦中醒后已失去了反抗能力了。他看着平儿手里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尖刀，在他眼前晃来晃去，并皮笑肉不笑的对着他说：“别怕，我是和你闹着玩的。”
　　“你……你想干什么？”向上吓得脸都变白了。他知道眼前这个女人一旦红了眼，什么事都可能作得出来！和她闹离婚，这已经使她红眼了，她今天能这样捆了自己，肯定就没安什么好心，谁知道这家伙真会干出什么来呢？她会不会当真想杀了自己？……向上很快吓出了一身冷汗。
　　高平儿脸凑近向上的脸说：“咱们夫妻多年啦，也从没有真正玩过个一次心跳。现在咱们就快要离婚了，再不玩一次心跳恐怕就没有机会了——你说这锋利的尖刀刺进人的皮肉里，刺一次这一卷卫生纸够不够擦血？还有，这刀向人肉里刺的时候，是挨刀的人心跳得厉害？还是拿刀的人心跳得厉害？你瞪眼？是不是就表示不知道呢？那么咱们今天就先试一回吧！听一个伟人说过：‘要想知道梨子的滋味，就得亲囗尝一尝’——来吧……”高平儿果真脸不变色手不抖的把刀子慢慢刺进了向上胳膊的肌肉里……刀虽一点向深里进着，可是眼睁睁让人看着这样干的，也着实让人惊心动魄，惨不忍睹。向上疼得啊啊惨叫着，平儿并不理睬，而且脸上还带着笑容……向上强闭住气，厉声责问：“你真刺？你疯了！啊——你还往进捅？啊——你要害死我？你不想活了？”
　　尖刀戳到了胳膊骨头还不回手，尖刀切着骨头滑进，向上痛得象杀猪一样叫着骂起来，平儿反而笑嘻嘻乐呵呵的说：“这感觉够刺激吧？咱们就要离婚了，就玩一次真正的心跳……这滋味还够味吧？哈——你终于尝到梨子的滋味了……可你曾想过你亲手酿出的苦果，别人吃着时的滋味？今天就让你尝个饱，免得你日后忘了这滋味！错过今天，以后就怕没有机会了，多么可惜！”她将刀子又猛地向前捅了一点，痛得向上又一声惨叫，才抽出了刀子。血流不至，她扯卫生纸塞住刀口，用向上脱在床上的衫子袖子绑住伤口，然后对着向上别一胳膊上端的肌肤又摸又捏地叫着：“你说这一刀从哪里戳呢？”
　　此举吓黄了向上的脸，额上出了冷汗。此时他束手待毙，只好哀求地说：“你快把刀放下，别这样，有啥话咱们好商量……你不想离婚咱们就不离！”
　　平儿噗哧一笑说：“你错了！现在是我不要你了，而不是我不想和你离。现在，你就是跪在我面求我别和你离婚，我还得考虑再考虑，应与不应还要看你是不是嘴上抹蜜求我喽。”她眼睛朝上，自鸣得意地说着。
　　高平儿的妄自尊大、傲慢欺人，向上觉得极伤他作丈夫的自尊。况且，他深知平儿的奸佞和贪得无厌，你一旦对她服软，她必定会得寸进公里，非把你揉贱得没一分人气，最后，若是丢了骨气再搭上命那才惨上加惨哩！李向上万没想到平儿今天会对他这样下毒手！看来她既然敢，就必没怀好意了！所以，与其跪着死，何不骂着死！又何必要低下他高昂的头呢？于是，他冷笑着恨恨地说：“我求你？”他气魄惊人的骂到：“我宁可求猪去！”
　　高平儿听后眉头一皱，但很快又笑吟吟的柔声轻问：“是吗？”随之对着向上另一只胳膊又是一刀捅入肉里了……
　　向上又是一声尖叫，又是一头大汗。他想到了这个蛇蝎女人的险恶用意了——就是想一刀刀将他活活折磨死！向上发怒了：杀人也没有这样把人捆起来，一刀刀硬让人往死里疼嘛！这女人就这么恨，心这么黑！下得了手，更能说说笑笑着残忍的杀她孩子的爸！我怎么就没早看清你呢？前几年就该早早和你离婚，总下不了决心，以至今天这么窝囊的把命断送在你这恶女人手里，还给全村乃至世界上都会留下永久的笑名……向上恨恨骂道：“恶鬼，你这失了人性的东西，你是个人就朝我心口痛快戳一刀吧！”
　　平儿轻慢一笑，刻薄地说：“你想得美。让你一刀死了，我嫌太便宜你了！你可曾想过我为你付出了多少？我为你生儿育女，你忘了功劳也不知道苦劳；我为你操持家务，黑里白天忙里忙外，象奴仆一样，作饭洗衣服侍候你老小一家，惦记每个人的吃穿，而我永远把自己放在一边；为你们作饭，多少次添人或饭少时我总是不吃或少吃，先让你们和你家客人，饭作多或你们谁不想吃剩下时，我总心痛，要多挣着吃，不忍心浪费……这些你可曾知道吗？为这个家，我的处处苦心，时时付岀，多年来你是否看在眼里？何曾关心我问过我一回？多年来你的衣服穿脏了一脱，不用你费一点神便为你洗净叠好下次取出来让你穿，都成了习惯，我有什么对不住你？我为你奉献了一生全部的爱，而你却心存歹意，心里想别的女人！我爱你，我为之付出多少我都愿意，我为了这个家，不惜决战妮乐母女，斗高峰，战巨峰，管你说对与不对，可我的诚心是可见的。而你却恩将仇报，全不记我一点好处，让我心寒。今天，我要轻饶了你，只怕天地都不允我了。但是，我还是不愿看到你流血过多，先给你包扎一下，咱们从头再来！”说完，她拉开柜子，拿出一卷纱布，还取出一瓶云南白药，没有药棉，便用纱布裹卫生纸，开始乐悠悠给向上包扎伤口。
　　平儿干着，似乎很开心，就象她有时哼着不成词的难听唱调，快乐的炒菜作饭一样。她包扎得一点也不高明，却看得出她干得很是乐融融的。
　　向上厌恶又无奈何地闭上眼呻呤着。
　　平儿不满意地在他的刀口上一捏，向上惊叫一声睁开眼睛。平儿恶作剧的冲他一笑。向上忿忿地问：“你干啥？你是个好的，就一刀杀了我！”
　　“我要看着你慢慢疼死！”一副狞笑的面孔下威凛凛渗出冷森森的凶残劲，一瞬间，向上吃惊的发现这张曾经熟悉的胖脸，转眼间原来布满着杀气，变得如此陌生，是他从未见过的陌生。他从心底开始毛骨悚然——这样的女人，她什么事做不出来？但他还尽量声色俱厉地说：“你谋杀亲夫国法能饶了你？你要是还想活下去，就赶快解开我，今天的事，我也和你算了。你要是这样一意孤行，胡闹下去，后果，你得全担！后悔都来不及。”
　　平儿嘲笑着说：“‘亲夫’？哼——你是谁的亲夫？让我看着你去作别人的‘亲夫’，还不如我现在先杀了你！你死，我就没打算活！用不着你到现在了还对我讲国法。我用我命换的就是你的死！我从二十四岁嫁给你，你把我一个女儿身变成了一个女人，我将我女孩子全部爱的梦想都信托给你，你曾答应对我今生今世永不变心，誓同生死……你骗娶了我后，到今天你打算离开我找别的女人……咱们既然不能同生了，今天就只有同死好了！”她说得严肃认真，一种冷森森的感觉更使向上从心里发虚。心慌意乱中为了摆脱不测，只好进一步改编说：“我并不是真心要和你离婚，只是，这几年来你对我疑心越来越重，我忍受不了，才说和你离的。”向上脸惨白，冷汗不止。
　　平儿：“哼”了一声说：“你猪八戒反打一耙耙！”她生气得把纱布摔到床上，面有愠色地说：“现在你还死不让错，还都是我的不对……好，死到临头了要真不怕死，就先让你尝够这慢慢疼死的味道！我陪你变着花样玩——”她腾地一下跨上床，骑在向上肚子上，来势之猛，一下压得向上透不上气来。向上奋力挣扎，可手脚都被晒衣服绳绑着，加上她那肥胖的只怕有百七八十斤重的大块头压在胸口上，呼吸都困难，奋起反抗的力量几乎等于零。平儿见了他挣扎无用，自鸣得意的低头看着他，有意莞尔一笑，嘲讽地说：“这感觉还好受吧？你这人也太不明智了，你挣扎没无用就不要再白费力气了，省着应付刀子把！”说着就将那把锋利的尖刀盯住了他的下巴底下。
　　“你杀了我吧！”向上吼叫着。由于低气不足，心已无望，火早就冒不起来了，声音由高急转低了下来，再次威胁说：“你要知道法律后果。”
　　平儿平静地说：“我不是对你说过了：你先死了，我马上跟着就死！”她盯着他眼睛，说的很泰然，眼里竟然露出几分自得的笑容。
　　一阵巨大的悲伤朝向上汹涌袭来，愤恨同时而起：怎么就栽得这么惨？被这恶鬼捆着绑着任她宰割！如果这样惨死了，这不给世人留下了天大的笑柄？他觉得心象被虫啮咬一样难受。肚子上胖大女人简直就是一座沉重无比的肉山，压得他透不过气来。为了呼吸，他都要用上极的力气。
　　她用刀尖抵进向上的皮肉里问：“你现在是不是有什么话话需要对我说哩？”
　　向上闭上眼睛发恨没有回答。
　　“你真铁了心啦？”高平儿叫了。
　　他已从心底发恨、恨这女人了，他咬牙决意不在向这个恶女人低三下四了。他还是不回答她，要用行动来回答她，看她真敢不敢要了他的命？敢杀了他！
　　尖刀从下巴移到了左肩，慢慢刺进了肉里，又一阵巨疼，他“啊啊——”地叫着，心里大惊，再次奋力反抗，再次无用。魂飞魄散中，他看到由西窗阳光折照的一张冷酷、生硬的、痉挛的肌肉组成凶神恶煞般变了型的脸，那眼睛发红了，凶恨象水底礁石露出水面，赫然醒目，他一横心，求饶着死倒不如大骂着：“你，野兽！你不是人，要还有点人性，就快快一刀杀了我……我作鬼也不会和你一块过了。”
　　“你是怕死了还是真的想快死？不过这样都有些便宜你了。我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也不成，让你感受刀子在肉里慢慢前进的滋味。”向上疼痛难忍的叫了好一会，她才抽出了刀子。她从床头再拿出卫生纸，捂上刀口，再用纱布慢慢地包扎。
　　悲惨惨、气吁吁闻着她身上的气味，向上既忿恨又无能为力，感到屈辱极了。世界上哪有这种坐压在他的胸口上，说说笑笑着，用尖刀慢慢地戳进他的肉体，让自己疼痛难当供她赏心悦目……即便是杀人，世界上哪在这种杀人法？他气昏了……
　　当平儿缠纱布的手离他嘴近的时候，他瞅准时机，猛地抬头伸嘴一口咬住了她的手——痛得平儿“啊——啊”地叫，他恨咬。平儿用另一只手狠打他脸，他也不放，平儿用力撕裂他嘴才只好松开了口。
　　痛得平儿“嗷嗷”嚎叫，流血的手在空中乱甩，过了一会后，平儿狠劲用另一只手在向上嘴上来回扇嘴巴。又打又骂，向上无力反抗，也没法还嘴，很快血迹、泪痕混迹满脸。平儿越打越恨，一巴掌打过去，又一下打过来，向上不能动，全由肥重的高平儿压在胸口上他连呼吸都困难的随便她爱怎么打就怎么打，像打死物一样，打得整个脸都像红布一样，加上血泪满面，看上去活像个血脸了。平儿觉得她的手伤还很疼，并不解恨。
　　她费心费神，今天就是要恨恨教训向上，她要向上生不如死，以解她深埋心底的愤恨，那怕和他离了婚，也要他今辈子都对今天铭心刻骨……她怎能反让已经搏住了的猎物恨恨地咬了一口呢？于是，平儿气咻咻怒冲冲，只有恨恨地打，打，打，直打得向上再打着不声不响不见动静了，平儿也打累了，才算心里的气恨平了一些，便骑在向上身上闭目休息了。
　　歇了好大一会儿，平儿猛然想起：她坐下的这个人物——怎么半天没有动静？她慌了……只见向上闭着眼躺着象死人一样，血脸红里发青，连气丝好象都没有了……
　　“向上，向上——”平儿忙叫，摇着也不见一点反应。
　　“向上，向上——”平儿翻身下来，再叫再摇，还似死人一样。她用手试试他的鼻孔，没试来呼吸，没试到一丝气……“向上——”平儿摇着向上胳膊“哇……”一声失声痛哭起来了。
　　此时，电视机里传出几个人声音很大的一片笑声，平儿一气，抓起柜上的一瓶啤酒，使劲砸过去，“叭——”一声响，酒瓶碎了，电视机灭了。
　　“向上……”平儿一声没有哭完，眼前一黑，栽倒了。
　　不知过了多久，平儿才似从恶梦中醒来，怯生生看着向上，哽咽着解开向上手脚上的绳索，泣不成声的解说：“我不是真心要你死的，只想吓唬你一下，让你不要和我离婚和我在一起过日子，我是真心舍不得你的，我这样做只是不同意你一定要和我离婚，气你恨你，其实这一切都是我真心爱你呀！我只是想出出气，也吓唬你的意思，并不是真的要活活把你作弄死呀……可你现在一死，让我怎么活呀？我……我浑啊……我怎么就没沉住气把你打死了？我混蛋！也好，你既然死在我手里了，我就用我的命抵你的命！只要你走得安心，我跟你去阴间也好向你赎罪……你等着我！”平儿不再哭泣了，用湿毛巾小心翼翼擦拭向上脸上的血泪。
　　“你等会，我换件衣服就和你一块走。”平儿凄凄惨惨悲悲哀哀去了。
　　当平儿再次来到向上床前，已把自己迅速打扮了一番：换了一身新衣服，梳了头发，脸上还薄施了点青春保肤膏。内疚地对向上说：“我来了，陪你一块走。活着，我没有当好你的妻子，死后，我一定好好侍候好你！”她久久站在床前，看着向上。
　　突然，前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喊叫：“向上，快到二等地接水浇地去，上家马上就完了，迟一下就跟不上了。向上，开门，大白天在家你关门干什么？”
　　“他们两口都在家里呢。”传来向上爸的声。
　　“那为什么再叫都不开门呢？”
　　平儿悚然一惊：“已经没时间允许再磨蹭了——仿佛一扇看不见的门已经打开，一股阴冷的寒风从另外一个世界吹来……高平儿打了一个冷颤——她感到了死亡的森严。一种悲绝，排山倒海般向她压来，她想痛声哀哭，门外却催得不行，泪水滚滚涌出了眼眶，心里一阵绞痛，她哽咽着长叹：“好啊，我的命，争来争去还是这么苦！”
　　外边，似乎她公公在大声说：“谁从西邻家翻墙进去……”
　　平儿听了，无疑与魂飞魄散般在屋里慌惶的走了一圈又一圈后，终于急赤白脸、无可奈何的一咬牙，挤上眼睛，运足气力、伸头向对面隔壁的水泥墙上恨劲冲过去，一头碰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