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三
作品名称:赵小天 作者:孙鹤 发布时间:2016-11-01 11:39:12 字数:4186
“你也看出来了吧。”久未言语的李亮总算是开口讲话了。
“啊,看出来了。”文雅红光满面地说,“我不仅看出来他们确实有真本事,我还看出来了你的鬼心思。”
“我的鬼心思?我不懂。”李亮佯作笨伯地说。
“你不懂?你少装模作样啦。这个官司,必定会赢,到时候你就得兑现你的承诺。”
“什么承诺?”李亮明知故问地说。
“当然是娶我啦。”文雅丝毫不觉羞怯,反而是大大方方地握住李亮的手,“我知道你爱我,既然爱我,你就不可能让我再等你八年。”
“当然不会。”李亮的手轻轻挣脱文雅的手,遂搂住她,并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亲。
“你很久没亲我啦。”文雅重拾这种感觉,更是心神荡漾。
“现在你应该满意了吧。”
“满意?嫁给你也太困难了点儿吧。”
“不难,只需八年等待。”李亮自嘲地说。其实他又怎能割舍这段真挚的感情呢?他只是会怕她小觑自己。
文雅味如嚼蜡地尝了块中式炸鸡,然后深沉地问:“我问你,胜强股份有限公司既然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让我跟我爸说?”
“不为什么,我觉得不需要。”李亮忽而冷淡地说。
“不需要?我看你是怕我爸瞧不起你,对吧。”
李亮也不言语,干脆给她来个了充耳不闻。
“我就知道,一定是这样。”文雅并不生气,可眉宇间却流露出一抹愁苦,“我爸在道上的风闻一直都不好,有很多人都把他看成是唯利是图的市侩,混蛋。”
“既然你都知道,又为什么还要问我?”
“因为我们从小就在一起,因为我一直喜欢你,因为我非你不嫁,况且……我爸他并不反对我嫁给你。”
“这只能证明他觉得胜强股份有限公司还有利用价值,能养活起他姑娘。可一旦这件事我跟他说了,我想他会毫不犹豫地拆散我们。”
李亮的话分明是在侮辱父亲,即使文雅干了一年多五星级酒店的前台服务员,她那优雅的气质,平和和心态已然如火纯情,可她却还是无法容忍心爱之人如此作践父亲。
“真想不到,你竟然会这样评价我爸!”盛怒之下的文雅没有掀翻桌子,毕竟她要顾及自己的身份,同时还要顾及到李亮的身份。但是,她却狠狠地甩掉肩头李亮的手,并冷冷地加了一句,“道歉。”
“你说什么?”这个时候的李亮也不甘示弱。
“我让你道歉!”
“向你道歉还是像你爸道歉?”
“废话!当然是向我爸道歉。”
“那对不起了,我可以向你道歉,怎么道歉都行。但是,我绝对不可能向你爸道歉。”
“这可是你说的!”
“没错,这是我说的。而且,你大可以把我的话原封不动地告诉给你爸,我不在乎。”
“哪怕我们分手,你也不在乎?”
“无所谓。”李亮不假思索地说。
“好,记住你说的话。到时候可千万别奴颜婢膝到我家忏悔!”
文雅晓得他对父亲的憎恨远比对自己的爱还要深,她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当然了,愤怒之余的她也没闲情逸致弄明白这种东西。她依旧保持着固有的气度,礼貌地向赵小天等人谢辞,然后愤然离开。
望着恼羞成怒、气愤不已,对自己再无二话的文雅匆匆离去的背影,李亮所彰显的则是男人一贯的自大和高傲。他没有像电影或电视剧里演的那样,一个箭步追上去,然后含着深情的泪水抱住文雅,不停亲吻,不停求饶。他只是静静地坐在原位,只是周身未免有些颤抖而已。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陈一楠茫然地自言自语,他想不到事情竟然会急转直下到这副惨状。当然,他知道这种事不宜追问,毕竟是人家的感情问题,他所能做的只有填饱肚皮而已。
“李总,作为已为人父的我,我认为你应该追出去看看,以免文雅出什么事。”赵小天规劝说。
“用不着。”李亮冷冰冰地说。
“用不着?这是作为男人该说的话吗?”很明显,赵小天生气了。
“你不知道,她根本就不会出什么事。每次她生气,去的地方只有家,回家跟她的父母倾诉。”
“以前她也是跟你生的气?”
“啊。”李亮明白赵小天的意思,“她从来不跟别人生气,只跟我生气。”附上一声叹息,李亮浅浅地呷了口红酒。
“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再劝了。”
“不必,我比你了解她。”
原本气氛温馨和睦的饭局,竟然一瞬之间变得冷淡枯燥,没有一个人愿意讲话,因为谁都不晓得该说什么,索性几人心照不宣地把这种冷淡的气氛维持到用餐结束。
离开餐厅,乘坐电梯,几人回到总统套房。
从下楼到餐厅吃饭,再到回房间,赵青山全程没有讲一句话,但他却吃得很饱。对于他来说,无论上海菜,还是东北菜,抑或广东菜、山东菜、四川菜,只要能吃饱,那就是好菜。这也是他作为军人一贯保持的素养——不挑食。但是,他却不喝酒,别管摆在自己面前的红酒是多少年的珍藏,值多少钱,他也不会品咂一口。
回到房间的赵青山,也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围坐在一起谈心,他选择的依然是那台可能寂寞了好些天的跑步机。只是与饭前不同,这个时候他选择的是慢速,如散步一般的速度,他知道饭后不宜做剧烈运动。
赵小天只是随便看了赵青山一眼,他知道这个兄弟本质上跟自己并非一路人,也懒得去管他做什么。
冰凌善解人意地为大家倒了杯清茶,以解油腻。
陈一楠端起茶杯,在嘴边吹了吹起,不胜欢喜地说:“能娶到你这么好的老婆,真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福!”
“少贫嘴!”冰凌也知道无论责备还是嗔怪,对陈一楠来说毫无用途,但她还是要说。“我可跟你说,即便将来我嫁给你,你也不许拿我当老妈子似的,只管为你生孩子,操持家务。”
“怎么可能呢,我们一起上班,一起下班,一起生孩子,一起操持家务,而且我们还要一起到各地旅游呢。”在陈一楠心里,这些就是幸福生活的标准。
“这还差不多。”在冰凌心里,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此刻,他们是幸福的,但李亮却显得不幸福。也许在他们看来,李亮拥有很多人梦寐以求都得不到的东西,但是呢,他过得却一点儿也不幸福,无论公司的危机,还是感情的烦闷,都使他头昏脑胀,闷闷不乐。
“话说这是你们之间感情的事,作为外人的我实在不好多问,但我还是要劝你两句,能够得到痴心女人的爱,身为男人,理应感到幸福。”赵小天深有体会地说。
“我知道,我也不想辜负她的感情。但是……你不知道,阻碍我们感情的不是我,而是她父亲。”李亮很不情愿地、近乎愤怒地说。
“她父亲?”赵小天惊讶不已,“可听文雅说,她父亲并没反对你们的婚事呀。”
“那是你们不了解内情。”
“内情?”赵小天就更奇怪了,“什么内情?”
“你知道她父亲是干什么的吗?”李亮咬牙切齿地问。
“你别这么看着我,我可什么都不知道。她父亲是干什么的,我又上哪儿知道去呀。”赵小天可不想看到李亮那张近乎扭曲的脸。
陈一楠喝着茶,感觉舒服极了,话筒子也便打开了,插道:“哎哟,那还用问!不消说,文雅的父亲肯定是个啥也不是的贫苦百姓,而且还是个爱贪小便宜的贫苦百姓,要不李总能说老丈人在利用胜强股份有限公司吗,搭上李总,他们一家子可就乌鸡变凤凰啦。是不,李总。”
李亮尚未言语,冰凌则不高兴了,“你这话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说女人都喜欢傍大款?骗大款的钱?照你这么说,我找你也是因为你家有钱?那你告诉我,你家再有钱,有李总家有钱吗?没有吧。那我现在是不是应该把你踹了,缠着李总?”
陈一楠一听,不光语气不善,用词也不善,忙说:“哎哟,你想哪里去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文雅是真心实意爱李总的,但是呢,她父亲却想着靠女儿多捞点儿李总的钱。”
“胡说八道!女人的父母要都持你这种想法,那我们女人岂不成了名副其实的货品了?我可告诉你,别的女人的父母我不知道,但我妈从来就没跟我这么讲过,她只是跟我说,让我找个对我好的男人嫁了就行。嘿,早知道你是这种人,我就不应该答应你!”冰凌怒不可遏地说,“不过这样也好,幸亏还没跟你结婚呢,不然就晚了。干脆,我们现在就分手,思想肮脏的男人,就算他对我再好,我也不嫁!”
“别,别,我的思想啥时候肮脏了,真是的。”陈一楠晓得自己的臭嘴又惹了祸,“我这也不过是随口一说。我可跟你说,真正思想肮脏的人从来什么都不说,像……像三哥那样。为什么他们什么都不说呢?因为他们得先想,想好了再去做,这样才能有备无患,这样才符合你所谓思想肮脏的标准。你像我这样的,把心里话都跟你讲出来了,你也都知道了,我又怎么再用实际行动欺骗你呢?”
不得不说,陈一楠的解释确实有一定的道理。只是……赵青山不是聋子,即便冰凌愤慨之余也会颔首承认陈一楠所言不假。
陈一楠沉浸在冰凌的理解和气消,心花怒放,并再一次地提醒自己,切记管好自己的嘴!可就在他准备向冰凌敬茶致歉时,后脖颈莫名一阵紧缩酸痛。
冰凌大骇,喊道:“三哥,你这……这是要干什么?”
“这家伙的话太多了。”赵青山冷冷地说。
冰凌晓得他的意思,陈一楠千不该万不该诋毁……不,污蔑赵青山。“三哥,别这样,我们可是一家人啊。”
“他跟你是一家人,跟我却不是。我答应过老大保护你们,但是,我可不是你们的佣人,可以随时随地忍受你们的嘲讽和辱骂。”
赵青山的话如冰之冷,似剑之利,不禁令冰凌不寒而栗,就连后脖颈被死死攥住的,一向废话连篇的陈一楠亦是冷汗直流,吓得半句话都讲不出来了。
看着面色紫红的陈一楠,冰凌不住替他向赵青山求情,“好三哥,我求你了,饶过他这一次吧。我……我可舍不得他就这么死了呀。”
赵青山不为所动、无动于衷地看着冰凌,掐着陈一楠后脖颈的手非但没有松开,另一只手再往前胸一抓,双手用力,猛地将瘦高的陈一楠提起。
这可把陈一楠吓坏了,差点没尿裤子,连喊带叫地求救,“哎哟我的妈呀,三哥呀,你这是干什么呀。我错了,我错了,求你放过我吧。”
发声颤抖、气血凝阻,陈一楠现在所能做的唯有惨叫。
赵小天和李亮忙立于赵青山左右,加以阻止。
“你要干什么?”赵小天问。
“把他扔进黄浦江里。”赵青山说。
“什么?”赵小天大惊,“开什么玩笑,这里可是三十楼!”
“我从来不开玩笑。”
“老三,放了他吧。”赵小天拍了拍赵青山的肩头,“别忘了我们这次的目的。”
“那是你们的目的,却不是我的。”
“可你回去之后又该怎么跟老大交差呢?”
赵青山虽残暴,却不粗鲁;虽野蛮,却不盲目。他不仅头脑灵活,而且重情重义,程勇和赵小天这两个兄弟是他目下无法割舍的,毕竟他们这些日子里对自己非常照顾。况且他们并非寻常之人,以至于他们讲的话他会择良言入耳,他也不想因为自己一时的随性而断送兄弟的前程。于是,他松开了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