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二

　　美女服务员闻听“你家李总”四个字，也不害羞，而是大大方方伸出双手握住李亮的手，“小亮，我们认识快三十年了，青梅竹马的誓约，想必你没忘记吧。”
　　“怎么会呢。”李亮也伸出手来摩挲着她的手背。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娶我？”
　　“这个案子结束之后。”
　　“真的？”
　　“真的。”看着她兴奋可爱，又略显俏皮的模样，李亮又何尝不急呢？但他却没有痴情到忘乎所以，“不过我有言在先，一定要赢，赢了之后我一定娶你。但倘若输了……”
　　美女服务员幽怨地说：“输了，我们还要继续现在这样的精神生活，是吗？我说小亮，你有没有设身处地为我想过，我都二十八岁了，女人的大好时光绝不能超过三十，一旦过了三十……哎，不说了，不说了，我知道你有你的想法，你想要证明给我看，你不是个纨绔子弟，你是个有理想、有作为的男人，对吗？”
　　“你既然知道，又为什么还有让我伤心难过呢。”李亮怅然地说。
　　“可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我都已经伤心难过好几年了。”美女服务员凄楚地说，“从小我就喜欢你，当然了，我相信那个时候你也是喜欢我的。可那个时候你就像是个永远也长不大的孩子，整天养尊处优的。正因为这样，伯父才会狠下心来让你到部队当兵，好锻炼锻炼你，顺便也能延续他老人家的军人情结。你当了七年的兵，从默默无闻的新兵一直当到天安门护旗队的兵，这七年间，我就这么苦等着你。你没日没夜刻苦训练的时候，我等着你；你腰酸背痛地躺在坚硬的床板上，独自忍受着痛苦的时候，我还等着你；你在抗战七十周年的大阅兵仪仗队里崭露头角、英姿逼人，受亿万人瞩目的时候，我仍然等着你。现在呢，从你当兵到你回来帮忙打理伯父的公司，已经整整八年啦。八年，人生能有几个八年，我从二十岁一直等你到二十八岁，你难道还要让我再等你八年吗？”
　　看着她梨花带雨、潸然垂泪的娇容，听着她意念秉诚、情义无价的话语，李亮的心都要碎了。他尽量克制自己，不让自己怦然心动，不让自己忘乎所以，不让自己情不自禁。作为男人，作为她的爱人，他所能做的只是伸出手来绅士地帮她擦去滚烫的泪水，不是用指尖，而是用随身携带的纸巾。
　　“你就不能像陈一楠对冰凌那样，也抱抱我、哄哄我？”美女服务员神伤且木讷地问。
　　“不能，因为我还有很多事没有做好。”李亮心中痛苦，但却表情冰冷地回了句。
　　“恐怕等你把一切事情都做好了，我都五十八岁了。到了那个时候，我已人老珠黄，没有人再会多看我一眼，我呢，就更不可能得到你的爱啦。”
　　美女服务员话虽凄凉婉约，但内心却十分坚强。李亮除了为她擦拭泪水，再没碰过她哪怕一根小小的手指头。她呢，也是一样，只是冷静且痛楚地盯着李亮看，却也没有主动投入李亮的怀抱，甚至不再跟李亮握手。
　　“不会的，用不了那么久。等这件事结束，赢了，我一定娶你。五十八岁？我又怎么可能让你等那么久呢。”
　　“你说的……是真的？”美女服务员目不转睛地看着李亮的眼睛，她害怕李亮的眼神与八年前一样，虽坚定如初，实则竟是在诓骗自己。
　　“当然是真的，你要相信我。”李亮只是向她微微点了点头，并无任何郑重其事的架势。
　　“我相信，我当然相信了。从小到大，我哪回不相信你呢？倒是你，一次又一次地让你我寒心。”美女服务员既不埋怨，也不挖苦，而是极其平淡地说。
　　“这就好。”李亮欣慰地说。
　　“不过，我郑重地告诉你，假如这一次你又欺骗了我，那么对不起了，李亮，我们之间再不会有爱情，有的只是如现在这样诚挚的友情。”
　　美女服务员意念决绝的声音在李亮的脑海里反复作响。李亮十分清楚，她可以为自己忍受八年相思之苦，却不可能再为自己忍受八年，毕竟她是女孩子，而且还是个二十八岁的女孩子，她现在迫切需要的正是男人的爱。
　　灯光昏暗的餐厅，显得格外冷清，只有这么一桌客人。这也是美女服务员精心安排的，因为这个时候彰显格调用餐的人几乎没有，但凡在这家酒店住宿的，晚餐的时间基本上都是在七点以后。这么一来，吃过了晚餐，既可以品赏时歇时涌的黄浦江，以及黄浦江边的绝美夜景，也可以双双对对回房享受无价的春宵。
　　“不讲我们的事了，怪伤感的，并且还影响了贵客们用餐。我这就去吩咐大厨，开工！”美女服务员先是粘去睫毛上的几滴煎泪，然后冲赵小天等人询问，“对了，你们还想吃什么？尽管说，一定照办。”
　　“不了，相信你为我们精挑细选的菜肴，必是特色。客随主便，我等自当遵从。”赵小天说。
　　听到后来，美女服务员不禁轻嗔，“前面讲得挺好，后面就变味了。”
　　赵小天笑了一笑，说：“上海菜我们都没吃过，只有尝过之后才知道合不合口味。合口味的话自然满意，不合口味嘛，就只好麻烦你再为我们点些别的喽。”
　　“这没问题。”美女服务员甜甜一笑，然后拨通电话，告知大厨张师傅开工。
　　不时，色香味俱全的上海特色小吃、甜点、菜肴尽数上桌，再搭配上一瓶法国进口的上好干红葡萄酒，几人便开始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美女服务员为了自己等人的谈话能够更坦然舒服，便吩咐服务员不必时刻候命，待自己有需要，再行告知。
　　待服务员走远，美女服务员这才问道：“诸位，这菜……味道怎么样？”
　　“很好，很好，好吃极啦！”陈一楠一边吃着，一边还不忘讲话。
　　“我看你是饿坏了，才这么说的。”美女服务员也不刻板，只管取笑着他。
　　“对了，我想问你一件事。”陈一楠咽下口中的食物，擦了擦嘴，说。
　　“什么事？”美女服务员说。
　　“你叫什么名字？哦，对了，这里是五星级的高档酒店，那么就得绅士点儿，应该这么问，请问美女你的芳名？”
　　美女服务员咯咯直笑。
　　陈一楠一愣，痴然地说：“我说，我讲话有这么可笑吗？”
　　“没有，没有。”美女服务员连连摆手，“应该说我的笑点太低啦。”
　　“既然不可笑，你还笑得这么开心。既然你笑得这么开心，是不是应该把你的名字告诉我呢？”
　　“可以，可以。”美女服务员止住笑声，说，“我叫文雅。”
　　“文雅？艺名吗？”
　　“什么艺名！这就是我的名字呀。”
　　“你姓文，叫文雅？”
　　“有什么不可以的吗？”
　　“可以可以。”陈一楠嘴上虽然这么说，但还是觉得这个名字很奇怪。
　　不过，陈一楠这小子却善于奇思怪想，于是笑说：“李亮，文雅。一‘文’一‘理’，一‘亮’一‘哑’，嗯，嗯，还真是般配呢。”竟不禁啧啧称赞，且自诩幽默。
　　“挺般配吧。”美女服务员文雅微笑着向陈一楠眨了眨眼睛，“我也觉得挺般配的，不然我也不能苦苦等待他八年呀。”说到后来，不忘幽怨地瞥着李亮。
　　“般配，般配极啦！要我说，李总，干脆，把美女姐姐娶回家得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像姐姐这般姿容艳丽的，天底下得有多少男人穷追不舍哟。真到了让别人撬走的时候，你这辈子还不得后悔死。”陈一楠见李亮仍无动于衷，只是较比适才没有动箸夹菜，心中一凛，质问说，“怎么，该不会你是嫌弃姐姐只是个服务员，不配跟你这个家大业大的公子哥结婚？所谓门当户对，门不当户不对就不行呗！照你这个想法，难怪姐姐会伤心呢。你……我真是看错你了，以后请你不要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整天以军人的操守谨省自己，我这一看，你根本就没资格！”
　　不难发现，陈一楠是体恤文雅而谴责李亮的，他最看不惯的就是有钱有势的公子哥玩弄痴心女人的感情。
　　对比李亮的默然，文雅很受感动，于是向陈一楠感激不尽地说：“真是谢谢你啦，这么多年了，还没有一个人替我讲话，指责他的冷血无情，只有你。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陈一楠。”陈一楠在回答的时候还要摆出一副挺胸抬头、气宇轩昂的姿态来。
　　“哎，怪我早没认识你，不然的话……可能就没他什么事了。”文雅似有所怨地横了李亮一眼。
　　“喂，可别这么说，可千万别这么说！”陈一楠连连摆手，赶紧解释，“姐姐，我可是有老婆的人了，你这么说的话，我怕我老婆会吃醋。虽然我觉得自己的确是个挺不错的男人，但我可从来不花心，真的，我只爱我老婆。”
　　文雅见陈一楠讲话的时候会不自觉地向冰凌瞧上两眼，会然一笑，“小妹妹，你就是他老婆？”
　　“不是。”冰凌干净利落地说。
　　“不是？”文雅一奇，“可他是这么跟我说的呀。”
　　“他可以说全天下的女人都是他老婆，你能信吗？”
　　文雅怔怔然发呆，这小丫头噎人的本事可是够大的。但转念一想，她也听出了对方浓浓的醋意，不仅针对自己，还有生陈一楠的气。
　　“你叫什么名字？”
　　“冰凌。”
　　“冰凌？好名字。”
　　“名字好不好并不重要。”
　　文雅听之，感同身受。也的确是这样，身为一个人，名字的好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生活，包括物质生活、感情生活，以及精神生活，这才是最重要的。
　　“难怪你们能够组建律师团队，而且战无不胜，果然有真本事！”文雅佩服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