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关影，看到这个名字，我就知道了这个封邮件是怎么回事了。里面很多诗都是我以前写的，不禁感叹，文艺真是廉价，那么容易就被我压抑了，当春风来时，当秋风去时，我的文艺去哪儿呢？
　　难道关影只是为了当时的一句不真不假，不轻不重，不经不漫的一句话，就等了我四年，还有就是不确定她的这个故事是纪实还是改编，虽然一看上去就是小说性质的东西。
　　回想和关影的相识，是在球场工作的最后一段时间，那时候她刚高考完，来到球场和他爸妈聚聚，顺便也当时舒解一下心情。
　　厨房和宿舍是连着的，厨房是单层的，宿舍有两层，每层有10间房，被中间的楼梯分成两边，员工其实不多，房间都有空余，不知道是约定俗成还是公司的规定，二楼上楼梯的右手边是单身人士的房间，左手边是夫妻房。我就住在右手边的第一间，来往的人多，开着门的时候总能看进去我的房间，再往右边走，走廊连过去是厨房的楼顶阳台，阳台上有一个棚，用来遮荫，阳台会晾有很多同事们的衣服，二楼的洗漱台也在这个阳台上，早上起来，或者下班回来都是来这边洗洗。有时候熟悉竹艺的老邓还在这里编个竹筐什么的，也有凳子，可以在这边乘凉。我下班后就会在这边小睡一会，要是有点小风，还这是挺舒服的，左边的走廊延伸过去就都是房间了，关影的爸爸为了关影能住得舒服一下，自己搬到单身这边来住了，影就和妈妈睡。关影的爸爸老关就是我的领导，机械组的组长，我本来是草坪养护的，老关看我挺能吃苦的，人又年轻机灵，就把我调去机械组了。
　　关影来到这里其实也没有什么好玩的事，就和我刚来的时候一样，只能到处走走，看看水库，去寺院遛遛。走进走出的，我们总能看见，也会彼此知道，小姑娘家家的，文静中带着一点调皮，美貌下透着一股聪明劲。好多老员工都喜欢他，这里的老员工是指和老关一样年纪的员工。来了那么多天了，彼此之间有过眼神上的碰撞，但没有过语言上的交流。当然我本就沉默少语。
　　真正和影说上话是在寺院里，有一个星期六，放假，我去寺院听课，做完功课后，从课堂门口出来，就看到了她。
　　关影看到我，虽然还不认识，但开口问我：“你怎么在这里？”
　　我边穿鞋，边回答她的话：“放假，就做来听听课。”
　　我穿上鞋子，然后陪她在寺院里走走。
　　“你经常来吗？我还是第一次来了。”
　　“没事的时候就会来，也不算经常吧。”
　　“看来你对佛法很有研究哦。”
　　“没有那么多研究，只是听着大师们诵经，心里会感觉很宁静”。
　　“不是都说和尚念经，有口无心吗？”
　　我胡乱的解释着：“对啊，如果带着自己的本心去诵经，那你拿什么来储存经书上的高深的道理了。所以和尚在念经的时候，要先把自己放空，把自己的心先忘掉，再去诵读，会事半功倍的。其实在家修行的人也很多，为什么在寺院的环境下出现大师的频率那么高呢？就是因为在家人的带着自己的本心去修，效果不好。正所谓诸行无常，诸法无我。”
　　“还有这么解释的。”
　　“其实在我们日常生活中还有很多被曲解意思的句子，比如《诗经，大雅，文王》里的自求多福，再比如《礼记，礼运》里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不过和尚念经有口无心这一句是我瞎说的，是关于佛学里的，最被误用和滥用就的是《心经》里的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自求多福是求助自己比求助他人会得到更多的幸福的意思，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是人如果不先自己修身，那么就会为天地所不容的意思，对于古语和现在语，同词不同意的现象，我也是特别有体会。尤其是高三复习的时候，很多词语根本都不是字面上的那种意思，而且含义反差极大，很容易误导丢分。但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我就不知道到了，你能解释给我听听吗？”
　　“不懂可以上网查，网上一查就可以查到了。”
　　“我一定会去查的。”
　　“不过凡是都要用自己的头脑去思考一下的啊，人云亦云不好，有很多词语很容易就让人取了字面上的意思，产生误会，网络虽然方便，但垃圾信息太多了，要懂得甄别，万一不会甄别，那就还是去查书籍吧。不过对于这一句，不是那么好理解的。”
　　“求大师解经。”关影调皮的说。
　　“好吧，我就用科学的方法来为你解释一下这句经，这两句的后面还有两句，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是有形，空是无形，连起来就是有形就是无形，无形就是有形，有形又不是无形，无形又不是有形。这其实是客观和主观，唯物与唯心的对立和统一。”
　　“你一直是在讲理论上的东西，并没有用科学来解释。”
　　“你别着急啊。”
　　“那你接着说。”
　　“英国哲学家乔治•贝克莱说，存在就是被感知，那我现在问你，假如那边那颗大香樟树倒了，会不会发出声音？
　　“会。”关影回答。
　　“声音是什么？”
　　“据我现有的知识，声音是波。”
　　“假如没有耳朵去接受这些，是不是只有声波在传递？”
　　“我想想，是的”
　　“色和空就是声音跟声波，声波是具体存在的，声音其实是我们耳朵接收到了声波，大脑对耳朵接收声波起着翻译的作用。声波是实际存在的，声音却不是。”
　　“嗯，好像是这么个逻辑。”
　　“其实不光是声音和听觉，人类有六种基本的感知能力，在佛教里被称为六识，视听嗅味触脑，对应人生上的器官是六根眼耳鼻舌身意，分别感知六尘色声乡味触法，出了这六种应该还有一种感知能力，那就是《庄子，秋水》中记载的子非鱼，焉知鱼之乐的知，这是一种直接感知，但这种直接感知要附着在其它六种能力上，就像村上春树的《1Q84》里的7个小小人，我和人觉得这七个小小人就代表着这七种能力，而书里面也是有说第七个小小人是不见了的。”
　　“说的太深奥了，我突然感觉我变得很渺小。”
　　“一时说多了，没刹住车，也没考虑你能不能听懂，不过我个人觉得哲学需要用科学去解释，还是挺可悲的。还是说点别的吧，你刚才说你高三？”
　　“是啊，我刚高考完，现在来这边玩玩的，看看我的爸爸妈妈。就是老关夫妻啊。”
　　“看出来了。高考还顺利吗？能不能达到自己理想的成绩？”
　　“发挥的是还可以啦，但还是要看考试的具体成绩的。”
　　“有没有自己心仪的大学，将来要学什么专业？”
　　“都只光着读书了，这个还没有想好，我想还是等具体分数出来再想哪所大学和专业吧，你有什么好推荐的吗？”
　　“我总感觉你和我所理解的方向是反的，我是觉得要先有心仪的大学和专业，再去努力考分数，你是先考分数，再根据分数挑大学和专业。”
　　“还真的是不一样的。”
　　“我个人认为还是要对人生先有个了解，知道了人生是什么样子，才好去选择。”
　　“那你觉得人生是个什么样子的。”
　　“这个你的老师的工作，师者，传道授业解惑嘛。”
　　“可是我的老师并没有告诉我这个。那就请你当一回我的老师啦。”
　　“当老师首先就要有正确的三观，我三观不正，不适合当老师，我只能谈一些我个人的看法。人生是一个阶段一个阶段的无缝连接而成的，婴儿、儿童、少年、青年等。各个相连的阶段并没有清晰的界限，每个阶段都有该做的事，适合做的事，人必须珍惜每一个阶段，因为一旦错过，就不能再回头，执意追回，会付出巨大的代价，就好像大学适合谈恋爱一样，过错了大学，就很难再有机会那么去为爱情放肆了，时间不可能回头，但人总想要回头，可年龄永远是正增长。”
　　关影感叹：“你太谦虚了，你知道的东西好多，那我岂不是正是谈恋爱的好年纪！”
　　“虽然都高中毕业了，但看上去还是小姑娘，等几年再说吧。至于我知道的东西，还好吧，比你多吃几年饭而已。现在高考完了，可以多看些课外的书，丰富一下自己的知识，最好能把一个方面一个方面的知识建立起一根系统。”
　　陪着关影在寺院里边走边说，一会看看建筑，一会看看佛像，菩萨像。
　　关影：“这个寺院还蛮大的，不过总好像少了点什么，不太符合我的想象。”
　　“是感觉上少了点什么吗？”
　　“是的。”
　　“这座寺庙是重建的，没有年代感，少了点底蕴吧。”
　　“嗯，就是这样的。”
　　“不过我讲个我的事给你听吧。”
　　关影开心的说：“好。”
　　“我也高考过啊，我记得我高考前的一天放假，班上同学一起去一个寺庙里上香祈福，当然不是这个寺院，是我老家那边的。可是我在大殿外说了一句话-------求人不如求己，被寺院的一个工作的阿姨听到了，她立马就喝止我，在菩萨面前不要说这样的话。吓的我赶紧去买了一炷香，供给菩萨赔罪。”
　　关影莞儿一笑：“哈哈，那你是信佛还是不信佛呢？”
　　“怎么说了，信，信仰总是有的，有可能不同的信仰的尽头是一样的。”
　　“呃，不太理解你说话的意思。你先给我解释佛是什么？”
　　“一般的老百姓对于佛的理解来自于西游记，因为里面有个如来佛，如来变成了佛的名字，但其实不是这样自动，如来本就是佛的意思，如果说如来佛，就是重复了，佛就是如来，如来就是如同要来，但还没有来，但始终有一天会来。”我接着说：“我说的我信佛，就这个意思。”
　　“我的外婆就老是去拜菩萨，那菩萨是什么？”。
　　“拜观音菩萨吗？”
　　“对。”
　　“那我先考考你，你说观音是男的还是女的？”
　　“女的。”
　　“其实观音菩萨有时是男的，有时候是女的，根据她到底幻化成哪种法而定，但历史上有很长一段时间把观音的相刻画成了女的，所以后来大家都以为观音是女的了。你现在有了自己的时间了，可以去学习专研自己喜欢的东西，透过现象去看本质，学一些真本领。慢慢学习吧，那么多有趣的东西等着你，怎么都学不完。”
　　寺庙建筑成目字型，重建于2002年，离现在已经差不多10来年了，现在正在筹划着二期工程，想必是要建成一个大寺。
　　“你来这多久了？”关影问。
　　“一年多了。”
　　“还要在这边继续呆下去吗？”
　　“会的。”
　　“我觉得你应该去外面闯闯。”
　　“等我先把把我的小说写好了再说吧。”
　　“小说？”
　　“是的，我在写一本小说，还没有写好。”
　　“可以给我看看嘛。”
　　“可是还没有写完了。”
　　“也可以给我看看嘛。”
　　“有机会再给你看吧。”
　　现在的寺院并不大，走着聊着，一圈下来也并没有花很多时间，寺院前的广场到是挺大的，广场接着沥青马路，马路的对年有在建一个千手观音的石像。隔着广场正对着寺院的正门。但还没有修建好。
　　逛完了一圈之后，影问我：“你现在你要回去了吗？”
　　“还没有了等下还有一堂诵经的课我要去参加。”
　　“那我先回去了。”
　　“好的，路上小心，那里面有几只大黑狗，看到陌生人就凶得很，我虽然来了一年多了，走进去这条路都不知道走了多少次了，但那几条狗每次都不放过我，你要小心一点哦。”
　　“我会的，拜拜。”
　　我其实在寺院也没有什么事了，主要就是留恋这一份感觉。只有这种寺院，庙宇能给人的一种特别清净和宁静的感觉，这里就像是一个客栈，我在想，我是不是有一天会去出家。
　　在寺院吃过斋饭，我回到宿舍，影马上就过来找我。
　　关影：“怎么在那边待这么久？”
　　“我在那边吃了个斋饭。”
　　“我还以为你在那里出家了，不回来了。”
　　被影一这么问，还真的有点蒙了。
　　我：“应该不会出家那么严重吧。”
　　“你可千万不能出家。”
　　“为什么。”
　　“太可惜了。”
　　我还是有点难为情的。
　　关影继续说：“你的小说了？说好借给我看的。”
　　我把写字台前的的笔记本拿了出来：“我是用笔记本写的，有点乱，你看的时候，要有耐心。”
　　关影随意的先翻开了一下：“哇，你的字写的好好哦。”
　　“还可以吧，字写的不好点，写出来的情书就不好看。”
　　“难怪。在学校的时候没少追女生吧。”
　　“哪有，被女生追过到是有的。”
　　“咦，小说我拿走了。”这个“咦”字的分贝由低到高再转低。显然是对我的话，相信中带点怀疑，怀疑中带点不屑。
　　“好的。其实这个故事还没有写完，还要加入一些爱情故事和诗词的，诗词写在了另一个笔记本里，都还没有整理好，你就先看这本吧。”
　　“哇，好有情调了，那我就先看这本，等我看完了再看另外的。”
　　“好的，拿去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