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家庭宴会（一）

　　周末，晴空万里的午后，金黄色的阳光撒在地上，如流水一般柔美。微风拂过，柳叶曼舞，薛承跟百里焱倚坐在湖边小亭，欣赏美景，品茗畅聊，好不惬意。
　　“人生当下，夫复何求！”薛承顺势伸个懒腰。
　　“我说你小子，上辈子肯定做了感天动地的好事，今世投胎才有大富大贵之命。有个好爹，钱景无量啊。”
　　“话是实话，怎么听得就不顺耳呢。阿泽，以你今天的成就，你还需要有个好爹么？才学、见识、能力，样样高人一筹，反到让我几分羡慕嫉妒，这些可是我老爸给不了我的。”百里焱说。
　　“少年不努力，青年徒伤悲。”薛承悠然地品了口茶：“我在刻苦学习的时候，你在努力享受人生，条件如此好，你却浪费掉，话说回来，你也无法理解我们布衣族的生活。”
　　“少来，我可不是与生俱来的富二代，起码我们的童年是相似的。”百里焱认真地看着他说：“童年！那是甜蜜的回忆，无忧无虑，玩样百出，话说回来，那会我也算是你的小跟班了，受你照顾多年，恩情铭记于心呐！哈哈！”
　　“无忧无虑？呵呵，你现在有过忧虑了吗，少爷！”薛承调侃说：“我们之间，甭客套！”
　　“现在当然会有烦恼，看着别人都是为钱努力，挺乐在其中，我却体会不到这种感觉，他们奋斗着，我却无所事事，我也不想成为一无是处的人，可是我每次筹划些事业，我妈就拼命反对，我想工作，我爸又直接把我安排在自家公司，我现在快成了无自由，无理想，无目标的三无人员了，你说我能不愁么。”
　　“没钱的人，烦恼怎么来钱，这有钱的人，烦恼如何贫困，哈哈，这世道尽出现奇葩事，你应该据理力争，说服他们，出去锻炼一番，社会底层的生存手则，还是有必要了解下的。多方面培养自己，做好百里集团接班人的准备！致敬，百里少爷。”薛承笑着说。
　　“少给我下套，不过我有一事相求，晚上的家宴父母都在场，帮我美言美言，你的话，他们会认真参考的。当然你也无需考虑，我的事，你休得拒绝。”
　　“这算强人所难吗？”薛承嘲笑道。
　　“这是政治任务！”百里焱眉毛一挑。
　　“这是勉为其难。”
　　“事情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嘻嘻。”百里焱开心一笑：“哎，对了，前段时间你老板的家事，到底什么情况呢？”
　　薛承眉毛一皱说：“自己都说了是他的家事，你纠结这干嘛呢？”
　　“好奇，嘿嘿！”百里焱说。
　　“好奇害死猫啊，兄弟！何况我也不清楚。”薛承长叹一声。
　　“也罢，晚上的事情就仰仗哥哥你了！嘻嘻。”百里焱讨好地说。
　　“嗯哦。”薛承别过头继续欣赏景色。
　　“这个度假山庄，是参照我们村设计建造的吗？越看越眼熟。”薛承仔细观察后问。
　　“厉害啊！这都看的出，我爸说我们村的风水格局好，于是仿建了这座庄园，特别是面前这条河，依葫芦画瓢，大小形状乃至深度几乎一样，水是生财，这在布局上非常重要。”百里焱自豪地说。
　　这片庄园规模颇大，占地近百亩，依山傍水，绿树成荫。庄园正中坐落着中式仿古建筑，雕梁画栋，飞檐微翘，红瓦粉墙。两旁依势布局亭台楼阁，小桥流水，蜿蜒长廊。树木、河流、建筑，组成了一幅鲜活的水墨画。
　　“眼前的这条河，还曾记忆？”百里焱指着问。
　　“一辈子忘不了，捕鱼网虾，游泳嬉水，真是回忆不尽的童年啊！”薛承感慨万分。
　　“我的回忆可不只这么浅显，我的命差点都被它收了，这辈子注定是终生难忘而且心有余悸啊！”
　　“这些负面的回忆就打住吧，想多了容易老。”薛承安慰道。
　　“救命之恩，永镌于心，我当你的跟班，好像也是那件事以后吧，连我父母都叮嘱我一定要跟好薛承，哈哈。”
　　“客套话说上瘾了是吧？不过现在想想，当时确实凶险，如果村里人不及时赶过来，我们两个这会儿早就重新投胎了。”忆及此事，薛承的脊背也是阵阵发凉。
　　他们的过命之交，就是因为薛承救过百里焱一命才结下的。那时百里焱九岁，薛承十四岁。百里家也还没有发达，父亲是个泥瓦匠，手艺精湛，名气不小，十里八村的乡亲盖个房子搭个墙之类的，都喜欢找百里焱的父亲百里华搭建。有一天，天气很炎热，大地像被烤过一般，令人窒息。等到下午，热浪稍微褪去一点，一些小朋友就开始往河里钻，这其中就有百里焱跟薛承。别看这些娃娃年龄小身板瘦，一入水里，犹如鱼儿般灵巧活跃。耍了个把小时，忽然河中央传来几声救命声，几个在岸边的小伙伴看到是百里焱在河里拼命挣扎呼救，浮浮沉沉。小孩子们从来没有遇见过这荐，也都慌了神，乱了手脚，几个胆小的甚至哭着跑了，薛承着实也慌了神，毕竟溺水救人这事也就电视上看过，听着河里面的呼救声越来越弱，他咬咬牙，一个翻身跳入水里。
　　转眼间，薛承就在水里抓到了百里焱的手臂，使劲带他往左面最近的河岸划去。百里焱感觉到有人营救，出于求生本能，就像抓了根救命稻草一样，使劲拽着薛承，如此一来让薛承乱了方寸，只好拼命泅水，结果两人都无法往岸边靠，情况十分危急，也是两人命不该绝，先前跑掉的小孩一路哭喊过去，引来了村民们的注意，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村民把两人给捞了上来。这事把百里焱的父母给吓坏了，后来再三叮嘱百里焱出来玩就得跟在薛承后面，时间一久，两人也因此建立了深厚的友情。
　　百里焱虽说是富家子弟，但是家庭是足渐富裕起来的，所以少了那些出生就含着金钥匙的傲气，他也算得上谦谦公子，礼仪得当，所以也深受薛承的关爱照顾，两人的友谊随着时间走过越来越情深了。
　　“我一直不解，你的水性虽属拙劣，在这样的小河里，应该还是游刃有余，怎么会被水草搁到脚呢？”
　　“嘿嘿，真相永远是隐藏在假象之中的，我以前是说了谎。”百里焱难为情地说：“其实是我在划水时，忽然看到一条蛇漂浮在我眼前，我是最怕蛇了，况且近到我都可以看到它吐的信子，这一着急我就喝了好几口水，眼睛鼻腔全呛了水，只好瞎扑通喊救命了。”
　　“哈哈，原来如此，你也算个奇人了。”薛承开怀大笑道。
　　“那次溺水后，家里人坚决不让我再泅水，再后来实在管不了我，就叮嘱念雅，看到我下水，就用竹竿捅我。”百里焱笑着说。
　　“念雅！”薛承的思绪一闪而过，这个名字熟悉到令他不安，至于百里焱后面说的话，已经不重要了。
　　
　　傍晚时分，他俩进入到宴会厅。欧式风格的大厅，拱形穹顶，神物彩绘，飞禽浮雕，金碧辉煌，方圆百里独此奢华。少顷，百里家的直系亲属就陆续到齐了，包括百里焱的两个姨妈一家人，舅舅一家人，两个叔叔全家人。各家亲人许久不见，正在相互寒暄，小孩互相嬉逐，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片刻之后，大家就像往常一样各自落座，家宴正式开始。
　　百里华清了清嗓子首先说：“今天是七月十五，俗称鬼节，也是继清明后，另一个祭奠先人的重要日子。在座的都是我的至亲，我们共同的养育我们成人的双亲，都已离我们远去，我们想念他们，却再也无法告知他们，我们只能怀念。每年，在这个特殊的日子，我们能够齐聚一堂，算是对他们最好的告慰，这个优良传统也会被我们一直延续下去的，敬仙逝的亲人。”
　　百里华的一番至心至诚的话，感动了在场的每一位人。薛承的心，也受这缅怀之情和慷慨之词牵动。现在数典忘祖的人太多，像百里华这家子人真不多见。家族团结，族人热情，百里集团能有今天这个强盛局面，是必然的。在他心里百里华是个值得尊敬的长辈。
　　百里华说完，由百里焱的母亲汪瑞芳女士接着说：“今天值得怀念，也值得开心。悼念父母先祖是孝义，我们会一直持续下去。今天我们能全家团聚在一起，就该值得庆祝，在过去的岁月里，我们能够快乐的生活着，工作顺利，事业风顺，子孙们健康，这是先祖们在庇佑百里和汪氏两家的子孙后代，这是更值得欣慰的事情。凡事，我们不求轰轰烈烈，只图做个心安理得。”
　　汪瑞芳是位知书达理的企业家，与百里华共同创建了百里集团，说话也处处彰显大家风范。
　　“瑞芳所言甚是，为逝去的亲人，为家庭的团聚，为家族的荣耀，干杯。”百里焱的舅舅汪瑞阳首先举起酒杯。
　　“干杯”。
　　“干杯”。全场人不约而同的举起手中杯一干而尽。
　　百里焱的这些亲戚，薛承照面已久。舅舅汪瑞阳，性格爽朗，正义正直，现任百里集团总经理，早年跟百里华一起打拼，成就了今朝的伟绩。大姨汪瑞月，瑞月酒业总经理，最早发家的一批酒商之一。小姨汪瑞雪，一位受人尊敬的大学教师。二叔百里弘，饱读诗书，博古通今，才华横溢，是有名的学者、作家。三叔百里宇，思维敏捷，心思缜密，经营一家会计事务所。可以说他们在各自的领域里，都小有成就。
　　“薛承，你是第一次参加我们家庭缅怀先人的聚会吧，毋须拘谨，在座的各位长辈你也都认识，当这是自己家就好。”汪瑞芳和蔼可亲地说。
　　“好的，阿姨。”薛承恭敬地说。
　　“薛承，当这是自己家，来干了这杯。”百里华眉开眼笑道。
　　“谢谢伯父。”
　　对薛承而言，从心底喜欢这个家族，无利无势，亲情凌驾于一切之上。他也多少期盼有这样的一个家族，如冬天里的火炉般温暖，如清晨的朝阳般蓬勃，如千年冰川般凝聚。
　　“薛承，听说你现在是宏远集团的副总，年轻有为啊！这般年纪有如此成就，真是天降大任与斯也。”百里华又看看百里焱说：“小焱，你跟薛承相比这差距也有些大了，要好好跟他学习。”
　　“爸，您说这话我得反驳了。”百里焱急忙抗议道：“您总得给我机会吧，不管我做什么事妈妈都反对，我说去外面创业，您非要把我安排在自家公司，这公司同事见到我要不阿谀奉承，要不唯唯诺诺，您说我能学到什么呢。”
　　“小焱，你知道外面世界多少复杂吗，你说做生意，亏钱事小，就怕人心险恶，发生什么不敢想象的后果。”汪瑞芳听了儿子的话，有些按捺不住了。
　　“你妈的话就是懿旨，咱爷俩都得遵守。”百里华朝老婆竖了个大拇指，笑道。
　　“阿泽，你说我是否应该出去学点东西。”百里焱眼巴巴地看着薛承问。
　　“嗯、这……”他有点结巴了，脑子里搜索着对白，却始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较为妥当。
　　“阿泽，你说话啊，平时的三寸不烂之舌哪里去了。”百里焱着急地说。
　　“薛承，你们都是年青人，你是这代人的标榜，谈谈你的看法吧。”百里华微笑地说。
　　“那好吧，伯父。”薛承顿了顿诚恳地说：“我不敢说我有多少能力，在座的各位长辈都是各行业的精英，比起您们，我还是远远落后一截，但我会更加努力，我的人生才开始不久，我相信我有一天会与长辈们齐平或者超越，因为我有这个目标和志向。我的家庭条件也不允许我在事业上有所懈怠，我只有更好的充实自己，才能在这个目标上走的更远。对小焱而言，正在人生路口徘徊，当然不是物质上的匮乏所造成的，他是精神上的困境。难能可贵的是，作为一个衣食无忧的人，他竟然不忘初心，依然保持着进取的思想，就凭着这份热情，难道我们不应该支持点他的想法吗！”
　　此时，刚才沸闹的场面已经安静了些许，大家也都在认真地听着薛承的话。他继续说道：“小焱的话不无道理，自己家族企业，尽管有规章制度制约着，但毕竟是自己家，谁会在自己家里还循规蹈矩，恪守自我，这是人的共性，不是一种觉悟。从外部条件说，公司里除了几位长辈外，谁会也谁敢在小焱犯错误的时候，严厉指正甚至喝斥。对于少东家，他们除了避而远之或者阿谀奉承外，也做不了别的事。在自己家族企业锻炼没什么错误，毕竟这么大的企业，有足够的平台供他磨练发展，但这个前提是在小焱心智完全成熟，有着公司则公司，家庭则家庭的概念之下才能进行。公司建立制度，制度创造团队，团队实现目标，一层一层，不能逆反，而各位长辈们能保证小焱会在诸多环节中，兢兢业业，克己奉公吗！想必大家的心中也只有一个问号。”
　　薛承情不自禁地讲了那么多话，他看了看周围，才知道宴会的气氛被他点燃地有点紧张了，于是又幽默道：“作为一位资深的年轻人，熏陶了这个时代的潮流，想着能在有限的时间里，任性一回，独自白手起家，期望有所成就，就算失败，也罢，拍个手唱个小苹果，这坎就算过去了。”
　　等他说完，突然掌声四起，与座人员纷纷啧啧称赞。连百里华俩夫妻也忍不住向薛承敬酒，夸他心智成熟，才辩无双。
　　“瑞芳，我们是否应该给小焱属于他自己的空间！”百里华若有所思的问道。
　　“或许吧！”汪瑞芳吁了口气。
　　听到父母松了口，百里焱开心万分，朝薛承投来了感激的眼神。
　　“年轻人的思想汇报也告一段落，我们接着喝酒，来，阿华、阿弘、阿宇喝酒。”汪瑞阳说。
　　“口若悬河，才思敏捷，当代才子也！”百里弘摸着稀疏的胡渣说。
　　薛承看着长辈们有说有笑，家宴气氛恢复，也替百里焱高兴，总算让这位小兄弟的愿望实现了，不管他在外面是好是坏，有这么大家子人做着坚实后盾，况且还有他这位大哥照顾着，他会成长的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