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九

　　可还未等陈曦微开口讲故事，陈父、陈母、小孟凡便起身准备离开。
　　“喂，你们这是要走？”陈曦微问。
　　“废话，不走还呆在这里呀。”陈母说。
　　“哎哟，妈，今天可是我们俩结婚的大喜日子，你们难道就不想多陪陪女儿？”
　　“你有这么多朋友陪着，还用得着我们？”
　　“朋友是朋友，你们是你们，那能一样吗，真是的。”
　　“可我们困了，得回家睡觉。再说了，我明天还得上班呢，小孟凡呢，明天还得复习功课，现在全家就你爸是是闲人，他跟学生们一样，放暑假。要不，我让你爸留下来陪你？”
　　“您可真能诓骗，您都回家了，老爸还能安心呆在这儿陪我？算了，算了，你们要走就走吧，小天，咱们送送去。”
　　“好。”赵小天说。
　　“不用，你们聊你们的，可别因为我们，影响了你们的友谊。”陈父摆了摆手，微笑着说，并且不忘向女儿女婿的朋友们寒暄客气两句。
　　陈曦微摸了摸小孟凡的脑袋瓜，父母一向吃得少，这她是知道的，可小孟凡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别饿着了，“吃饱了吗？”
　　“我吃饱了。”小孟凡回答。
　　“要说老头老太太你们也真是的，太过于喜欢安静了，热热闹闹的多好呀。”陈曦微苦诉着，并不时埋怨地瞟父母两眼。
　　“既然知道，还这么多废话！”陈母气道。
　　“别这样，丫头毕竟是人家的媳妇了，咱们怎么也得给小天，还有他们的朋友一点儿面子吧，不然咱家丫头可就没尊严喽。”陈父挺欣赏女儿适才讲过的，关于尊严的思辩，故拿它揶揄着女儿。
　　“走吧，走吧，省着留下来也够烦人的，动不动就挖苦人家。”陈曦微嗔怪道。
　　伴随着祖孙三人的微笑，赵小天说：“爸，妈，明天我出差，差不多得一个月吧。这一个月里就有劳二老帮忙照顾曦微啦。”
　　“你这话说的，怎么，你不出差我们就不照顾女儿了？”陈母冷冷地说，“我可跟你说，我闺女是嫁给你了，却不是卖给你了，虽然她是你媳妇，可她还是陈家人。”
　　赵小天心中一凛，忙讪讪地说：“是，是，您教训得是，是小婿的错，是小婿的错。”
　　“知道就好。可千万别惹恼了我，小心我让她带着孩子回来住。”
　　看着赵小天的额头竟然渗出了几滴冷汗，陈父不禁横了妻子一眼，并冲赵小天温言宽心，“喂，小天啊，你呢，也别吃心，你妈并不是针对你，主要是舍不得闺女出嫁。我知道你现在很忙，但最好还像以前一样，没事儿的时候多回来住，可别让我们两个老家伙天天看你们的照片过日子，那种滋味想想就不好受。”
　　赵小天当然能够理解父母的苦衷，特别是当经历过孟令军老人的事件之后。活了大半辈子的老人，他们看重的或许已不再是金钱和物质，而是儿女们的幸福，准确地说，是儿女们常伴自己膝下的幸福。
　　“放心吧，我知道。”赵小天简短且毅然地做出了承诺。
　　“记住你说的话！”陈母说。
　　“记住啦，记住啦。”赵小天重复地说了好几遍，“真是的，难怪曦微常说您磨叨，以前我还真没发觉，现在总算是体会到了。”
　　陈母也不气，只是淡淡地说：“等你出差回来的，看我怎么收拾你们。尤其是你，你个臭丫头，居然这么说你妈。”
　　还未等陈曦微还嘴，祖孙三人已经离开了房间。赵小天急忙追出去送送，可不出十秒，便被打发回来了。
　　“我就知道，他们从来都这样，讨厌别人跟他们客气，无论是谁。”陈曦微望着不住摇头的赵小天，轻叹一声。
　　而这时，好像哑巴的赵青山也开口讲话了，“我想，我也得走了。”
　　“什么？你也要走？”赵小天恼怒地说。
　　“放心，明天我们还会见面的。只是今天这个场合并不适合我，我讨厌这种场合。”
　　换做别人说这种话，赵小天一定会愤然发怒的，但赵青山说这种话，赵小天却只能是苦笑隐忍。倒不是缘于赵青山超群的格斗实力，实在是赵小天对这位三弟太过于了解了，他向往的生活只有孤寂的训练，不厌其烦的训练，而非朋友聚餐，畅然说笑。
　　“那好吧，你的决定，我可不敢阻拦。”赵小天说，“你说我们明天还会见面？”
　　“不止明天。”赵青山说。
　　“不止明天？什么意思？”
　　“让老大告诉你吧。”说着，赵青山也不向任何一个人告辞，只管径直离开。
　　“到底是老三，我可惹不起。”赵小天在赵青山走后，无奈地说。
　　“我说老板，那个人是谁？怎么这么没礼貌。”陈一楠问。
　　“他？他是我兄弟。”
　　“你兄弟？”
　　“啊。”
　　“你兄弟怎么这么没礼貌呢，连一句话都不跟我们说。”
　　“他就是这样的人，不过心眼倒不坏。对了，可别在他面前侮辱他，小心要了你的命。”赵小天提醒说。
　　“真的假的？”陈一楠面露惊恐之色。
　　“不信你问他。”赵小天指着程勇说。
　　陈一楠看了看程勇，可程勇却只管夹着面前的凉菜吃，一句话也不说。
　　陈一楠见状，也不好多问，索性继续跟赵小天谈天说地。
　　陈曦微悻悻然的样子在冰凌的眼里尽显无遗，冰凌或许能猜到她为何悻悻然的根本原因，毕竟之前她还谈笑风生呢。
　　“姐姐，你这又是为何呢。”冰凌劝说。
　　“没事儿，那两个老家伙一直这样，我都习惯了，更何况这里压根就不适合他们，他们呢，喜欢安静，而我们确实有点儿闹腾了。”陈曦微说。
　　“你真是这么想的？”
　　“当然了，我们的婚姻他们俩老早就赞成啦，不然我也不可能嫁给他呀。”陈曦微不妨取笑一下丈夫，“呀，你这丫头居然担心起我来啦，嗯，的确是个不错的小姑娘，心地善良，很好，很好，这样就不枉我跟你推心置腹啦。”
　　“推心置腹？”
　　“是呀，我不是要给你上课嘛。怎么，难不成这么快你就给忘了？”
　　“你这话说得可真够大的，一会儿说我是小姑娘，一会儿又说给我上课。你告诉我，你才多大呀，还不是跟我一边大。我都纳了闷了，难道有钱人都这么自以为是吗。”
　　冰凌很气愤，让她心生气愤的不只是陈曦微一个人，还有一大堆手里有些闲钱的，装模作样、好为人师，自认为非常了不起的人。
　　但陈曦微却没有生气，相反极是温柔地对冰凌说：“虽然我们年纪一边大，但我有生活，而你却没有。”
　　冰凌看着陈曦微时不时地抚摸着尚且平坦的肚皮，也就不说话了。
　　“有钱人大可以装，但我在你面前并没有装，因为我说的是实话。”陈曦微说。
　　“我知道。”冰凌不得不承认这位姐姐的确有资格称呼自己为“小姑娘”，有资格给自己上课。
　　“来，把耳朵凑过来。”陈曦微招呼冰凌，“有些话不便让他们男人听到。”
　　冰凌附耳上前，洗耳恭听。
　　“其实呢，还真就不怕你笑话，我当初认识你们老板的时候，他什么都没有，比现在的你还贫穷呢，因为他连属于自己的家都没有。但是呢，我就是爱他，这种感觉连我自己都说不清楚，当时的我呀，哪怕一天见不着他，都会日思夜想。就这样，我一连纠结了好几天，想来想去就决定向他表白了。说也奇怪，一个还在上大学一年级的女孩子竟然会向只见过几次面，只聊过几回天的男孩子表白，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可当时的我却丝毫没觉得。而且大胆表白之后呢，我的心情竟然平静了下来，不再蠢蠢欲动，也不再羞怯难安，反而是直勾勾地、坦然地看着他，等待他的答复。”
　　“那他是怎么答复你的？”冰凌插口问道。
　　“他？他先是把他的家庭条件毫无隐瞒地跟我说了，并且坦诚说他非常喜欢我，只是由于彼此出身的差距，他始终不敢向我表白，怕我会无情地拒绝他。我想他当时的心情跟我是一样的，心里面日思夜想。只是他要比我考虑得更多，他要考虑到能不能养活我，会不会害我受苦一辈子。”
　　“老板真是个好男人。”冰凌感慨说。
　　“是吗？总之我是这么想的。”陈曦微露出甜美幸福的笑容，并接着说，“但他没想到作为女孩子，我竟然会主动向他表白。我的举动令他无比兴奋，却又不免使他深陷神伤。确实，在当时的情况下，他什么都给不了我，除了温暖的拥抱。”
　　“可你们还是在一起啦。”
　　“那是因为我的无悔奉献，或者毫不夸张，残忍地说，是因为我的施舍。”
　　“施舍？”冰凌现在最怕听到的就是这个词。深受感情困扰的冰凌，她可不想接受男人的施舍。可是，单凭自己，真的可以培育出纯粹无瑕的感情吗？她很疑惑，也很迷惘。
　　“我要跟你讲的重点就在这儿了。”陈曦微面色严肃地说，“其实不能说是我施舍他，应该说是我父母施舍了他。其实我也有跟你类似的顾虑，我怕父母会嫌弃他。但是还好，他来我家做客，父母待他如上宾，不仅没有给他脸色看，而且还在在酒过三巡时一口答应了我们的婚事，一点儿也没犹豫。说心里话，当时我除了高兴，还不乏一丝忧患之感。在他走后，我便问父母，何故答应得这么痛快，我跟他之间可是一点事儿都没发生呀。”
　　“姐姐的意思是你父母怕你早已和他……”
　　“啊，当时的我就是这么想的。但父母的回答让我彻底打消了心头压抑的顾虑。‘这傻丫头，胡思乱想什么呢，我们又怎么会不信任你呢。之所以我们会答应你们的婚事，一来是怕你伤心，二来是怕失去小天这个好女婿。’我很奇怪，真的很奇怪，父母跟小天只见过这一次面，就能看出来他是不是个好女婿？说实在的，就连因爱情而迷失的我都不相信这是真的。”
　　“也许是两位老人怕你伤心，故意让你们继续交往，也好顺便观察观察老板的为人也说不定。”冰凌想了一想，说。
　　“可能吧。但是不得不说，我很幸福，真的很幸福，他通过了考验，所以我们就像今天这样，一辈子不分开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