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三

　　“孩子，你还要跟爷爷说些什么吗？”赵小天对陷入沉默的小孟凡说。
　　“不必了。”小孟凡坚定地说，话语间莫名泛起硬气。
　　“死去原来万事空”，这句出自陆游的千古名句不知不觉在小孟凡的脑海中呈现，他直到现在都无法理解爷爷为什么会选择这么一条不归路。无奈他既不能向远在天堂的爷爷提出质问，也不能懊悔自己未有先见之明，阻止爷爷。既然爷爷已经离去，那么在自己的人生中便少了一位亲人，但自己的生活却仍在继续。作为八岁的孩子，他希望自己的人生能够活得有价值，活得有意义，至于亲人的离去，则是不可避免的，他务必要坦然承受。想到这里，小孟凡的心情可比之前好了许多。
　　“你就是程勇，是吧？”陈曦微向烟不离嘴的程勇问。
　　“既然知道，你还要问。”程勇的回答很风趣，也很冒失。
　　“听小天说，这件事承蒙你的帮助，我很感激。”
　　“我？我的帮助？不值一提，不值一提。”程勇竟莫名的谦虚起来了。
　　“既然不值一提，干嘛还要那么多分红呢？”陈曦微打趣说。
　　“喂，老二，我说你的这个婆娘嘴巴可真恶毒。好家伙，对你没利用价值的，就想法设法一脚踢走？”程勇怒斥道。
　　“她嘴巴恶毒？我看你嘴巴才恶毒呢。这话叫你说的，一点儿情面都没有。”赵小天则毫不客气反唇相讥。
　　“你们兄弟先别掐架，我不过就是说着玩，你还真当真啦？”陈曦微咯咯一笑。
　　“废话！这可都是钱，你丈夫可是不折不扣的潜力股，我当然得先跟他定好分成了。别到时候他买卖做大了，把我这个兄弟给踹了，那我可就鸡飞蛋打啦。”程勇严肃地说。
　　“可你们之间并没有签合同呀。”
　　“兄弟之间，不需要那玩意。是不？”程勇看了眼赵小天。
　　“当然。”赵小天微笑着说，“曦微，你就别逗他了。这小子可是个唯物主义者，彻头彻尾的实物主义，妈的满脑子装的都是钱。”
　　“喂，不许说脏话！”陈曦微向赵小天发出警告。
　　“咳，都是被他们害的，都快成习惯了。”赵小天连连向陈曦微赔礼道歉。
　　“你可真贱。”程勇看着赵小天低三下四的模样，高傲地说。
　　“难怪你没媳妇，活该！”赵小天倒也不怕伤了程勇的痛处，随后还不忘向陈曦微解释说：“你不知道，他是帮助过我，但还算不上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的救命恩人在那儿。”说着，指向赵青山。
　　其实陈曦微早就看出来赵青山非同一般了，只是赵青山的面相看上去凶神恶煞的，她甚至连话都不敢跟他说一句。不过，既然对方救了丈夫的命，自己还是要表示感谢的。于是缓步上前，礼貌有加地说：“谢谢你救了我丈夫。”
　　“你丈夫？老二？”不晓得为什么，赵青山看到女人居然会脸红。
　　“老二？”陈曦微瞥了赵小天一眼，“你是说他吗？”
　　“啊，就是他。”
　　“敢情你们是一起结拜的呀。”陈曦微笑说。
　　“是啊。”
　　“我听小天说，你是军人？”
　　“以前是，但现在不是了。”
　　陈曦微晓得是什么原因，赵小天都已经跟自己说了，而她却不想影响赵青山的心情，勾起他的感伤，便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
　　“什么话？”赵青山觉得面前的女人很奇怪。
　　“我谢谢你呀。”
　　“谢就谢呗。”
　　“谢就谢呗？什么话？”
　　赵小天连忙阻止陈曦微，并笑着说：“你呀，就别跟他掰扯这个问题了，没个头儿。这小子就这样，你不谢他，他不会生气，你谢了他呢，他也不当回事。”
　　“真奇怪。”陈曦微还在迷茫地瞧着赵青山。“对了，小天，我觉得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呀，合伙人又给提成又给分红的，救命恩人却一分钱都没有，同样是拜把子兄弟，这么做可太不厚道了。”
　　“弟妹呀，这就不用你操心了。这小子呢，好解决，吃饱、喝足、穿暖……对了，一定要让你丈夫给他办一张健身卡。”程勇说。
　　“健身卡？他喜欢健身？这好办呀。”陈曦微说。
　　程勇频频摇头，说：“他可不是喜欢健身，而是健身就是他的工作。妈的……啊不，这小子一天到晚锻炼八个小时都不带累的。不锻炼呢，这小子就浑身不舒服。哎，他就是这种人，不光身子有病，脑子也有病。”
　　“真奇怪，太奇怪了。”陈曦微越来越猜不透赵青山这个人了。
　　“我们走吧，呆在这里一点儿意思都没有。”赵青山说。
　　“对！走。不仅要走，还要让老二请客。”程勇说。
　　“请客？没问题！想吃什么？”赵小天问。
　　“自助餐。”程勇提议说。
　　“我看行，省着每个人的口味都不一样。干脆，自助餐，什么都有。”陈曦微笑着说。
　　“小孟凡，你觉得呢？”赵小天问。
　　“我无所谓。”小孟凡畅然一笑，想是爷爷的事已不再记怀了。
　　赵小天办事雷厉风行，不出三天，他便在本市较繁华的地段购置一栋三层门市，以八百六十万的价格成交。里面原有的装修朴素典雅，这么一来，赵小天用于翻修或补修的费用便少了许多，大约一百万吧。
　　听原楼主说，这里以前是他干实体买卖用的，而且生意非常红火。但是由于网络商户的兴起，从而导致实体门市整体的颓废，他的买卖不仅不好做了，就连租赁门市房都成了大难题，因为谁都知道眼下的中国实体行业的疲软。本来有心之人，对着价格还算公道，甚至颇为便宜的租金也是望而却步，直到今天碰到了赵小天。
　　可以说这是赵小天的幸运，以较为低廉的价格买下了这栋楼盘。也可以说是原楼主遇到了赵小天这么一个冤大头，总算是把这栋楼盘弄出去了。不管怎么说，赵小天现在是这栋楼盘的持有者。
　　买楼、对其进行补修，再添置些桌椅之类的物件，银行卡里的一千万竟然所剩无几了。对此，赵小天只能是报以苦笑，“这可真是下了大血本啦。”
　　看着楼里简洁宽敞的布局，陈曦微却笑得合不拢嘴，“小天哥哥，你不觉得这一千万花得很值吗？”
　　“没觉得。”赵小天随口回了句。
　　“别忘了，这可是你事业的起点哟。”陈曦微意味深长地说。
　　“而且进退从容，既可以当事业的起点，又可以当家庭的港湾。”
　　“对呀对呀。”
　　楼盘买好了，按照程勇的指示，写着“勇天律师事务所”的金字招牌也挂在楼体顶端的正中间，这样更能吸引到别人的眼球。就这样，赵小天的的律师事务所不仅迁了地址，也已改头换面，有了一定的气势。现在的赵小天只等着客户上门了。
　　至于程勇，那办起事来也绝不含糊！先是跟公安部门提交辞呈，把原先的法医工作彻底抛弃了，一门心思、专心致志充当赵小天的幕僚谋士。公安部门多次跟他交流沟通，希望他能留下来，毕竟法医行业急缺人手，尤其是像程勇这样有经验的。
　　但程勇却不为所动，去意决绝。公安部门对此毫无办法，只好为他办理相关离职手续。最终，程勇成了名副其实的无业游民，但却有更多的时间为赵小天的出谋划策。
　　宣传，真是个好手段，小到买卖人气，大到政治走向，可谓无往不利。程勇似乎深谙于此道，律师事务所从搬迁修葺到正式营业，不出几天，就有很多需要法律援助的客户慕名而来。
　　赵小天望着今天门庭若市的盛况，再想想以前的门可罗雀，即便百般忙碌，不可开交，心情亦是万分舒畅，心说：“程勇这小子可真有本事！”
　　赵小天一边为来访的客户解答各种相关法律上的难题，一边则按照程勇的意见，贴出告示招聘律师。当然，所谓招聘无非是给跟自己一样的刚刚毕业的律师以机会，为他们提供平台，提供客户。相对的，也会从他们的诉讼代理费上收取百分之十的提成，俗称好处费。
　　也就是说，赵小天这个不算大，但也不算小的律师事务所的经营模式跟股份制的公司没什么区别，唯一不同的就是没有股份。招聘的律师可以说是他的员工，而员工的诉讼代理费则要先转到自己的银行卡，在抽掉百分之十的好处费之后，剩余的百分之九十反馈给员工。
　　赵小天是个诚实有信的人，所以当有年轻律师前来应聘，他都会把上述的东西毫无隐瞒地告知对方，这样也好让对方能够更全面周详地思考这份工作值不值得去做。
　　只是有一样，令赵小天有点儿尴尬。什么呢？赵小天还没有任何名气，也没有接到过一件像样的，甚或足以影响律师行业的大案。以至于这些年轻人对赵小天的态度很是不善，觉得赵小天就是在圈钱，或者说是在靠自己费尽千辛万苦的血汗钱当中的百分之十的抽成来为他一个人赚钱，自己则成了名副其实的牛马苦役。
　　对此，赵小天显得无可奈何，他有很多远大，甚至遥不可及的理想和抱负，他也把自己的理想和抱负语重心长、声情并茂地讲给那些面试的年轻律师们。但是呢，现在的年轻人却更直观、更现实地看中了眼前的利益，而不是未来的发展。
　　不过，令赵小天感到欣慰的是，这样的人虽然很多，但还是有目光远大的，这些面试的当中两个年轻人愿意留下来帮助赵小天，一个是二十岁出头的帅气的男孩子，还有一个是二十岁出头的靓丽的女孩子。他们之所以愿意留下来，不为别的，只是因为赵小天的诚实有信。
　　赵小天深受感动的同时，还不忘作出承诺，等将来律师事务所的业绩突飞猛进，自己是不会亏待他们的。至于具体的红利比例，赵小天没有说，但他心中有数，绝不朦胧诓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