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2)
作品名称:船歌王传 作者:三宽居士 发布时间:2016-10-10 18:12:58 字数:3211
4、
江立喜敢于那样唱歌,简直有污蔑、攻击社会主义之嫌。可社会实际就是那样,事实胜于雄辩,没有办法。
“笃笃……笃笃……”1960年夏季的一天的夜幕初降时分,宝丰镇街二道河街门朝北面公路的雷家磨坊的门被谁急切地敲响。所谓雷家磨坊,确切地说就是解放初期民兵队长雷少海斗争的地主本家叔叔雷茂盛的儿子瞎子雷俊全母子开的磨坊。
那年月,宝丰粮管所还没有粮食加工厂用机械加工粮食,供应街镇居民商品粮,大米靠何良福等几家碾坊,面粉靠雷俊全等几家磨坊。
给粮管所加工面粉,一斤麦子出几多白面是有定额数量的,雷俊全母子俩凭着精磨细箩,交够粮管所定额指标外,还能剩余一些麦麸,娘俩帮衬着拉磨的小毛驴再行研磨,就可以落些黑面做馒头吃。
雷俊全的母亲还有巧取白面的绝招:在堆积白面的大园箩筐,用双手把白面扒开水瓢大个窝窝,用手掌把窝窝里白面抿光,然后舀一瓢清水倒进去,清水收容白面成坨,多则两三斤,少则一两斤面坨,拿起来抗锅盔馍吃,白面堆中心兑水受潮,是慢慢滋润开去的,压根看不出买面受潮,可就实际上增加了白面人为亏损的重量,雷俊全母子隔三差五保证了白面锅盔馍的享用。因此,雷俊全的姐姐雷俊荣出嫁不出门,招婿上门,在娘家养育子女。
雷俊全家常有黑面馍馍吃,隔三差五还有白面精粉锅盔馍吃,在那饥荒年头,简直是一种天带不会饿肚子的福气,当娘的愁的是而立之年的瞎眼睛儿子雷俊全还是个光棍条子,又是地主成分,又是实瞎子眼睛,每天亲近的是罗面的罗筛,和给拉磨的毛驴帮劲的磨杠,除了他的老娘和姐姐,别的女人气味也没有闻到过,女人多得像下白雨,咋也淋(临)不到他儿子名下来。
雷俊全的姐姐雷俊荣听到门板有人拍响,就麻利打开独扇门板,咿呀后拉,原来是宝丰镇街人人都熟悉的唱船歌的能人江立喜,江立喜身旁还站着个年纪约摸十八、九岁,眉清目秀,胸部该丰满却没有丰满起来的大姑娘,神色稍稍有一些害羞。
雷俊荣不免动问:“江歌师,你这是——”
江立喜说:“我领着我这个侄女子专门到你们家找个歇脚处——”
雷俊荣说:“我们家没有多余的床铺,再说,我是出嫁了的人,也不便当娘家这个家的,”说着话就要关门。
江立喜伸手一拦,跨进一脚,说:“你莫慌关门,我是专门来为侄姑娘找个长远歇脚处的呢——”
雷俊荣听江立喜如此说,脑袋一激灵,一个姑娘前来专门找长远歇脚处,那不就是要找婆家、寻丈夫吗,就由冷脸换成一副笑脸,说:“站客难打发,请歌师傅进门说话——”
雷俊全母子听见有人客进屋,雷俊全母亲就停下罗筛在平柜里罗面的咕咚咕咚声,雷俊全也吆喝停下驴子拉磨的转圈,自己也摸索了一把椅子,坐下,抿齐双腿,双手放在膝盖上,侧耳听动静。
只听姐姐雷俊荣轻声对母亲说:“妈,唱船歌的江师傅是领着侄姑娘来街上帮忙看人家儿找女婿的……”
雷俊全的母亲听女儿如此说,心里一喜,连忙点燃墨水瓶煤油灯亮,左手高擎着,专门观察进门的姑娘,只见前来的姑娘个头匀称,头发柔顺,面庞虽然是青菜颜色,但掩饰不了眉清目秀,黄花闺女的芳香,就直接对江立喜说话:“江歌师,弯刀斗直把,直人说直话,你这姑娘明显是饿了饭的,可人摸样不差啊,能找个好漂亮的女婿娃哟。”
江立喜说:“他雷婶子,街面上的情况我都是清楚的。你说的那是好年景的话啊,好年景,我这侄姑娘也是走得上人前找个好女婿娃,可如今这荒年,讲究不成的呢。”
“江歌师,你也晓得我的命不好。”雷俊全母亲说,“成分也不好,养了个天生眼睛看不见的儿子,咋能把好姑娘给亏待了啊,我先问问姑娘愿不愿意再说。啊哟,你侄姑娘叫个啥名字?”
“雷婶婶,我的名字叫江云英。”江立喜侄姑娘接上腔。
“云英,呵呵,人漂亮,名字也好听——”雷俊全母亲问:“我们这开磨坊的人家,每天灰飘尘撩的,你不嫌弃?”
“开磨坊,好啊,证明有做饭的粮食啊。”江云英答。
“我那儿子眼睛看不见呢——”
“是个人就行,有饱饭吃就成。”
“黄花闺女,跟个瞎子成夫妻,日后不反悔?”
“路是自己走的,唾沫是自己吐的。路能回头,唾沫收不回来。”
雷俊全母亲听江云英如此说话,就叫女儿雷俊荣进厨房拿了几块锅盔馍做招待,递给江立喜、江云英一人一块,叔侄俩没什么顾忌,就着开水吃起来。
雷俊全母亲对江立喜说:“我们这样的人家,你侄姑娘不嫌弃,你看成婚是按照老规矩还是按照新规矩,你们定个日子,我们来接亲。”
江立喜说:“他雷婶子啊,这样的荒年,人能保个命就是万幸,老规矩新规矩都不讲究了,说个实在话,我就是给侄姑娘找条活命的路,从现在起我就把侄姑娘托付给你雷婶子了,我走了。”说着,拔脚就要走人,雷俊全母亲觉得歌师傅把个大姑娘给送上门,让他空着手走人,觉得对不住,就吩咐女儿雷俊荣给江立喜铲了一布袋麦麸子黑面,外带又掰了两块精粉锅盔馍,算是做了酬谢,这才让江立喜出门上路。
江立喜出门走了,雷俊全母亲又回头端详江云英,许是吃了锅盔喝了开水,人的精气神也好了,面庞也红润了,心说天爷给瞎眼儿子送来个好媳妇,他雷家不会绝后了,就进一步试探江云英:“时候不早了,我是一个床铺,你姐姐女婿没回来,和我小外甥是一个床铺,我那苦命儿子单身汉子一个床铺,在那个床铺上睡,由你选。”
“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嫁个瞎子当然要跟瞎子走啊,没得二话说。”江云英说着就去挽起雷俊全的手,说:“走吧,跟你上床——”
江云英是探花村老船歌手江海城的女儿,姊妹五、六个,江海城没办法填充一群儿女的嘴巴,就想把大女儿江云英先放婆家。说是放婆家,也为女儿办不起嫁妆,也办不起嫁女儿的宴席,就托付江立喜在宝丰镇街上给女儿看个人家,基本条件是有饭吃就成。完全是为着减轻自己填充儿女们嘴巴的负担。
江立喜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虽然大体了解雷俊全家的情况,可还是做了暗中打探,特别是了解到雷家不仅有黑面馍馍吃,而且还有精粉锅盔馍吃,就决意把侄姑娘送到雷家来,遗憾的就雷俊全是个瞎子。可话说回来,不是女婿是个瞎子,谁愿意在这荒年头上接受一个吃饭的嘴巴呢?好歹把这件事情做成了,侄姑娘有了落实吃饭的人家,就轻松愉快的回探花村给江海城回话。走着走着,自己觉得天老爷耍人,漂漂亮亮一个侄姑娘竟然是自己亲自把她送给一个瞎子做媳妇,心里这会儿才有点想不过,心里就又有了新歌词:
人没作恶天作恶,
荒年饥荒命难活,
黄花闺女做自上门,
眼热雷家锅盔馍,
送给瞎子当老婆。
大荒年里,雷家磨坊里,黄花闺女江云英寻到了一个瞎子丈夫,却没有不值当和懊悔的想法,吃了锅盔馍,顿时浑身长了精神,也是由丈夫雷俊全领着,也是江云英扶着雷俊全,片刻工夫摸索到床铺上,江云英用手掌葡挞扑打了被子面上、床单上沾惹的面粉,咬牙横心,脱光了衣裤,平躺在床上。
雷俊全眼睛瞎,一双手却像是有明亮的眼睛,细致地在江云英身上从头顶百会穴,到脸面到脖子到胸脯到肚腹到肚腹以下,轻轻重重摩挲着,摸着摸着就翻身压在了江云英身体上面,下面也像长了眼睛,准确无误地深入到江云英下面妙处……
江云英思摸着日后的饱饭,便由着雷俊全喉咙里毛驴样嘶鸣着,承受着雷俊全使劲捣腾,有力地抽插,可双眼却禁不住留下两泡滚烫的热泪,心说,做姑娘在爹娘面前撒娇的日子彻底结束了。
二天,雷俊全破例没有起早套驴子拉磨,当娘的心知肚明,瞎眼儿子干柴遇烈火,心说早该让儿子有那睡女人的快活的,就没有喊叫。还是江云英从天井看到大天光了,就拿开雷俊全捧在她下面的双手,起床,见副空水桶担子,说要去挑水。
雷俊全一听江云英要去挑水,一咕噜爬起来,说:“呵呵,云英啊,挑水可是我的活路,你身单力薄的,咋能让你挑水?要不,你跟着我一起也行,看看水#在哪里,多一双眼睛给我领路,我走得顺当些不是。”
二道河街吃水的水井,在二道河街与中街的交口处,江云英牵着雷俊全的一只手在街面上走着,只要有人搭腔,雷俊全就大声寡气地说,牵着我手的是我的女人,我雷俊全有女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