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

　　“喂，差不多该醒醒了，什么时候成佛了，还物我两忘了，简直可气。喂，给我醒醒！”陈曦微用力杵了赵小天一拳，结结实实打在其胸口。
　　赵小天这才霍然猛醒，伴着两声咳嗽，胸口仍隐隐作痛。“你干嘛打我？”
　　“干嘛打你？你也不看看，你都睡多长时间啦。”陈曦微一边收拾饭桌上的碗筷，一边冲着赵小天叫嚷。
　　“睡？睡多长时间了？我没睡呀。”赵小天茫然搔着头皮。
　　“还说没睡？你像个傻子似的坐在这里都快一个小时了。”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
　　“你知不知道你睡觉的时候打不打呼噜？”
　　“不知道啊。还打呼噜了？我怎么一点儿印象也没有。”
　　“你当然不知道啦。”陈曦微抿嘴笑道，“哎哟，没事儿，你睡觉不打呼噜，你要是睡觉打呼噜的话，我早就把你踹床底下了。”
　　“也是，也是。”赵小天畅然一笑。
　　“对了，你一直跟个傻子似的，却不知在想什么呢？”陈曦微往返于厨房和饭桌之间，做起了勤杂，且还不忘询问赵小天。
　　“想什么……想了很多，可就是不好意思说。”赵小天喃喃地说。
　　“怕什么的，为何难以启齿呢？”陈曦微将残羹剩饭整理好，有的放到冰箱里，有的放到厨房，又把油腻腻的碗筷堆放在厨房的水池里，并把饭桌擦得是干干净净。然后洗净了手，将手上冰凉的水珠饶有童趣地甩到赵小天脸上，“我说，这么长时间了，你还没回答我呢。”
　　“还真叫你说着了，确实挺难以启齿的。”赵小天尴尬地说。
　　“该不会是你真的想动那一千万吧？”陈曦微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看着赵小天。
　　“你还真说对了。”赵小天起身挪个位置，坐到陈曦微身边。
　　“你想要干什么？”
　　这句话不仅是陈曦微想问的，而且是全家人都想问的，陈曦微也算是替全家人问的。她坚信赵小天定有所需，而非心存私吞之念，否则完全可以将这件事一直隐瞒下去。
　　赵小天便将与程勇的对话捡重点的讲了出来。
　　“买房？”陈曦微大奇。
　　“确切地说是更换事务所。”赵小天说。
　　“你们觉得呢？”陈曦微自然不好一个人做主，所以才要想家人询问。
　　“你是怎么想的？”陈父问。
　　“我想听听你们的意见，想必曦微也是这么想的吧。”赵小天说。
　　“说心里话，我也拿不定主意。”陈曦微愁苦地说。
　　一时间，全家人都陷入了沉寂。但所有人都瞧出来了，赵小天买房的意向是显而易见的，只是他需要跟大家商量，这也是他处事沉稳周全的表现。
　　“这个呢，就别问我了，你们定吧。要是定好要买，那就买呗。”小孟凡说。
　　“你同意？”赵小天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哎哟，我都说多少次了，这钱是您的，您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别这么说，钱是你的，等将来挣钱了，我再还你。”
　　“也行也行，随您怎么说。不过呢，我可有言在先。”
　　“你说。”
　　“不能全花了，得留一……二百万吧。”
　　“对，你说得没错，一来留个后手，以备不时之需。当然了，最重要的还是你爷爷的病，既然现在我们有钱了，那就得给老人家治病，而且一定得治好。”
　　赵小天想其所想，令小孟凡感动不已。
　　“治病不是问题，我有朋友在全市最好的医院当主治医师，他会为你爷爷做最全方位的检查，而且用最高端的药物，即便手术也不是问题。”陈母忽然说。
　　“真的？那可太好啦。”小孟凡欢欣鼓舞，觉得爷爷的病定能药到病除，“对了，奶奶，费用高吗？”
　　“费用？这我还真就不知道呢。不过你放心，高也高不到哪里去，只要我出面，他肯定得给我这个面子，哪怕他自己掏腰包。”陈母自信满满地说。
　　“真的？”
　　“废话！奶奶什么时候骗过你。”
　　小孟凡忽然觉得在这个家庭生活，钱真的不是最重要的，感情才是最重要的，因为这家人真的非常非常善良，对自己也非常非常友好，甚至近乎于溺爱。
　　“我说，你这位朋友我怎么没听你说过呢？”陈父脸色凝重地问。
　　“嗬，你个老头子，想哪儿去了？”陈母瞪着他，气恼地说，“我还不怕告诉你，他是我老同学，男的，以前还死缠烂打追过我呢。嗯，想想现在我要是跟你离婚，他还是会穷追猛打追求我的。”
　　听着妻子的话，陈父除了继续喝茶，还是继续喝茶，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讲，而且神情自若。因为他知道，即便自己讲太多，也无济于事。
　　“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呢？”陈母欣慰、体贴地握住丈夫那只闲置的手，“不至于真生气了吧。”
　　“生气呢，是有那么一点儿。但是呢，生气也没用，你若是真想跟别的男人跑，我也没办法呀。”陈父只管自顾自地喝茶。
　　“只要你不跟我生气，我就不会跟别的男人跑。”陈母笑着说，“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别的男人没我这么好欺负。”
　　“好你个老头子！记得以前你就是这么把我骗到手的，现在居然还用这招，真是一招鲜吃遍天呀。我说，你就不能换个新鲜点儿的？”
　　“想了，但现在真的是老头子了，换不了啦，你就将就着对付过吧。”
　　“好吧，就这样吧。”陈母举起丈夫的手，放在唇边轻吻，并感慨说，“二十多年了，你的手都变样了。”
　　“但你的手好像一点儿也没变。”
　　“去你的，怎么可能不变呢。”
　　“就是没变嘛。”
　　“罢了罢了，别讲我们的事了，想必他们听着定是极其无聊的。”陈母望着三小，另一只手胡乱摆了摆，而握着丈夫手掌的手一直就这么握着。
　　三个小家伙默默地注视着老两口好久，直到陈母讲了这句话，陈曦微这才开言，“不无聊，真的，挺好，挺温馨的，我真希望我和小天将来也能像你们现在这样，真的，太浪漫了。”
　　“这你尽管放心，只要你不像岳母似的嫌弃自己的丈夫，我随便。”赵小天笑着说。
　　“喂，小子，你这话什么意思？”陈父不高兴了。
　　“就是，我有嫌弃过他吗？真是的。”陈母也不高兴了。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了。”赵小天赶忙认错，但是态度却不是很端正，想来适才所言无非戏谑。
　　“你准备买哪儿的房子？”陈父入手正题。
　　“这我还没想好呢。”赵小天说。
　　“看现在这个趋势，买房子也还有增值的空间，算是变相投资了。”陈母作为独当一面的会计，眼光亦是独到的，故此一说。
　　“看样子，岳母大人您是同意了。”赵小天欢喜地说。
　　“老头子，你有什么看法？”陈母问。
　　“不得不说，小天的观点自有他的道理，怕只怕欲速则不达。”陈父一针见血指出了赵小天之所思的弊端。
　　“身处现在这个社会，我觉得有必要这么做。我也很想厚积薄发，但效果恐怕不好，而且收益呢，短时间内还看不出来，未免太过漫长。现在是什么时代了？网络时代，网络时代最大的优势我们心知肚明——宣传力度。我承认网络上有很多哗众取宠、虚而不实的东西存在，但这些东西之所以能够吸引许多人的眼球，其原因无非宣传的力度。像程勇说的，在网上找个好的平台，或许真的可以彻底改变我的律师事务所的面貌，并且赢得大批需要法律援助的客户。”赵小天讲了很多关于自己的观点和想法。
　　“既然你意已决，我们就只有支持你了。”陈父说。
　　“那就谢谢岳父岳母大人啦。”赵小天兴高采烈地说。
　　“那我呢？”小孟凡问。
　　“当然还有你啦，臭小子。”赵小天跟小孟凡好一阵子亲热。
　　“即便事务所的收益慢，可楼盘的增值速度却并不慢。”陈母以经济学的角度说。
　　“那是，我也做足了这方面的考虑。”赵小天说。
　　“不过，有言在先，虽说挣钱是目的，但绝对不可以干昧良心的事。”陈父则以佛学的角度说。
　　“放心，这是一定的。”赵小天自然满口答应，毕竟他也不是唯利是图、为钱埋没良知、不择手段的恶棍。
　　就这样，赵小天和陈曦微一连好几天都在找适合的楼盘，无论价格，还是地段，务必要精挑细选才行。所以呢，这几天里赵小天便将律师事务所的工作暂时放下了。
　　期间的周六，他们俩还不忘带着小孟凡去看望孟令军老人。老人见着两位大恩人，以及久违的乖孙子，显得格外开心。可是当孙子痛苦异常的将父母的死因委婉地将出来之后，老人顿时便颓然呆坐，他想不到儿子儿媳竟然会惨遭杀害。
　　当然，小孟凡没有将母亲遭受的耻辱般的蹂躏和虐待如实讲出来，他怕爷爷吃不消，会当即发疯。
　　“真凶这么处置了？”老人没有询问赔偿金的问题，而是冷语逼问真凶的下场。相比较赔偿金，他更想真凶得到应有的惩罚。
　　“他……”小孟凡一时语吃，他找不到任何借口圆这个谎。
　　“真凶被判了死刑。”赵小天插道。
　　“死刑？真是便宜他了。”老人恨恨地说。从他的面色上看，比适才缓和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