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

　　正午，赵小天由程勇送到家门口。喝得微醉的赵小天别过了程勇，在艳阳高照的日子里感受着徐徐微风带来的清凉，酒劲自然减了不少。况且加上程勇车上的小冰箱里的冰镇饮料，醉意可谓全无，只是脸上仍红通通的。
　　取出钥匙开了锁，走进素雅的房间，却发现厅内无人，难不成陈曦微出去玩了？赵小天深知妻子的性情，是极难耐住寂寞的，除非在读书或是写文章的时候。
　　妻子的文章他看过，很好，很唯美，属细腻情感小说的范畴，只是动辄停笔罢著，令赵小天好不纳闷。可妻子的解释却令赵小天无言以对——你懂什么！我现在没有灵感。
　　赵小天当然不懂，因为他又不写文章，他要做的是服务现实，而非无端遐想。
　　明天……赵小天知道明天是个重要的日子，他得去趟建筑工地，会会那位素未谋面的大包工头。
　　赵小天满怀对明天的期待，但却不曾想到死，因为他相信自己不会就这么轻易死掉。当他来到卧室，却发现妻子并没有出去玩，而是借助突如其来的灵感写着唯美的文章。只是有一样令赵小天很是看不惯，别人写文章都是坐在书桌前，她则不然，趴在床上写，而且不用钢笔，只用水笔。陈曦微曾解释说，这样可以写得更快、写得更多，因为钢笔过了没一会儿就得再灌钢笔水，或是用笔尖蘸钢笔水。另外，陈曦微认为水笔更练字，尤其是粗体的笔芯。
　　练字，这个理由很好，只是赵小天却不敢苟同。因为正常情况下没有人会说水笔练字，唯有钢笔才能练好字，但陈曦微就是这么特立独行、与众不同，况且陈曦微非常讨厌坐在电脑前打字，她认为这么一来便把中国的传统文化给抹杀掉了。另外赵小天不得不虚心承认，别管陈曦微嘴上怎么说，她写出来的字还就是隽秀飘逸，且看起来要比自己写的字好看多了，虽然赵小天从来不觉得自己的字很差，但跟她比起来，的确是够差的。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陈曦微放下手中的水笔，撩了撩秀发，又正了正睡衣，略微抬头看了赵小天一眼。
　　“这还晚？现在才中午。”赵小天瞥了一眼窗外明媚的阳光。
　　“可给我感觉，就是晚了。”陈曦微的大小姐脾气还是这么深厚浓烈。
　　“你呀，这才半天就想我了？”赵小天取笑说。
　　“不至于，我可没那么下贱。对了，老人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陈曦微之所以完全信任赵小天，乃缘于她就像是赵小天肚子里的蛔虫，赵小天想什么、干什么，她都一清二楚。
　　“我突然感觉跟你在一起生活一点儿意思也没有了。”赵小天答非所问，突发感想。
　　“没办法，谁让我们彼此这么了解呢。说正事吧，你一早出门，我随后也出门了，一个人去看望老人，还买了很多东西。在那期间，他跟我说了很多，他的病愈发严重了，我想带着他去医院看病，但却被他给拒绝了；拒绝的理由只有一个，他不想再让我们把钱花在他身上，他只想他的孙子生活得更好。至于你答应他的案子，他现在每天都会在儿子的尸体边痛哭流涕，为的是让儿子能托梦给他，告诉他自己两口子究竟是怎么死的。”
　　陈曦微的话感动了赵小天，这其中不仅有老人的痴怨和悲伤，还有妻子的善解人意。赵小天遂一把将妻子搂在怀里：“真没想到，你竟让会一个人去看望老人。”
　　“什么意思？你是不是想说我平日里什么正事儿都不干，就只顾着玩？”陈曦微玉腿横陈，身子依偎在赵小天的胸膛，感受着他给予的温暖，却佯装冰冷地说。
　　“没，你多善良啊。”赵小天赶紧帮妻子整理稍显凌乱的秀发。
　　“你喝酒了？”陈曦微嗅到了他身上的酒气，虽然很轻，但她还是嗅到了，毕竟她平常极少饮酒，对此还是挺敏感的。
　　“啊。”赵小天倒也坦诚，谁让自己问心无愧呢。
　　“除了我和家人之外，我还真就不知道谁还有这么大的面子，居然能跟我们的大律师举杯共饮。”陈曦微娇声娇气地说，还不忘撒娇似的戳了下赵小天的鼻尖。
　　在赵小天听来，妻子的话难免有弦外之音流露出来：“我不仅听出了酒的辣味，还有醋的酸味。嗯，很辣，很酸。”
　　“少贫嘴了，我可没你想的那么小心眼。你呢，想跟谁喝就跟谁喝，爱跟谁喝就跟谁喝，那是你的自由，我可管不着。”
　　“真的？”
　　“当然是真的了。”
　　“你就不怕我在外面找别的女人？”
　　“不怕。”
　　“为什么？”
　　“你要是敢在外面找别的女人，那我就到外面找别的男人好了，大不了我们对着出轨。相信凭我的姿色，找几个男人玩玩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赵小天不禁苦笑：“还是算了吧，我可不想戴绿帽子。”说着，轻咬陈曦微的耳垂，并送上一吻。
　　“怎么，怕了？”陈曦微笑说。
　　“怕了，没法不怕。别哪天你生了个孩子，可结果呢，孩子却不是我的，那事情可就严重啦。”
　　赵小天虽然是在说笑，且陈曦微也知道他就是在说笑。但陈曦微却还是很生气，因为这个笑话非但不好笑，而且更像是在侮辱自己。
　　“我警告你，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若你以后还拿这种事开玩笑，那对不起啦，我们立马拜拜。虽然我喜欢你，但我绝不允许你侮辱我。”
　　陈曦微的话柔中带刚，且气量非凡，虽然赵小天看不见妻子的表情，但可想而知，并非气愤，实则痛苦。
　　赵小天柔声软语：“对不起了，让你伤心了，下不为例，下不为例。”
　　陈曦微丝毫没有生赵小天的气，她只是在阐述自己的观点，毕竟她是个彻头彻尾的自主的女人。只是令陈曦微感到奇怪的是，在赵小天身上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我说，你现在怎么也变得油腔滑调了，这跟当初我认识的你完全判若两人。你告诉我，你这都是跟谁学的？”
　　“我呢，这是自学成才。”
　　“你能不能正经点儿！”陈曦微嗔怪说。
　　“废话，当然是经过时间的沉淀，慢慢就学会了。”
　　“跟上一句差不了多少，云山雾绕的。”陈曦微侧着头，抚摸着赵小天的脸颊。
　　“这要我怎么解释呢，真是的。”赵小天显得很为难，可稍作停顿之后还是说了这么一句，“容我想想。是了，以前我们只是在谈恋爱，所以呢，我要保持我的风度，这样也免得祸从口出，惹你生气。但现在不同了，我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你呢，也跑不了啦。”
　　“真不是个东西，骗到手了，就原形毕露了。哎，女人啊，真实够可怜的。”陈曦微怅然浩叹。
　　“你知道我现在最怕什么吗？”赵小天忽然说道。
　　“不知道，反正不会是怕我跑了。”陈曦微随口回道。
　　“我怕老人已经不相信我了。”赵小天痛心地望着窗外刺眼的天空。
　　“别胡思乱想，老人还是相信你的。他也跟我说了，他知道你的难处，毕竟这件事本来就很棘手，多花些时间也很正常嘛。”陈曦微开解说。
　　“我说，这是你说的，还是老人说的？”
　　“当然是老人说的，我真没骗你。”
　　“既然老人这么相信我，那么我也应该把这件事办好。明天，明天我就去建筑工地。”
　　“建筑工地？”陈曦微大惊，“你调查出什么了？”
　　“你不用管，等事后我一定会告诉你。”
　　“你跟谁喝的酒？”陈曦微知道那个陪赵小天喝酒的人也蛮关键的。
　　“程勇。”
　　“程勇？”陈曦微觉得这个名字不算熟悉，但是却有印象。“谁呢？我怎么记不请了呢。”
　　“记不清就别记了，等我们再喝酒的时候叫上你就是了。”
　　“让我想想……是不是上一次你喝多了，搀你回来的那个人？”
　　“对，就是他。”
　　“他人挺好的，真的，我瞧出来了。只是……只是有点儿现实。”
　　“现实？那不很正常嘛。试问，久居浊世，谁还能不现实呢？”
　　“可我真的好怕你们之间友谊的桥梁会被这份现实压断。”
　　“不会。”
　　“不会？”
　　“因为不光他现实，我也现实。还有一点，他是我的朋友，唯一的朋友。”
　　“你怎么想那是你的事，你觉得好就行。”陈曦微胡乱地摆了摆手，接着又双眸迷离，饱含羞怯地说，“好哥哥，你累吗？”
　　“我？不累呀。”赵小天看着她娇艳欲滴、羞赧答答的模样，早已是欲罢不能。
　　“那我们……是不是……可以……我想……”陈曦微也已饥渴难耐了。
　　就这样，草草扯上窗帘，两人便纵情地云雨风情。这一刻，床尾的字典掉在地上，水笔也在地上轱辘了好几圈，至于那一小摞带字的，及不带字的稿纸，更是满屋飘飞。
　　青年男女，为爱而歌、为爱而疯、为爱而狂、为爱而爱，根本不会有所顾忌；这样原始的、激情的、坦荡的、放浪的行事作风更容易将彼此引入高潮，因为心中只想着怎么让自己及对方快乐，而不会为其它琐事受累。
　　真正的性爱，应抛开一切后顾之忧，及心中污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