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终成喜事

　　巧哥一只柔软无骨的手落在欧阳清梅正描摹的画上，笑着说:“你别拿话骗着我了，当期过了才可卖。一会儿我让金妈同你回去把那当票给我拿了来，你真以为我是可怜你啊！实话和你说吧！我有个世交，家里就经营着一个古董行，那日我去店里看到一只远没有你镯子成色好的，标价还一百五十个大洋呢！还只一个，工艺也远没有你这个好。我有心要买，却一只，我这人也是怪，不买就不买，买了就一定要逐我的心。谁曾想你却当了，小姑奶奶你还是快给我放下手里的活，麻溜的，金妈，你陪着梅子回一趟家吧！别真去晚了，现在的当铺也没那些规矩可讲，万一又被哪个拙眼捷足先登了可就错失了啊！今天这个便宜我是一定要捡了。金妈，你快点啊！你到底在忙什么呢啊！”
　　金妈走过来却说:“小姐，来了来了，我听着你说话了，那日生日姑爷不是才送了一对鸡血石镯子嘛！爱的什么似的，怎么又要买了。”
　　巧哥却说:“金妈，你还说呢，那些小姐太太的头面首饰哪个不比我体面，都是绞尽脑筋让自己穿的与众不同，男人带着出去不也光鲜体面嘛！就是娘的首饰都比我这个姑娘多呢！我先前不懂这翡翠玉石玛瑙的妙用，如今知道了，现成的漏我也要捡一回，这些不但是体面又是学问，以后更要考究考究的，置办几件压箱底把玩把玩也是幸事。没的我只有几箱烂布头收着藏着。”
　　金妈笑着说:“知道了，那我就随着梅小姐回一趟家吧。”
　　欧阳清梅不好拂巧哥的面子，虽巧哥嘴里口口声声是捡漏占便宜的话，不过是让自己宽心。拗不过，便只好放下手里的笔，站了起来，拍打拍打裤子坐出的皱褶说:“那也不用金妈跟着啊！我拿过来就是了。”
　　看着欧阳清梅走出了院子，巧哥就埋怨着金妈:“金妈，你说那些话干嘛，梅子心思重，凭她如何的巧不也做不出无米之炊，她一个女孩肩上又是几张的嘴。我有心要帮，她也是不肯的。只怕欠了太多的人情，无以回报。你就是不说那些话，她也已然知道我在用心帮她了。梅子当那镯子的时候，那心一定是搅着的痛！那老太太如今又病重躺倒在炕上，又是一大笔的支出，好像小龙那孩子又被养母家领了回去。那定下的日子也是拖了又拖。几个大洋对于我们并不当什么的，以后你还是少说点吧！让梅子往心里去竟不是帮她了，又给她添了一层堵。”
　　金妈也知道自己一时语快，失了言，又琢磨着巧哥一席话，可不是自己真是又失言了，说:“也是我老糊涂了，我不也是心疼梅小姐的嘛，要是我遇到这样的事，也许早就裹着包袱走了，谁还要去嫁给那个瘫子，也不知道那梅小姐是怎么想的，模样也俊行事也大方，哎……却是这样的命。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巧哥听着金妈磨叨却一脸严肃说:“你不懂，我却懂其中的珍贵。如果我可怜的冷莲妹妹遇到的是有担当的男人，也许就不会寻了短见。梅子虽是一个女子却是花木兰。她懂得人间的真情。她懂了很多人活了一生也不懂的道理。她人小心大，我就喜欢她这心劲，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这大丈夫的风范如今竟也在这女孩儿身上淋淋尽致。”
　　金妈一面笑着说一面把几件旗袍挂在衣柜里:“你是读过书的小姐，我一个老妈子不懂你们这些识字小姐的心，我就知道怎么把我的巧哥服侍的好好就行，小姐高兴我就高兴，小姐烦恼我就烦恼。”
　　巧哥看着又生好多白发的金妈心疼的说:“可不是，你老天天的看着我，都长在你老的眼睛里了也不知道眼里长刺还那么的高兴。”听着巧哥打趣自己，金妈只是更开心。
　　欧阳清梅走在去当铺的路上，如何能不懂巧哥的良苦用心，不是巧哥一直帮衬自己，自己如何也支撑不下去了。郭氏已是肺痨又已咳血了，明天的日子可不也该了，和金锁给娘高高兴兴的磕了头，让娘也欢喜欢喜，冲冲也许就好了，虽冲喜也是一定的。自己心里已然早已是郭金锁的人了，想到这却信步拐到街角的一家店铺，出来的时候手里却多出两根火红的蜡烛。两朵红晕也爬上了欧阳清梅白白的脸颊上了。天边的晚霞也是红艳艳的熬是艳丽着。欧阳清梅的嘴脸那两颗小虎牙在红霞吓也是红的了，又喜气又好看。
　　“大娘，恭喜您老了。”巧哥一身紫缎旗袍迈步进来，一团和气的笑吟吟对正拥被靠在炕柜的郭氏大声贺喜。郭氏看到巧哥主仆前后进来就要撩被下炕，巧哥忙拦住郭氏说:“人逢喜事精神爽，月到中秋分外明。大娘的身体也要大安了，那院外的大槐树上喜鹊叽叽喳喳。您老一会儿再喝了梅子俸上的那杯‘灵芝仙草’熬制的婆婆茶,可就是什么病都是去了呦。”
　　郭氏笑逐颜开，满脸堆欢，听着巧哥句句话都是那么暖心，就说:“可不是，可不是，我这是亲上做亲，又是闺女又是儿媳，我这老太婆真是高兴，多年的夙愿。只是太委屈了梅子!”
　　巧哥看着郭氏又抹眼泪，便笑着说:“你老，可不许说那委屈不委屈的话，人家小两口恩爱着呢。过一年多在生个胖孙子让你带着，你老可有的忙了。”
　　郭氏只啧啧点头。
　　金妈却也说:“老姐姐这次可是喜极而泣，我这没儿没女的看着你只有羡慕的份儿，儿子一表人才儿媳又是那样的一个人物！我身边只有这个金枝玉叶的小姐可疼，我虽没生过，这个小姐却是我带大的，也多少懂些做娘的心肠。”金妈看着郭氏垂泪也是悍然神伤，想着自己一辈子没嫁人，也没个儿女。只有一个巧哥守着在自己身边，还好这千金小姐对自己也是真心孝顺，否则晚年也真是凄凉。
　　看着巧哥喜滋滋的对郭氏又说:“大娘，我去那屋看看我妹子，大姑娘上轿头一遭，一定也要打扮打扮的。梅子又是个省事的我去瞧瞧，不可太素气了。”
　　郭氏却略沉吟转而悠悠的说:“梅子虽还有个兄长却不知道在哪儿，虽有一个兄弟在身边，却也还是一个孩子，也指望不上什么。今天虽都在一个屋里一娶一嫁，只是我想着也不可太冷清了，老太太我今天就涎皮赖脸的讨太太嫌了。你可当梅子的娘家姐姐亲送送梅子吗？”
　　巧哥自然愿意，说，“大娘不说这事，我也会讨了这巧盅的。巧哥又转向炕一边的郭金锁说:“金锁兄弟，以后你可就是我名正言顺的妹夫了。可要好好待梅子，要是让我这个当姐姐的知道了你怠慢了她得罪了她惹怒了她，我这娘家姐姐可就顾不得什么了，先就把她接走了，让你永远见不到她，姐到时可是不认得什么妹夫不妹夫的了。”
　　金锁憨笑着说:“我知道太太对梅子好。梅子不嫌弃我，我又是怕她的，哪敢就怠慢了她。”
　　巧哥看着郭金锁一脸羞涩，就想到当初魏强娶自己也是这样羞，就笑着说:“知道你们小两口恩爱，我不过是说点闲话，知道你心疼梅子，梅子也心疼着你，姐姐只祝愿你们白头到老。一会儿姐姐还要给你们包一个大大的红包，瞧把你这小子乐的。”一面说一面巧哥又凑近金锁跟前小声说:“你小子还真有福气，能娶到这天仙一样的人物，那心肠又是如泉水一般的清澈，没有奸诈没有世故，这样的美人也就你能配得，别人可是配不上的。”
　　郭金锁想着欧阳清梅终于做了自己的女人，回想那日只是奇怪，娘怎么就可以走路了呢？！娘不能走路都是一年的事情了，有人搀扶着才能走几步，偏偏那日就自己走到院里给逃荒而来的欧阳清梅姐弟开了门，后来腿就好了，真真是想不明白的事情。
　　“梅子。”欧阳清梅回头看着巧哥进来，忙站起来，让“太太您来了啊！快炕上坐，炕上干净。”巧哥坐在炕沿上，看着一身红色的欧阳清梅，如一朵大牡丹贵气逼人，正慢慢舒展开在那锦缎上，就喜道:“妹子你真漂亮，都说姐姐是大美人，那不过是说这话的未见过妹妹，如见了妹妹此刻，怕是也不会再有人说我是大美人的话了。但凡女人见到比自己漂亮的女人也还是要心生嫉妒的。”欧阳清梅羞答答只不答话。
　　巧哥看着炕上只有两床叠放整齐的被窝，却不是新的，是各色零碎布头拼凑而成，并无它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