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十九）

　　“确实如此。”终生落魄的张继听到睿子与庄子的对话，感慨地说，“人生的路千万条，对有志者来说，只要坚持不懈，终生努力，条条都是通向成功的大道。与我同一朝代的诗人李邕也是屡试不第，不过那小子文笔非常厉害，一篇文章写出，惊动朝野。一传十，十传百，李邕的名气越来越大，人一旦出了名，当然不愁挣钱的门路。世人欣赏的往往不是一个人的才华，而是一个人虚无的名气，因为多数人根本不懂什么是真正的才华，只会人云亦云罢了。古人不是说嘛，世人伯乐，然后有千里马。可是，伯乐能有几人？庸俗之辈到处都是。所以，名气对一个人至关重要。李邕出名之后，州县官衙的人纷纷出钱请他写奏折。据说，他一生代写的公文竟然有八百多篇，合在一起，就是一本皇皇巨著啊。所以《新唐书》中有这样的记载：李邕代撰官折受筹银巨万，据此为豪富者。”
　　“看来古人就有当写手赚钱的，正如现在网络上曾经有人代写论文一样。”睿子笑了，“写文章的确是费神费力的辛苦之事，挣点钱无可非议。只是拿别人的文章冒充自己写的，这就是弄虚作假，自欺欺人了。孔子说过，言之无文，行而不远。如果写作者不讲德行，肆意妄为，拿别人的创作当成自己的，甚至肆无忌惮地抄袭别人的文章，那更是死路一条。不过话又说回来，古代人以善写文章而成为豪富，真是幸运之至。现在是网络的天下，便利的传播条件让人人都可以自由地写作，自由地发表，文章也变得不稀罕了，不值钱了，靠写作成为豪富几乎成了天方夜谭。”
　　“成才之路千万条，发挥人之潜能的事业也是无穷无尽。科举制度仅仅以写文章来选拔人才，这是极其片面的。”牢骚满腹的唐寅说，“现在的网络世界多么好，只要你有才，无论哪方面的才华出众，都可以一夜扬名天下，赢得无数的吹捧者。我真是生不逢时啊，如果我生活在现在，凭我的书法和绘画技能，完全可以大红大紫，财源不断，我又何至于贫困潦倒，郁郁终生呢。”
　　“此言大谬矣！有人说，自我是一切的根源，我相信这句话是真理。”庄子看到唐寅消极的样子，忍不住劝慰他，“只要内心逍遥快乐，无论外界环境怎样，都不能强迫一个人愁眉苦脸地度日。”
　　唐寅听了庄子的话，认真地思索一会，点点头赞叹道：“前辈的话不错，现实中我终生不得志，活得窝囊至极。现在来到了网络的世界，我要充分展现自己的才华，发挥生命的极致。”唐寅说完，飘然而去。
　　让一个人复活于网络空间是举手之劳，而拂去一个人内心的阴霾，使之振奋向上却不是容易之事。看到在网络空间大展身手的唐寅，睿子颇感欣慰。
　　“是的，如果一个人积极进取，认定伟大的目标，终生努力，总会取得成就的。科举制度在中国实行了一千多年，许多寒门学子通过这条道路实现了人生的飞跃。当然更多的读书人并没有实现‘学而优则仕’的梦想，但他们并没有沉沦，没有屈服，而是自强不息，最终实现人生的价值，甚至比金榜题名者更伟大。这样的例子真是不胜枚举。”睿子说，“明朝有个大医药学家叫李时珍，他十几岁就中了秀才，可是不知为什么，在以后的九年中，他三次考举人都是名落孙山。但是，一条路走不通，总不能硬往墙上撞，人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李时珍抛开金榜题名的幻想，立志从事医药研究，功夫不负有心人，二十七年后，他终于写成一部药物学巨著《本草纲目》，因而名垂青史。科举场上失利而又世界闻名的人多了去了……”睿子话音刚落，空间里很快传来一片幽怨的叹息声。
　　众人回头望去，看到一群神采飞扬之人，他们注视着历史的长河指指点点。睿子点击查看，原来这是一个刚刚建立的空间群，这里聚焦的都是科举失利、生活落魄之人。建立这个群的群主正是早些时候来到网络中的魏文帝曹丕！
　　“呵呵呵……”睿子笑对魏文帝说，“你帝王还没有做过瘾，现在又跑到空间里建立这么一个群，想重温你的帝王梦？”
　　曹丕微微一笑：“高手说哪里话！这里可不是刀光剑影、勾心斗角的现实世界。在现实世界里，人们常常做一些违背本性的事情，为了生存不得不欺上瞒下，为了权势不得不相互残杀。在网络空间异常发达的今天，人类这悲惨的一页永远翻过去了。我之所以建立这个群，全是大家力荐的缘故。他们认为我的文韬武略在古今皇帝中是数一数二，具有号召力。我本来不想再出头露面，可是看到天下那么多奇才郁郁不得志，甚至连常人的生活都比不上，我心里有深深的愧疚之情啊。”
　　“你最对不起的大概是你的同胞兄弟曹植吧？他的那个七步诗，全世界的人谁不知道！你的名声与这首诗紧紧地连在一起了。”睿子笑着说。
　　曹丕听了睿子的话，忍不住潸然泪下。“世界上还有什么比手足之情更纯洁、更真诚的吗？！这个道理我比谁都明白。人们不是常说嘛，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在生存环境无比恶劣、争权夺利更为残酷的封建社会更是如此。我也不想祸起萧墙，让别人笑话，可我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
　　“这话从何说起？难道历史上的记录是不真实的？”睿子不解地说。
　　“唉，历史是什么？它不可能是符合事实的。一位世界著名的历史学家说过这样的话：‘绝大部分历史是猜测，其余的部分则是偏见。’。我来到网络空间后发现，这句话一点都不为过。”曹丕说。
　　“这么说来，你不妨详细把真实的情况叙述一番，让世人理解你的一片苦心。”睿子笑着说。
　　“一言难尽啊！”曹丕长叹一声，“时光流逝了近两千年，这些名利纠纷早已在人们的心里根深蒂固，我说的再好世人会相信吗？高手你无所不能，还是借助你的那个什么系统，让事实来说话吧。”
　　睿子微微一笑，点击时光扫描器，眼前立即出现一幅绚丽多彩的画卷。那是大约两千年前的建安十五年，也就是公元两百一十年的三国时代。曹操打败了势力强大的袁绍后，建立了邺都，也就是位于河北临漳县境内的邺城。为了赏花观景之便，曹操又在邺都的漳河岸边大兴土木，修建了铜雀、金虎、冰井三台。其台高十余丈，三台之间架桥相连，远远望去，非常壮观。
　　最雄伟的铜雀台建成之日，酷爱舞文弄墨的曹操兴致盎然，召集全朝文士齐聚三台之上，命令大家“登台为赋”，优胜者有赏。当时只有十九岁的曹植也在众文士之中，他天资聪颖，下笔如流，众人皆知。且说曹操把题目抛给众文士后，众人立即绞尽脑汁构思起来。才高气傲的曹植面对众位文人高士，正想显摆一下自己。他提笔略微思索一下，一篇惊世骇俗的妙文很快写了出来：
　　“从明后之嬉游兮，聊登台以娱情。
　　见天府之广开兮，观圣德之所营。
　　建高殿之嵯峨兮，浮双阙乎太清……”
　　曹植浏览一下写好的文章，信心十足地第一个交卷，曹操接过来仔细阅读一遍，心中大喜：“好！好！我儿真是才气不凡，才气不凡啊！”
　　曹植的谋士丁仪看到曹操高兴的神情，赶紧凑上前去说：“大王，您一定听说过，公子他不仅文采出众，军事才能也是出类拔萃呢！”曹操微笑着瞟了一眼丁仪，点点头说：“现在国家百废待兴，正是需要人才的时候，我儿这样文武双全的人，将来一定可以大有作为。”
　　“是啊，能者上，庸者下，治家如此，治国又何尝不是如此呢。”丁仪别有用心地说。
　　“我儿的才华我早有所闻，我欲废除‘立长不立幼’的老规矩，立他为嗣，你以为如何？”曹操对丁仪低声说。
　　“大王您真是尧舜在世，圣明至极啊。”丁仪连声称赞。
　　谁知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曹操的这番话让曹丕的谋士吴质听到了，他脸色一沉，转动着足智多谋的眼睛，一个诡计立即浮现在脑海。
　　“曹植那个书呆子能成大事？”吴质阴险地笑了笑，“我稍微动一动心眼，也会让他一败涂地，生不如死。”
　　可怜一心只想写文章的曹植，从此以后莫名其妙地卷入一场惊心动魄的争夺大子之位的漩涡中。在他年仅四十一岁的时候，竟忧郁而死。
　　“世人都知道我和兄弟曹植之间的争斗，却不知道其实是丁仪和吴质两位谋士之间的较量。”曹丕感叹地说，“在残酷的争权夺利中，我们虽然是主子，更像是傀儡，有时不得不受到下人的摆布。说实话，我丝毫也没有陷害弟弟的心思，不过有时是不得不为之，不能不为之罢了。”
　　睿子听了微微一笑：“这话人们能理解。那段残酷的历史已经被好奇的人们演绎出无数种版本，在此我也不想多说了。只愿大家能抛弃前嫌，和睦相处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