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

　　小孟凡的心眼儿还真是蛮多的，只是不想自己灵光一闪之际，便被父亲看个通透，自觉理亏，羞愧闭口。
　　“送你到重点小学读书，可不是为了让你在期末考试拼分数的。照你这么说，你不也成了应试教育的傀儡？你要是这么想，可就大错特错啦。”赵小天冷冷地说。
　　“老爸，我知道错了，我一定会好好学习的。只是……下棋的事……”小孟凡嗫嚅地说。
　　“这个嘛，我也定不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家的大权全都掌握在奶奶手里，除非你能让爷爷赞成，那么三个人对付一个人，奶奶也就没办法了。”
　　“说得好听，爷爷奶奶可是一条心，我没信心。”从小孟凡的表情上看，似乎断了下棋的欲念。
　　陈母和陈父一样，都喜欢在闲来无事的时候读书，所以陈母现在眼睛上带着水镜。她先是拨了拨眼镜腿，看了小孟凡一眼，然后说道：“你喜欢下棋？”
　　“嗯，嗯，我喜欢，看你们聚精会神地玩，我也好想学。”小孟凡连忙回答。
　　“那好吧，我允许你下棋。”
　　“真的？太好啦。”小孟凡兴奋不已。不过他知道，奶奶一定还有下文，即对自己严格的要求。“您说吧，得满足什么条件？”
　　“很简单，你每个礼拜都要考回试。”
　　“考试？考什么试？”小孟凡不禁奇怪，也觉得很有趣。
　　“我和爷爷给你出二十道题，你若回答对了其中的十六道以上，我们在这个礼拜里每天晚上都会陪你下棋，周一至周五两个小时，周六周日半天。而且你想什么时候玩就什么时候玩，你想什么时候不玩，就什么时候不玩。你看怎么样？”
　　陈母的话令小孟凡激动不已，恨不得现在就考。不过他仍有所忌，忙向陈母询问，“题目不会太难吧？”
　　“不会，不会，就你在学校里学的，且没有英语。语文题爷爷出十道，数学题我出十道，你看怎么样？”陈母不得不佩服孙子的聪明劲。
　　小孟凡不假思索地说：“行，没问题，只要题目不超过年级的范畴就行。那么来吧，现在就开始！”小孟凡已经跃跃欲试了。
　　“算啦，今天是星期六，明天是星期天，那么就明天好了。明天吧，周日考试，定下个星期是否能如你所愿。别忘了奶奶的话，一旦答对低于十六道，你就给我乖乖地，安心学习。”陈父呷了口茶水说。
　　“行，就按你们说的办。”小孟凡显得气势十足。
　　然而陈曦微却有不同意见，忙说：“那可不行！”
　　“您又怎么了，刚才不是答应得好好的嘛。”小孟凡撇着嘴说。
　　“一边去！”陈曦微瞪了小孟凡一眼，转头向父母说，“光是语文和数学怎么行呀，英语也不能落下。要不这样好了，算我一个，我也出十道英语题，毕竟我是他的老师，应该有这个权利吧。”
　　“什么？还要出十道英语题？”小孟凡慌了，因为英语对于他来说的确乃弱项中的弱项。
　　“怎么？怕了？”
　　“才不会呢。”
　　“怕了就打消学棋的念头，现在还不晚。”陈曦微取笑说。
　　“我才不怕呢。”小孟凡的回答十分硬气。
　　“那好，既然不怕，也算我一个，给你出十道英语题。”
　　“不就十道英语题嘛，行，来者不拒。”小孟凡气势汹汹地说。
　　陈父和陈父对视一眼，都觉好笑，况且女儿的提议确也在理，便欣然许之。
　　“哎，家庭成员一多，我下达的命令总会被改，再不是以前如臂使指的我喽。”陈母不禁感慨。
　　“人多了，自然就得民主啦。更何况女儿的想法也很好呀，国学断不可弃，英语也是非常有用的。是吧，丫头。”陈父笑呵呵地说。
　　“就是。老妈，可别想着一如既往当独裁哟。”
　　面对女儿的讥诮，陈母并不生气，而是淡淡地说：“好吧，民主，那就民主。小孟凡，你听着，二十道题变成了三十道题，额外加了十道英语题。正确率不变，百分之八十，也就是说，答对二十四道，随便玩。”
　　“没问题。”小孟凡信誓旦旦地说。
　　“我说丫头，你可别想着给他送分，英语我也懂，要是让我知道你心存偏袒，小心我对你不客气哟。”陈母警告女儿说。
　　“不会，您就放心吧。我不向着亲妈，还能向着他呀，您说是不。”陈曦微怪笑说。
　　“滚蛋，我最看不惯你这副油腔滑调的嘴脸了。”
　　陈曦微也不气恼，而是转头向赵小天柔声说：“好哥哥，好哥哥。”
　　“干什么？”赵小天也挺慌陈曦微这么唤自己，怕是有什么幺蛾子。
　　“怕什么。我说，要不你再给咱儿子出十道法律题？这么一来，谅这小子再怎么聪明，也不可能答对三十二道。”陈曦微怂恿说。
　　“是啊，错十道题，他就彻底打消下棋的念头了，是吧。”赵小天当然晓得陈曦微的鬼机灵。
　　“不行！坚决不行！我说，可不带你们这么玩的。好嘛，不让我学就明说呗，净出这种馊主意，这哪里是民主呀。”小孟凡气急败坏地控诉着。
　　“在中国，法律很重要啊，不懂法又怎么能行呢。”陈曦微说。
　　“我知道法律很重要，但学校根本就没开法律课，我也没学过呀。再说了，您这么做无非是想让我别学下棋，哪里是让我学法律呀。我就是再傻，这一点我还是能看出来的。”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说明你并不傻呀。”陈曦微轻笑说。
　　“别跟我讲话，烦人。”小孟凡气鼓鼓地说。
　　“别生气，老爸我不答应不就结了？”赵小天安慰说。
　　“还是爸爸最好了，妈妈就会欺负人家。”小孟凡瞟了陈曦微一眼，掉头跑到赵小天身边。
　　“这孩子。”陈曦微说。
　　“你呀，也别这么折磨孩子。来日方长，将来再学法律也不迟。”赵小天说。
　　“就是，要不怎么说妈妈就会欺负人呢。”小孟凡怕陈曦微“修理”自己，忙躲在赵小天怀里。
　　“这臭小子！气煞我也。”陈曦微还真就有“修理”小孟凡的冲动呢。
　　“行啦，都别闹了，我看呀，你们两个都是孩子。我说小孟凡，你还不去复习功课？别真等到明天考试一结束，就彻底失去下棋的机会啦。”赵小天嘱咐说。
　　“放心，只要老爸您不插一脚，无论语文、数学，还是英语，都没问题。”小孟凡一边说着，还不忘为自己竖起大拇指，以示信心。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不管了。可别到时候哭哭啼啼的，那就不好看喽。”
　　“不会，不会。”
　　一天，过得真的好快，闲言碎语间便夕阳西下，紧接着一觉醒来就旭日东升了。早晨，可谓最是忙碌的时辰，起床、穿衣、洗漱、收拾卫生，陈家的每个人都不会懒惰，哪怕是从小娇生惯养的陈曦微也会主动去干家务，直到看见整洁的屋子能使自己的心情得以变好为止。
　　吃过了早饭，陈家三口便开始为小孟凡出试卷，而小孟凡则与赵小天下起了象棋。赵小天很奇怪，小孟凡显得格外轻松自在，完全没有临考时的紧张心情，反倒是自己过于紧张，被初窥门径的小孟凡在棋局上抢了先手。
　　“我说老爸，您的水平可没这么差呀。”小孟凡居然还开起了赵小天的玩笑。
　　“别急，你不还没赢呢嘛。就凭你这水平，别说失先了，就是让你个车都没问题。”赵小天自信满满地说。
　　“您就吹吧，看我这局怎么收拾您。”
　　“我看着呢。”
　　父子二人对弈尚未结束，陈家三口的试卷已经完成了。其实也算不上是试卷，无非是三张普通的白纸上，各用水笔写下十道题目。
　　当三张卷纸都交到小孟凡手里，小孟凡拿起来分别看了看，轻声一笑，“我说，这也太简单了吧，要不你们再换些题目好了。”
　　对于小孟凡狂妄自大的吹嘘，陈家三口也不生气，少年自当狂妄不羁，不然便失了心性。
　　“别吹了，答题，关键得看你能对几道。”陈曦微说。
　　“几道？”小孟凡不屑一顾地说，“不是我吹，如果错一道题，棋我不学了。”
　　说完这话，小孟凡便管陈曦微要来水笔，洋洋洒洒答题。不到二十分钟，便将试卷和笔交予陈曦微，甚至连审查都摒弃了，想必是觉得浪费时间。然后催促赵小天，说：“我说老爸，该您下了，怎么这么慢呢？”
　　“我怕你没机会喽。”赵小天说。
　　“没机会？开什么玩笑，这些题对于我来说，不要太轻松。来，接着下。”小孟凡自顾自地说，也不看陈家三口。
　　陈曦微拿着试卷翻来覆去地看，微微摇了摇头，便交给母亲。陈母也一样，看了看便交给丈夫。陈父看过之后，慨然说：“作答无误，解析透彻，只是一样，字迹太过潦草。”
　　小孟凡冲赵小天笑了一笑，说：“我早就跟您说了吧，没问题的。”
　　“厉害，的确厉害。”赵小天亦不禁夸奖他两句。
　　“来吧，继续。”
　　“继续。”
　　父子二人接着下起了象棋。
　　小孟凡的狂妄，家人并不反感，毕竟他也没有伤害到谁，更何况身为一个八岁的孩子，有理由狂妄，尤其是在不耽误学习的前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