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

　　不得不说，小孟凡真的很幸运，不仅有关爱自己的父母，还有对自己百般顾念的爷爷奶奶。对于他来说，曾经的痛苦与艰难是否是为了现在的生活而提前预支的磨练？他说不清楚，他只知道上苍是眷恋自己的，自己的坏运气通通跑远了，而接踵而至迎接自己的则是无尽的好运。所谓否极泰来，相信亦不过如此尔。
　　然而，这种幸运却不是每个人都能得到的，尤其是当一个星期之后，小孟凡如愿以偿进了是重点小学就读。他非常开心自己能够成为这个环境优美、桃李天下的学校的一份子，诚然他也知道这一切都要感谢爷爷的极力帮衬。
　　梦寐以求的校园生活令他感概万千，新颖、惊奇、快乐、欢悦，这才是童年时期本该具备的生活，而且小孟凡在学校里显得朝气蓬勃，且谦恭友善，虽然年纪要比同年级的学生们大一岁，但他并不以为然，亦不存丝毫自卑之心，只要能读书学习，其它的他都不在乎。
　　之所以小孟凡没有按照岁数直接上二年级，主要是因为陈父的坚持。本来陈父的老朋友更想让小孟凡以转学的方式直接上二年级，但陈父死活就是不同意，而且还坚持地声称必须让小孟凡从一年级上起，不然就断交。
　　老朋友颇为无奈，因为他对陈父太了解了，陈父就是这么一个执着，甚至固执己见的人。而且，陈父还告诫多年的好友，绝对不可以为小孟凡搞任何特殊的照顾，一切从常，否则便老死不相往来。另外，陈父还不忘嘱咐好友，一旦小孟凡在学校里发生了什么事，第一时间给自己打电话，也好让自己有个思想准备。
　　老朋友不禁哑然，心想着老陈啊老陈，这小子不过是你的一个远房亲戚，居然如此上心，难怪都说你老陈才是不折不扣的教育家呢。于是便拍胸脯、打包票，应承了下来。
　　关于陈父这个朋友究竟何许人也，不便提及，反正在当地那是极其有影响力的，尤其是在教育领域。
　　陈父这么做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让小孟凡能够从头学起，无论学业还是做人，都要脚踏实地，一步一步走。另外陈父希望小孟凡能够相对自由且快乐地学习和生活，同时这么一来也免去了别人家的孩子对他的另眼相待。对于一个尚未成年的小孩子来说，与同学之间不该有丝毫差别，尤其是待遇上的，这样才能让他更为融洽地体味群体生活所带来的和睦与温馨。
　　对于仿若喜从天降的小孟凡来说，并没有因突如其来的好运而迷失自我，整日介自以为是，且表现出来的姿态又是那么与众不同，反而更加谦卑有礼，且一门心思努力读书学习，以求回馈陈家无尽的厚爱。
　　这所重点小学可以住校，但小孟凡却不想住校，倒不是钱的原因，实在是他更愿意在晚上的时候听陈曦微跟自己讲一些古籍上的故事，无所谓好坏，抑或善恶，他都乐意听。
　　关于住校，陈家人征求了小孟凡的意见，结果他选择不住，且理由就是上述的那么简单。陈家人自然应允，反正重点小学都是有校车接送的，倒也很方便，中午还能在学校的食堂吃一顿丰盛的营养餐。
　　关于孩子的午饭，陈家人更是毫不吝啬，只是会规劝小孟凡，力求营养搭配，而非鱼肉满桌，既要保证营养摄入，还要保持好的身材和体魄。说白了，不光要读书学习，适当的锻炼亦必不可少。小孟凡从小擅长运动，对此自是啧啧赞赏、拍手称快。
　　其实小孟凡之所以不选择住校，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他竟然喜欢上了下棋，不仅是中国象棋，还有围棋，以及军棋和跳棋。
　　很奇怪，他会对这些棋类产生浓厚的兴趣。其实说起来也很简单，无非是因为陈父跟赵小天闲来无事时总下中国象棋；陈父和陈母休息的时候总下围棋；而陈母和陈曦微则在穷极无聊的时候便要下跳棋解闷儿；至于陈曦微和赵小天又常常会玩军棋，而且还要让自己当裁判。
　　这些他看在眼里，记在心上，日子久了，便抑制不住心头的冲动，好想学一学、玩一玩。不是缠着爷爷陪自己下中国象棋，就是磨叨母亲陪自己玩跳棋，甚至还不肯放过奶奶，软磨硬泡求奶奶陪自己下围棋。
　　陈家人很疑惑，重点小学的功课本就十分沉重，哪里还能抽出时间学这些劳什子？所以反对之声甚烈。
　　但小孟凡却不为所动，慢条斯理的回答亦颇为硬气。
　　“学校的功课的确挺多的，但对于我来说都很轻松呀，哪怕是英语，我都觉得很轻松。妈妈以前不是说过嘛，学习要劳逸结合，学习之余就下下棋，放松放松呗，况且还能活动活动脑筋。你说是不，妈妈。”
　　“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这样会不会影响到你的学习成绩呢？”陈曦微不禁提出了所有家长都会提出来的质疑。
　　“爸爸可说了，学习成绩并不能代表一切，是吧，爸爸。”小孟凡看了赵小天一眼，然后继续说道，“我也觉得爸爸讲的话很有道理，中国的应试教育弊端实在是太多了，且太严重了。”
　　小孟凡竟然在家人，且其中还包含教育家陈父面前讲着老气横秋的话，且态度淡然。
　　“你小子现在怎么学的满脑子都是鬼主意呀，这也是应试教育教出来的？不错，中国的应试教育的确弊病很多，但这毕竟是政府默认的，所以你还得服从，谁让你是中国人呢。”
　　陈曦微的话很冷，却又很无奈，同时也让小孟凡很是无奈。对此，他实在不好再去辩解什么，正如母亲讲的，自己是中国人，那么就应该困守中国的国情，别无其它选择。
　　陈曦微见他面有异色，知他心中不甘。毕竟没有人心甘情愿成为中国之应试教育体制下的牺牲品，都希望自己能够无忧无虑地享受童年和青年，而非在童年或青年时期就经历可能二十岁，甚或三十岁才该有的煎熬与重压。
　　但是呢，中国的国情就是这么怪诞，即便你在童年或青年时期因为学习和成绩而倍受煎熬与重压。长大之后呢，这种煎熬与重压仍然存在，且丝毫不比当初小多少，反而会更多、更沉、更重，无论你曾经的成绩有多高，你就读的学校有多出名，该来的还是要来，躲是躲不掉的。
　　望着小孟凡惆怅、可怜兮兮的模样，陈曦微心疼不已。其实不仅是她，陈父、陈父，尤其是赵小天，这三个已然从煎熬和重压下脱颖而出的人也会心疼小孟凡。正因为他们经历了那段不堪回首的，充斥着紧迫与压抑的童年和青年，所以他们才更希望小孟凡能够轻松快乐、愉悦舒畅地度过童年和青年时期的美好，否则童年和青年便不美好了。
　　作为实例，童年和青年的煎熬与重压没能令赵小天在现在有所谓的轻松快乐的生活，相反比那时候更感煎熬与重压。倒不是心智方面的，而是就业、工作等方面的。
　　每个人无时无刻都会被痛苦所牵绊，这并非国情之过。然当受到了所谓良好的教育之后，工作、就业等事仍焦头烂额，这才是国情之过。就像古人讲的那样，十年寒窗苦读，到头来不过只是一介无事可做的寒儒，那么十年寒窗到底有什么用呢？
　　为此，赵小天最有发言权了，他也想就此慨跟小孟凡，及家人说上两句。
　　“既然你喜欢下棋，那么好吧，我支持你。”
　　“真的？太好啦。同志们，爸爸发话了，你们又是怎么想的呢？”小孟凡知道光爸爸一个人赞成根本就没有用，所以他还要征求别人同意。
　　“喂，你这么就答应他了？”陈曦微责备说。
　　“没办法呀，谁让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反面教材呢。”赵小天苦笑说。
　　“你……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自卑了？”
　　“很长时间啦，正是由于我的一事无成，我才不想让十年后的孩子跟现在的我一样，也变得一事无成。”
　　“照你这么说，不学习就能成大事了？”
　　“也不能这么说。不过呢，相比较成大事，最好还是让他拥有快乐的童年，这也是我所期望的，毕竟我连童年都不快乐，又怎么好让他步我的后尘呢。”
　　赵小天的话说得并不缜密，甚至可以说是漏洞百出。不过在陈曦微看来，这份心是好的，谁也不知道十年后、二十年后的小孟凡会怎么样，不妨先让他拥有现在好了。于是，陈曦微也同意了赵小天的建议。
　　“哈哈，这下可好了，两个人支持我了。爷爷奶奶，你们又是怎么看的呢？”
　　陈父陈母还未开口，赵小天忽而补充了一句，“慢着，我的话还没说完呢。不错，我答应你玩棋，各种棋都行，但是，学习不能落下，一旦落下学习，这些嗜好立即取消！”
　　小孟凡不由得向父亲做了个鬼脸，讪讪地说：“我说，老爸，这要怎么证明我的学习成绩有没有落下呢？难不成要等到期末考试？”
　　“胡说！等到期末考试？你的意思是这一年里你随便玩了呗？你是不是这个意思呀？”
　　小孟凡立时住口，再不言语。或许他真是这么想的，玩一年，等到期末再来个临阵磨枪，赌一把考试成绩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