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作品名称:赵小天 作者:孙鹤 发布时间:2016-09-05 11:03:06 字数:3403
翌日清晨,陈父陈母起得很早,既缘于彼此的工作,更有赖于长此以往的作息规律。他们每天睡得不算早,甚至两人都有夜读的习惯。只是老两口从来不会在凌晨之后睡觉,往往凌晨之前就会熄灯休息。
可令他们意想不到的是,赵小天和小孟凡竟然起得比他们还要早,在他们六点半左右吃过早饭,然后在上班的途中,却遇到了在园区里晨练的这对父子,不免讶然惊愕。
“我说你们两个可真行。”陈父说。
“谁说不是呢。我说小天,我记得你以前可没有晨练的习惯呀。”陈母也很奇怪。
“以前是没有,不过见朋友身材体魄保持得很好,便向他请教,结果得到的回答就是只有两个字——锻炼。白天我可能没有时间,所以就每天早上抽出些时间锻炼锻炼,顺便也让他陪着我,也算是我给他上体育课吧。”赵小天微笑着说。
“这样也好,文体不分家嘛。”陈父笑着说。
“你们这点可比那个懒丫头强多了。”陈母说。
“有你这么说话的吗。”陈父横了妻子一眼。
“我想她可能是躲在被窝里备课呢,毕竟今天可是她第一天当老师呀,难免会紧张,况且再被这小子的提问给噎住了,岂不失了面子。”赵小天微笑着说。
“拉倒吧,她能好好备课?打死我也不信,定是在懒睡。”陈父竟也数落起女儿来了。
“喂,喂,我说话不好听,可我听你说的话也不咋地。”陈母气哼哼地瞪了丈夫一眼。
陈父还真不好反驳,只能讪笑。
“我看都是你惯的。”陈母说,“对了小天,早饭我已经做好了,小米粥,还有两样清淡小菜,你们回去最好趁热吃。我们呢,也该上班了。”
“知道了。”赵小天说。
“好好学习,可别辜负了我们对你的期望哟。”陈母鼓励小孟凡,便与丈夫一同离开。
“放心吧,奶奶,一定不负众望!”小孟凡自信满满地说,且看到了爷爷奶奶虽不回头,却在向自己招手。
就这样,陈曦微作为即将毕业的大学生,正式成为了小孟凡的私人授课老师,教他语文和数学这两门最是平常,同样也最为深奥的功课。
赵小天呢,则仍需到那个门可罗雀的律师事务所办公。没办法,这是他的理想,他务必要忍耐事业前期的枯燥和无人问津的凄凉酸楚。
就在赵小天无所事事到打开电脑浏览网页时,手机铃声突然响个不停。赵小天一看,不由得欣喜若狂,急忙接听。
“在哪里呢?”敢情那边是好朋友程勇。
“事务所。”
“好,我这就过去接你,然后我们一同去孟令军那里。”
“尸检有结果了?”
“啊,先挂了,到地方再聊。”
赵小天挂掉电话,不胜欣喜。虽然程勇有意无意地对自己卖了个关子,但他十分了解程勇之为人,若无确切结果,定然是不会给自己打电话的。想到这里,赵小天再也无法端坐于办公桌前玩电脑了,而是反复地在狭小的律师事务所里踱步,恨不能程勇立即站在自己面前。
不多时,程勇在赵小天的急切期盼中来到了律师事务所。
“走吧。”程勇尽显本色、毫不矫情地说。
“走。”赵小天也不想浪费时间、破坏心情于闲谈寒暄上。
两人一车,驶向老人的家。车上,程勇跟上一次一样,反复播放着皇后乐队的经典歌曲,无论激昂澎湃的传世佳作,还是余音绕梁的舒美情歌,抑或歇斯底里的灵魂呐喊,在赵小天听起来竟是那么悲伤,但却不忍弃却,只因触动心灵。
两个男人对于音乐并没有太多研究,哪怕连所谓的兴趣都没有,但却不约而同的喜欢上了皇后乐队的歌。但他们并没有聊关于皇后乐队或音乐的事,这对于他们来说无非情趣而已。
“尸检的结果出来了?”赵小天问。
“出来了。”程勇淡淡地说
“好快呀。”
“昨天晚上我都没好好睡觉,直到今天凌晨三点多才睡,不到八点就醒了,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给你打电话。”
“辛苦啦。”
“没事。受君之托,必当忠君之事,谁让我们是朋友呢。”
赵小天轻笑一声,问:“结果这么样?”
“很好。”
“很好?什么意思?”
“能令你非常满意的结果,你说好不好。”程勇难得挤出笑容。
“他杀?”赵小天似乎在明知故问。
“可以肯定,就是他杀。”
“果然是好结果。”
“其实我们早就料到了,只是之前缺乏证据。”
“没错。”
“你要这么办?起诉?”
赵小天揉着额头,想了好久,最后说道:“不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没查出来呢?”
“他老婆的死因?”程勇似乎也在明知故问。
“不错,他的死因我们算是知道了,但他老婆又是怎么死的,我们还得调查。”
“所谓调查,无非不是在收集证据。其实应该很明显了,他老婆也是被杀的。”对于类似的事情,程勇看得属实比较多。
“我们的推断不会错,但若没有确凿的证据,我们也无济于事。”顿了一顿,赵小天又说,“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小包工当时给了老人二十万,只为息事宁人,大事化了。”
“记得。”
“包工通常为了什么?钱。可他们居然能拿出二十万给老人,又是为了什么?抵命。二十万换两条命,他们并不亏。”
“何止不亏,简直赚大发了!”程勇的商人本色也愈显雏形。可他作为正直的人,他的人格却迫使他说出以下的话,“可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只拿出二十万给老人?显然,他断定一老本实、固步自封的老人从来就没见过这么多钱,而且老人也根本不晓得现在的行情,一个人的命究竟值多少钱,所以他们认为老人会拿着钱私了。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他们不会不知道,那就是穷人的命跟富人的命价钱是完全不一样的,在他们看来,老人的儿子儿媳妇能顶二十万,已经不低了。”
程勇的话一贯冷血,起初赵小天会感觉压抑沉闷,但现在却不会了,因为他照比以前也变得冷血了,虽然还比不上程勇,却也不差多少了。
“但是他们万万没想到,老人并没有收下那二十万。在老人心里,二十万远远不及儿子儿媳妇的尊严。”此时的赵小天不禁对孟令军老人肃然起敬。
“怎么说呢,真相的确很重要,特别是作为父亲的,谁也不想收下钱任凭儿子儿媳妇就这么不清不白地死去。”程勇感慨地说。
“所以我说,还是不起诉为好。”赵小天说,“另外,单单为一个人起诉,也太便宜他们了。”
“其实不光是这样。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虽然知道他们是被杀的,但我们并不知道他们是被谁杀的,那些人完全可以找人背黑锅,所谓责任,极难归咎。而且,他杀分很多种,有蓄意的,有无意的,还有正当防卫的,我们无从而知,而他们倒可以尽情诡辩,立于我们之上。这么一来,我们就很被动了。退一万步讲,可能我们会为孟令军老人获得一些丰厚的赔偿金,但是真正的主谋大可以堂而皇之逍遥法外,我们呢,对此无可奈何。”
程勇的话字字珠玑、句句入理,赵小天亦颔首称是,并慨叹说:“看起来,这件事还真的很棘手呢。”
“如果只是赔偿金的问题,相信他们会给,而且给的要比二十万多得多。但是,老人能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呢?若是能,我们倒省心了;若是不能,还真是一番鏖战呢。”
对于程勇抛出的问题,赵小天很难回答,他不能全权代表老人,他所能做的只有尽可能地为老人多要一些赔偿,无论精神上的,还是经济上的。这也没有办法,因为人已经死了,活是活不过来了。
“诶,对了,这件事我觉得眼下还是不要跟老人明说为好。”程勇说。
“我也是这么想的,我怕老人受不了。”赵小天苦恼地说,“对了,先不要直接开到老人的家。”
“放心,我知道,还得给老人准备些食物和水,是吧。”
“对呀,我怕上次给他买的那些东西他一天就都给吃了。”
“他是不是吃得多我倒不怕,我只怕到了那儿之后,你还要让我再跑一趟,油可是很贵的。”
就这样,赵小天到街头超市买了两大袋子食物和水,然后两人一同来到老人的家。
关于这个地方的环境和景致,没有再赘述的必要了,程勇甚至连下车的勇气都失掉了。在他看来,看望老人,赵小天一个人就够了,自己跟去完全多余。另外,他可不想再次忍受那种说不出来的、难以表述的气味。为了能够安静舒适地躲在车里,他不惜开空调,而且还在事先准备了上好的香水,不为自己臭美,只为不让爱车伤心。
赵小天对于他的一系列举动颇不以为然,倒不是看不惯,实在是觉得没有必要。好像程勇就跟那些自以为是的混蛋一样,弄得自己不像个人,连最基本的安贫乐道都不晓得,只顾一味骄奢淫欲、沉迷豪华。
程勇从赵小天的目光中看出了一些端倪,却不叫破。所谓人各有志,你安你的贫,你乐你的道;我呢,享我的福,奢我的欲。恰如程勇回敬赵小天的犀利目光一样——我又没有犯法犯罪,至于所谓的道德绑架,根本就束缚不了我,我喜欢这样的生活,谁也管不着。
赵小天对此无可奈何,只好一个人拎着两只大袋子去看望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