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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鬼蜮伎俩〔2〕

作品名称:间岛      作者:长川一夫      发布时间:2012-01-15 12:21:18      字数:3675



黎明时的图们江,江水平和,不喧不哗,从容不迫地流向远方,流向大海。来往的船只也不多,镜子般的水面上,这里那里起了几道皱纹或是小小的涡漩。晨风拂过,倒映在水里的盛开着的黄花和堤外密密匝匝的红高粱,很快晃乱成灰暗的一片。
渐渐地,乳白色蒸汽已从河面上袅袅腾腾地升起。这环绕着德化的图们江啊!不知哪儿来的这么多缥缈透明的白纱!霎那间,就组成了一笼巨大的白帐子,把个方圆几十里的夹江地域给严严实实地罩了起来。连亘数里,层层叠叠,明灭变化,时而如万马奔跃,时而似羊群漫游。这,就是图们江流域的河谷地带有名的秋雾了。
在这漫天的雾霭中,几辆日本军用卡车轰轰隆隆地驶至德化对岸的茂山滩涂,嘎然停下。随即,从头车驾驶室里跳出一日军少佐——松田,他右手不住地在空中挥舞着,对着车箱叽哩哇啦地吼着:“不在半个钟头内,把这二十米滩涂公路修通,统统地死了死了的!”
随着松田的几声吼叫,几十个朝鲜民夫稀哩哗啦地跳下车来,他们扛着锄、铲和十字镐,在日本兵白晃晃刺刀的威逼之下,在这疙疙瘩瘩的滩涂上,叮叮当当地挖呀铲呀……
随后,一辆辆拉石头的卡车风驰电掣而至,不多时,母鸡下蛋般地在滩涂卸下了一大堆块石。
松田少佐叽哩哇啦地吆喝着,日本兵端着白晃晃的刺刀,逼着朝鲜民夫排成队列,往新路基上搬运石头,用这些块石垫在新开的公路路面上。
年逾六十的朴大爷,本来就有个痨病,受不得累,走一步咳一声。日本兵硬是把他夹杂在这些壮年汉子之中,背上一块片石把本来就佝偻着背干瘪瘪的身子,压得他的鼻子快啄到地皮了。加上老天又给他造了一双罗圈腿,拐达拐达走不动,怎么也跟不上搬块石的队伍。当他经过松田少佐时,刚走过去几步,就听到背后响起一阵利飕的冷风,随即有一道长长的灼痛落在他的背上。他扔下块石,干咳了几声,捂着胸口央求道:“长官,俺年老有病,您就开开恩吧!”
“你个老东西!死了死了的有!”松田少佐举起藤鞭,一鞭横着抽在老人腰上。朴大爷感到这一藤鞭几乎把自已扫成了两截,两股热辣辣的泪水从眼窝里凸出来。血冲脑门,在头上崩崩乱跳,似乎要迸裂了。
朴大爷哭诉道:“长官!你……你……没有父母么?!”
松田又给了他一鞭子,恶狠狠地对着民夫队伍狂吼:“你们瞧瞧,谁个不卖力,就和这老东西一样,皮鞭死了死了地抽!”
朴大爷气噎咽喉,泪眼模糊,从石堆里搬起那块尖角石头,踉踉跄跄地朝滩涂走去。他的脑袋膨胀,眼前白花花一片。石头的尖角刺着了他的肋骨,也全然感觉不出痛来了。
松田手握藤鞭原地不动,朴大爷再次背着块石胆颤心惊地从他面前走过。松田又朝朴大爷脖子上抽了一藤鞭。朴大爷一个前趴,抱着大块石,跪倒在地上。块石砸破了他的双手,他的下巴颏在石头上碰得血肉模糊。大爷被打得六神无主,像孩子一样胡胡涂涂地哭了起来。一股紫红色的火苗,这时也在他空白的脑子里缓缓地亮了起来……
他搬起身边的一块石头,使尽全身力气,好不容易站了起来,半弓着腰,像一只发怒的老瘦猫,大吼一声:“你个日本狗强盗!”骂罢,他高高地举起块石向松田砸去。
“药西!药西!”松田嗖地拔出寒光闪闪的战刀,高高举过头顶,凶残地向朴大爷劈去。立时,热血四溅,朴大爷齐腰被劈成了两段,热血和肠子淌了一地,惨不忍睹,他的脸部还在抽搐痉挛,他双手的指头深深地扎进潮湿的泥沙之中……
朝鲜民夫见了,一个个心惊胆颤,浑身乱抖。他们赶紧背过脸去,咬着牙,泪水往肚里流,怒火在胸中烧啊!
松田举着血淋淋的战刀,对着朝鲜民夫吼道:“你们谁敢反抗我大日本皇军,就像这老东西一样,死了死了的有!”
在日本宪兵刺刀的威逼之下,一队队的朝鲜民夫,累死累活地搬运块石,只个把钟头,二十多米长的滩涂公路就可通车了。
紧接着,工兵的车队开了过来,车上载着浮箱和枕木。当卡车驶至滩涂时,一律打倒,把车倒到江边,向江中抛下浮箱。由于雾大,司机看不清路面,只听“扑嗵”一声巨响,第二辆卡车整个儿滚落江中。几分钟后,司机才从驾驶楼里挣扎出来,在江面上扑嗵扑嗵乱打。
“饭桶!”松田倏地拔出手枪,朝江中连发两枪:“砰!砰!”
立时,那司机不再动弹了,江面上涌起一团殷红的血水。
整个茂山滩涂笼罩在一片恐怖的氛围之中。工兵的车队一台跟着一台,河马拉屎一般,撅着屁股“哗啦哗啦”一阵乱响,浮箱枕木浮了一江。
当最后一辆工兵卡车“拉完屎”后,松田高高举起指挥刀,指向江面:“抢架浮桥!”
工兵扑嗵扑嗵地跳到江中,在寒冷的江水里,咬着牙,蚂蚁搬骨头似地,把一节节浮箱连接起来,再把枕木一根根地铺到浮箱上……

 在浓浓的江雾中,吉强军排长张延生带领一个班的士兵,在德化前的江堤上巡逻。士兵的眉毛胡子上挂满了晶莹的水珠。他们踏着露水,哼着歌谣——
高粱红了,高粱红了,
鬼子来了,鬼子来了。
国将亡,家将破,
弟兄们快起来,
拿起刀,拿起枪,
打鬼子,保国家,
……

岚风拂过,把图们江从烟雨中一层一层地剥落出来。东边馒头山丛林上空露出了斑斑青白的颜色,云层后面跳荡着一种亮光,它好像在寻找云层稀薄的地方,从那儿冲将出来。渐渐地,图们江的两岸,隐隐绰绰地显露在晨曦之中了。
当排长张延生带领士兵巡逻到南坪岭时,猛然发现朝鲜茂山至德化的江面上架起了一座浮桥,他指着图们江惊讶道:“弟兄们!快看前面的江面上!”
“哟哟!那是一座桥呀!”
“昨天傍晚,咱们巡逻时,江面上还空空如野,这难道是天兵天将下凡?!”
“哪有许多的天兵天将!”张延生猛然醒悟:“肯定是日本工兵利用大雾天,悄悄地架起了浮桥。”
随后,张延生带领巡逻兵闪进了高粱地,慢慢地接近德化码头,看清了,果真是日本工兵架起的浮桥!几个日本兵还在浮桥上加绊挂套呢。他的心一下绷紧了,命令士兵马炎生:“小马,跑步回分防公署,向张经历报告,我们巡逻小分队在图们江德化码头发现日本工兵架设起了一座浮桥,请张经历马上前来处置!”
“是!”马炎生领命而去。
张延生命令道:“弟兄们!利用江堤漫坡作掩护,子弹上膛,听我的命令!”
“是!”巡逻兵趴在漫坡上,枪口对准了日军浮桥。
高粱的基叶在雾中滋滋乱叫,雾中缓缓地流淌着这块低洼平原上穿行图们江明亮的喧哗,一阵强一阵弱,一阵远一阵近。
半个时辰后,和龙峪分防经历张兆麟策马赶到了渡口,他的身后跟着吉强军一个连。张兆麟是个大块头,边疆的骄阳把他烤得黝黑黝黑。他翻身下马,往渡口一站,仿如立着一座黑铁塔。
这时,潜伏在高粱地里的张延生见上奉赶到,马上从高粱地里钻了出来,报告道:“禀经历大人,我们早上巡逻至德化时,陡见江面上架起了这座浮桥!”
“哦……?”张兆麟转而问道:“有没有发现日军过江?”
“尚未发现。”
与此同时,吉强军五连在江堤上一字儿摆开,端着长枪,对准了浮桥。
张兆麟带着排长张延生等人,登上了日军浮桥,走到两个持枪的日本兵跟前,道:“请你们的长官来议事。”
“嗨!”那日本兵一转身,向茂山一头跑去。
少许,松田少佐在一队全副武装的日本兵的簇拥下,挺胸凸肚地走了过来,还隔老远,他便狂笑道:“张经历,幸会啊!”
“松田少佐,”张兆麟强压住心头的怒火,问道:“请问,贵军为什么要在中韩界河上擅架浮桥?!”
“张大人,你误会了。”松田竭力掩饰道:“是我……我工兵营在进行实战演习。”
张兆麟义正严辞地指出:“贵军进行实战演习,只能在贵国或者在贵国的保护国的土地上进行,怎么能在中韩两国的界河上演习?!”
松田故装糊涂地:“为甚么?”
张兆麟厉声道:“图们江作为中韩两国的界河,自然它就有一半属我大清国所有。说明白点,贵军擅自在我大清国的江河上架设浮桥,就是侵犯了我大清国的领土主权!贵军的行为已违反了万国公约!”
松田少佐轻蔑地笑道:“张经历,你不要说得这么严重么!”
“贵军已侵犯了我国的领土主权,难道还不严重么?!”张兆麟正色道:“松田少佐,贵军在江面上架设的浮桥,你打算怎么办?”
松田双手一摊:“你说该怎么办?”
“马上撤掉!”
松田像个无赖,耸了耸肩,笑道:“要是我军不撤呢?”
张兆麟义愤填膺地:“那我就马上指挥我大清国的军队来撤!”
松田兀自拔出手枪,对准了张兆麟的胸口:“你竟然敢动我大日本帝国皇军的浮桥?!”
张兆麟也一下拔出手枪,“卡哒”一声,子弹上了膛,指着松田的胸膛,吼道:“你个狗日的小日本鬼子!简直是欺我东吴无人!”
两个怒眼对着怒眼,枪口对着枪口,就这么僵持着。随即,张兆麟厉声命令身旁的张延生:“张排长,传我的命令,通知一连马上开来撤桥!”
松田如弹簧,你软他就硬,你硬他就软。他见张兆麟动了真格的,便收下枪,脸上挤出一脸僵硬的笑:“张经历,浮桥就不麻烦你们了,嘿嘿……咱们自己撤吧。”
张兆麟也随之换上笑脸:“你早这么说,就不会伤了和气么!”
 
日本工兵打开绊锁,浮桥立时变成了若干节浮箱,仿如放大了若干倍的火柴盒,在江面上漂浮。随后,日本工兵“扑嗵扑嗵”跳下水去,把浮箱一节一节地向对岸茂山推去。呆在汽艇上的松田少佐气急败坏地吼道:“张经历!我们大日本皇军总有一天是要过江的!”
黑铁塔般的张兆麟,也吼着回敬道:“我们将用枪炮来欢迎贵军过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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