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熟悉的公寓，熟悉的教师楼，赵小天在这里下车，因为他知道陈曦微和小孟凡在这里等着他呢。
　　园内的景致赵小天无心观赏，他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休息，他是人，不是神。适才程勇在车上也说了，若是明天无事，尸检的结果就能下来。明天，或者说是后天，对于赵小天来说才是最为重要的。
　　见过了岳父岳母，见过了妻子儿子，赵小天难得露出一抹笑容。从昨天早上到现在，他都没有这么开心的笑了。在他看来，这就是家庭的力量，这就是亲情的力量，只是有太多人缺少如自己这般温馨的家庭。
　　“事情办的怎么样了？”陈曦微在小孟凡到浴室洗澡时问。
　　“还那样。”赵小天随口一说。
　　“还那样？什么意思？一点进展也没有？”陈曦微显得比赵小天还要着急。
　　“你就别问了，有进展，但远没到拿下官司的地步。所以呢，你只管等着就是啦。”
　　陈曦微没有再胡搅蛮缠，作为妻子，她相信丈夫的能力，同时也不想让他分心。
　　“小天啊，小孟凡的事曦微都跟我们说了，我们也支持你。”陈父说。
　　“承蒙岳父大人体谅。”赵小天文绉绉地说。
　　“我说，您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现在怎么变卦啦。”陈曦微取笑说。
　　“你这丫头，我之前也没拒绝呀。”陈父气道。
　　“还没拒绝呢，逼得小孟凡都要回家啦。”
　　“那是我要试探他。”
　　“呵，到底是当老师的，讲起话来就是不一样。”陈曦微冷言冷语地说。
　　“好啦，都别废话了。小天，你也累了吧。”陈母一边制止父女的吵嚷，一边关切地问女婿。
　　“不累。”赵小天说。
　　“还说不累呢，看你的模样就知道你累了。再瞧你这身衣服，像是刚从土里蹦出来的。可别累坏了身子，一会儿洗个澡好好睡一觉。”陈母说。
　　“也好。”赵小天不自觉地看了看身上的西服，简直不能再用风尘仆仆来形容了。
　　“喂，你不是你不累吗。”陈曦微说。
　　“啊，怎么了？”赵小天一奇。
　　“那好，一会儿我和老妈打算带着小孟凡到商场逛逛，买点吃的、用的，顺便给他买几件衣服、裤子，对了，还有鞋子。你也看到了，他穿的那双鞋破得都不像样了。正好，你要是不累的话，也跟我们一起去吧。”陈曦微微笑着说。
　　“我？我也要去呀。”赵小天发觉她露出来的可不是什么好笑。
　　“对呀，反正你也说了，你不是不累嘛，那就去呗。”
　　“我是不累，但是现在却被你气累了。你少废话啊，我可没工夫溜达。”赵小天轻轻戳着陈曦微的额头，佯怒说。
　　陈曦微报以委屈的嘴脸，说：“不去就不去呗，还欺负人家。”
　　“我欺负你？我说姑奶奶，你只要不欺负我，我就谢天谢地啦。”
　　“你可真好意思，当着爸妈的面还敢扯谎装可怜，小心我让爸妈收拾你。”
　　“真是恶人先告状，有靠山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呀。”赵小天嗟叹地说。
　　“好啦，曦微，别逗小天了，让他好好休息吧。”
　　“就是，瞧把咱女婿气的。”陈父也说。
　　“我喜欢，我乐意，你们管不着。”陈曦微也不责怪父母胳膊肘往外拐，也许这正是她期望看到的。说笑间，陈曦微搂住赵小天的脖颈，好一阵子亲昵。
　　小孟凡大概有好几个月没洗澡了，今天既能够好好洗个热水澡，自是兴奋异常、幸福惬意，用时也便久了些。直到从洗浴室出来，见四人的目光中难免有几许因焦急等待而产生的责备，以及因自己这身邋遢衣服而显得与本身扞格不入的嫌弃，但更多的还是出于对干净的自己的赞叹。
　　“哎哟，瞧我儿子，长得真不赖。”陈曦微赞赏说。
　　“何止不赖，简直够帅。嗯，嗯，若是长得歪瓜劣枣的，又怎么能当我孙子呢。”陈母笑道。
　　“哪有你这么夸人的，真是的。”陈父说。
　　“来，乖儿子，到妈妈这里来，让妈妈好好看看。”当小孟凡来到自己身边，陈曦微啧啧称赞，“确实长得蛮帅气的。就是这身衣服太寒酸了，人靠衣服马靠鞍，等会儿咱们去买几件新的，这身扔了，好不好呀，儿子。”
　　“这身衣服还能穿。”小孟凡勤俭地说。
　　“能穿什么呀，扔了，我瞅着就恶心。”陈曦微狠狠地说，倒不是针对小孟凡，而是针对裹在小孟凡身上的衣裤。
　　小孟凡低下头呆呆看着身上的衣裤，心里在说这真的还能穿，又没有坏，只不过是旧了点儿，但见母亲执意不悦，只得把心里话咽了回去。
　　这边陈曦微爱抚着儿子，那边老夫老妻却吵了起来。
　　“我就这样，你管不着。再说了，我这么说可算是非常高的评价了。你也不想想，我当初是怎么夸你的。”陈母冷冷地说。
　　“我？我记不清了。”陈父果真想不起来当初妻子是怎么评价自己的。
　　陈曦微与赵小天对视一眼，又与小孟凡对视一眼，忙问道：“我说妈，您当初是怎么夸奖爸的？这事您可从来没跟我们说过，今天有的是时间，不妨好好讲讲。”
　　“也没什么好讲的，一句话，你爸当时小伙老帅了，比小天和小孟凡可帅多了。”陈母毫不吝惜溢美之辞赞誉丈夫的相貌。
　　“真的？我不信。”陈曦微自觉赵小天才是全天下最好最帅的男人。
　　“你不信？你不信可以去看看你爸年轻时的照片呀，真可谓是迷倒了一批髫龄少女啊。再者说了，想当初你爸要是不够帅气，我又怎么会委身下嫁于他呢。你也不想想，现在我们一起出门还有不少人认为我们是姐妹呢，可见当时你妈我长的得有多美，追求我的人海了去了都。”
　　这倒是实话，母亲的美貌陈曦微是自愧不如的，即便现在也是一样。至于翻看曾几何时的老旧照片，陈曦微更是被母亲的美艳无伦惊呆了。但这并不妨碍陈曦微打趣母亲，“既然追求您的男人那么多，您为什么还要选爸呢，他除了帅点儿之外，还有什么优势吗？”
　　“喂，喂，你这丫头怎么说话呢，什么叫‘除了帅点儿’，敢情我只是跟你们在电视上、网络上看到的那些啥也不是的小白脸们一样？除了长得还可以之外，别的一无是处？真是的。”陈父抢着说，而且十分生气。
　　“对不起喽，惹您生气啦。我也看过您年轻时的照片，的确很帅，而且当时又不会抹什么化妆品之类的东西，看起来更亲近，更天然。”陈曦微借由戴高帽试图让父亲消气。
　　“这不还是在说帅点儿嘛。”陈父怨气难平，因为女儿话跟没说一样。
　　“哎哟，我又知道怎么办呀，照片上除了能看长相，还能晓得什么。真是的，就因为这点儿事跟女儿生气，还佛呢，连僧都不如。”陈曦微一赌气，也不分什么长幼尊卑了，索性把心里话通通直言不讳地讲了出来。
　　可是这么一来，反倒是把陈父逗乐了，“你这丫头，我真是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丫头，这你就不懂了吧。对于你爸来说，相貌是否帅气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才气。”陈母情不自禁搂住丈夫的肩膀说，“对吧，老头子。”
　　“嗯，还是你说话我爱听。这丫头太不会说话了。”陈父说。
　　“我跟你在一起多长时间了，当然知道怎么哄你开心啦。”说话间，陈母扭头冲女儿说，“其实不仅你爸这么想，我也一样，帅气什么的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才气跟脾气。你爸有才，当初就是用他亲手写的痴情的诗词打动了我，害得我二十岁出头就不得不跟他结婚啦。至于后来，我又发现你爸对我是真的好，而且还有一个优点，那就是他不仅不对我发脾气，还能容忍我发脾气，结婚这么多年了，你爸从来没跟我发过一次脾气，都是我欺负他。”说到后来，一撇甜美如蜜的微笑便是对丈夫最大的褒奖和最深情的依恋。
　　陈母的话更像是在启迪女儿，同时亦在告诫赵小天，二小会意，笑对长辈。
　　只是赵小天心里在想着，而陈曦微却嘴快，便冲赵小天说道：“听到没有，以后不许跟我乱发脾气，也不许再欺负我啦。”
　　“你呀，有岳父、岳母大人撑腰，自是有恃无恐。”赵小天苦笑应是。
　　“嘻嘻，我就喜欢这样。”陈曦微话虽狠，却表现出一副小鸟依人的娇态，始终缠着赵小天，她也知道赵小天是不会欺负自己的。
　　陈母看着女儿娇憨痴情的模样，严肃地说：“不过丫头，我可跟你说，想要让男人一直溺爱你，且不对你发脾气，你要做好三件事才行。第一，持家；第二，赚钱；第三，也是最为重要的，千万不能再外面偷腥。只要你能做到这三点，男人才能一如既往地爱着你。”
　　“持家，我做得很好；偷腥，我只爱他一个，不会再找第二个男人；至于赚钱，我也想过呀，不是被你们给拒绝了嘛。”陈曦微还真是迅速。
　　“你这丫头，倒埋怨起我们来了。”陈母气道，“不过呢，相信不光我们不想让你出去赚钱，恐怕小天也不希望让你出去赚钱，是吧，小天。”说到后来，竟不自觉地笑了。
　　其实不止是陈母，当她话音刚落，除了小孟凡，其他人都笑了起来，包括听出了弦外之音的赵小天。
　　只见赵小天深情地搂着陈曦微，并在其耳边轻声细语地说：“岳母大人说得很对，我还真不希望你出去赚钱呢，真若是被别的男人看上了，那该怎么办呀。”尽为笑谈，却无丝毫担惊受怕之恐慌。
　　“滚蛋！把我当成什么人了，见钱眼开？”陈曦微恼怒地说。
　　“我不是怕你见钱眼开，我是怕别的男人见色起异。”
　　此话一出口，全家人又都笑开了花。
　　陈曦微懒得跟赵小天矫情，却也没挣脱他的怀抱。对于陈曦微来说，母亲的话非常有道理，这也是父母之所以能够一直恩爱的根基。诚然她也清楚，这种事不能剃头挑子一头热，得两情相悦、双方契合才行，若不然也终归难逃劳燕分飞、分钗断带的苦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