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思绪万千

　　欧阳清梅忙点头道:“承蒙您看得起，太太。我就是穷家的人，怎么好和太太称为姐妹呢。”
　　女人从沙发上坐起来拉着梅子一齐走出去说:“你以后只管喊我姐姐，不碍事的。”
　　梅子也笑着说:“怎么好越礼呢！”
　　女人却说:“我也不强求了，今天也太匆忙了，改日我再同你好好聊聊吧！”
　　金妈却也提进来满满一布兜的苹果和梨子递给梅子。梅子微笑着说:“怎么好拿这么多呢，旗袍还没做却先……”女人知道梅子有顾虑就笑着说:“这不算在工钱里的，尽管拿着吧！”梅子一面道谢一面也被笑呵呵的金妈送出大院。
　　胳膊上挎着包袱，想着刚才那个女人同自己说的每一句话，梅子却也寻思:“这个太太打扮却不俗，虽也花枝招展般却不落俗套。平时最不喜欢的大红大绿颜色的布料,穿在她身上却如仙子一般妩媚了，虽长的如外国美人却通身古典美人的风度，实在是标致的人物，比那雍正爷的那十二美女图的美人,更是风情万种百媚丛生，女人长了这样的模样还是这样的平易近人，实在难得。想着对所有人都是这样低眉顺眼和顺的女人实在少见。初次见面对我就这样的好，也真有意思。”自己笑着又想:“富贵人家要是懂了礼数，更是随和，想来也是世代书香否则怎么会骨子里也透着幽香。”梅子一面走一面寻思，突然自己又笑了笑:“倒也口不遮拦，却也直爽，想来也是家里宠惯的女人，又是当家的太太，也没那些所谓的顾及，偏我是寒贫她是富贵，否则结交这样的朋友却是真真的痛快。”转念又想:“怎么会那么殷勤呢！不过是应付习惯了。这是人家知书达理，哎，姐，许是我太想你了吧！刚才那个太太一句妹子的叫着，我竟恍然是你在喊我呢！有的太太就很霸道，本来做的好好的旗袍非要鸡蛋里挑骨头,少给我个一角八分的，我又不敢说什么，还得陪着笑脸。那马家姨太太倒好，还是一直出手很阔绰的，也多亏了周妈周旋。”梅子正寻思到周妈又恼火起来:与“偏偏小龙那小子还没给送回来。时间长了越发不舍得了，金锁去了煤矿有两个多月了，走的时候还是夹衣，这会天冷了，在家千日好出外半朝难。我还是抓紧买点新棉花絮那旧袄里吧，以后有钱了再置办新的。让石头赶紧送过去。”梅子一面走一面想着事。与迎面跑过的一个人差点撞个满怀，“这不是梅姑娘嘛！”
　　突然一声倒让梅子一惊，定睛一看却是见过几面的老马家的看门人老史头，微笑着说:“叔，你这是去哪儿啊！急忙忙的啊！”
　　老史头便说:“这话从哪儿说呢！咱老爷不是又纳了一房妾嘛！这个姨太太可不是善类，自从她进了院，就都不安生了，天天鸡飞狗跳的。太太不理她，她就挑唆着老爷和二太太干，这不刚才老爷不知道为啥就打了二太太，可能是踢重了，都吐血了，太太就打发我找大夫来了。”
　　梅子眉头轻皱说:“那你快去吧，可别耽误了。”
　　看着老史头忙忙的跑远了，自己却也嘀咕着:“凭是天仙一样的女子，对那不懂珍惜的男人不过是几天新鲜，淡了就不愿意看一眼，女人遇到这样的男人也只有可怜了！女人如何美貌也会老去啊！又叹到李岩对孩子的冷若冰霜。”梅子一面叹气一面来到卖棉花的铺子，称了一斤棉花。天阴了，雪花稀疏的从灰色的天空飘落下来，随着风飘零，游荡在逐渐暗下的夜幕中，路灯的昏黄，也挣扎在雪花纷飞的飘絮中了……。
　　正埋头一针一线缝着手里旗袍的欧阳清梅突然停下手里的衣针，揉着右眼，遥望窗外，凝神片刻。转而对正拍着小霜入睡的眼皮,也沉沉合上的昏昏欲睡的郭老太太急急说:“娘我这右眼皮跳了一天，不行，我还是去看看那小子终归不是亲娘，这次说什么也把孩子带回来。”欧阳清梅就要下炕。
　　郭老太太虽迷迷糊糊，听欧阳清梅说着又要把孩子要接回来的话。迷着的眼睛一下就睁得大大的了，拿你伸手拦住:“你前儿不是才看过，不是挺好，要是抱回来，可怎么养啊！都是给钱的了，咱家又没钱。咱有小霜在身边就够了，眼下就听娘一句劝吧。眼前咱家这个境况，你做到这份上，你姐就是怪也不能怪的了，她一定要怪就怪我这当娘的吧。”郭老太太一脸哀求。
　　“不行，我还是不放心，好歹一家人在一处。这孩子不在我身边养着，我就放心不下，娘我走了，这一天都恍惚着听那小龙孩子在我耳畔哭啼啼的，回头顺便我再去瞧瞧石头。”
　　欧阳清梅提到欧阳晓石，又触到郭氏心酸处，说:“那么大点的孩子你就送去当学徒了，你这丫头上来倔劲是娘的话也不听。现在去学徒不就是给东家当使唤的嘛，还当真能学到点什么嘛。倒夜壶还不给吃饱饭，指东指西的倒是真的。哪个东家不是周扒皮那样的刻薄人，天下乌鸦一般黑！不定怎么使唤咱小子呢。你可是他的亲姐姐。别人不疼你着弟弟，你这亲姐难道也不疼！怎么对亲弟弟就那么的狠心呢，我的小姑奶奶，满屋子的人就单单刻薄那孩子，那可是你亲弟啊！你亲娘知道你为了我们倒委屈了石头，你那爹和娘会埋怨我的。”郭氏一面扯着衣角擤鼻子擦眼角，一面愁眉苦脸。
　　“娘，我的娘，凭白又哭了。知道你疼石头，舍不得他受不得委屈，但是咱这样的人家，男孩更要早励志的。受点苦受点委屈对男孩不但没妨碍却能很好历练的。吃一堑长一智都是有道理的，老母鸡护着的都是鸡崽子，鸡崽子大了，老母鸡如何能护住，所以为了不被更厉害的老鹰叼走，鸡崽子就要跑的快快的才不会成了老鹰口中食，所以，娘你也别一味袒护着他了，你护得一时护不得一世。所以娘，你别操心了。”
　　郭氏听着欧阳清梅的话句句在理，只恨自己怎么就没替郭红姑死了呢！梅子看着郭氏眼圈红红的，两道泪线在焦黄的爬满皱纹的脸上滑落，心也揪着，说:“娘我走了啊！一会儿你老下地自己走走转转，别又不爱动。”
　　透过窗户看着欧阳清梅还是斩钉截铁的走出了院子，郭老太太无奈的摇头自语道:“姑娘咱何苦呢！怎么就不知道苦呢！我的傻丫头啊，怎么自己就不知道疼着自己点，怎么就这么的犟呢，你累坏了，这家也就塌了。”郭氏想着欧阳清梅日夜操劳，也是肉身子，长此下去，真累病了，自己一老昵儿一小可就只有等死的份了，想到伤心处，便又呜咽着哭了……眼泪自顾自的流淌，抽搐着自言自语:“红子啊！你倒是睁开眼睛看看你的妹子吧。就是我这亲娘也不及你妹子带孩子的心肠啊！”连绵不断的呜咽声，西墙贴着的观音菩萨画像却一如既往地普度众生的笑着。
　　郭氏呜咽抽泣之声，听在此刻欧阳清梅的耳朵里，更是格外的刺耳，自己也不去安慰。心却越发担心郭红姑遗留下的被李妈卖给周桂花嫂子的男孩李龙了，脚步就更加急急的了，脚步越急，心越发慌，竟不由跑了起来。等气喘吁吁的赶到马家却是院门关着，并没有上锁。敲门又没人应，就推门进入院里果然也是空无一人，却清楚的听着李龙一声紧一声的啼哭，听着哭声就知道哭着的李龙嗓子都哑了。心一紧，却又紧走几步来到窗户根底下，嘴唇贴着窗玻璃哈了口热热的哈气，在满是冰窗花的玻璃上瞬间就呼出一个小小的圆儿，自己眼睛在贴近玻璃那圆儿，却眼睁睁的看到自己惦记的李龙，正孤零零的坐在炕上哭呢！可不坐实了刚才的心慌意乱了。
　　欧阳清梅心不由一紧，也顾不得屋中是否有人，门也不敲了，就推门进屋。屋里却冷冰冰的，一股寒气直刷脸面，像是久无人居住的冷，一股臭味又扑鼻而来。李龙坐在炕上已哭成了泪孩儿一般，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哭的昏天黑地，黄鼻涕搅拌着眼泪一股脑的一起，流入李龙微张的嘴巴里，屁股底下却是一滩稀黄的粑粑，不断抽搐的孩子突然看到有人进来，哭的就更是委屈了，欧阳清梅忙抱起孩子连声哄着:“龙儿，娘来了，不哭不哭，娘这就接你走。他们怎么能把你一个人扔在了家里，这要掉地上嗑到了脑袋可怎么好！”看着李龙这个样子，欧阳清梅心里更是五味杂陈实在不是滋味，这要是自己的大红姐在，断断不能让孩子这样的哭，更不能把这么大的小孩自己扔在家里的。这没娘的孩子自己要是再不管不顾，怎么活，心一紧，眼泪就要流下来，却咬紧牙关咽了回去。
　　才周岁的小孩哪会说话，只嘴不断嘛嘛……嘛嘛……的声音发着，李龙看着终于有人抱起了自己，就止住了哭却还是抽噎着。“都是娘不好，都怪娘，一会儿回家找妹妹去啊！饿了吧。”欧阳清梅看地上摆着的一张八仙桌子上，却也没有可糊口的食物，炉灶上也是空无一物，并没有任何东西可充孩子的饥饿。欧阳清梅心里更是心急如焚却也无可奈何，只忙忙的从快见缸底的水缸里，勉强舀了半瓢凉水，还好暖壶里还有点热水，就先兑了半盆温水给孩子先洗了污秽，收拾妥当马家人却还都没有回来一个。有心要把孩子先抱走又担心马家着急。又合计把孩子这样突然抱走，自己本来要接走孩子的初衷，就要变成了偷着孩子的事实。这孩子已经由李妈按了手印有了卖契的了，自己已经做不得孩子的主儿了，虽自己三番五次的去李家索要，也是无果而终，自己又何曾不是隔三差五的来马家看看孩子。索性的是，马家人并未阻止过自己看孩子，每次都是笑脸相迎。何况就是马家真同意松嘴把孩子还给自己，自己也没有那八个银元给啊，何况这李龙已养在马家也有快一年了，肚皮外的孩子能养到这样也算是好的了，虽不能和自己的亲娘一样。欧阳清梅就权衡着利弊，想着如何把孩子接走，自己真和她们闹翻了，自己拍拍屁股就走了，最后遭殃受罪的不还是留下的孩子。马家是因为不能生养孩子才花钱买的孩子，并不是那十恶不赦的人贩子，贩来的孩子只是为了以后牟取的暴利。欧阳清梅看着怀里熟睡的孩子真是百感交集，和郭红姑在一处的日子也是纷至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