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手足情意

　　“姐，你看这匹锻子的颜色多好看呢啊！这淡淡的紫底又配着这朵朵略微深紫的雏菊，若隐若现的，在衬着你这略略黑的肤色正合意。在衬着姐这样的身量，做了旗袍穿在身上可比那些个女人好看百倍了，只有姐能穿着这色。再说新娘子总要做身好看的旗袍穿穿的，一辈子就这么一回，说什么也要好好捯饬捯饬，姐，咱就买这块布吧！”
　　红姑也细看梅子拿在手里的绸缎，笑道:“这样质量的布料可不便宜，咱看别的吧！再说我也不喜欢这颜色，本来就黑长的，再穿这颜色可有的看了，没得倒糟蹋这料子了，再说我一点也不喜欢这样的料子，颜色也不正，花色也不好看，穿在身上扭扭捏捏的，不合适的。”一面说一面却扯着梅子从布铺走了出来。
　　“姐，咱们只给别人做旗袍，并没有给自己做过一回。这不你就要出门子了嘛！怎么也要做件新旗袍的。姐，我都想好了，就给你做那个款式的，上次你说的那款，我给你做，管保给她们做的还别致，我就你这一个姐姐，姐姐要出门子了，当妹妹的没什么可送，就送一件旗袍给姐姐吧！”欧阳清梅高兴的说。
　　“你啊！自家姐妹哪有那么多讲，我这以后就不在你们身边了，娘和家就都委托了你，本来你来我们家是……现在倒好，竟是我们要依靠了你的，却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姐也不会说话，姐姐知道你对我的心，旗袍就免了吧！你就给姐做双新鞋子吧！就看你给娘和我哥做过鞋子，姐姐一直也想烦你做双鞋子的，只是一直也没得机会，也没张这个嘴。今天姐姐可就麻烦妹妹也给姐姐做双鞋子吧！”红姑笑着说。
　　“姐姐你太坏了，你这是挑理嗔着我没给你做过鞋子，光着给哥做了。哥不是天天拉车满大街的跑嘛！难道穿露脚丫子的鞋子跑，我要是不做，姐不得也要做，你天天屋里屋外的忙，妹子又帮不上，也只能在这事上替姐分担分担，我是替你给哥做鞋子的，你却总拿着这事取笑我。我以后也不做了，还是由你这个亲妹妹做吧。可想而知，我和亲的总是差一层子的，你们不过是拿着嘴哄着我。”欧阳清梅噘着嘴满脸愠色，声音却极其轻快的说:“只怕你到时要求着我给哥做鞋子呢！因为一个自己的男人一个自己的哥哥，掂量来掂量去，亲的却是自己的男人，怕是就顾不上自己的亲哥哥了吧。到时你也别求着我了，也别怪我不帮你的话了。你这个姐姐以后可有得的忙的了，又是自己的男人的鞋子又是自己哥哥的鞋子又是老公公的鞋子又是婆婆的鞋子，以后有了小孩又要小孩的鞋子……”一面说一面却急走几步甩下红姑。
　　红姑紧走几步，赶上说:“这丫头，这扯扯的怎么竟扯出了一箩筐的鞋子出来了，你这小脑袋瓜里装的到底是什么。还想不理着我了是不是！傻妹子，你心疼姐，姐难道真不知道，但是你心疼我金锁哥却也是真的啊！好像你是更心疼我金锁哥其次才是你大红姐姐吧！”
　　梅子本来就肤质白嫩，尤其又爱脸红，现在又躁个大红脸，又忙辩解:“那是俺哥，我就心疼了怎么了，难道这醋你也要吃，你就不怕俺姐夫笑话你。”
　　听梅子提到那虽还没有拜天地，却也暗暗的又见过几回的李岩就也脸红了:“你这死丫头就会胡说。”
　　梅子却羞着红姑，说:“都快拜天地了，怎么还害羞啊！”
　　“你知道个什么！我才没害羞呢！你怎么就知道我害羞了。”红姑试探着。
　　“我当然什么都不知道了，就知道你给俺姐夫做了好几双鞋子了，还有你绣了一对枕头，是一对五彩斑斓的嬉戏在水池里的鸳鸯呢！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都看到了，而且你一直在笑着绣那鸳鸯，我就不懂是为啥了？为啥就不停的笑呢？姐夫又没在你对面看着你笑，难不成你把那鸳鸯当成俺姐夫了不成。”一面说却早跑开了。
　　红姑却楞在当地，想着那次傍晚李岩搂着自己，还偷偷的亲了嘴……等郭红姑缓过刚才梅子说的话，那脸是又红又热，追着梅子就撵:“这个死丫头，你就作吧。一口一口的姐夫，我是我，他是他，别说他带上我，说我又带上他。等我抓住你，一定把你的嘴撕了，牙尖嘴利的用在了我身上，真是作死啊！你最好别让我抓到你，否则你也活不过今天了。”
　　梅子远远的看着红姑被自己已经逗急了，就又往回迎向红姑，先说:“姐姐我错了我错了，我给你做双特别漂亮的鞋子吧！我记得我亲娘活着的时候绣过一种鸟，特别的漂亮。我也要好好想想，回家我先画下来给你看，你要是中意咱就做，不中意我再想别的。姐姐咱别生气了啊！你看看噘着嘴就不漂亮了，姐夫就不会要你了呢！那李岩大哥不和你好，他又是我哪门子的姐夫啊！郭红姑和李岩怎么能分开说呢！你怎么又糊涂了……”
　　郭红姑羞个大红脸，气道:“这个小蹄子，今天可是真疯了，尽拿我打趣了。”
　　梅子却正色道:“姐，你这一嫁人，就是别人家的人了，进了李家的门，就是老李家的人了。咱姐妹就不能天天在一处了，也不能再一个炕上一个被窝睡了。你虽还挂念我们，却还是一个身子一个心又能分多少精力给我们啊！姐，你知道吗？我好几次都梦到我再也看不到你了，都哭醒好几回，我虽和石头来家时间短，却似乎早就是这家里的人了。姐姐你这一出嫁了，妹妹是真真舍不得，也知道你会常来看我们的，姐你放心，娘我会伺候好的……”
　　红姑拉紧梅子的手没有一句话，眼泪却一对一双的滚落下来，抿紧嘴巴，抑制着眼泪，用空出的一只手只管揩拭眼泪。梅子却也是眼泪一对一双的滴落，也是抿紧嘴巴用空出的那只手揩拭眼泪。夏日的阳光总是一年中最最火热火热的了，路面倒映着的两人短小的影子一步不离的跟在红姑和梅子身后，已经顾不得天的燥热。梅子却无缘无故感觉一丝冷风直灌着脊梁一样冰凉，并不知道缘何为啥会有不寒而栗的不安。太阳火辣辣的，并无乌云并无冷风……清空万里。
　　欧阳清梅到底还是把那块料子买了回来。那天红姑虽嘴上说那料子如何不好看，如何不衬自己的肤色，但是眼神流露的那喜欢劲，梅子早看在眼里了。知道是不舍得才是真的。就趁着自己给马家姨太太送旗袍的时候，拿着取回的工钱去扯了那布料，回来也少不得挨红姑的埋怨，但是郭红姑却也依了梅子做了那旗袍。往常做旗袍都是两人合力。但是这件旗袍梅子却没让红姑上手做，就是一针也是不允许的。梅子只说，这件旗袍就是要自己一针一线的做，每一针都是自己对姐姐的祈福，每一针都是对姐姐的惦记，每一针更是对姐姐的陪伴。所以红姑也只好顺从了梅子。
　　“亲家哥……亲家哥……”李妈站在厨房门口招呼正在一棵老枣树下乘凉的郭金锁。浓密的树叶聚拢成一个大大的树冠，阴凉着树下的人。青枣已密密的坠在那枝桠，枝桠已弯弯了。太阳又穿透那油绿的叶，穿射在那已有几颗泛着点点红的枣子上了。
　　金锁正昂头看着满树的枣子出神，却听到李妈又扯着脖子高一声低一声的喊着自己。便笑着走过去，说“李妈，你喊我又有什么事啊？天天的大呼小叫，那天老爷还问我是不是和你家结了亲家呢！”金锁笑着说。
　　“你这个臭小子，难道你和我拉亲家还亏了你不成啊！”李妈也笑着说。
　　“你老又有什么事啊！过几天我妹子就到你家了。又要我带什么话给红姑啊。也不知道你怎么就有那么多的事，那么多的话，我现在都有点后悔答应把妹子给了你们家了！”金锁只管逗着李妈。
　　“就你这傻样，怪不得还说不上媳妇，傻里傻气的。怎么就后悔给了我们家，难道我们家竟是不好的了。你这张嘴好话也是不会说的。我也懒得搭理你。你看谁家那又聪明又俊俏的姑娘能嫁给你啊！一点也不会说话，也活该你光棍。”一面说一面却把手伸入大褂子里，掏摸出钱袋子，又从里面拿出几个银元来，递给金锁说:“这几块钱给我儿媳带回去，让她置办点什么吧！我这天天也没个空去，这么大的一个院子就忙我一个了。我也知道郭姑娘历来节省的，一定不肯多花一个子的。我老婆子也没有什么讲究，所以这钱就让她置办点生活的用品吧！我也离不开，我那小子也呆的厉害，也不好意思去你家把这钱给郭姑娘送过去，就知道催着我去。我这也离不开啊！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又找到这样一个打着灯笼也难寻的儿媳，我自然不会委屈了我们女孩的。”
　　金锁却推托说:“嫁妆我金锁还是会给我妹子置办的，这钱等以后红姑进你老李家门了你在亲手给她吧！”
　　李妈便说:“你我本就不是什么外人，红姑虽没过门，却也是我李家的人了。我的就是我姑娘的，你这当大哥的还要分那么清楚干嘛！你给是你给的，我给是我给的，这是其一。再者你家的情况我又怎么会不知道，你纵是给红姑备下钱，那丫头也是舍不得动。料着还要给你攒着娶媳妇呢！要不也要给你那娘也要存下几个的。那丫头我就喜欢事事有个长远的打算，事事都能虑到。这是我和他爹早攒下的就是给岩小子娶媳妇的，再说这钱又不是给你的，是给我姑娘的。你推诿个啥！我要准备晚饭了，不和你拉扯拉扯了。”一面却把大洋放在金锁手心里一面却转身进厨房了。却又回头说:“你回家了告诉老姐姐放心，我会时常让红姑娘回去的，我也是从姑娘家过来的。懂那心，姑娘舍不得娘，娘又舍不得姑娘的。谁不是心疼自己的娘的闺女。”
　　金锁笑道:“知道了，我就不能说话，只要我说了话，总要有一车子的话等着我，我就是那跑堂的。那我就不言谢了。”一面却把大洋放在里兜。
　　“郭子，郭子你过来。”一个打扮俏丽的女人站在屋檐下摆手招呼金锁。
　　“来了来了二太太，有什么吩咐。”金锁马上跑过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