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冰释前嫌

　　推门进来的女人看着炕上几个女人哭做一团，石头也是哭哭啼啼的，就差异道:“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啊！”
　　红姑看着进来的周妈更差异，抹着眼角的泪痕，道:“周姐姐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快快炕里坐。”一面揩拭眼角一面就忙着下地笑着招呼。
　　“这是怎么的嘛，好好的哭什么？倒是吓我一跳。”周妈不解地问。
　　郭老太太也笑着回说:“让她周姐姐笑话了。这不我们红姑订下了婆家，秋天就要嫁过去了，我不是舍不得嘛，倒遭的孩子跟着我哭了。”
　　此时周桂花看着郭老太太娘们几个都是难舍难分，亲亲热热的。想想自己的侄子和兄嫂这段时间闹的人仰马翻，只为了一个青楼女子，双方已是剑拔弩张，水火不容势不两立竟不是父母和儿子，而是多年的世仇。兄嫂的话越是绝情，那个女子就越是低眉顺眼，侄子已经全部折服在温柔乡里了。怎么还会顾及爹娘的感受呢！红姑早躲了出去，梅子却给周妈递过一杯水。周妈接过水，说:“呦，老姐姐我给你道喜了，红姑也大喜。来的早不如来的巧，我也沾沾这喜气。”周妈笑着说。
　　“同喜同喜……谢谢她周姐姐了。”郭氏更是眉开眼笑。
　　“这梅姑娘出落的越发漂亮了，不用忙，姑娘也炕上坐坐吧。”周妈端详着给自己递水的梅子，想着上次来也是梅子招呼自己，给自己端的水。
　　梅子却说:“周妈，你和娘聊着吧！我还有点东西要买，就不陪了。”
　　周妈笑着说:“姑娘你忙你的，我也没什么事的。”一面说一面却从拿着的布兜里掏出几块布料和几张图纸放在炕沿上，说:“这是太太让我送过来的，太太说了，你们做的旗袍她穿着舒服也体面，尺寸还是原来的尺寸。你看，这郭大姑娘就要出嫁了，家里也少不得打点的，我想这旗袍你们也未必有时间做了，我回去和姨太太解释解释，等你们忙完这一阵，以后在做吧！”
　　梅子却笑着说:“周妈，都拿过来了怎么好再拿回去啊！承蒙太太还这么看重我们的手艺，还记得我们的姊妹。太太可有日子没给我们旗袍让我们做了，今儿太太选的也一定是最流行的款式吧。”
　　周妈笑到:“好的好的，逗你呢！都拿来了怎么还好拿走呢，那还莫不如我不拿出来呢！这个鬼丫头一肚子的心眼，我也知道办婚事少不得也要几个大洋开支的，多件旗袍做不也多份收入嘛，也算我也出把力。”
　　“谢谢你周妈妈，还惦记着我们，我们虽不很缺这两个银元，只是多两个银元，我姐不也多了点体面。真是周妈妈是雪中送炭的。怎么样的谢话也不如你待我姐的心了。”梅子笑着说。
　　“老姐姐，女儿伶牙俐齿的，这梅子姑娘更是伶牙俐齿，你老的福气可真不浅。”周妈笑着说。
　　“周妈妈，你就别逗我解闷了，你老陪我娘坐坐，我娘还在这伤心呢！舍不得我姐出门子，你帮着解劝解劝。”说着话梅子就走出了屋。
　　郭老太太看到周妈本也有点不好意思的，毕竟也来提过亲的。但是想想也没答应过周妈什么的，而且也听儿子金锁打听明白了，她那侄子早就有个相好的女子，虽是暗门却也听说也要娶进门的，已经闹的左邻右舍尽人皆知了。郭老太太有心还要抢白几句周妈的，想到以后梅子还要进出那马家大院，就也笑脸相迎，装作不知。说:“这姑娘养大了又有什么用，如今如花似玉却又要嫁人了。这姑娘大了就是泼出去的水留也留不住的。”
　　“老嫂子到日子了，可得告诉我一声，我也要讨杯喜酒喝喝的，沾沾喜气，这是谁家的男孩有福气娶郭大姑娘这样的巧人啊！”周妈也是满脸堆笑。
　　“什么巧姑娘，手大脚大的干活，不过麻利一些罢了。周妈惯会哄我开心了。姑爷是和我儿子金锁一起当差的李妈家的小子，就会点木工活，糊口而已，人还老实，知根知底，不过都是寻常又寻常的百姓日子。”
　　听着郭老太太的话虽是淡淡的，却是在深深的炫耀。周桂花已坐不住了，就忙笑着说:“这差我也办完了，我也不打扰老姐姐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只管说话就是，我也不是什么外人，虽做不上亲家，这么多年了。”周桂花就要下地，转念又说:“我也知道我侄子不才，你们也有点耳闻，我也不瞒老姐姐了。”便也把自己侄子的事和盘托出:“老姐姐，我是真心喜欢你家的红姑娘的，要不是我嫂子我是断断不能保这个媒的。我这心也是矛盾的，只是自己的侄子毕竟和自己不是更近嘛！想着如果能娶到红姑娘这样的侄媳妇，再我那傻侄子就醒转了过来，也算皆大欢喜。我不也是姑婆婆了嘛。再者这红姑娘人好心地又善良，想着也不能给我这个姑婆婆冷脸臭屁股的。人心啊，都是先自私的。谁想却闹到这样的地步，却是意外之意外的事。如今红姑娘有了好归宿，我这心也就踏实了，要不也真不好意思见你们全家人啊！也是我一时蒙住了，老姐姐你愿意怎么责罚我，我都愿领。”
　　郭老太太没想到周妈如此坦诚，自己也不能太小气了，想着周妈平日对红姑还是真心照顾的，每次给的赏钱周妈都是一个子不拉的给到红姑手里。红姑几次要把赏钱分给周妈，周妈也是一分也不取的。便也笑着说:“让她周姐姐说的，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啊！你那侄子怎么也不能娶一个妓女回家啊！那样的女人除了会哄男人掏大洋，哪有几分的真心实意啊！而且那样的女人都是极其懒惰的，否则那么多的营生不去干，偏偏去干那不费力的活不成。”郭老太太一面说一面却留意在院里正晾晒衣服的红姑和梅子。这样的话怎么好让姑娘听去啊，总要提防的。石头正围着红姑转来转去。又附耳对周妈悄声说:“那些女子以后怕也不能再生养了，这不是……”
　　周妈却接话说:“谁说不是呢！我哥嫂就这么一个儿子，这香火是要断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哎，真是家门不幸，屋漏偏逢连夜雨！那小子的心找被那骚狐狸掏了，现在是空心的人，没有一点的见识了。老姐姐咱也别说这触眉头的事了，扫兴。看着你家红姑娘找到了好女婿，我也算安心了，否则也是作孽啊！”
　　郭老太太开解着:“都过去了，都过去了，不提了不提了。一个人一个缘法，命也是早注定的，阿弥陀佛……但愿你侄子就醒转过来呢！不是还没娶进门嘛。一切还有商量的，她周姐姐你也别上火了，身体是自己的。只是可怜了你那哥嫂，儿子和侄子毕竟又差了一层子。”
　　周妈却也说:“亏了老姐姐开导我，可不是可不是，我那嫂子是如何能说嘴的一个人，现在你再看，头都不敢抬着一下了，招呼也不打了，也是现世现报了。你这腿怎么样了！”
　　郭老太太听周妈问自己的腿，便在炕上伸直腿说道:“好了好了，还是你推荐的那个老先生把的脉又抓了几副药，也就好了。也是托了你周姐姐的福了。”
　　“我改天再来，我不能再坐了，可是真晚了，一会儿姨太太又要找我了。”周桂花起身说。
　　“那你有空一定要再来，我也不需留你了。”郭氏招呼郭红姑和欧阳清梅送周妈到了巷口才回来。小石头因为记着上次红姑和自己说的话，看到周妈进来就躲了出去，看着周妈走也不送，只管抽自己的陀螺。周妈看石头这次对自己不理不睬的，热热乎的心倒被扇子扇了又扇……
　　梅子屁股搭坐在炕沿上，两条腿也交叉搭在炕沿边。低着脑袋一边穿针引线绣着一边思忖下一针的落处。红色的锻子鞋面，绣下的黑色飞鸟在红色的锻面上栩栩如生。黑色的喙基又突出的红红疣，浓密卷曲的黑色羽翎遮掩的白色飞羽也舒展开来了，弯曲的脖颈向远处伸展着，似高歌。此时埋头正绣着大鸟棕色的蹼的女孩聚精会神。旁边的针线篓里的，却也放着一只和女孩手里正绣着的一样的鞋子，也是展开白色飞羽的大飞鸟。活灵活现的黑眼睛似乎也在找寻着什么，雪白色的飞羽在同样卷曲的浓密黑色羽翎下，一展欲飞在鞋帮上，好像也在引颈高歌，更加红的喙凸显在红色的缎面上。
　　金锁进了院子，又推门进了屋，坐在里屋炕上的梅子却浑然没有觉察到一点声响，哼唱着:“我只当他于我是一样的心肠，谁知他一去无消息，可怜我一日六时望断肠，我为他精神恍惚懒梳妆我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