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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流年十二 六月花儿香

作品名称:风雨流年      作者:鲁芒      发布时间:2009-02-06 21:37:09      字数:4420

十二六月花儿香
过了旧历年,明媚的春天悄悄地来到人间。春风像一位小画家,手执彩笔,给凤河岸上的杨柳画上细嫩的绿叶儿,给干枯的草地抹上一层浅绿色,又在田野上画出了各种颜色的花儿,红的、紫的、白的。各种天籁响起,仿佛有一位看不见的音乐演奏大师,极尽其音乐天才,变换着他手里的各种乐器,奏出了各种节奏、各种旋律的调子:河水叮咚,像古琴;百鸟鸣啭,像琵琶;青蛙欢唱,像在联欢……一切生命都在春天里展现它们的姿态,享受着他们自由愉快的生活。
春天多好哇!
尽管刘晴光以专制者的姿态,想迫使她班里的那几十株幼苗变为畸形物,变成符合她的意志的病态,但大自然有其不可逆转的规律,方云汉、黄蔚、高捷等同学还是背着她跑到凤河上嬉戏玩耍。他们不自觉地欣赏着自然界的风光。他们在树林间采集野花相互赠送。他们在琉璃似的河水里洗濯手脚,然后到靠岸的浅水里观察那灵巧可爱的小蝌蚪。他们在松软的沙滩上奔逐,累了就坐下来歇一会儿,唱唱歌,讲讲故事,或逮几只跟沙子一样颜色的小蚂蚱。他们尽情地享受着少年时代的快乐时光。
春天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不觉“六一”儿童节到了。学校里到处可以听到这样的歌声:
我们是新中国的儿童,
我们是青少年的先锋。
团结起来,继承我们的父兄,
不怕艰难,不怕那担子重。
为了新中国的建设而奋斗,
学习伟大的领袖毛泽东。
……
学校里要举行“六一”儿童节歌咏比赛会,要求每班准备两三个节目。方云汉所在的班级也在加紧准备。刘晴光是个要强的人,她发誓要争个第一名。然而她在这方面却是眼高手低、志大才疏。她唱歌很难听,是个音盲,但她偏要亲自指导,不要明白人插手。她选了一个小合唱《“六一”国际儿童节歌》,另外还有几个独唱。她让假女人张志苓当合唱指挥,而让陶秋花和尤小河独唱。为了争第一,刘晴光可以说煞费苦心。
方云汉为了登台表演,走着坐着练习吹口琴。没有人教,他就自己摸索着吹一些学过的歌儿。他是一个学什么都容易入迷的人,用了很短的时间就学会了好几支曲子,准备在“六一”演唱会上来一曲口琴独奏。
但是,刘晴光并没有对他开恩,他的要求被拒绝了。方云汉为此郁郁不乐。
演出开始了。地点就是金蝉寺大殿前面的空地。
合唱开始了。张志苓抽了抽鼻子,扭一扭身子,向鼓掌欢迎的观众鞠个躬,然后转过身去,喊了声“预备起”,像青蛙游泳似地上下打着拍子,指挥着大家唱起来。会场立刻乱了套,成了青蛙汪,有十八部之多,各种调子都有。有的突然拔个尖儿,像从队伍里射出的一只响箭;有的想提高八度而高不上去,便突然低下八度来,叫人听起来觉得滑稽。
台下也乱套了。有的人跟着胡乱吆喝起来,有的甚至模仿起“磨——剪——子,戗——菜——刀”的声音。会场乱成一锅粥。
刘晴光的脸红到脖子根儿,但她无可奈何,弄出副很可怜的样子。
正在这时,黄蔚忽然跑到合唱队伍前面,把张志苓推到一旁,自己充当了指挥。她要大家从头开始唱,她以简单有力的动作指挥起来。合唱队员们虽然有短暂的惊讶,但还是随着她十分带劲儿地唱起来。
这一次唱得虽然还不是令人满意,但总算比刚才整齐多了。唱完,台下响起一片掌声。
刘晴光的脸色很难看,从中可以看出她矛盾的心理:黄蔚的中途夺权,令她大为恼火,“这不是造反吗?我的脸往哪里放呀。”但是黄蔚的不法行为又挽救了合唱的危机,也挽救了她的一点面子,这又给了她一点安慰。然而总的说来,她对黄蔚是气愤的,因为她是个不法的“造反者”。
接下来是独唱。其它班级的独唱,大都请内行人伴奏,有用二胡伴奏的,有用笛子伴奏的,也有用风琴或手风琴伴奏的。刘晴光因为自负,自己不会使用乐器,又不愿请别的老师帮忙,所以他班里的独唱只能清唱了。
陶秋花扭呀扭呀地上台了。她穿着红色的长裙,绿色的短褂,头上扎着粉红色的大蝴蝶结,脸上抹着厚厚的白粉,两颊打上通红的胭脂。她向观众鞠个躬,又嫣然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这一切是那么美,那么动人。
她唱的是传统革命歌曲《绣金匾》。
陶秋花生得漂亮,可嗓子并不太好,虽然也有一定的音乐感,但音质较差,加上不自然地用了假嗓子和颤音,唱得不太好听。因为无音乐伴奏,她演唱的所有毛病都暴露出来了。
“怎么不用乐器伴奏呢?”一位皮肤黝黑的青年教师焦急地说,他跟刘晴光的关系还不错,“乐器能遮丑呀,刘老师。”
“完了,完了,班里肯定拿不到名次了。”刘晴光在心里说,急得她脸上出了汗。她瞅了瞅那几个手拿乐器的老师,露出求援的目光。但是,因为她跟那些老师的关系比较紧张——她平日总是说这一个出身不好,那一个有历史问题,弄得人们对她都敬而畏之,她当然无脸求他门帮忙。
陶秋花坚持着唱完了《绣金匾》,不好意思地猫着腰下了台。
刘晴光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报幕员宣布,下一个节目是独唱《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演唱者是尤小河。
尤小河上台了。那位皮肤黝黑的老师又焦急地说:“不能找一个帮忙伴奏的吗?”
这时候,从台下突然跑上一位小同学来。大家都向他送去了奇怪的目光。
“方云汉又要干什么?”有人小声说。
只见方云汉迈着四方步走到舞台的左后角,用稍息的姿势站好,从衣袋里掏出他的小口琴来,用舌头舐一舐嘴唇,将口琴轻轻地横放在嘴上。
尤小河潇洒地微笑着向他点一点头,方云汉的口琴便发出了优美动人的乐音,这是《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的前奏曲。
尤小河仪态雍容地等待着前奏曲结束,然后仰起头,好像在数天上的云朵。他唱道:
月亮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
晚风吹来一阵阵欢乐的歌声。
我们坐在高高的谷堆旁边,
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
……
由于口琴的伴奏,歌声更加清丽洪亮,十分动听。歌声在会场上回荡,然后飞上天空,在白云间盘旋。
尤小河唱毕,台下响起暴风雨般的掌声。尤小河朝观众深深地鞠了一躬,又向方云汉鞠了一躬,然后大大方方地从台上走下来。
方云汉也收起口琴,得胜回朝一般地向台下走去。不少同学都向他投去了钦佩的目光,有的人甚至脱口称赞说:“这歌唱得是不错,可是,要是没有伴奏的,也许没有那么好听。没想到这小家伙口琴吹得这么好,真是人不可貌相呀。”
扎小辫儿的报幕员也把方云汉夸奖了一顿。
听着大家的赞扬声,方云汉不觉飘然欲仙,骄傲地往后望了望。
这方云汉万万没有想到,他这一望却惹下了大祸。只见张德脸红到脖子根,眼里向方云汉喷出了仇恨的怒火。方云汉又向舞台的一侧望去,只见刘晴光的脸也尴尬得变了形,仿佛五官都在向一旁歪。
接下来是其它班的同学上台演唱。
张德总算平静下来了,因为他要上台了。他趾高气扬、仪态万方地鞠躬,以表示对观众欢迎的感谢。他个子高大,身量匀称,的确不辜负“小洋人”的美称。他浓黑的眉毛下面的一双大眼睛里,闪烁着既骄傲又酸溜溜的目光,令女孩子销魂。
二胡的伴奏声响了。忽然,从张德阔大的嘴巴里冲出一股气流,一种超出旋律本身所决定的情感范围的声音震动起来。
声音震耳欲聋,全然不合音律,虽然张德极力装得一本正经。
台下出现了喝倒彩的声音。
张德已感觉到他唱歌的效果不佳,便用目光狠狠地扫了一下观众,特别注意到方云汉。其实方云汉并没有什么哂笑的表示,但在张德眼里,他任何一种表情都表示看不起自己,因此内心对他痛恨不已。
由于思想开了小差,张德越唱越糟,好不容易坚持着唱完了,然后勉强地鞠了一躬,耷拉着一只肩膀走下台来。
歌咏比赛下午一点左右才结束。
这场歌咏比赛,刘晴光的班里没有拿到很好的名次,但也没有垫底儿。张德没有拿到个人奖。
“哼,你等着瞧吧,方云汉,有你好看的!”散会的时候,被妒火烧得焦头烂额的张德,一面抱着凳子往教室里走,一面望着方云汉,在心里恶狠狠地说。
演唱会结束了,剩下的时间不再上课,而是要学生自由支配,于是同学们都回了家。但黄蔚和方云汉不在此列。刚散会,刘晴光便对他俩说:“回分校,我有话要跟你们讲。”二人便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回到家庙。随后刘晴光也来了,她把他俩领到她的办公室。
“站好!”刘晴光气势汹汹地说。她十分威严地坐在一把旧式圈椅上,仿佛慈禧太后坐在龙椅上。
黄蔚和方云汉不情愿地立正站好,静候刘晴光的训斥。
“你们吃了几碗干饭!”刘晴光厉声质问道,“你们知道自己姓什么吗?”
二人没有回答,其实刘晴光也没有打谱叫他俩回答。
“班级的组织纪律还要不要?”刘晴光又跟上几句,“要是都像你们俩一样,班里不就乱套了吗?还要我这个班主任干什么!”
“老师,我们没有恶意。看看台下的人鼓倒掌,我们撒急,怕咱班里的荣誉受损失。”黄蔚微微抬起头,目光正视着刘老师的那张黄脸说。
“是呀,我当时也是撒急,怕尤小河没有伴奏的唱不好,没想很多,就跑上了台。”方云汉随着说,黄蔚的话给他壮了胆子。
“照你们的说法,你们的觉悟很高是吧?”刘晴光用嘲讽的语气说,“你们俩都是音乐天才,一个指挥家,一个口琴家,都在我的班里,我可真够荣幸的了。”
“老师,我说的是心里话。如果我们有错误,我们可以接受您的批评,改正。可是……”黄蔚又申辩道。
“可是什么?你以为你很正确吗?先不说你指挥的并不怎样,单就是你不请示老师擅自行动这一点,就够上一个错误。”刘晴光态度严正地批评道。她把方云汉打量一遍之后,脸上出现了轻蔑的笑纹,“还有你,方云汉,你也应该有自知之明,撒泡尿照照自己。”她说。
方云汉像遭了芒刺一般,身上颤动了一下,不解地抬头望望他老师的那张带着恶意的脸,“这是老师说的话吗?”他简直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了。他的眼泪刷地流了下来。
“怎么,委屈你了?我不是小看你,量你也不是搞音乐的材料!你却一点数也没有,硬要上台吹口琴出丑!”刘晴光撇着嘴说。
“可是,同学们说我吹得好。”方云汉用手臂抹掉眼泪,为自己辩解道。
“这你理解错了。同学们说你吹的好,那是对你的讽刺;你是鼻子有毛病,不辨香臭!”刘晴光道。
“老师,”黄蔚实在听不下去了,便硬着头皮插话道,“我们有错误,你可以批评,可你不能说的那么难听呀!”
“住口!”刘晴光厉声道,声音很尖,听起来好像刀子剜耳朵,“你小小年纪,说起话来可比大人还厉害!你仗着你是城市来的是吧?城市来的又有什么了不起!青岛是个非常复杂的城市,潜伏的反革命、特务很多很多,我倒怀疑你……”她好像忽然发觉自己说的有些随便,便马上闭了口。
黄蔚还要为自己辩解,刘晴光用手势制止了她。“以后不准无组织无纪律,一切听老师的安排;再有一次类似的现象,可别怪我刘晴光不客气!”这场谈话就这样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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