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喜悲双老授艺乖徒之五

　　二老见他去而复返，不免一奇。喜老不禁问道：“乖徒儿，你怎么又回来了？”文志双于是将心中所疑，讲予师父们听。
　　喜老道：“这有什么的，只是你不知道罢了。在师父眼中，还没有看不到、不知道的事呢。”文志双紧接着问道：“师父，您何以精确的知晓朝中大事呢？”喜老叹道：“此事说来话长，我本姓常，师弟姓徐，我们祖上原是为朱家王朝打下江山的。”
　　文志双惊诧万分，道：“难不成是常遇春、徐达两位将军？”喜老道：“正是。”文志双道：“可徐达将军被太祖皇帝害死了呀。”
　　悲老一声长叹，不置一言。喜老则惨然道：“话虽如此，但毕竟明朝的天下也有我们祖上付出的辛劳，有属于我们祖上的功绩，又岂可毁于一旦。”文志双默然不语。
　　文志双对此不是很了解，只凭借着一些史料所记，闻知一二。二老更晓诸事，只是祖上的仇人朱重八已死百年之久，若不然可真有“闯宫廷刺杀圣御”之意。
　　虽然如此，但对大明江山却甚是关心，听岛上探子报“世宗欲修道成仙”、“世宗将召幸宫女打入冷宫淡忘”等等，愤怒不已。只因祖上早有禁言，万不可进京，否则以朱元璋、徐达、常遇春兄弟辈分论起来，二老可算是世宗祖辈了，岂有不痛骂一顿之理。
　　喜老道：“因祖上不准我俩踏入京城，所以，也只有你可以代替我们兄弟俩了。”文志双坚定地点了点头。
　　悲老道：“还有一个重要的消息，严嵩向世宗进言，铲除内乱。所谓内乱，便是千万习武之人。喜悲双老虽为江湖人士所憎恨、所不齿，但却实在不忍心看到朝廷与武林中人势不两立，从而间接给鞑子以可趁之机。”文志双又一点头。
　　喜老道：“乖徒儿，你肩上的担子很重啊，不仅要为大明江山，还要为江湖武林，师父真怕你有些顶不住啊。”文志双道：“师父您就放心吧，徒儿能行。”喜老微笑道：“这样吧，朝廷的事我们管不得，可武林中的事我们还是可以参与的。”文志双惊道：“但是，我怕……”
　　喜老笑道：“但是什么？你怕什么？喜悲双老恶名昭彰，你怕他们会对为师不利？”文志双道：“正是如此。”喜老道：“放心吧，我们这等恶名，谅那帮自视清高的掌门、帮主什么的不敢造次。”文志双还是颇为担心，却又不好再说些什么。
　　喜老道：“好了，乖徒儿，你去准备一下行囊，明日便走。”文志双惊道：“这么早？”喜老正色道：“为国为民，岂可有半点耽搁。”文志双不与师父争辩，默声而退。
　　回到自己房中，面对着空荡荡的小屋，四壁萧索，木然了好一会儿，忙将床头摊开着的几件衣服叠得是齐齐整整，并往包袱里面放。
　　蓦然，只听窗下有“哧哧”细微声响。文志双自忖：“是什么声音？”倏地从窗户跃了出去。
　　待一看，却是一条满身血乌斑点的小青蛇。文志双曾在《骷髅秘籍》中读到过，说是这种血乌斑青蛇周身剧毒，但体内苦胆若是服食，可避百毒。
　　想到此处，陡然一喜，忖道：“师父常说‘人心险恶’，有些人善使毒术暗器伤人。我若是服用了这蛇胆，就不用再惧怕那些人了。”想到这里，急忙追去。
　　文志双此时轻功已大有进步，不敢说出神入化，却也称得上的踏雪无痕了。但那小青蛇一入丛林，时常绕树转弯，蜿蜒窜行。文志双一时间拿它竟也毫无办法。
　　异类一捉一逃，不知不觉便到了小岛西岸边的一处山丘前。丘下有一个洞穴，那蛇“哧”的一声，便钻了进去。文志双心道：“看你还准备往哪里跑。”随即也追了进去。
　　洞内初时尚且有些光亮，文志双见那小蛇挨着石壁向深处急速窜行。心道：“你再也跑不掉了。”忙加快脚步追去。
　　刚走没几步，洞穴竟突然间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不仅如此，就连蛇身摩擦地面的细碎之声也听不到了。
　　文志双不免心中一骇，暗道：“不对呀，难不成那小蛇已经死了？不能啊，这岛上根本就没什么猛兽啊，也不可能有什么陌生人才对。要么，消失了？”想到此处，不禁莞尔一笑，随即自嘲道：“鬼神一说，我又怎么可能尽信呢。”但心中仍不免微感寒意，也是仗着武艺高超，一步步向洞穴深处迈进。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猛一回头，但见洞口竟被坍塌的山石封堵得是严严实实。
　　文志双不免大惊失色，随即惨笑道：“这下可糟了，岛上多雨，竟然将山体岩石冲刷了下来，不偏不倚，正巧堵住了洞口。”心想自己虽身怀武艺，却也是微不足道，又何以将这巨大的岩石挪动呢？想到这里，不禁茫然失措。
　　此时，突然听到一声巨喝：“是什么人胆敢打搅老夫清修？”这声音本就极大，再加上洞穴内的回音，更是震得文志双脑袋嗡嗡作响。若不是文志双身怀绝技，恐怕早已吓昏过去。
　　幸好文志双身上揣着还没来得及装进包袱里的火折子，此刻连忙打开，顿时洞内一片光明。只见洞穴最深处盘坐着一个邋遢的男子，衣衫破旧，蓬头垢面。
　　那男子颇为有神的双眼不住上下打量着文志双，见他风貌俊逸，却只年幼而已，不禁心中一动。
　　文志双却根本不瞧那人，而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右手上攥着的那条青蛇，不禁一疑：“这蛇不是我要捉的嘛，怎地让他给逮住了？”欲上前询问。
　　未等文志双先开口询问，忽听那人厉声质问道：“你是谁？”声音异常阴冷，极难入耳，即便是文志双听了也觉得毛骨悚然。那人见他也不答话，不免又问了一声，“你是谁？”
　　文志双倚仗武功还算不错，不由得挺起胸膛，朗声回道：“晚辈文志双，误入洞穴，打扰了前辈清修，还请谅解。不过晚辈也是事出有因，前辈可否将那条小蛇归还于我？”他见那人拿蛇的手法，便知其通晓此道，说不定还是个大行家，自己欲捉之蛇，恐怕十有八九是无望了。但即便如此，仍要存侥幸之心，企图一试。
　　果不出他所料，那人干笑一声，冷冷地道：“还你？你道这蛇是你的吗？若真是你的，你又何必去追它呢？再说了，这种血乌斑青蛇水陆两通，天下难找，你会有？哼哼。”
　　文志双听他语气蛮横，显然是并不打算将蛇还给自己了，只得说道：“前辈，那蛇是我先发现的，自当归我所有。”
　　那人仰天打个哈哈，道：“自古以来，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你若是赢得了我，这蛇便给你；倘若你输了的话，就要拜我为师。”
　　文志双一怔，忖道：“这是什么话？”忙道：“前辈，与您比试晚辈乐意奉陪，但若要收晚辈为徒，却万万不能。”那人奇道：“为什么不能？”文志双便将其原因讲了出来，并道：“因为我已经有两位师父了，不可以再拜其他人为师……”
　　刚欲说“速请收回成命”，却见那人似发了疯一般，大声叫道：“什么？你有师父了，是谁？我要杀了他。”文志双一怔，心道：“这人怎么胡说八道呢。”只见那人左手倏发一掌。文志双猛然一惊，退步躲过，心道：“他怎地无缘无故出手袭击我？”那人神色之间亦颇为惊讶，心中暗赞面前这个少年轻功之佳。
　　两人各俱惊魂，但其意却大相径庭。那人稍微一顿，又一次横掌扫来。文志双避过，并道：“前辈，晚辈并无意冒犯，还请前辈自重。”那人也不理会文志双说的是什么，绵延不绝向其攻去。
　　那人掌法轻飘，曼妙，若有若无，或虚或实，文志双一时之间难以招架。但时间一长，便瞧出了些端倪，反手上攻。那人见他年纪虽轻，掌力却十足有劲，而且所到之处既准又狠，正击向自己期门穴。那人本意将文志双震伤，再看他出手发招之势，尤似自己当年，所以并未下狠心。
　　正自若有所思之际，文志双双掌渐已逼近。那人陡然清醒，左手往文志双右臂一搭。文志双刹时感到一股阻力，使自己内力无法从肩部运至掌心。受阻之际，那人还不忘利用右手攥着的青蛇相逼。文志双大骇，急忙侧身避过，后退数步，额头亦不免流出几滴汗水，虽已暂得喘息，但仍不知那人接下来会怎样。
　　文志双因急于察看窗外哧哧声响从何而来，浑然忘记了带上长笛。若此刻有笛子在手，也就不会过于害怕那人手上的血乌斑青蛇了。
　　那人笑了一笑，道：“看你出手不凡，想必你的师父定是位武林奇侠，之前倒是我小觑你了。”文志双冷冷地道：“我之所学，尚不及师父之万一。”语气生硬，颇含敌意。那人干笑道：“你小子嘴皮子还挺厉害。你的意思是说，以你现在的功夫尚且能与我招架，那岂非是在说你的师父我万莫能及喽？这么一来，我便再不能不识时务强迫你拜我为师了？”文志双冷眼斜睨，给他来了个默许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