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喜悲双老授艺乖徒之三

　　次日清早，文志双默默在心里牢记众家武学，或刀、或剑、或拳、或掌，历历在目，但却很难形成一套完整的武功来。这也难怪，每种武学的攻守之法，必然有它自身的独到之处，想要再创，非得绞尽脑汁才行，又岂是半日就能办到的，更何况他只是个孩童。
　　阖上双眼，忽听有呼呼打斗之声，连忙出门观瞧，只见红、黑双老正在喂武斗艺。红袍老者身形飘渺，掌法阴柔；而黑袍老者手似钢爪，猛若雄鹰，一时之间倒也难分高下。
　　在一旁观战的文志双真可谓是大饱眼福，不仅可以看到当世高手过招，还可以从中汲取不少妙处。一边观看，一边模仿起来，心中自是喜乐无限。
　　那边五个青年也都目不转睛地瞧着，均想：“师父们的武艺真莫能超越矣。”几人之中，有的心怀羡慕，有的则自愧不如。
　　再说二老，你来我往，异常激烈。二老名义师兄弟，但对于比武一事从来互不相让，甚至于把对方当作仇人一般。只见掌影飘飘，势如风雷，红袍老者使“龙板爪”直击其胸口。黑袍老者则不慌不忙，左手抵胸，拦其爪，右手运力拍出。红袍老者亦是不敢小觑，忙以同样的方式开掌。
　　二老距离得有三丈远，但均气势如弘。至中间处，只见一缕青烟冒出，只听“轰”的一声，大地似爆裂般颤动，随即飞沙走石，满天土雨。二老各退六、七步，方才站定。
　　红袍老者道：“二弟，你果然不减当年啊。”黑袍老者冷冷地道：“彼此，彼此。”面色依然暗淡，且无动于衷，甚是令人胆寒。
　　这二老就是令当今习武之人闻风丧胆的喜悲双老，红袍老者即是喜老，黑袍老者便是悲老了。此岛名曰喜悲岛，那五个青年便是二老之徒，喜悲五使，天、地、人、魔、魂。别看二老一个谈笑风生，一个性情漠然，若真动起手来，恐怖异常。
　　红袍喜老见乖徒正仿照自己同师弟的手法默默练习，便唤他过去。偏生文志双心中只想着适才师父们打斗的种种动作，竟未听见。直到喜老唤了有四、五声，这才反应过来。
　　喜老笑道：“乖徒儿，你二师父想教你一些功夫。”文志双大喜，忙道：“谢过二师父。”再瞧悲老，从地上拾起一粒石子，向远处疾射，只见尘土滚滚，打透一棵古苍，正中其后面的另一棵古苍。
　　文志双被这一手的劲力吓得是目瞪口呆，半晌不语。喜老笑道：“这一手‘透骨打穴法’可不是那么好学的。”文志双心中打定主意，道：“再难我也要学。”喜老瞧着心喜，于是笑着对悲老说道：“那你不妨教他几手好啦。”
　　悲老淡淡地道：“不教。”喜老诧异道：“为什么呀？”悲老则说道：“因为你并没有赢我。你说过，只要你赢了，就让我教这小子。但是，你刚刚并没有赢我，我们只不过是平分秋色而已。”喜老怔然，一时间竟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
　　文志双学武心切，但当听悲老如此一说，心下不禁好生失望。
　　喜老晓得徒儿的性情，忙转向悲老，并道：“师弟，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也不得不承认，你乃当世之人杰，一生所学，包罗万象，为兄惟有在武学这项尚可与你一较高下，其它无一不输。”悲老道：“既然知道，又为何要说出来？”喜老苦笑道：“我只求你忘记多年前的芥蒂。”悲老道：“忘记？有许多事情是根本忘不掉的，所以你也不必再说，除非你能赢我。”喜老哂笑道：“赢你？说得轻松，你我相识近七十年，这期间可能连一次都没有过吧。”悲老道：“那么，就别再说了。”说着，意欲离开。
　　文志双突然喊道：“二师父且慢。”悲老回过头来，静静地瞧着面前的小徒弟，冷冷地道：“还有什么事？”文志双道：“我听诸位师兄说过，二师父只是将医卜星卦、妙手回春的本事交给大家，至于二师父的武功他们连学习的机会都没有。”悲老道：“是。”文志双道：“想二师父一代人杰，武功绝世，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够成为衣钵传人，这对于江湖武林，对于二师父您自己来说，未免不是大大的悲哀。”
　　悲老疑惑道：“悲哀？悲从何来？”文志双道：“您想啊，您这么高的武功，所学之多，所猎之广，无一不通，无一不精，居然连一样都没有留下，岂非最大的悲哀？”文志双见二师父立在原地，若有所思，又继续说道，“说句大不敬的话，待二师父归于尘土之时，天下间还会有谁知道二师父曾经的辉煌与非凡的智慧呢。”
　　喜老听乖徒儿如此一说，登时哈哈大笑起来，道：“说得好，说得好，就是这么回事。师弟，你也不想一想，你这一辈子所学之广，足够让这几个弟子钻研几年，啊不，几十年的。你难道真的忍心看着你的累累硕果付诸东流，成为历史？”
　　悲老一时间被这师徒二人讲得似乎回心转意了，却不言语。但见六个徒弟的眼睛里发出了深邃的目光，是期盼、是忧郁、是惋惜，百感交集，倒叫自己有些不好意思了。
　　喜老道：“师弟，你也不是什么铁石心肠、死板的人，总该晓得‘江山代有人才出’的道理。正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我们都一把老骨头了，应该给予年轻人机会，你说是吧？”
　　悲老无可奈何地叹了叹气，道：“你们真是厉害，不仅能说会道，而且还危言耸听，好像我若再无动于衷，你们便会把我看作是不识好歹的老顽固了。”
　　文志双笑道：“不会，不会，二师父又怎会是不识好歹的老顽固呢。”悲老阴沉沉地道：“住口，就你不是个好东西。”文志双做个鬼脸，立即闭嘴，再不言语。
　　悲老道：“罢了，左右久居岛上也无所事事，不妨就教你们一些吧，谁让你们的大师父什么都不及我呢。”文志双高声大叫，道：“太好了，太好了。”
　　喜老则笑骂道：“好个屁，滚一边儿去。”随即转头怒向悲老，说道：“什么叫我什么都不及你？我只是说其它的不行，但武学一行，我可不会服输。”悲老也不与师兄争辩，而是回到屋子里拿出一部典籍来。
　　众师兄弟乍看之下，精神抖擞，原来那正是悲老一生独创的《骷髅秘籍》。悲老缓缓道：“在此，我也就不必隐瞒了，这便是我一生所学。臭小子，你过来。”文志双依言走了过去。
　　悲老又道：“从即日起，我便要教你这秘籍上的东西。”文志双喜悦之情溢于言表，道：“谢过二师父。不过，几位师兄呢？他们也很希望学啊。”悲老道：“你还挺有兄弟情谊的嘛。不过这一点你却不必担心，他们则已有了一定的根基，照着秘籍上写的去学，自然进展神速，若有什么困难或不懂的地方他们会来找我，我好给他们讲解。至于你，我得寸步不离地跟着你，否则秘籍上的一些武功很容易使你走火入魔。”文志双道：“哦。”且显得精神饱满。
　　打从今日起，文志双便一心一意跟着二师父学习《骷髅秘籍》。《骷髅秘籍》实在堪称包罗万象，不仅有内功心法，还包括了轻功、剑术、掌法，以及妙手回春的本事，中毒、解毒的知识，真可谓博大精深。任文志双聪明绝顶，想要在短时间内尽数领会，并融会贯通也是不能，至少也得两年方可略有小悟。
　　在这些日子里，之前的两个月，悲老倒还时常叮嘱，惟恐其走火入魔。可过了两个月，竟不管不顾，只让他自己读书去体会其中奥秘，再不告一字一词。文志双先前觉得十分郁闷，但后来渐渐知道了这位师父的性格，也就不以为然了。
　　一日，文志双在林中练剑。悲老碰巧走了过来，瞧了他一眼，忽起一掌。文志双从未见过二师父同后辈交手，今日出奇，颇感惊讶，却也不浪费同高手比试的机会，铤剑便刺。悲老半空一个转身，倏忽一掌。文志双欲上前再攻一招，却见二师父斜掌疾拍，只好让过。
　　悲老落地，也不见他脚下动弹，身子已似箭般冲了过来。文志双急忙横剑提防，以免被袭。但悲老何等人物，成名已久，经验老辣。见他只守不攻，知其欲拣自己漏招，攻其不备，索性故意卖个破绽。文志双果然上当，挥剑便刺。待剑出手，心中则一阵迷惘，忖道：“若把二师父刺伤，又当怎办？”但握剑的手却已不听使唤了。
　　悲老有心一让，又怎会被其所伤？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左手食、中二指夹住其剑尖，右手扣其腕，文志双长剑应声落地。悲老得势紧逼，右肩猛的撞击其胸膛。文志双瘦小的身躯怎禁得起这一撞！这险些要了他的小命。这当口，喜老从天而降，一把接住文志双，文志双这才平安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