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喜悲双老授艺乖徒之二

　　不觉，时光稍纵，半载悄声即过，文志双已将一部《真龄真气》练习得差不多了。一日，文志双手持树枝，练起“鼗鼟剑法”，比较半年以前，那是大有不同。剑招在无形之中增进了不少的锐利。剑走游龙，在空中画出一道美妙的剑虹，使得周围一些花瓣纷纷飘落下来。
　　红袍老者在一旁击掌叫好。文志双不知师父就在附近，连忙走上前去。红袍老者道：“乖徒儿，这《真龄真气》的要领你也都熟练掌握了，真不一般，比我预期的要快得多。只是你现在的内力还不够深厚，即便我在你小的时候就已打通了你的任督二脉，但是由于年龄的关系，还是未能将全部的威力发挥尽致。”
　　文志双道：“那等我再过几年，相信内功就会大大提高了。”红袍老者道：“是，是，那是自然。”文志双道：“到了那个时候，徒儿不仅可以与您诗文唱和，对弈谈禅，还能和您比较武功，省着你们老说我木讷、愚钝。等到了那个时候我再赢你们，好叫你们看看我的能耐。”
　　红袍老者哈哈大笑，道：“好，好，徒儿有此决志，做师父的又怎能加以阻挠，不予满足呢？罢，等几年可太久了，不妨现在就比试比试，我倒要看看你在习得《真龄真气》之后，究竟有什么能耐，敢跟为师叫板。来，亮出你的真功夫，尽管向我招呼。”
　　文志双道：“师父，既然如此，那可就别怪徒儿逾越了。”说着，舞起树枝向红袍老者点去。红袍老者侧身避过，倏忽转身向其手腕扣去。文志双树枝横扫，荡开师父，随即一招“长虹贯日”袭过。红袍老者身子一矮，脚下错步，右手食指点向其渊腋穴。文志双一惊，向右疾跃，这才躲开，但已被师父凌厉的掌风所骇。
　　红袍老者借势推掌而出。文志双虽有树枝充当兵器，但树枝毕竟柔软，不足以使师父知难而退。正自怔忪间，红袍老者掌风已至。文志双待想要躲避，已然不及，正击中右肩，震落尘埃。
　　红袍老者道：“好，好啊。”文志双愕然，心道：“我摔倒了，师父怎么还叫好啊，难不成是在自夸？不能啊，以师父的本事用来对付我，自夸岂不是在嘲弄自己嘛。”红袍老者道：“你在想什么呢？”文志双喃喃道：“没，没什么。”红袍老者道：“其实你在想什么我都清楚。小孩子到底是小孩子，心里有什么事，一看脸上的表情就会露馅。这一点你要记住，将来行走于江湖，可不能这样，无论心里面想的是什么，都要藏匿起来，不能对任何人说，也不能让任何人看出你的心事。”
　　文志双道：“是，徒儿知道了。”但心里面还在反复回荡着师父刚才说的那句话，自不免若有所思，“师父总是说‘人心叵测’，难道天下间真的就没有什么好人了吗？我读文章也不少了，怎么就没看到几个呢。”思来想去，始终也弄不明白。
　　红袍老者注视着徒儿良久，道：“好啦，别胡思乱想了，总之，师父我告诉你的话都是对的，等以后你就会明白。你先起来，我还有话跟你说。”
　　文志双摁地而起，周身不觉疼痛，知是师父有心相让。红袍老者道：“我之所以叫好，并不是为我，而是为你。”文志双茫然道：“为我？”红袍老者道：“正是。从你适才的表现，我已经了解到《真龄真气》确实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我最后那一掌用了三分力道，但是你却并未受内伤，甚至连肩膀都不觉得痛，这便说明在内功方面，你已有了显著的进步。这么一来，我才好对你继续雕琢，否则你这一辈子都不可能赢过我。”
　　文志双立时羞愧难当，道：“对不起，师父，徒儿无能，却夸下海口。”红袍老者笑道：“怎地夸下海口了？人生在世，总该有些理想，即便是在幼小的时候，也要有些志向才好。如若不然，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文志双想了一想，豁然开朗，道：“徒儿明白了。”
　　红袍老者道：“想通了就好，明白了就好。走，我带你去个地方。”文志双奇道：“什么地方？”红袍老者笑道：“先别问，只管跟我来。”文志双年少的好奇心促使他希望尽快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一老一小走过一片树林，来到一间小阁前，门匾写着“楼阁”二字，只因年久，满是灰尘，字迹也日渐消去。
　　文志双心道：“这只是一个矮屋罢了，怎叫它‘楼阁’？”却不明言，免惹师父生气。
　　红袍老者知他所想，笑道：“此楼非彼楼，乖徒儿，进去看看。”老者将门推开，两人入内。里面阴暗潮湿，尘土气甚浓。这时，红袍老者打开火折子，只见四周层层叠叠摆放着许多书籍。
　　文志双一下子被眼前的书籍所吸引。红袍老者却笑骂道：“这几个臭小子，平日里就知道拼了命地读书，居然都不晓得打扫，真是混账。”老者在骂文志双的几位师兄。顿了一顿，老者又道：“这里面的书亦可谓百家争鸣，尽是武林各大门派被视为至宝的，这才不免‘楼阁’的称号。你以为这矮屋外表其貌不扬，就没什么价值了吗？真是混蛋。”
　　文志双的眼睛里只有这些书，而他也正在死死地盯着师父之所谓的百家奇书，根本就没有在意师父的调侃和漫骂，只胡乱应了几声“是”。
　　红袍老者知他嗜书如痴，便道：“你先别着急，且听我说。”文志双这才心情稍许平静了些。红袍老者继续说道：“本来以你的内功修为，根本不可能习练这里面的武功，因为那样很容易走火入魔。所以在此之前我根本就没有跟你讲过这个地方，你自然也不会知道。但是我刚才和你比试的时候，发觉你的内功已有小成，故此才会带你到这个地方来，好让你汲取百家之所长。”文志双道：“多谢师父。”红袍老者道：“行，那我就不打扰你了，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文志双等的便是师父这句话，忙不迭地跑了过去，顺手抄起几本，刚要翻阅，却被无情地制止住了。只听红袍老者缓缓地道：“等一会儿。”文志双撒娇道：“又怎么了，师父。您不是说好让我随便看了嘛，怎么还耍赖啊。身为人师，耍赖可是不好的哟。”红袍老者道：“我并没有耍赖呀，我给你机会看。但是，你必须答应我，要每隔三天彻底打扫一次楼阁，可别像你那五个师兄似的，连爱屋及乌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文志双一口便应承下来，道：“放心吧，我一定不忘师父训诫。”
　　红袍老者则正色道：“身为男子汉，务必言而有信。记住你说说的话，如果有一天我发现你食言而肥，只知一味练习武功，却没有照我说的打扫楼阁，我定会废除你所有的武功。”说罢，径直离开楼阁。
　　文志双不免心中一惊，暗忖：“师父从来没有发过这么大的脾气，今天又是为什么呢？是了，身为男人，就得言出必行，要么就干脆别说，古训上也常以此警示世人。算啦，看来这打扫楼阁的事情是逃脱不掉了，万不可让这些武学典藏坏了自己的好事。”想到这里，小心翼翼地翻看起手中的书籍。但见少林、武当等各大门派之精髓实有几著，却也寥寥无几、为数不多。
　　文志双心花怒放，立刻便决定在楼阁中习练各家所长。当然，还有一件事断然不敢忘记，那就是每隔三天彻底打扫一遍楼阁。
　　红袍老者见他专心致志的样子，心下安慰。能让他由文转武，更感不易，且没有因此而忘记自己的教诲，不禁大加赞赏，“孺子可教也”。
　　文志双在不见阳光的楼阁中偎烛而卧、雪牖萤窗，待了三月有余。在此期间学了不少，有时深感书中讲解辟奥，竟可茶饭不思，夜不能寐。
　　习有所成，走出楼阁，见正前方一棵参天大树，文志双想一试三个月内所学之成果。左手一勾，右手回缩，脚下弓步，一招“震惊百里”击出，只见树干从中折断。文志双十分满意，兴奋之余，打出一套掌法，风声唳唳，犹如龙吟虎啸，卷落无数枝叶。
　　正自欢喜，忽感背后寒气凝重，有人来袭。文志双身子左移，右掌击出。那人手形突变，使出擒拿之法，欲擒文志双小臂。文志双经三个月苦练，再加上《真龄真气》内功心法，武功已大有提高，右臂一摆，左掌扫出。那人右手奇出，下扣其左腕，逼其缩手。文志双除了缩手之外，别无它法，正欲缩手，腹部中掌，蹬退数步。
　　那人正是红袍老者，听他笑道：“乖徒儿，你还是胜不了我。”文志双道：“师父神功，徒儿怎是敌手。”红袍老者道：“不是你不及，而是你将各家所学集于一起，这样便会漏出不少破绽让我瞧出，以至落败。”
　　文志双羞红双颊。原来他在三个月里已将众家之精华尽然吸取，自以为可以进步许多，于是便胡乱地将它们混在一起。本以为能与师父多较量几时，却不料反不如从前，被师父抓住破绽，腹部中掌，以至落败。
　　红袍老者看了看他，暗道：“这小子仅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便学成众家所长，委实了得。想我那五个徒弟哪一个不得半年以上，其中老四、老五恐怕得一年左右。”
　　文志双抬头凝视红袍老者，道：“师父，那怎么才能使这些招式合散为整、合杂为齐、合百为一，且毫无破绽可言呢？”红袍老者缓缓地道：“心之官则思，思则得之，不思则不得也。”文志双稍加沉思，恍然大悟，道：“徒儿明白了。”红袍老者则笑着离开。
　　文志双立在原地，回往千招，自觉无法达到要求，不免心烦意乱，夜晚亦难以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