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蓝】一位中学生的日记（一二〇）（连载）

　　五月二日，我在教室里坐了一上午，上了四节课，头昏沉沉的。吃过午饭，我和朱兵一起走出校园。一场小雨刚过，天空如洗过一般蔚蓝。路边，柳树和杨树的枝叶茂盛。我们沐浴在阳光里，听着树叶在微风里簌簌作响，仿佛置身于盛夏季节。我们每人手里拿着一本书，却根本没有心思看。朱兵低着头，默默无语，心情好像特别消沉。为了打破沉闷，我笑着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星期天又听到什么有趣的故事吧？讲来听听。”
　　“《悲惨世界》的主人公冉阿让是如何进监狱的？你还记的吧？”他用忧郁的眼神看了看我。我们都喜欢阅读这部世界名著，常常谈论其中的人物和情节，不过听到他的问话，我还是一时摸不着头脑。
　　“当然记得，就是偷了一块面包嘛。”
　　“他因为偷了一块面包，被叛了苦劳役。可是，我初中的一位同学，却因为偷了一个甜瓜被叛死刑了。”“不会吧？”我听了他的话，真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怎么可能呢！现在是法治社会，别说偷了一个瓜，就是偷了一头牛，也不至于枪毙吧？”
　　“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反正是真实的事情。”他闷闷地说。
　　“你讲讲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看到他认真地样子，不像在开玩笑，忍不住追问他。
　　“在你们村的北面，有一个李王庄你知道吗？”朱兵问我。
　　“当然知道了，我还去过那个庄吃喜酒呢。”
　　“我初中时的同学王民就住在李王庄。他那个人怎么说呢，好惹事，又胆小，常常成为同伴们作弄的对象。事情发生在一个夏季的傍晚，那天，王民与几位比他大些的同村人看电影回来，路过一个瓜地时，几位一合计，决定去偷几个瓜来解渴。胆小怕事的王民本来不愿意去，几位同伴对他又恐吓又怂恿，他终于壮着胆子摸向了瓜地。月光如昼，他们的行为很快被看瓜人发现了。那几位年龄大的同伴如兔子般地跑进玉米地，逃脱了看瓜人的追捕，而王民却被逮了个正着。看瓜人认得王民，他气愤地押着王民来到家里，不管三七二十一，对王民的父亲训斥一顿：‘你还有没有家法？连儿子都管不住，算什么老好人……’
　　王民的父亲是一位老实巴交的农民，最爱面子，从来没有与别人发生过矛盾。他对家人要求很严，家里从来没有出现过偷别人东西这样丢人的事。现在被别人指着鼻子骂，他实在是受不了，一怒之下，亲自把唯一的儿子王民送到了县劳改场，一是让别人看到自己的大义凛然，再者也希望儿子好好改造一下，重新做人。谁知王民到了劳改处，管理人员好像逮到了一条大鱼，对他又是审，又是骗，再加上严厉的威吓：‘你要知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道理，你还做了哪些违法的事，赶快招出来，我们记录一下就没有事了。如果你隐瞒什么，让我们查出来，那么你就完蛋了。’经过一天一夜的审讯，王民又招出了一件不知是否存在的事情——他说，去年的一天，他曾威胁过一位同村的女孩，想对她做下流的事。管理人员听到这些话，一下子来了精神，好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样兴奋起来。上级严打的会议刚结束，他们正愁抓不到典型呢，王民立即被当作重刑犯扣压起来。管理人员立即立案调查，他们找到那位女孩家，询问当时的情况，想不到那女孩死活不承认有这样的事。办案人员以女孩怕丢脸影响自己的前途为理由，定了王民的罪行——持刀威胁，强奸少女，执行枪决！这个消息传到王民的家里后，父亲惊得如五雷轰顶，一下子瘫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他醒来后，悔恨得以头撞墙，日夜痛哭：‘是我把一个活生生的孩子推向死路啊……我真该死，让我替儿子去死吧！’他几天没有吃饭，没有睡觉，只是痛哭流涕，如痴如疯。但一切都晚了，真不知是法律无情，还是人更加无情……”
　　我听了朱兵讲的故事，竟一时无语。路边的杨柳成荫，田野里的小麦已出齐麦穗，今年又是一个丰收年。我心里乱糟糟的，就像春风里乱舞的各种不知名的小昆虫，没有目的，没有方向，只有迷惘。法律是无情的，更无情的法律是人为操纵下的法律。现实生活中，甚至有人借法律之手，让无故者遭殃，那些有权有势者，即使犯了法，也未必受到法律的制裁。生活中的弱势群体，无能者，无知者，只要触犯法律，就必然受到重叛。法律为人民所制定，理应为人民服务，关键是要做到铁面无私，尊重事实，公平正义。可是，在关系学盛行，人情重于法律的社会，能体现出法律的公平吗？生活永远向强者微笑，向弱者怒视，有时法律也是如此。
　　五月三日，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与书结下了不解之缘。我常常在睡梦中捡到好书，或者守着一大堆书兴奋异常地乱翻。昨晚，我又梦见自己在书店里买书，一本本大厚书，引诱着我，让我流连忘返。
　　下午，学校开了“五?四”联欢会，内容很丰富：有独唱，合唱，舞蹈，相声，三句半，音乐合奏等。特别是一个约十二、三岁的小学生，表演了吹唢呐，非常精彩。而我，却没有被联欢会感染，想到即将来临的毕业考试，心里很郁闷。
　　五月四日，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昨晚，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到我在高考中名落孙山，才考了一百多分，而且全班也没有一个同学考上的。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但是，如果我照现在的趋势发展下去，特别是在英语和数学这两门功课上没有突破，落选又是必然的。
　　进取者希望常在，颓唐者永无出路。永远不要失望，无论命运把你抛向何方，只要你斗志永存，你总可以找到光明和希望。
　　第一天实行夏时制，不大适应。一天紧张地复习功课，让人仿佛忘记了时间的概念。我要彻底地摆脱一切不科学的、愚蠢的习俗，不论它的力量有多大，我都要坚决地反抗，抵制。一个人生存的目的应该是给人以幸福，不能希望别人对自己同情。对我来说，没有什么负心人，没有什么无情无义者，哪怕我给他（她）的是一颗火热的心，还给我的是一块冰，我也毫无怨言。我只是淡淡地一笑，把它咽下，消化，忘却罢了。个人的恩怨，仇视，不能让它侵蚀心灵。人的感情是贪得无厌的，你对待一个人的态度免不了时冷时热，热时他会高兴，冷淡时他又会怨恨你，有意地刺伤你的心。我要培养自己宽阔的心胸，能容纳一切而不感到痛苦。不要对任何个人产生仇恨，怨恨，只有对个人的爱和对社会上丑恶现象的恨。
　　有的少女们心里也许并没有“友谊”这两个高尚的字眼，只有虚荣。当你对她亲近时，她只以为是你被她吸引了，在打她的主意，于是，她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她爱你时，大家皆大欢喜。她不爱你时，很简单，把你友谊的手一把推开。恨你时，又会在别人面前玷污你对她的友谊。
　　我们班的同学许宽，刚升入高三几个星期，就闹出许多笑话。他前面是两位女生，同学们坐在一起当然会说几句话，看几眼都是正常的。这样的举动在别人眼里也许不算什么，可是在许宽眼里就不同了。他总认为人家对他有了“那个”意思，人家根本没有什么，他却被“莫须有”的爱情缠绕得不可开交了。同学们都在背后嘲笑他是“孔雀开屏，自作多情”，我看也是如此。他整天唉声叹气的，同学问他忧愁的原因，他怀着满腔柔情说：“真叫我左右为难啊，前面两位女生都追求我，可我谁都不想伤害。我如果冷落她们，那将给她们造成多大的痛苦啊……”
　　“那你与她们两个都好不就行了？左边一个，右边一个，你艳福不浅啊。”说话最滑稽的孙同学说。
　　“不行啊，昨天李同学（坐在许宽左前方的女生）哭的好伤心，我怀疑就是因为我与赵同学（坐在许宽右前方的女生）多说了几句话，李同学吃醋了。唉，真让我愁死了。”许宽忧伤地摇摇头。
　　“真的吗？那你就在放学后找李同学谈谈，安慰她一下嘛。”孙同学冷笑着说。其实大家都知道，李同学哭，是因为许宽经常假装伸懒腰，老摸她的后背，李同学是被许宽放肆的举动气哭的。
　　“人家对他厌恶得几乎要呕吐，他却在神奇的想象中神魂颠倒！这家伙真是不可救药了。”孙同学离开教室后，微笑着对我说。许宽同学的自作多情，真让人啼笑皆非。听说高二时他就给某一位女同学送情书，差一点让学校开除了，想不到快毕业了，他仍是恶习不改，唉，幼稚的灵魂难免做出荒唐可笑的举动。
　　五月五日，早上，刚响过起床铃，我就拿着课本来到操场上，其实我却没有读书。我在倾听学校早晨的一切声响：同学们急促地跑步声，喇叭里播放的歌曲，教室里传出的琅琅读书声……这是多么熟悉的交响曲。很快就要离开学校了，这熟悉的交响曲还能听到多少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