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王永新的家人

　　可是王永新想错了！
　　他回到家中，将参加援藏工作的事情一说，就差点与妻子吴瑛闹了一个大大的别扭。
　　吴瑛生气地说：“你该不是还在想念许剑苹吧？”
　　王永新诧异地说：“你怎么能够这样猜疑我呢？我们已经结了婚，也快有我们共同的儿子了。她只是我们过去的同学和朋友。况且援藏工作并不是我主动要求的，只是单位上的工作需要嘛！”
　　吴瑛睁大了眼睛问：“你不是说过，参加援藏工作需要本人自愿，由自己主动申请吗？”
　　王永新笑嘻嘻地说：“是啊，我已经补交了申请书。”
　　吴瑛脸色一沉，说：“你就不与我商量商量？”说罢，赌气地再也不肯搭理王永新。
　　岳母曹雪芬也埋怨说：“永新，瑛儿现在已经有了身孕，你就不能等到孩子出生以后再去基层煅炼吗？”
　　王永新只得将雷啸天今天与自己的谈话情形讲了。
　　曹雪芬和吴瑛明白了王永新只能如此，因此不再吭声。但是看得出来，她们仍然有些不大高兴。
　　岳父吴储安缓缓地说：“瑛儿有孕在身，希望永新能够在家中陪陪她，照顾她，这是夫妻常情。可援藏工作是治国安邦的大事，永新又是组织部门的年轻干部，自然不能落在别人后面，瑛儿也要体谅。自古以来，有志男儿志在四方嘛。不过，永新啊，你也要将此事告知你父母，取得他们的支持才对！”
　　岳父替自己解了围，王永新感动地说：“我会的。只是我走了后，您们都要好好地保重自己身体！”说罢，又悄悄地看了吴瑛一眼。
　　吴瑛仍然不吭气。
　　曹雪芬想，事到如今，也只好支持他了，否则小两口恐怕真的会为此产生矛盾，于是说：“永新，你就放心地前去吧！照顾瑛儿还有我呢！”
　　十月十日，雷啸天来到王永新家中。他一进门，就恭恭敬敬地说：“吴教授，弟子雷啸天前来拜望先生了！”
　　“您不是省委组织部的常务副部长吗？”吴储安一楞，“我可没有教过您啊！”
　　王永新和吴瑛、曹雪芬也是一头雾水。
　　雷啸天哈哈大笑道：“吴教授，难道您忘记了，那次您来省委讲清史，我们断断续续地听了您一个多月的课呢。”吴储安是省里著名的历史学家，师范大学的知名教授，经常给省直机关讲课。
　　吴储安恍然大悟，忙说：“那是个临时讲座，我们之间算不得师生关系，何况您是省委组织部的领导呢。”
　　雷啸天笑着说：“这还不是一日之师，而是一月之师，必须认的。看起来，吴先生是不想收下我个临时弟子了？”
　　吴储安笑着说：“您我的年龄相差不大，不要以师徒相称了，大家作个朋友吧。”
　　“好，好，好，我也有个大学教授朋友了！”雷啸天高兴极了，忽然问，“小王，参加援藏工作的事情，你征求了家人意见没有？”
　　王永新硬着头皮回答：“征求过了。”
　　吴储安忙说：“我们一家人都支持他的。”
　　曹雪芬也说：“这是他的工作，我们应该支持的。”
　　吴瑛没说什么，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雷啸天看了看吴瑛，似乎有话要说。
　　吴储安说：“古人苏武、张骞，他们为了国家大事奔波一生，至今名垂青史，这就是我们中国人‘先有国，后有家’的精神嘛。古人尚且如此，永新怎么可以不去参加援藏工作呢？只是少数民族的风俗习惯不同，开展工作需要特别地注意。还有，永新人年轻，也没有什么实际工作经验，离开了你们领导，独立地开展工作，这还是第一次，我们多少有些担心。”
　　雷啸天高兴地说：“吴先生，你真是我的好朋友！工作方面的事情，还有藏区党委、政府的统一领导，你们就尽管放心好了！只是家中的事情却要你们多多费心了！看来，小吴也快要生宝宝了，这倒是我们没有想到的实际问题……”
　　吴瑛脸一红，低着头说：“他在家也照顾不了我什么。”
　　曹雪芬忙说：“没关系，我就是个妇产科医生。”
　　王永新送雷鸣天出门时，雷啸天又嘱咐：“小王，好好安慰安慰小吴。”
　　王永新嘴里答应着，脸色已经通红。他想，雷啸天毕竟是思想工作的老手，自己夫妻间的思想矛盾状况怎么瞒得过他呢？没法子，只有好好地与吴瑛沟通。
　　这几天，吴瑛表面上不再说什么，暗地里对王永新仍然不理不睬。
　　离家的日子越来越近。
　　这一天，王永新急了，他搂住吴琦的脖子认认真真地说：“亲爱的瑛，虽然我喜欢过许剑苹，但那只是我的单相思，人家压根儿就不知道！再说人家肯定已经结了婚，我们还能怎么样？难道你对我就这么不放心吗？”
　　吴瑛不满地说：“今天这个世界上，你们男人花心的还少吗？”
　　“就算你可以怀疑，但我是组织部门干部，又正在接受培养煅炼，对自己的生活作风总还得严肃一些嘛。”王永新说，看见吴瑛没有吭气了，他又继续，：“还有，我家祖祖辈辈都是农民，家里至今也很穷，能够娶得你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家闺秀，而且你们一家对我父母又是那么地尊重，对我兄弟姐妹也是那么地热情帮助，我这一生还有什么没有满足的呢？如果我对你不忠诚，不但你的父母不能答应，恐怕就是我的父母和兄弟姐妹也要谴责我！难道我真的要为了一个单相思弄到众叛亲离么？”
　　提起王永新家人，吴瑛不禁想起了许许多多的往事。还在王永新读研究生时，吴瑛家庭经济厚实，她就将自己工资的大部分寄给了王家，用以资助王永新的弟弟妹妹读书。这在王永新的老家一带人人羡慕，都说王家祖宗有灵，王永新太有福气！
　　今年春节，吴瑛第一次去到王家。王家父母和弟妹就像众星捧月般环侍着她。婆婆逢人便夸：“我们家瑛儿呀，不但人长得漂亮，而且心地特别好！你们不要以为她是个城里人，又是教授人家的女儿，就会在公公婆婆或者弟弟妹妹面前显摆骄傲。说实话，这些缺点她可是一样也没有！她对公公婆婆和弟弟妹妹那个好呀，谁也比不过去!”公公也笑着说：“瑛儿才是真正的知书识礼！”王家弟弟妹妹们一直围绕在吴瑛身前身后，“嫂子”前“嫂子”后地叫个不停。她想要什么东西，刚刚说出口来，东西就已经递到她的手上。
　　想到这些，吴瑛的确放心了不少！是呀，中国人都是讲感情重礼义的，王家虽然穷一点，但他们对自己从来都是引以为豪的。要是王永新敢对自己三心二意，他们也绝对不能接受。况且自己过去之所以看得起王永新，也就是因为他憨厚诚实。于是她也笑着说：“你能够想到这些，我还有什么不放心？只怕到了那个时候，你连自己姓什么都要忘记了！”
　　“瑛，你放心吧，许剑苹在地区农科所工作，主要业务是发展茶叶生产，与我们县委组织部在工作上接触的机会不会太多。”王永新说，“还有，如果你老公这么经不起诱惑，她抢了过去，又放得下心么？”
　　吴瑛“卟哧”一声笑了起来，说：“你凭着三寸不烂之舌，一定要说服我，同意你去那个鬼地方工作，难道真的就没有自己的一点私心？”
　　王永新想了想，说：“有啊！私心人人都有的。不过，我的私心也不是纯粹为自己，也是为了这个家。”
　　吴瑛不屑地说：“我们家需要你去升官发财吗？”
　　“当然不需要我去升官发财。”王永新说，“但是，我也不能躺在你们家的安乐窝中坐享其成吧？我自己也应该为家庭作出一些贡献吧？”
　　吴瑛诧异地问：“原来你怕人家说你吃软饭？”
　　“不错！”王永新说，“倘若我这么年轻就不思努力进取，不想艰苦奋斗，我将来怎么作孩子的父亲呢？”
　　吴瑛无语。
　　王永新继续说：“再说，升官发财固然不对，但是做官也没有什么不好吧？任何时候，人类社会都是需要管理的，也就必须有社会管理人员。这种社会管理人员，老百姓叫它‘官’，我们共产党里叫‘干部’。问题是，做官也罢，当干部也罢，总要实实在在地为老百姓做事情，诚诚恳恳地为人嘛。我王永新既然已经做上了执政党的科级干部，总不能让人家戳着我的脊梁骨，说我是浪得虚名，混出来的官职吧？”
　　吴瑛万万没想到王永新内心之中还有这么复杂的想法。她细细地想来，因为贪腐和平庸，现在的官场有些混乱，官员们的名声也不太好。作为一个年轻人，他有这些想法也不足为怪，人嘛，总得需要事业感和成就感的。我不应该再阻拦他了。
　　王永新看见吴瑛脸色有所好转，又玩笑着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虽然不是刻意升官，更加不是为了获得不义之财而去奋斗，但我既然走入了公务员队伍中，还是想得到职务提升，借以体现一下我这个农家子弟的人生价值，让父母和兄弟姐妹们感到荣耀，让自己妻子和儿女感到骄傲！”
　　吴瑛摸着自己的肚子，嗔笑道：“我们才不要你给的什么骄傲，只要你对得起腹中的这个胎儿！”
　　王永新立即跪在地上，轻轻地抚摸着吴瑛的肚子说：“行，我以父亲的名义郑重地向他起誓：永远忠诚他和他的母亲！”
　　吴瑛轻轻地戳了戳他的面门，温馨而又严肃地说：“你这话，孩子可是听见的！”
　　王永新说：“你们尽管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