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濯竹传奇 第四章 华山之巅

初夜，冷风，万里飘雪，华山。
华山之巅，墨绿的松柏上皑皑的白雪，倾斜的山路，枯草上的冰渣，陡峭的山壁，映出远处山的影子。这华山之巅很少会有人有兴致上来，更何况是在这样一个没有月光的雪夜。然而，现在，就在这华山顶上，站着两个人。
两个人面对面站在山顶，凛冽的山风吹得树木吱吱作响，树上的积雪随着响声簌簌下落，与空中飘落的雪花混在一起。而山上的两人丝毫不为所动，就像是雕像般站在那里，纹丝不动。这两个人都穿着黑色的夜行衣，每个人头上都带着一个斗笠，将眼睛的视线都挡了起来，甚至两个人的身高也是相差无几。
两个人身上各背着一把剑，那是两把宝剑，两把杀人的利剑，也不知这两把剑究竟已经杀了多少人，两把剑上的杀气甚至已经穿透剑鞘，在这风雪之中，已分不清那化成实质的杀气，是从这两个人身上发出，还是从两把剑上发出。周围飘舞的雪花甚至绕过两人才飘然下落，与地上的洁白混为一体，反射着星光微弱的光芒，只有两人脚下那一尺之内是黑褐色的泥地。
下雪的时候一直都是浪漫的日子，当然这只是对于那些痴情的男女来讲。这华山之巅上，现在却没有一丝一毫浪漫的气息，有的只是杀机，这杀机中隐隐的，好像透出一股血腥之气，在空气之中慢慢散发开来。这杀气、血腥气，好像已经达到了一种微妙的平衡，所以山巅上的两人都没有动，谁先动，谁就落于下风。
这个时候，山腰处亮起了一盏灯，灯光不是很亮，甚至还在风雪中摇摇欲坠，像是随时都要熄灭一样。就是这样一盏灯，照亮了前方的路，照亮了拿灯的人，也照亮了持灯人旁边的风景，以及身后的女人。
那是一个漂亮的女人，虽然在着昏暗的灯光下，她的面容有些模糊，但毫无疑问，这是一个漂亮的女人。和山顶上的人不一样，这个女人没有穿夜行衣，她穿的是一件旗袍，合身的旗袍衬托出她完美的身材，微弱的灯光，虽然不足以照亮这个女人的容貌。但山巅上的两位剑客，都是高手的高手，身为一名剑术大家，他的眼力无疑是惊人的。所以这个时候如果你观察足够仔细的话，可能会发现山顶上站着的人眼睛里冒出了一抹亮光，虽然马上就熄灭了，但在这黑暗的山顶，那如同实质般的杀气顿时若了几分。而这一瞬间的光芒，也已经被这个漂亮的女人捕捉到了，这个女人的嘴角出现了一丝冷笑，一瞬间的冷笑，然后，他马上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像是一座难以融化的冰山。
两个不世出的剑客，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一座名山之顶，树林中间或响起树叶掉落的声音，与那格格不入的实质似的杀气，组成怎样的一幅画面。
而这样一个美丽的女人，在这样一个没有月光的雪夜，来到这人迹罕至的华山之巅，又是做什么呢，难道是为了那两个早就等在山顶的人么？
这本毫无人烟的华山，今天又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多人呢。今天的华山，又将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呢。这华山之巅已经被古往今来的剑客、骚人拜访过无数次，每次这里出现人烟的时候，或者留下一段佳话、一首名曲，或者传下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战，不知这次又将给后人留下什么样的回忆呢，看起来像是一场大战，如果没有那名从山腰过来的女人的话。
过了很久很久，其实时间并不是很长，只不过在这两大剑客的杀气中，一刻钟的时间可能比一年的时间还要久，这就是高手所能营造的一种气势，他人无法模仿的气势。然而，不论这气势如何强大，尽管那杀气已经到了实质化的地步，这个美丽的女人于那个佝偻着身子的挑灯人，终究来到了这山顶之上，不知道是因为这位美丽的不似人间的女人和挑灯人也都是高手，抑或是美人边上的那佝偻着身子的人已经能够将这股杀气逼迫开来的实力。如果是后者，那样，这位充当奴仆的挑灯人就很恐怖了，可能他已经达到了人类所能到达的极限。而我，宁可相信前者，希望，我的猜测没有出现偏差。
这两个不请自来的人并没有给山上的两位剑客带来多少困扰，他们依旧像刚才那样对峙着，没有人动，就好像他们刚才根本没有看到两个登山客，更不知道他们已经到达山顶一样。
而两位不速之客好像也没有打扰二人的意图，他们默默地站在一旁，丝毫不受两位剑客杀气的影响。好像已经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
高手，真正的高手，他们之间的对决，是很精彩的，不过，这所谓的精彩也仅仅是对于那些高手来说。至于那些刚刚进入江湖的雏儿，却无法窥探其中的丝毫奥妙。甚至于，你还什么都没有看明白，他们就已经决定了胜负，就在你眨眼的刹那，胜负已定。而你什么也没有看到，就连到底是谁胜谁败，都没有看清，这场对决就已经结束了。除非，那是一场决斗，而不是对决，因为决斗是以生命为代价的对决，这是结局最明显的对决，谁倒下谁就是失败者。
自古高手多寂寞。
所以，真正的高手之间很少出现以生命为代价对决，这世间高手本就不多，少了一个，就多了一份落寞。不到万不得已，即便是两个仇家之间也不会出现生死相争的情况。
这就是高手的世界，我们无法了解的世界。
两个剑客依然在对峙，谁也没有放松一分。
这个时候，一声轻轻的咳嗽打破了山颠的寂静。这简单的一个声音，响起的时间恰到好处，它正好选在了两位剑客稍有松懈的那一刻，那一个瞬间。
下一刻，山顶上的杀气消失无踪，像他们这种级别的人，是可以做到收放自如的。
两位剑客一起将目光转向了发出声音的那个方向，那个美丽的女人与那个持灯人的方向。
“你终于来了！”两个剑客同时开口道。
“是的，我来了。”那个美丽的女人答道。
“不知道你们两个决定了没有？”
“谁去南，谁往北！”这个美丽的女人继续问道。
“我们两个向来是一起行动的，我们会先去南，再往北。邪菩萨，这将是我们最后一次为你做事，这次事情结束以后，我们便不再欠你任何东西了。”其中一个黑衣人回答道。
原来这位女子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邪菩萨。
邪菩萨，此人并非魔教中人，只因为其做事风格乖张，带有一丝邪气，所以被称为邪菩萨，严格来讲，此人更像是昔日名震江湖的东邪黄药师。
而山顶上的两位黑衣人则是两位欠了邪菩萨一条命的人，这两个人本是一对孪生兄弟，刚才他们在山顶上的对峙，其实并不是比剑，那只是他们练功的一种方式。此二人的剑法不知传自何人，二人也从来不提，只不过人们从中能够看出子母剑法的影子，但却不是全然相同，估计是脱胎自子母剑法，被高人更改适合兄弟研习传下来的。此二人本就是孪生兄弟，心意相同，使出这套剑法，竟然比创出子母剑法的二人更加合适，也更有威力。
这对孪生兄弟，长的叫做柳春生，小一点的叫做柳生春，不过二人长相、身高等都相差无几，所以江湖上没有人能够分辨到底谁大谁小。江湖上谈及二人的时候都称其为柳氏双杀。
柳氏双杀是职业杀手，在几年前的一次任务时失手，被邪菩萨所救，故有此一事。
邪菩萨看了看柳氏双杀，无所谓地说道：“好的，这件事情做完你们就可以去做你们想做的事情了，随便什么事情，甚至是，……杀了我！”
“不过你们要记得，这件事情必须尽快完成，越快越好。”邪菩萨继续吩咐道。
只是不知道你们能不能完成这次任务呢，可能性太小了，真为你们可怜呢，邪菩萨在心里冷笑着。
不过，转瞬间，邪菩萨又在心里叹息了一声，这也不能怪我，就像我救过你们一样，我这条命也是欠了别人的，希望你们不要怪我。不过她的脸上没有留露出任何表情，依然是万年难化的冰山。
山顶的风依然凛冽，天空中的雪越来越大了，山顶上的人却都已经不见了，这华山又恢复了她的宁静。山上到处是雪，原来那两位剑客脚下的黑褐色的泥土也被新的雪花掩盖了，这山顶，就如同处子般的干净，再没有留下丝毫人的痕迹。
……
天快要亮了，东方开始现出了一抹鱼肚白，山下的小城还在沉睡之中。路上有着稀稀落落的几个行人，这些都是卖早点的人，他们比一般人起得早了很多，这就是穷苦人的命运。
不过，在小城最宽阔的那条街道上，有一群打扮光鲜的人群，起首的是一个紫衣大汉。一张刚毅的脸上，有一条长长的斜斜的疤痕，从额头经鼻翼一直延伸至下颚，很幸运的错开了眼睛与那厚厚的嘴唇。这位紫衣大汉迈着稳重的步伐走在这条宽阔的街道上，街上覆盖着昨晚飘落的雪花，一片洁白，一路走来，给后面留下了无数的脚印。
这些人都是紫龙堂的人，走在最前面的是紫龙堂的副堂主钟万金，此人的金钟罩功夫的火候据说已经练到了九成以上。紫龙堂，隶属于七色会的组织。七色会是近年来兴起的一个可怕组织，其发展速度极快，几年之内就已经吞并了包括陕西、山西、河南等地的大部分黑道势力，此组织行事还算规矩，并未作何种危害武林、扰乱江湖之事，反而给黑道势力造成了重创，也因此江湖正道对其也是任其发展。七色会下设七个分堂，分别为赤虎堂、橙猿堂、黄蟒堂、绿螂堂、青蛇堂、蓝鸟堂、紫龙堂，每堂设有堂主、副堂主各一名。街上的这些人都只能算是七色会的外围组织成员，所谓副堂主也只是负责与内部联系，在七色会的地位并不是很高，但这并不影响钟万金在手下前的威风，毕竟他还是有几分真才实料的。
这座华阴城就是紫龙堂外围组织的所在地，至于其内部成员以及真正的紫龙堂核心所在地点，在江湖上还是一个谜。这位副堂主钟万金也不知道，每次都是七色会派人来和他联系，他只是负责发号施令而已。更不要提七色会总部的所在了，那更是一个无人知晓的秘密所在。
钟万金有这样一个习惯，每天早上都要带着自己的亲信沿着这条大路走上一趟，在路边的小吃店吃几根刚出锅的油条，一碟足有半斤的牛肉片，一碟小咸菜，还有三大碗热气腾腾的豆腐花，这是几年来一直没有变过的。
天已经亮了，太阳已经从天边升起，锅里冒着腾腾的热气，在这寒冷的早晨，让人感到万分暖和。钟万金和他的手下在这家早点摊边停了下来，像往常一样，叫了三碗豆腐花，几根香脆可口的油条，以及半斤刚切好的牛肉和一碟小咸菜。钟万金一口气就喝掉了一碗滚烫的豆腐花，夹起了几片牛肉放进嘴里咀嚼着。
这个时候，从旁边的街角窜出十多个人，从他们出来的动作来看，这些人的轻功都还不错，不过看起来这十多个人最多算是三流角色。然而这些人每人手里都拿着一把剑，十多个人，十多把剑，出鞘的剑，剑尖上闪着骇人的寒光，这寒冷的早上的空气变得更冷了一些。这十来个人出现以后，一言不发，同时向着钟万金的方向刺去。
在这些人出现之前，钟万金就发现了不妥，但他依然按照以往的习惯来到这里，叫了他习惯吃的东西。因为他有这个自信，这是他的王国，在这个城市里面，他就是国王。他相信他的那群手下，对于这样微不足道的小事，他根本不需要出手。这样类似的事情不知道发生多少次了，毕竟像他这样的人，也算是一方霸主了，而在七色会吞并此地的黑道时，肯定招惹了很多仇家，有仇家就一定会有人想要报仇，就一定会有人想要他的命，这是一个快意恩仇的江湖。可是，他的头到现在还好好的长在脖子上面，而那些想要杀他的人，却都已经死了。
这次也不例外。
在那十多名刺客发动攻势的同时，原来跟在钟万金后面的人也动了，他们的动作很迅速，很一致，如同战场上一般，他们同一时间拔出自己的刀，一把刀对一把剑，有多少敌人，就拔出了多少把刀，绝不多一把，也绝不会少一把，一瞬间，地上就多了十多具尸体。拔刀、挥刀、收刀，所有动作如行云流水般顺畅，没有一丝迟滞。这场刺杀好像也结束了，一场看起来可怕的刺杀，瞬间就结束了。
在这一瞬间，每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这种时候，往往是人最薄弱的时候。如果此时有一个刺客来攻的话，成功率会大很多。
此时，钟万金感觉的头顶传来一股杀气，下一刻，大家都听到了一阵破空之声，一个剑客从上面刺杀下来，他的目标就是坐在桌边的钟万金。
钟万金大喝一声，在间不容发之际闪开了这致命的一击，座下的凳子和身旁的桌子都碎成了片片木屑。在闪避的同时，一掌劈在了来人的腰上。要知道，钟万金的一身硬功都至少已练到了九成火候，这一掌之威，绝不是普通人可以抵挡的。只见那个刺客身子横飞出去，脸上现出一片潮红，显然受了内伤。
钟万金闪到一旁，并没有继续追击，赶尽杀绝的事情，他不喜欢，他也阻止了旁边的手下的动作。
“让他走吧，顺便给他的主人带个口信，我钟万金不是那么好杀的！”话语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味道和冲天的豪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