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蓝·连载】一位中学生的日记（三十六）

　　　　
　　七月九日，真正的假期开始了，农田里暂时没有活，母亲就让我到十几公里之外的嫂嫂家，帮她看果园。嫂嫂在一个很大的果园场工作，她分到十几亩的苹果园、葡萄园等，现在正是果实将要成熟的时候，要打药，锄草，晚上还要看园，很忙。刚下过雨，空气清新，吃过早饭，我骑着自行车就上路了。本来一条公路就可以到达，路很好走，不巧的是公路正在重新修铺，路面上满是成堆的石灰等，根本无法行走，我只好走田间的小路。我走了几个小时后，打听路上的人，才知道偏离了方向，又气急败坏地往回走。远远看到那条公路，有行人走，我喜出望外，别人能走，我也能走，顺着路就不会迷失方向了。为了早些到达公路，我想从农田里经过，直达目标。意想不到的事又发生了，地里的泥土很粘，根本无法骑车，甚至推都推不动，鞋子都被粘掉了几次。我艰难地一步一步地靠近公路，又急又累，热得满头大汗。离公路四、五步时，突然又发现还有一条大沟，沟里还有水……我又不得不绕行了四、五十米，终于到达了公路。坐在公路上，迎着田野的风，我休息了半天，才缓过劲来。擦好自行车，继续赶路。到了大哥家，我说起路上行走的艰难，大哥告诉我说，公路只有一里多路在修，不能走，其他路段都是好的。唉，早知道如此，何必走田间小路！有钱难买早知道，世间的事就是这样。
　　吃过午饭，我马上就上岗了，来到果园看守。嫂嫂管理的果树在园林场的最东北部，坐在东北角的树荫下，就可以看到东、北两面。西、南两边就不用看了，因为与别人家的果林连在一起。这是一个国营园林场，几百亩的果树长势茂盛，郁郁葱葱地望不到边际。但是树上的苹果结的并不多，听大哥说，果树结果也分“大年”、“小年”，“大年”挂果多，“小年”就少，今年正是“小年”。果树下的草特别多，为了控制野草的疯长，只有经常有镰刀割倒。
　　这几天虽然没有下雨，但是阴沉得很，浓重的乌云低低地飘浮着。在这样的天气里，整天地坐在草地上看果园，真是太沉闷了。特别是早上，雾气特别重，空间显得更加潮湿，沉闷。我拿着英语书，可是一个单词也没有看。我面对东方，幻想着晴朗的早上，一轮朝阳初升的奇观。
　　七月十一日，晚上，在厂里看电视剧，因为晚了，也不知放的是什么。电视剧反映的是厦门飞燕牌衬衫厂，年轻的厂长带领着工人进行大胆革新的故事。看了一会，又该到果园去了，于是，我抱着被褥，拿张席子来到了果园的地头。在一颗茂密的大杨树下，我展开席子，铺好被褥躺了下来。盛夏的旷野比家里舒服多了，凉风习习地吹着，果树的枝叶在微风中轻轻地摆动。片片白云飘浮在暗蓝色的夜空，快要圆的月亮悬挂在云层间，时隐时现。美中不足的是树上虫子很多，虫屎时常会掉在身上。其次，独自一人在寂静的旷野里，四周黑沉沉，阴森森的，果树林又是那样茂密，风吹动着树叶，真有点害怕呢。不过，一天的劳累已让我身心疲惫，在惬意的晚风中，我很快进入了梦乡。如果真有人来偷苹果，恐怕我也不会察觉得的。
　　七月十二日，太阳终于冲破了乌云，把灿烂的阳光洒在苍绿的大地上，几天来心情的阴郁也随着乌云而消失了。天气晴好后，炎热很快随之而来，毕竟是一年之中最热的时节，在不太透风的果园里，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来。晚上，没有一丝儿风，热得睡不着觉，我坐在地头的苇席上，与一位外号叫“桶子”的员工闲扯了起来。大概是因为他平时废话太多，故而得了这个不雅的绰号吧。在与他的谈话中我感觉到，他的绰号真是当之无愧。他向我讲起出差到外地的情形来，其中有几分真，几分假，很难说。“……在东北吃饭真是不容易，贵的很呢。一碗只放点盐的面条竟要四、五块钱，那还不容易买到呢，顾客们乱争乱抢。我们厂的小王买饭时，被当地的一位妇女一屁股撞好远，真是太厉害了。当时我看到吃不到饭了，又急又气，两手抓住售面条的窗户，两腿叉开，就是不让。那个妇女看见后，用她的大屁股撞我，撞了四、五次，我是丝毫不动……后来我的同事对我开玩笑说：‘老李你真行，不怕女人的屁股撞……’。
　　在大连吃饭更是贵得没有谱，有十几块钱一顿的，有几十块钱一顿的，至有几百块钱一顿饭的。在我们这里，三毛钱就能买一盘荤菜，有一次我们要了一桌几十元钱的饭菜，吃饭时我们想，这么贵的一顿饭，肯定有鸡、有鱼又有鸡蛋。谁知道菜上来后，一盘是酸菜，另一盘是青菜，也许荤菜最后上桌，我们都这样想。后来服务员上菜时，我们远远地看到后都高兴极了，在灯光下，盘子里是放着红光的两朵鲜艳的花。‘这么漂亮，不知道是什么山珍海味呢’我们兴高采烈地交谈着，谁知道菜摆在桌子上后，我们用筷子一夹，日他娘的，原来是两个大西红柿！他们用刀划开后，弄得造型很漂亮，只是好看不好吃。你说说，花了几十元吃一顿饭，结果没有闻到一丁点了腥味。光摆样子有什么用？吃饭就是填饱肚子，享受口福……
　　在海上，我们坐的船才大呢，那船叫什么……对了‘上海工农十二号’，我日他娘的，光是一个大烟筒，我们俩个人都搂不过来！大得它自己都开不动了，发动时，十几只小船在前面拖，两边还有带的，后面还有推的，硬是把大船弄到海里，它才自己开动了。大船后面犁开的水沟，深得吓人，大船离开一里多路，水沟也合不上。有些小船远远地看见大船来了，赶紧躲开，要不然撞上了，或者填进水沟里，那就完蛋了。大船刚离开岸时稳得很，我们几个都得意忘形，特别是会计一个劲地叫：‘没有想到这辈子能坐这么大的船，太舒服了，死都值了。’谁知道开到大海里后，船就猛烈地晃了起来，就像荡秋千一样。会计呕吐不停，又哭又嚎：‘哎哟，我的娘啊，不能活了，今天非死在船上不可！’我们几个人都架不住他，他难受得直想跳海。我却没有一点感觉，毕竟是走南闯北的经历过了……”他滔滔不绝地大谈特谈，我好奇地听着，全当消磨时间。如果不是有人来叫他，真不知道他能谈到什么时候呢。
　　我们坐在树荫下，树上的虫子太多了，昆虫嗡嗡地叫着，虫子屎不停地向下掉。可是，树外又不能坐，因为露水特别大，一会儿就把身上打湿了。老李的儿子大路对我说：“我有一个办法能驱赶虫子。”
　　“什么办法？”
　　“我们抱些麦桔来，在树下点燃就行了。”
　　“说的好听，可是到哪儿弄去呢？”我笑了。
　　“北面不远处，就有一个打麦场，有好几大垛麦桔呢，还不够我们烧的？”于是，他领着我越过一片大豆地，向北走了一里多路，果然有一个打麦场。我们每人抱了一大抱麦杆，回到果园边的大树下，很快点燃起来。火苗升起很高，树上的昆虫“哗哗”直向下掉。大路用木棍挑起燃烧的麦桔，火势更旺了。热气窜向树冠，树上的知了都掉了下来。大路高兴地拾起，烧熟后当了夜宵。火熄灭了，我们把麦桔灰打扫干净后，铺好了席子和被褥，满以为可以睡个安稳觉了，谁知道根本不行。飞行着昆虫虽然薰死了许多，但是树上的虫子钻进树杆里，仍是安然无恙，它们仍是屙着屎，掉在我们身上。更让我们想不到的是飞到树枝上的草木灰，此时不停地飘落下来……我们只好把席子卷起，在露水下睡了一夜。
　　七月十三日，园林场要给果树打最后一次药，我也参加了。我第一次给果树打药，原来以为像给棉花打药一样呢，其实不然。到了果园的中心，我才明白，原来果园中心有个机井，抽出水后在一个很大的水缸里把药搅拌好，电动的压缩机把药水喷到果树上。由于果树很高，传送药水的胶皮管要用长竹杆挑着，才能把药水均匀地喷洒在果树上。四个正式工带着我和八、九个临时工干活，刚开始时我们不知道躲避，药水洒满了全身。半天干下来，我们渐渐地也掌握了窍门，要尽量站在上风头，就能避开多喷头喷出的药水。为果树喷洒农药，比为棉花打药累多了，虽然背上没有药桶，但是要拉那又长又重的水管，还要长时间举着喷头，很累。再说，在六月最炎热的季节，钻进密不透风的果林里，真够受的。半小时过后，我们浑身上下都湿透了，有汗水，也有药水。所幸的是那个压缩机老是出故障，我们也有了休息的时间。一天工作下来，浑身又脏又湿，还有浓浓的药味。晚上，痛快地洗个澡，早早地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