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完结）

　　俞中慧的产期提前了一个星期。这一天，樊成林不在家里，电话也打不通。她忍着疼痛给马中致打了电话，马中致接到电话后，急忙从家里出来，衣服都没来得及换。等她来到俞中慧的家里，医院的救护车也到了。救护人员看到他时，埋怨了他几句，他唯呐地接受着。躺在担护架上的俞中慧，脸上已经因为身体上的疼痛，有一点苍白。救护人员开始为她做紧急的救护。
　　随着一声警笛声响，马中致的手紧紧地握住俞中慧的手，嘴里念叼着：“中慧，没事的，没事的。”
　　二十分钟过后，到了医院，急诊科里跑出了几位护工，合力把病人弄下车，急忙地往往产科手术室推去。马中致神情恍然地跟着，来到手术室，他被拦了下来。
　　他只能在外面等着。内心焦急，在门口来回地走，不停地搓着手。未来得及更换的球衣，松垮地套在他的身上，与他平时出门的形象，此时更显得异类。从手术室里走出一个医生，他看到医生，马上着急地问：“怎么样了，情况怎么样了？”
　　“情况有点危险，我们需要给病人剖产，你是病人的家属？”医生问他。
　　马中致一下子僵住了，很快回过神来，说：“我是孩子的干爹。”
　　医院奇怪地看了他一下，过一会，说：“那好，你过来。到前台去把这些手续办了，我们马上要动手术。”说完，给马中致递过一些单据。
　　马中致接过来，立马撒腿跑起来。
　　医生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摇了摇头，便又重返手术室。
　　马中致在收银台前办完手续，手里拿着单据，又飞快地跑回去。由于着急，跑的时候手里没有抓住一些散乱的单据，掉落下来，他来不及停稳脚又想捡回丢落的单据，一个失去平衡，在地上摔倒。路过的护士看到，便走过来问刚爬起来的他有没有事，他对好心的护士笑了笑，并向她保证自己没事，护士才离开。他捡齐丢落的单据，又迅速地跑了起来。
　　他在手术室外面等着，一个小时，两个小时过去了。手术室的灯熄灭了，他看着那盏象征希望的灯，它的熄灭，从里面出来的人，决定所发生在里面的一切。
　　医生刚一出来，马中致便急忙走了上去，问：“怎么样了？”
　　医生脱了口罩，慢慢地说：“母子平安。”
　　听到这个消息，马中致泪水从眼眶里流了出来。医生看了他一眼，笑着对他说：“第一次做父亲吧！”
　　马中致点了点头。是的，他第一次做父亲，然而，这个孩子的父亲却没有来，然而，母子平安的消息，他已不在意自己是否是孩子的亲爹。他心里高兴，因为一切都平安，还有什么比这一些更重要呢？
　　接下来的日子里，俞中慧在悉心的护理下，身体慢慢地得到恢复。樊成林的母亲在第二天才得到消息，当她走到病房的时候，俞中慧虚弱要坐起来，她急忙跑过去让她好好躺着。
　　马中致从保育室里把孩子接过来，樊成林的母亲抱了过来，眼泪也流了出来。她感谢躺在病床上的女人，是她，给樊家带来了新的生命。
　　“伯母——”俞中慧开口对她说，她听到这个称呼，马上制止了。对俞中慧说：“叫妈。”
　　俞中慧停了一会，便改口叫了她一声妈。两个女人，彼此笑了起来。
　　在俞中慧喂奶的时间，马中致把樊母悄悄地拉到一旁，说：“这些天，怎么见不到成林，他去哪了，电话也打不通。”
　　樊母沉默了一会，才慢慢地说了出来。
　　“几天前，他跟她要出一趟远门。”
　　“他怎么这个时候离开，真不像一个男人。”
　　樊母听到别人这样评价自己的儿子，心里虽然不高兴，但也没有办法，事实却是这样。有时候，她对自己的儿子现在的行为也感到不满，然而，当那一天看到儿子回来时的神情，像无魂一样，她却害怕了。她不知道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当他说要出远门，她没有多问一句。
　　“是他不对。”她接受了马中致的评价。
　　“那他说什么时候回来。”马中致继续问她。
　　“不知道。”樊母说。
　　“这——”马中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便不再往下说。
　　当他要离开的时候，樊母把他拉住，说：“这事先不要让中慧知道。”
　　马中致犹豫了一会，对她点了点头。来到病房门口，马中致深呼吸了几下，脸上又挂满了笑容走了进去。樊母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你要躲到什么时候？”
　　“妈，我过两天就回去。”
　　“孩子与他的母亲都在等着，你不想见他们？”
　　“妈，我对不起他们，我过两天就回去。”
　　樊母挂断电话，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也走进了病房……
　　……
　　“陆哥，我要走了。”
　　“去哪？”
　　“医院。”
　　“生了？”
　　“嗯，是一个男孩。”
　　“恭喜。”
　　“谢谢。”
　　说完，正要走，他又回过头说：“陆哥，这些天谢谢你。”
　　“兄弟客气了，当哥的唠叼，希望兄弟不要介意。”
　　“陆哥言重了。”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出门口。陆永平看着他离去，脸上涌起了一份希望之情。
　　也许，生活便是这样，当一些东西真正的撕碎，才能看清本质，拼图还原的东西，终究还是有不完美的印记，往往这一些印记，才让人不停地想象它的完美。
　　自从与刘娟度过的那一天，他知道自己有许多不足。对于俞中慧的情感，他没有完全做出一丝的保护。在大部分的时间里，都是俞中慧的勇敢，才维持了与他的情感。刘娟的话不是没有道理，他懦弱，又自私。
　　他掏出手机，打开。从来电通知的信息里，找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他想了一会，打了过去。
　　还没来得及开口，电话那头的声音便急切地问他：“在哪里？”
　　“在赶往医院的路上。”
　　“你回来了？”
　　“是的。”
　　“那你赶快点过来，孩子与他的母亲都在等你，还有你的母亲。”
　　“好，我很快就过来。”
　　马中致挂完电话，看着旁边的俞中慧，笑了笑。
　　他没有开车，这么多年，他一直坐在车里，有一些他本应该看到的东西，因为时间匆忙，他没来得及去看，便匆匆地过去了。当他走到了一幢大厦前，他驻足了很久，不错，几天前，有一个女孩从这里走了出来，坐上了他的车，之后便扰乱了他二十几年平静的生活。他事事只求心安理得，但现实上，真的能做到事事都能心安理得？
　　他开始怀疑，得不到答案，便逃避了现实。他不敢面对妻子临盆的事实，不敢接受即将到来的儿子，他害怕看到另一个自己。
　　如今，当他决定踏出一步，他才明白，过去的二十几年，他白活了。至少，在这一刻，他才算是认识自己。他离开大厦，继续往前走。离医院的路程，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到达。
　　他本应该叫上一辆车，当决定要看清已冷漠了很长一段时间的风景，他便不再去想坐车的事情。路上的行人很多，今天是周末。沿路的商家，已使出各自的本领，对过往的行人，把自家有吸引力的东西，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就为了哪怕是一个人走了进去，对于他们来说，也是一件莫大的喜事。
　　樊成林很久没有这样的体会，他流连着路上所看到的一切，用心去体会。他知道自己还有要办的事，但现在都不去想，如果在到达医院之前没有把失去的一切找回，他是不能走进那一个欢迎他的房间。
　　他停留，他思索，犹如整个喧闹的世界，此刻只属于他。他享受着这一切，在别人看来，如果他的行为不正常，那他们只能远离。可是，行人并不为他这些细微的内心感受而买单。走在他们的行列中，他还是属于一个个体，与他们没有发生任何的交集。
　　离医院越来越近了，他平静的心里开始紧张了。他不知道，在那一刻出现在眼前的时候，他有什么样的反应。在一个橱窗前，他又停下了脚步，半年前，他来过这里，曾在里面精心地挑选着一份礼物。事情虽然过去了很长一段时间，如今再次来到它的面前，过往的片段历历在止，好像都没有离去，就像刚发生的一样。
　　他又走进去，熟悉的感觉马上涌出脑海。热情的服务员在他旁边解说，他没有听进去半句，只顾着寻找自己的感觉。他一边走，一边看着展示柜的东西。他走到了一处，看到一个与脑海里快要忘记的东西，他笑了一笑。他要求服务员把指定的东西拿出来，当服务员递给他时，一种亲切的感觉油然而生。这感觉，从来没有过。
　　他看了一会，交回给服务生，向他说声谢谢，便离开走出商店。
　　越往前，脚步便越沉重。医院已经在他的视线时出现了。他抬头看着那个红色的十字架，有点胆怯。他停了一会，一路上涌上来的感受，此时又回归了一片空白。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了，他没有去计较。当他看到来往的车辆，出来散步的病人，他站了起来，用手重重的抹了抹自己的脸，大踏步地走进医院的大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