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逸事 十一 鼓舞士气

　　说话的这个声音充满不屑，嗓子颇为尖细，压的十分低沉，似是一个未开嗓的半大少年说出来的。但这番话说的慷慨激昂，掷地有声，让人听了热血沸腾，大生豪壮之气。厅内原本气馁的情绪顿时为之一振。大家循声看时，果然是一个身材弱小的人，坐在角落里。若是不说话，谁也不会加以注意。就是在说话的时候，也是漫不经心的低垂着头，安装箭头，谁也看不到长相面貌。
　　这人是刚刚随着铁鹜的队伍一起来的，跟谁也不说话，一直缩在一边。穿了一件宽大的衣袍，显得分外单薄，唯有腰间插的两柄短刀，还略带着几分英气。谁也不会想到，就是这么个最不起眼的人，竟然会在最压抑的沉重气氛里，说出这样一番大义凛然的话来。
　　石风听了，心中热血澎湃，十分激动，“唬”地站起来说：“这位朋友说的太有理了！保家卫国是我们每个男儿固有的本分。既然番狗要来，我们就跟他们大干一场，大不了战死沙场，马革裹尸，又有什么了不起的？临阵脱逃，算什么英雄好汉？就算我武功不济，也绝不会退后半步，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就算战死了，也不枉来这世上走了一遭。我们怕他个鸟？杀他奶奶的贼番狗。”
　　群侠听他说到后来竟然说起了粗话，都不由大笑起来，原本紧张的气氛立刻轻松了许多。他这种悍不惧死的气概，倒真的感染了大家，把心底里的英勇豪气都带动了出来，各自暗想道：“若真动起手来，谁怕谁？不就是番兵吗，跟他们拼了性命放手一搏，到底谁生谁死，还难说的很呢！哼哼！”
　　彭大姐抬起头，颇为赞许地看了石风一眼，指着地图，对身边的温婉珍与余玄机说：“铁大当家的送来的情报太及时了，你们看，在这段距离上布置机关怎么样？”
　　余玄机提出异议道：“他们人多势众，我们人少，还要兵分两路，在这么大的面积里围剿他们，也太困难了吧？”
　　温婉珍沉吟了一会儿说：“他们来此的目的是捉拿我们，捉拿不到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以我的看法，到时候我们可以以退为进，在竹林里多布置几重机关，把他们诱入陷阱，逐个歼灭。如果与他们在一起混战，我们就太吃亏了。”
　　彭大姐与余玄机听了此言大喜，一同拍手赞道：“这个办法好，即可以保存我方实力，又可以减少伤亡，还是温帮主主意高！”
　　石风见她们这里热闹，凑过来笑问道：“婉珍出了个什么好主意？”
　　温婉珍笑而不语，彭大姐和颜悦色地说：“石风兄弟虽然不会武功，可侠义之心不输于江湖侠士，称得上是条汉子了，吴帮主当真教导有方啊！”
　　石风不好意思起来，“呵呵……”笑着说：“我们自小学习忠孝礼仪，圣人古训，人生在世，本当如此的！呵呵……”
　　彭大姐却忽然正了正脸色说：“你的勇气与侠义心肠，我们都知道了，你现在收拾东西走吧。你是读书人，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石风怔了怔，错愕地看着她，涨红了脸，满腹委屈地问道：“为……为什么赶我走？”
　　彭大姐看他发急了，知道自己语气重了，忙又柔声宽慰道：“你是个书生，不适合参加这种你死我活的厮杀。到时候动起手来，大家也顾不得照顾你，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吴帮主那里，我们无法交代。”
　　石风嘴唇抖动了一会儿，坚决地说：“我不走。我还要在这里写飞龙大侠与凤舞仙子的故事呢！再说，让我临阵脱逃，岂不更坏了帮主他老人家与我们丐帮的名头吗？这种事，我不干。”他终于找到了一条自认为能说服别人的道理，心里才觉得畅快了一些。
　　彭大姐听了他这话，也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办好了，转头对温婉珍说：“他是你带来的，你看着办吧！”石风忙把期盼的眼神转向温婉珍。
　　温婉珍笑着说：“让他留下也是可以的，顶多动手的时候不派他上场。再说，他别的功夫不行，逃跑的功夫还是有的，如果看到情况不妙，赶紧流之乎也，敌人一时也奈何他不得。退一万步讲，就算我们全军覆没，他被捉住，番兵也不会难为他一个读书人。他也可以为我们今天的事做一个见证。”
　　石风听到这里，才真正明白温婉珍带自己来竹溪寨的原因，暗道：“婉珍啊婉珍，原来你在来此之前，早就做好牺牲一切的准备了！”不由抬头仔细看了她一眼，只见那秀美的脸上语笑嫣然，似乎在闲话家常一般，完全没有把即将到来的大战当一回事儿。他内心对她的敬佩，不禁又增加了三分。
　　他又转眼看了看彭大姐，见她已经伏案研究地图，不再理会此事，知道已经默许了，顿时高兴起来，说：“婉珍尽管放心，我看到情况不妙，撒丫子就跑。我可不能眼睁睁看着番狗的刀砍到头顶了，还乖乖的让他砍。他们要想拿住我，也没那么容易。”
　　
　　本来闯荡江湖，大家敬佩的是硬汉、铁汉，临难而逃的人，是被人深深不耻的。就算砍掉了脑袋，人们只会说这人学艺不精，可是提起为人做事来，还是会翘大拇指的。闯荡江湖，赚的就是一个名声，相比而言，性命倒是次要的。石风说这样的话，本来会被人瞧不起，但他此刻是为了留下来与大伙儿共同抵抗番兵，这种拳拳之心，反倒被大家十分看重。
　　温婉珍说：“你知道就好。”说完不再理他，与彭大姐研究起机关分布来。
　　石风见大家都各自忙手里的工作，没人再理他，便又提了笔，来问余玄机：“余女侠，你方才讲到飞龙大侠与凤舞仙子暗斗了一场，彼此起了敬重之心，低头不语，接下来又怎样？还有没有再继续比下去？”
　　余玄机不禁“噗嗤”一声笑了，打趣道：“你个小子，怎么这么喜欢打听闲事？怪不得你这秀才是个落地的，想来定然是正经书不读，尽看些闲杂野趣的书，想些歪瓜梨枣的事儿去了。”
　　石风也不以为忤，反而笑着说：“这倒被你说对了，四书五经不如野趣闲谈，作八股苦恼之文，不如听些贾语村言。一味的歌功颂德，太过虚妄，批砭时弊，难免遭受株连！因此，我就决心出来闯荡江湖，观些奇闻异事，写些百姓妄言……”
　　余玄机还不等他说完，已经被逗的“咯咯……”娇笑起来，说道：“你们这些读书人啊，就爱吊书袋！什么乱七八糟的大道理，我也听不懂。好了，好了，服了你了，再说下去，又没完没了了，我还是说给你听吧！”
　　石风大喜，道了谢，忙拿起笔来，用心聆听。余玄机清了清嗓子，接着上面的话说道：“飞龙大侠与凤舞仙子两人静静地坐着，半天没说话。也不知过了多久，飞龙大侠才打破了沉默，说：‘从开始比武到现在，我们已经比试过好几场了，仙子还有兴趣继续比下去吗？'”
　　“凤舞仙子似乎有什么心事犹豫不决，沉吟了片刻，端起酒杯，缓缓饮干，才说道：‘这几场比试，凤舞心里清楚，飞龙大侠谦让颇多，若再比下去，就是我不知好歹了。不过，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飞龙大侠有没有空闲出手相助一下？'”
　　“飞龙大侠慷慨说道：‘我一个江湖浪子，哪里会没有空闲时间？仙子有什么事，只管吩咐便是。'”
　　“仙子听到飞龙大侠愿意出手相助，十分高兴，说：‘我有一位江湖好友，名叫叶小蝶，得了一种极难诊治的怪病，看过许多医生，吃过许多药，病情总不见好转。前些日子请了一位名医，开了一个药方子，里面有两味主药，十分难寻……'”
　　“飞龙大侠‘哦'了一声，问道：‘不知是哪两味药？'”
　　“凤舞仙子说：‘东北长白山的百年老山参与天山上的雪莲花。'她顿了顿又说：‘如果飞龙大侠肯帮忙，我们不妨去碰碰运气，各寻一味药，看看能不能找到。'”
　　“飞龙大侠说：‘这两味药都是药中圣品，可遇而不可求。既然是江湖朋友急需，飞龙义不容辞。'”
　　“凤舞仙子大喜，击掌而起，说道：‘好，不管找到找不到，一个月后，我们在苏州东城第八条街第五排拐进第三户她的家里相会，如何？'”
　　“飞龙大侠亦起身道：‘好，天山相距万里，路途遥远，我的白马脚程快，这天山雪莲就归我了。治病宜早不宜迟，我此刻就动身。'他说走就走，脚尖一点船头，已经跃到了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