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注：《梦的旅衣》第一部的最后一章，方便衔接第二部。
　　周围高高低低的建筑、密密麻麻的行人车辆，宛如五颜六色的幻影，我紧紧拉住水哥哥的手，生怕他消失于幻影中。他向我认错，并且发誓——不会再和我开那么残忍的玩笑。为了表示他的歉意，他还要一口口地喂我吃木薯。我则担心他的伤势，劝他去医院，他像害怕瘟神一样坚决不去，也不买药敷。我只好抬起他的右手背，用嘴帮他吮吸和舔干咸咸腥腥的淤血，希望口水尽快帮他愈合伤口和减轻伤痛。“水哥哥，疼吗？”茉茉问。
　　“茉茉，我没事的。快吃木薯吧，木薯凉了，就不好吃了。”水哥哥把我推到一个昏暗的墙角，有时亲吻我，有时用嘴喂我吃木薯，我仿佛置身于一个冰天雪地的地下暖室里。我本来想说：水哥哥，我有嘴，我可以自己吃。可是我接受了水哥哥的道歉方式，享受他一口口地喂我。那种温柔的暖心感，和在梦里有人喂我吃鱼肉的感觉极其相似，我便认定了水哥哥就是我一生要寻找的人！
　　我们深情地对视着，无言地陶醉于这番吃木薯的滋味。水哥哥鼓鼓硬硬的裤袋压痛了我，我好奇地把手伸进去，摸到了一部冰冷的手机：“水哥哥，你的手机铃声是那首《只愿得一人心》哦，你很喜欢听吗？”
　　“嗯，我很喜欢‘只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这一句！”水哥哥放最后一块木薯进嘴里，嚼碎了来喂我，“茉茉，如果真能等到我们白发的那天，我们老了，动不了，我也这样喂你！”
　　我们俩心领神会地慢慢享受着最后一口木薯，仿佛我们经常这样享受食物，享受彼此的爱！水哥哥那热腾腾的粗重呼吸喷着我的脸，那柔暖的嘴唇也移到我的脸上，再到脖子上，如上瘾般，他的双手在我全身游走。虽然没有行人经过那个角落，但我总觉得不太妥当。水哥哥想从我身上获得肉体和精神的快乐，以减少他身上的伤痛，让我不要那么拘谨，野性一点，我也不知道我们是怎么回到租房里的。
　　我轻抚着水哥哥右胸的茉莉花纹身，水哥哥说那是与他灵肉融为一体的最爱。我再往下看水哥哥时，才发现我们一丝不挂地躺在床上。水哥哥熟练地亲吻我，我沉浸在无边的幸福里，无法形容的美好与快乐！
　　我的脑海里第一次蹦出爱情的想法，是在高三某次压抑的高考动员课上。那时奶奶刚刚离世，我坐在靠窗的位置，呆呆地望着细雨轻敲教室的玻璃窗，完全没注意到老师同学的口号。我想从窗口跳出去，想和奶奶团聚。我在心里和那滑过玻璃窗的一条条雨线对话，我悄悄地告诉它们：我高中这三年来独自在树下、草坪里、池塘旁看书，与花草对话，把我的文字读给虫鸟听；尤其是图书馆那个古老的岩洞，每一次走向岩洞的后门，那一丝丝光亮总让我以为去到了桃花源。我也怀念家里的茉莉花，它们喜欢聆听我，我也喜欢聆听它们。
　　当我望着那被暴雨越拍越响的玻璃窗，突然希望窗外的草坪中站着一个撑着雨伞的男生，他懂我的心事，仰着头对我喊：“茉茉，你不喜欢教室那种压抑的环境吧？那就和我一起去看雨吧！”
　　当你一身病痛、苦苦挣扎在生与死的边缘、似乎死过无数次、怀疑自己是否还活着、是不是早已化成了一小撮泥土时，你肯定会考虑生命的价值与意义，你极度渴望爱，可老师同学都拼命地备战高考。那么你就会和许多同学产生隔阂，老师会认为你是个怪物，周围的人都认为你是怪物。也有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在背后讽刺你，鄙视你，可你依然我行我素，因为你明白生命的意义远大于高考。那时我就想跳出大恶魔的控制，大恶魔就是那个控制整个宇宙的强大力量，宇宙本来是包容万物的，可是被这个大恶魔控制了。大恶魔会吃掉我，所以他想让我从窗口摔出去。只要跳出大恶魔的秩序的人，不参与弱肉强食，都会被它惩罚。大到国家，会被别人欺负消灭，小到个人，会慢慢地被它逼向窗口，逼向楼顶。所以桃花源注定不在它的秩序里，它会千方百计地派使者来毁灭，比如《重生之旅》中那个毁灭桃花源的集人类缺点于一身的小恶魔，小恶魔执行了大恶魔的使命。
　　而今，我从幸福的梦里回到了高三那堂课中，水哥哥就是那个陪我看雨的男生。我打开教室的玻璃窗，雨水马上淋湿我探出窗外的脑袋。我兴奋地对水哥哥扬手：“水哥哥，等我，我马上下去。”
　　我感受不到怪病的痛苦，三步并作两步的从教学楼的四楼一口气跑到楼底，扑到水哥哥宽阔的怀里。我又沉浸在无边的幸福里，无法形容的美好与快乐带我们到学校图书馆的岩洞前。不知为何，我越往黑乎乎的岩洞里走，越觉得美好与快乐！我们步步深入，而最里面的洞口更加吸引着我们，仿佛洞口外面就是幸福的彼岸。当我从洞口望见洞外红艳艳的彼岸花时，我不仅能体会到自己的肉体和精神上的快乐，而且我也明白水哥哥和我一样快乐！
　　我们手拉手地跑出洞外，可惜我们和那片幸福的彼岸隔着一条河。“杀啊，杀啊”我们的右手边冒出一堆幻影人，他们凶神恶煞出地往幸福的彼岸中投弹、射箭、放火、挥刀……甚至自相残杀。渡河一瞬间变成了火海，灼烧着我们的脸，火辣辣的，还有点刺痛。我想起了电视上那些战争的画面，想到高一时山庄的那次枪战。
　　“高进，放过我吧！”是那个喜欢喝我们家茉莉花茶的陈老先生，鼻青脸肿的他抱住一个矮子的左腿，磕头求饶道。正当那个矮子把刀挥向陈老先生时，水哥哥用手遮住了我的眼睛，不让我看。我搂着水哥哥的后背，难以置信地说：“他们怎么可以那么残忍？”
　　“阿弥陀佛，它们全身上下都是被放大的人类缺点。”背后一个心平气静的声音与战争暴力格格不入。我不由地松开水哥哥的后背，回过头一看，原来是那个送我佛经的和尚，和从前的他没有什么两样。和尚对我单掌鞠躬行礼，我也回了一个礼，水哥哥却对他冷笑。和尚心平气静地说：“他们需要修炼自己的内心！”
　　“救命啊！”忽然我们左手边传来求救声和争吵声，又冒出三个幻影人，我认出其中一个是送我书的老奶奶。
　　“老奶奶！”我高兴的和老奶奶打招呼，好久没见到她了，终于和她重逢了。可老奶奶没听到我喊她似的，只是一味地追打一个男孩。有个长得像她孙女的女孩为了保护男孩，向老奶奶下跪，哭求着：“妈妈，求求你让我们在一起吧，你知道我从小就对彼岸花情有独钟，那是因为我向往幸福的彼岸，只有他才能带我去。”
　　“不行，灵灵你要嫁给富人，只有富人才能帮你到达幸福的彼岸！”老奶奶边说边拖走她的女儿灵灵。男孩毫无征兆地自尽，一动不动摔倒在地，灵灵变成了满身伤痕、好像长期遭受家暴的女鬼，她们都离幸福的彼岸越来越远。我跑去想阻止老奶奶，只摸到了空气，老奶奶是幻影人，他们只是一团影子。
　　我摇摇头，惋惜地自言自语道：“老奶奶应该成全自己的女儿，就不会发生悲剧了。”
　　“非也，非也。”和尚把一只手轻放到我的额头上，一幕幕画面如电影般在我的脑海里播放：灵灵下定决心与心爱的男孩在一起，趁夜深人静，跳出窗户，与接应她的男孩私奔了，两人在一个破瓦屋里简单地举行婚礼……婚后灵灵的丈夫摔碗扔筷，两人经常为钱、为柴米油盐争吵。灵灵推开破瓦屋撞见丈夫和另一个女人赤裸地躺在自己的床上，灵灵一边哭喊一边奔跑，彻底地疯了。丈夫不再理她，整天带女人回来鬼混……一场暴雨淹没了桥梁，发疯的灵灵滑到河里，被洪水冲走了。
　　我吓得睁开眼，焦虑地问和尚：“你怎么知道他们婚后会变成这样？”
　　“你刚刚看到的事情，是发生在另一个与我们的世界基本相同的平行世界里。如果世界不改变，即使你做出另一种选择，有时也会发生悲剧。唯一的办法是——无论世界如何，你也不要被周围的环境影响，这就需要我们修炼自己的内心了。”和尚想继续说下去，可水哥哥拉着我的胳膊示意我离开，我明白他非常不喜欢和尚。和尚依然气定神闲地说：“施主，你们罪大恶极，去不了幸福的彼岸，桃花源更去不了。你们要救赎自己，否则死后会坠入地狱，永不超生！”
　　“什么罪大恶极？”我惊慌地停下脚步，反问和尚。水哥哥又从背后搂抱我，不愿我与和尚交流：“茉茉，不要离开我！没有你，我活不下去，不要听秃驴的胡言乱语！”
　　我单掌向和尚鞠躬表示抱歉后，和水哥哥一同被岩洞中一股劲风吸到了学校图书馆前。上次去小芳家，小芳狂赞陈馆长建了一个与众不同的图书馆。小芳偷偷告诉我，那个图书馆一半是为了免费给孩子们提供快乐阅读的场合，另一半是为了满足清姐的愿望。因为清姐喜欢在大自然中看书，小芳还从陈馆长的话中总结出清姐的前男友为此吃过醋呢。
　　我以前从学校图书馆借到书后，也喜欢拿到树下、草坪中、池塘旁边看，我宁愿撑着雨伞站在雨中看书，也不愿意进教室。在美丽的校园里，我常常惊喜于一朵野花的盛放，然后坐在花旁边，安静地与花对话，告诉它我的成绩、我年少的迷茫，把我的文字小声地读给它听。如果你有满腹的伤心事，又不能和家人朋友说，你也不信任心理医生，那么请试一试与大自然对话吧。去告诉每一朵云，等它们飘走了，你的伤心事也随之飘走；去告诉每一只鸟儿、每一座高山、每一条小溪，它们随时恭候你的到来！
　　“水哥哥，我们进去借书看。”我拉着水哥哥的手正要走进去。水哥哥俯下身子，凑到我的耳边说：“茉茉，不用借书看，我教你。”
　　“什么，什么教我？”随着我的提问，水哥哥亲吻着我的耳朵。我的耳朵暖暖的，全身暖暖的，我闭上眼睛享受着这股无法形容的温暖。忽然水哥哥咬疼了我的耳朵，我猛地睁开双眼，回到了我的卧室，水哥哥正躺在我身上。
　　我愣了一下，才恍然大悟，我已经把自己的第一次献给了水哥哥，从今以后，我的灵肉都只属于水哥哥，我羞笑地望着水哥哥。水哥哥却好像经常看光我似的邪笑。不对啊，为什么我没有痛感，也没有流血呢？反而有一种快感的满足，怎么和小芳的经验不一样呢？我怕水哥哥疑心我不是把第一次献给他，就借小解上厕所检查一番，可是依然没有痛感和血迹。我思前想后，认定是高中那场疾病在作怪。不知道水哥哥会不会介意，要是水哥哥问到，我该怎么解释呢？不会，不会的，这都什么年代了，水哥哥不会介意的，要问早就问了。其实我反倒有点怀疑水哥哥为什么亲吻会如此老道，好像专门练过一样。我回到卧室，用开玩笑地语气问他：“水哥哥，你真的没有过女朋友？”
　　“没有，我只喜欢你，你是我的唯一！”水哥哥的话让我再次沉浸在无边的幸福中。我好久没有那么开心了，于是我主动要求帮水哥哥按摩。他左背上的一个茉莉花纹身却使我想到了《重生之旅》中的林宇：“水哥哥，你说世界上有人可以住在小狼鱼的腹部里吗？”
　　“傻瓜，怎么可能？”水哥哥歪头想了想，接着说，“不过我以前有一辆大卡车，有个女孩给它起名‘小狼鱼’。大卡车被改造成几间小房子，我每天都住在里面，它就是我的家。你知道吗？墙纸就是你喜欢的茉莉花，有时我把它停在一个隐秘的没有人能找到的地下室。地下室的入口是一条特别的短隧道，隧道全是屏幕，只要按一下开关，就可以播放你喜欢的茉莉花。”
　　“不是，我说的是真正的鱼肚子里，不是车里。”
　　“那没有！”
　　我们聊着聊着，水哥哥像小孩子一样打起了呼噜。我给他盖好被子时，仔细检查了他受伤的腿脚，还好只是脚裸有点淤紫肿胀。我帮他舔了一下伤处，希望口水能消肿吧。之后，我拿起《重生之旅》看起来。